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未向薄情染()-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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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将她们带到邀月山庄后院,指着一间独立的院落,“娘亲就在那里。”她没有再带路的意思。纪慕婷想了想,让柳絮留在这里,自己挺直了腰板,大踏步而去。
纪慕婷走远后,柳絮兴奋地搓了搓手,围着小姑娘道:“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她所居住的村落,多是些目不识丁、行为粗俗的庄稼汉的孩子,哪里见过这般粉雕玉琢、谈吐斯文的孩童。
“我叫清霜。”小姑娘虽然不善与人交谈,仍是礼貌地应答。
“小哥哥你呢?”云清霜面无表情,柳絮讨了个没趣后,将目标转向男童。
“沈煜轩。”
相较于云清霜的冷淡,沈煜轩的表情生动许多。柳絮缠着他问东问西,沈煜轩有问必答,恰到好处地避免了尴尬。
到底是孩子心性,交谈后,三人也便熟识了。庄内很少有外人来访,孩童则更少。云清霜对年龄相差无几的柳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从厨房捧来平日最爱的点心塞给柳絮,问道:“你来这儿是想拜师父为师吗?”
柳絮摇摇头,抓了一把糕点,口齿不清地说:“娘亲说是来找父亲大人。”
云清霜和沈煜轩对望一眼,心往下狠狠一坠。
历尽沧桑慧剑难断此生情(15)
柳絮并未察觉异样,自顾自道:“娘亲说有一个女人抢了父亲,不让父亲和我们见面。她要我记住她的名字。她叫……”她憨憨一笑,“我记不清了。”
云清霜神情复杂,她艰涩道:“师兄,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你陪柳絮妹妹说些话吧。”
沈煜轩的担心全然挂在脸上,云清霜视而不见,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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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抱着点心吃得不亦乐乎,糕饼的碎屑沾在她*的小脸上,甚是滑稽。沈煜轩摇摇头,轻手轻脚地替她抹干净。
柳絮正往嘴里塞最后一块酥饼,忽然怔怔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沈煜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纪慕婷缓缓跪下,抱着门框,哭得声嘶力竭。
柳絮面上神情起了一丝变化,眉头微微蹙起。她扔掉糕饼,飞也似的冲上前去,把娘亲紧紧抱住。
从这一天起,她将月晨曦和云清霜的名字牢牢地印刻在了脑海里。
(二)
纪慕婷缠绵病榻已有数日,今天气色好了些,她下床换上一身湖绿的衣衫,对镜画眉,手却抖得厉害,好几次连笔都拿不稳。她轻轻一叹,意兴阑珊地扔了笔,“絮儿,娘亲怕是再不能照顾你了。”她眼中满是不舍。柳絮还小,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她,但天意弄人,她无法与天斗。
柳絮扑进她怀里,泪水染湿了衣襟,“娘亲不要离开絮儿,娘亲不要离开絮儿。”
纪慕婷抚摸着柳絮乌黑顺滑的秀发,万般无奈。她又何尝愿意离开爱女。
柳絮哭得不能自已。娘亲是她唯一的亲人,除了娘亲,世上再无人真心疼爱她。
“絮儿,去找你父亲吧。”纪慕婷犹豫半晌,终究断断续续地说出口。
柳絮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絮儿不去,絮儿要一直陪在娘的身边。”
纪慕婷泪流满面。她咳出一大口鲜血,将带血的绢帕藏到身边。她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答应娘,不要让娘死不瞑目。”
柳絮捂住嘴,她说不出任何的承诺,只能拼命地点头。
纪慕婷似乎放下了心,身体一歪,软软地倒下,握着柳絮的那只手,五指缓慢张开,终于无力地垂下。
柳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愣片刻,爆发出凄厉的哭声,“娘!”
纪慕婷走得很安详。许是梦见了年少时同心爱的人一同游山玩水、对诗赏月的情景,她脸上一直挂着欣慰和释然的笑意。
柳絮变卖了身边所有值钱的首饰,将娘亲风光下葬。娘亲或许从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她只求一个心安。
她发誓,娘亲和她所受的苦楚,来日她会加倍偿还。
那年,她才十二岁。
(三)
后悔吗?
柳絮曾多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从云清霜手上抢走沈煜轩,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当年月晨曦可以抢走父亲,她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不,她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从不后悔。
内疚吗?
