朕本红颜-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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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手都是微微一颤,都觉得对方的掌心满是汗水,却还是冷得彻骨。
古奕霖低声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忍,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一直看下去?”
“因为,这是我应该负起的责任。”云凤弦苍白着脸,一字字说:“我可以逃避我的工作,我可以放开权力,我可以说天下兴亡与我无关,我只关心眼前所见的事,只愿帮助手臂所能及的人。但是,只要我一天还是风灵国的王,所有风灵国百姓的生死,我都应该负责。我要亲眼看着,看着这场杀戮,看着每一个战死的人,我要让我自己明白,我需要承担的是怎样的国家和百姓,不能逃避,不可退缩。”
古奕霖觉得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一字一句,竟如千斤沉重,这样的云凤弦,他从不曾见过,却也心中一痛。
与其让她这样真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因为责任,因为痛楚,因为不忍,而担下那沉重得让人窒息的担子再变成风灵国的皇帝云凤弦,他宁可,她仍是那嘻嘻哈哈,天下的事,也视做笑谈,没有雄心大志的‘公子’云凤弦。
云凤弦站起来,走下城楼,一路士兵向她施礼致意,她只点点头,来到了伤员集中治疗的地方,顺手接过军医的药物,过去给伤员上药。
受伤的士兵看到她亲自来上药,都有些惶恐,有些人涨红脸,支撑着想站起来,有些人手忙脚乱,连声说:“公子,我们没事,这里又脏又乱又污秽……”
云凤弦一眼瞪过去:“闭嘴。’
她一向是笑嘻嘻好说话的主,难得板起脸喝一声,倒真震得旁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全然不觉,自是低了头去帮忙别人包扎伤口。她包扎伤口的手法迅速有效,能很快止血,就算对被砸断了骨头的人,也可以用最有效正确的方法处理伤势,就连几个军医都频频用惊异的眼神看向她。
反而是古奕霖虽然武功很不错,但对于包扎伤口、照料伤者,却实在一窍不通,一开始怔怔站在那儿插不上手,但很快就手脚迅速地帮忙递药送水,甚至不避血污地把清水送到重伤晕沉得士兵唇边,用温柔的声音引导昏昏沉沉的战士把水和喝下去。
站鼓倏然而起,云凤弦一震,猛然直起腰:“他们又攻城了。”
古奕霖也一挺身站起来:“我去城上,你留在这。”
云凤弦摇头:“不行。”
古奕霖迅疾地说:“我能帮着守城,你能帮他们治伤……”
云凤弦摇摇头:“我有我的责任,我要站在最前方,我要让每一个人知道,朝廷一直在他们背后,皇家子弟也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他们说话的时候,几个受伤较轻的士兵已经跳起来了,几个重伤的士兵也挣扎着要起来。
云凤弦皱眉怒斥:“你们在胡闹些什么,大敌当前,由得你们这样自作主张吗?”
“公子,我没事,就是手擦伤一点,我……”
“闭上嘴,当我们明月关就没人了吗?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我好好治伤,这是军令。”云凤弦怒瞪了众人一眼,这才与古奕霖一起快步往城头奔去。
伤兵们忽然沉寂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战鼓一阵一阵,越发催得人心如火焚。
有一个晕迷中的士兵被战鼓声催醒,神智还有些恍惚,喃喃说:“刚才有个好温柔的声音让我喝水,好像是我死去的娘。”
“是云夫人。”有人在旁边低声说。
士兵的眼睛一片迷濛:“你胡说,云夫人是王妃的身份呢!”
“是真的,他亲手抱着你,喂你喝水,你身上的血,把他的衣裳都染透了,他也没有松开你。”
“还有凤翔公子,她亲手为我包扎伤口,真奇怪,她的眼红得厉害,手还在发抖,好像比我还痛,比我还难过。”那声音轻轻地,与其说是在叙述事实,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刚刚醒来的士兵,怔怔地慢慢把眼睛睁大:“王爷和王妃照料我们吗?抱着我,跟我说话的,真的是王妃?我觉得他声音真好听,还有水滴到我脸上,我一直以为是,是我死去的娘,再为我伤心。”他慢慢闭上有些湿润的眼,然后又猛一震,睁开眼:“战鼓声?炎烈国又攻城了?”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咬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过于虚弱地身体而失败了两次,他猛得抽出刀,用战刀支着地站起来:“我得再杀几个炎烈狗,才对得起王爷和王妃。”没有人阻拦他,其他的伤员,也纷纷站了起来,沉默着拿起自己的刀,穿上已经脱下的盔甲。
一群身上带着重伤的士兵,冲上城头,发了狂一般加入到守城的队伍之中,仿佛没有痛觉地狂呼大叫,挥刀劈砍。
就连炎烈军之中好不容易冲上城楼的勇悍之士也不由被这满身鲜血,还杀得眼红如血的人气势震住,复又被逼下城头。
云凤弦见他们冲上来,也是大惊,愕然叫:“你们干什么?我的话你们全当耳旁风吗?”