三年来,本就沉默寡言的云清霜越发沉静了。
很多次,她在云清霜面前同沈师兄故作亲密,为练完功满头汗水的师兄擦汗,给他做鞋,赠他亲手绣的绢帕,比剑时假装体力不支跌进他的怀里……
这一桩一件,看在云清霜眼中,无一不是割在她心头的利刃。每当这时,她总是不声不响地离开。
她脸上始终波澜不惊,像是任何事都激不起她的兴趣。柳絮最痛恨她这一点,这并不是她希望见到的。直到有一天她跟踪云清霜去了月晨曦现在的住处。
那是一座近乎全封闭的石屋,留下的一道缝隙是用于递送饭菜和日常必需用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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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沧桑慧剑难断此生情(16)
柳絮还来不及惊诧,就听到了云清霜明显压抑的哭声。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云清霜在人前暴露脆弱,她低头捂住脸,肩头微颤,泪水顺着指缝徐徐流淌。柳絮心中涌起报复的*。
许久,云清霜抬起脸,尚有泪珠挂在眼角,楚楚可怜。
柳絮隔得远,听不清石屋中月晨曦的话语,只见云清霜不住点头。末了,她道:“清霜愿祝福师兄师妹永结连理,白头到老。”
她清澈的嗓音随风送到柳絮耳中,她一时惊呆了。她一直以为云清霜恨她,就如同她恨月晨曦母女一般,深入骨髓。说不清心底是何感受,但适才的*在逐渐消退,一丝怅然莫名攥紧了她的心绪。
收手吗?
柳絮再一次问自己。
云清霜心胸广博,从没有怪罪她横插一脚;沈师兄对她呵护有加,温柔体贴;柳慕枫像是要弥补多年的遗憾,也对她投以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似乎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久违的亲情。
如果没有让她亲眼见到那样的情景,她或许就真的放下了。
那一夜,处在浅眠状态下的她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她睁大眼,感觉到床榻在晃动,窗棂亦在咯咯作响。她惊恐地坐起,披上一件衣衫匆匆打开门。
她看到沈煜轩站在不远处,双手背负在身后,徘徊踌躇。她大喜过望,师兄担心她会害怕,是来陪伴她的。她刚要开口唤他,暴雨滂沱直下,雷声轰鸣,炸得人头痛欲裂。沈煜轩眉头一皱,急切推开隔壁一间卧房的门,柔声道:“霜儿,别害怕。”
柳絮心情掉落谷底。一整夜,她独自一人蜷缩在桌底,听着外面风雨交加,手足冰凉,寒彻心扉。
真相从来都是这么伤人。
起身时,她突然哈哈大笑,笑自己的愚蠢,随即脸色一变,一掌震翻案桌,面上皆是狠戾之色。“云清霜,你对不住我在先,休怪我无情无义。”
番外三
六岁的时候,母亲曾牵着他的手,遥指父亲离去的方向,说:“骏儿,人生也不过就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旅途。”
他看到父亲走着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如同盘旋而上的河流,没有开始,亦没有尽头。
年幼的孩子尚且只会扯着母亲的衣袖言语,“那爹什么时候会回来?”