指挥作战的张成前也因为这一奇景而震惊,现在明月关还没有困难到,必须让重伤兵员上阵的地步啊!
不过,他的目光在云凤弦与那些士兵之间一扫,这才低声道:“这是他们对公子的心意,公子就不要阻止了。”
云凤弦一怔:“什么?”
张成前轻声说道:“能感召兵士奋死而战,能善待兵士如骨肉至亲,公子若是军中为将,必是良将名将。”
云凤弦却长叹一声,摇摇头:“这就叫名将吗,这就叫对士兵好吗?遇上这样的主将,会是士兵的幸福吗?”
张成前一愣,显然有些不明白。
云凤弦重重地叹气一声,语义悲凉地说道:“名将也好,良将也好,百姓们最在乎的,是他们从军的亲人可以平安地活下来。对于士兵来说,什么战功,什么威名,真得比得上,好好活着,将来与亲人团聚的幸福吗?”她目光扫视惨烈的战场,一字字道:“我对他们好,不过举手之劳,他们却当做天大的事,记在心中,不惜一切来报答。我不过是小恩微助,他们却要用性命来偿还,我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拼死血战,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样的我,怎么能够成为良将?”她说完,目光望向城外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炎烈军,以及远处那招展在空中的帅字大旗:“在战斗发生之前,就取得胜利,把一切的苦战,扼杀在没有开始之前,不要让任何士兵去牺牲,而这一切,便是上之在胜,我却做不到……”她猛得抬手,在城垛上用力一击。
“不,不是的……”从战斗开始就一直跟在云凤弦身边,当他的护卫的忍不住就出声来。
几个人一起看向他,他却涨红了脸,说不出有条理的话。
他只能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公子,不是这样的,你为我们做的事,不是什么小恩微助,你也不是没用的人,你会成为了不起的将军,你不会让任何人没有意义地去死,你不会……”
云凤弦深深看了人一眼,忽的大喝一声:“箭来。”
众人俱都一怔。
从战斗开始,云凤弦就一直没有动过手。她只是呆呆站在城楼,看着一切的杀戮,而被深深的无力感所淹没。即使是刀刺到他面前,箭射向他眉峰,他也只是呆呆站着,任凭古奕霖出手抗敌。
原本大家也并不指望云凤弦能立什么战功,这样的大战,她作为一个标志,肯站在城楼鼓舞士气,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倒没有人苛责她。这一回,忽然听她这么一声,还真震住了上上下下的人。
云凤弦回眸看向众人,微微一笑,脸色依然苍白,这一笑却灿烂如阳光:“为了你们,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不算太差的将军,我会尽一切力量,不让你们没有意义地力战而死,所以……”她的话没有说完,一张弓递到了她手中,是张成前把自己亲用的弓送了上来。
云凤弦接弓在手,深吸了一口气,功聚双臂,徐徐张弓搭箭,剑锋遥指远处,飘扬于空中的帅旗。她的箭法并不算好,更何况那帅旗遥在二箭之地以外,被射中的可能性几乎等于无。
但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覆在云凤弦的手掌上,并着她一起,慢慢把弓拉到最满。
云凤弦微笑,轻声唤:“奕霖。”
站在云凤弦身后的古奕霖,附在云凤弦耳旁声音低柔地道:“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和你在一起,不管面对什么敌人,我们都并肩作战。”
他们手合着手,身连着身,心跳应和着心跳,呼吸交融着呼吸,同出一源。内力在两人体内慢慢凝聚,如水乳交融,彼此呼应,成倍地增长起来。那微弱到看不到的风灵之源就这样慢慢地强大起来,此时他们就连心境也在一瞬间一片空明,眼前万事万物,忽然变得很大,大得仿佛根本不需要瞄准。
然后,云凤弦连正眼也不看远处帅旗,只是回头,对古奕霖微微一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在体内气机感应之下,却在同一时间松开了拉弓的手。
是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是一声霹雳,自城头惊起,又或是一阵狂风,猛然向敌营袭去。仿佛人们只来得及眨眨眼,就见远方那飘摇招展,不可一世的帅旗,猛然一折,然后如一片败絮一般,颓然倒下。
帅旗之下,立时一阵混乱,攻城的炎烈国军人纷纷回头,攻势为之一缓。
城楼之上,欢呼一片。
云凤弦举手大喊:“敢犯我国土者,当如此旗!”
这一声厉喝,用尽她体内所有的内力,一时间,竟也能压下满天呼声、叫声、战斗之声。
无数声应和,在城头响起:“敢犯我国土者,当如此旗!”那叫声轰然雄壮,直震天地。随着叫声而飞扬的利刃寒霜,映得苍穹也是煞气升腾。城上士气,一时间激扬至极点。
而城下炎烈国军人,无不沮丧色变。攻城之势,大大消减。
第三卷 第十六章 紫辉,我来了
泼昂的战鼓声,震耳欲聋。云凤弦全身一颤,猛然惊醒,一跃跳起来:“敌军又攻城了吗?”
身边亲卫士兵急忙道:“没事,公子先歇一会儿吧!”
云凤弦摇摇头,用力晃掉晕眩的感觉,吧沉重的钢盔往头上一套,就大步走了出去。连续四天的城池攻防战,打得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突烈国的军队仗着人多势众,把攻城军分成几拨,轮番进攻,打退第一波,第二波又冲了过来,好不容易把第三波也逼了回去,休整完毕的第一波,又重新发动攻击。就这样循环无止,让守城的将士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有的时候,连续攻城一天一夜之后,攻守双方都有些疲惫不堪,突烈国的军队忽然停战。风灵国的卷对如获大赦,人人觉得手软脚麻,站立不稳,迫不及待地想到休息,一闭眼就沉沉睡去。
在这个时候,突烈国的军队又忽然发起攻击。
如果一直强攻不退,风灵国军队的上下,人人紧绷着神经作战倒也罢了,可是身体心灵一旦松弛下来,想要重新恢复到苦战状态之中,则难上许多。
亏得明月关上下,上到临时主将张成前,下到一个火烧的士兵,都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军人。在这样以少敌多,困守孤城,甚至粮草不足的情况下,还能不慌不忙,奋战到底。每一次都能迅速把敌人把敌人击退,丝毫不露挫败之相,不管面对怎样惨烈的攻击;无止无息的战斗,也能沉着应战。
张成前在城楼上总控全局,不断发出各种命令,其他将领和士兵则百百有效地执行命令。
云凤弦在旁边,倒真学到了不少作战的知识。知识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却再也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紧绷,终于在第四天第十八次击退炎烈国的军队进攻后,站着睡着了。她这几天,再疲惫也没有下称休息,别人劝说,她也不理,只是身体毕竟不是完全可以靠意志支撑的,不知不觉一合眼,就觉得眼皮重逾千斤,再也睁不开,很自然地让神智沉入舒适的黑暗之中。
没有人忍心去叫她,古奕霖伸手悄悄拂过她的睡穴,让她可以睡得更沉一些。
张成前下令让人送云凤弦去帅府休息,又劝古奕霖跟去照料云凤弦。古奕霖也觉自己的精神同样快支持不住了,点点头,便和云凤弦一起回了帅府。
云凤弦被安置在床上,古奕霖却坐在床边,把头枕在她的床上,因为听到她的呼吸声,而觉无比安心,渐渐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是一夜、一个时辰还是仅仅一瞬,惊天的战鼓再次响起。
云凤弦猛得惊醒,古奕霖立生威应,也即刻醒来。同样,这一回云凤弦不理士兵的劝阻,跳起来,戴上钢盔就出去,古奕霖也不劝阻,只是不顾自己也十分疲累的身体,强睁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眼,拿了长剑,就跟在云凤弦身边。
云凤弦在夜色中奔上城楼,才知道,这一次战鼓虽响,不过,进攻的对象,的确不是明月关。但是,城头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不好看。
看到云凤弦上城楼,张成前脱口道:“莫帅押粮回来了。”
“是吗?”云凤弦大喜:“在哪?”
张成前面沉若水,手指远方。
云凤弦倚着城楼望去,黑夜之中天地苍莽,炎烈国的军队大营的另一边,无数火把或分或合,直似狂龙逆鳞,喊杀之声混杂着狰狞凄厉的惨呼,遥遥传来。夜色如此沉重,犹见尘土滚滚而上云霄。
云凤弦立时会心了然,疾道:“莫将军虽把粮草带回来了,但是,无法运进城来。”没有人回答她,城楼上几名将军,神色都异常沉重,遥望着远处战场,人人握紧双拳,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云凤弦也立刻明白,现在局势之危之难。远方的战局虽然有小幅度的移动,但并不明显,可见想指望莫火离带着粮车突围冲到城下,可能性不大。
莫火离虽是名将但他的敌手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带出去的手势精骑快马,望月关虽小,想必也能拨出一些援军,这时如果是轻骑冲锋,就算是铁桶一般的包围,他也能撕开一道口子。
但是,他现在带着沉重的粮车,怎么可能突得破炎烈国的军队的拦截。如果站在城上,任凭那边苦战下去,莫火离身边的士兵再神勇,最终也只有一个个战死的份。
可是,又怎么能开城去救呢!
莫火离当初为了尽快押粮回来,带走了城内大部分战马和精锐骑兵,明月关内,骑兵少、步兵多,只适合坚守孤城,绝不适合出兵开战,冲击敌营。想要杀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