母亲低下头,温暖的手心抵在他的额头,微笑如兰,“骏儿,相信娘。很快,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他懵懂地点着头,谈话的时候,父亲的衣角已然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只依稀记得,山路上火红的山花烂漫,开遍了田野,一簇簇好似燃烧的火焰一般,艳烈昂扬。
母亲孙氏病故在他八岁的那一年。
父亲没有回来。
他握着母亲的手,看到她面容上平和而安宁的笑,黑色的发丝软卧在肩头。听到她在说着一些他听不分明的话语,什么都无法做的少年,也只能将面颊贴紧了母亲微凉的手掌,无言以对。
他紧紧抱着母亲,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已经冰冷的身躯。没人能够劝得了他,任谁说要将母亲安葬,换来的都是他仇恨的眼神。
直到他被祖父尉迟炯打昏。
尉迟骏第一次走出了从小生他养他的地方,他随身的包裹里小心翼翼收藏着一只瓦罐,里面装的是母亲的骨灰。他暗自许下承诺,总有一天,他要让母亲的牌位堂堂正正地进到尉迟家族的祠堂接受香火供奉。
尉迟炯不承认孙氏的存在,对这个孙儿却极是喜爱。
尉迟骏被祖父带回了父亲的故乡,那个传说中的名门望族——尉迟家族。bao。最好的txt下载网
历尽沧桑慧剑难断此生情(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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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是大姓,族里的叔伯兄长既多且杂,盘根错节的关系里,也潜伏着野心与杀机。
初入尉迟家的少年,心思坦白,智谋聪颖之余,却对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交往并无大识。母亲曾告诫他要小心防备,但他毕竟未经那些明枪暗箭的洗礼,终究仍是防不胜防。
尽管祖父对他关爱有加,但毕竟不可能时时看顾。入家门刚三个月,他就已是大病小病缠身,若非师父李笑突然出现,力排众议将他带往怪华佗处医治,恐怕世间早没了尉迟骏这个人。
李笑所教给他的东西,并不仅仅是武学、智谋,更多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世道险恶,从深谷中走出的干净少年,终于从这样一个人身上,学到了冷静、淡漠以及圆滑。
然而陪伴他整个少年时期的,还有李笑的掌上明珠,他的师妹李兮妫。
明媚而肆意的兮妫,总是爱穿一身红衣。习惯执鞭的少女,映衬了他记忆里父亲离开时铺天盖地的山花。在她生命里最繁盛的年华里,亦绽放着如同那山花一般的美好。
兮妫爱马,她的坐骑名为纵横。她曾指着远处的山岚,向尉迟骏道:“若有那一日,我定要与心爱之人,踏江而过,纵横天下。”
那时,尉迟骏只是含笑注视着师妹雀跃而明净的面容,目光投向远处,笃定道:“会有那一天的,如果是阿兮,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兮妫,息妫。与那个战国时娇柔的女子不同,兮妫的果敢和放肆,也如同火焰一样瞬间燎原。
那时候九岁的尉迟骏生辰里第一个心愿是,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尉迟家门下,第二个则是……
愿我的阿兮永如今日般明朗干净。
天不从人愿。年幼的鹰终究有一日会长大。
那一日,尉迟家派人来,道尉迟骏的父亲病重归家,要尉迟骏速速回家以尽孝道。
尉迟骏捏着信去见了李笑。李笑只是叹了口气,挥挥衣袖道:“你且去吧。”
已经出落得内敛而沉静的少年叩首,静默转身。
背后一身火红色衣衫的兮妫,脸上尚带着泥巴,明亮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呆怔地问他:“师兄,你要走了么?你不要阿兮了么?”
尉迟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用袖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泥巴,温柔地道:“阿兮一定要等师兄回来。”
兮妫眼睛里涌出泪水,一手拍掉他的手,跺脚道:“我再也不要见到师兄了。”转身哭着跑走的少女,红衣飞扬而起,似是盛开的花朵。
尉迟骏清静的眼里微微起了波澜,却只是良久地看着兮妫远去的方向,沉默离去。
那一年,尉迟骏十二岁。
然而,当尉迟骏跨入尉迟家大门之时,迎接他的,不过是道道白绫。
那满城的繁华犹如旧时大门上的朱漆,仿佛血染一般,浓艳得惊心动魄。然而,飞红之间却有一联素白色的飘带,沿着城墙飘扬如柳絮,那连绵相缀的缟素装饰,被风吹得呼啦作响,隐约透出了沉肃而郁冷的气息。
红与白交相辉映,越发沉淀出触目惊心的绝艳来。
在四年后的同一天,他的父亲,亦追随母亲而去。
尉迟骏不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去不回,也不想去探究他这些年来究竟做了什么。当尉迟骏看到他脸上如同母亲一般释然而平静的笑意的时候,终于恍然明白了什么,自己亦只是转身面对着族人探究的眼神淡定微笑。
白衣的书生模样,清润的笑意,一如多年前他父亲那般,透彻的瞳孔里静若山河。
尉迟家血脉里的那些尔虞我诈、那些心狠手辣、那些淡漠无情,都融进了沸腾的血液,张狂着,奔流着。
历尽沧桑慧剑难断此生情(18)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和绝情。当他低头,张开手掌的时候,忽然有了想要去握住什么的感觉。阳光从十指的缝间穿梭而下,金色耀眼,好似整个江山,秀丽灿烂。
()
慢慢地收紧,他对自己说——
在这里,我生而为王。
被送去北辰国陪同皇子做质子,没有丝毫怨言的少年拈花微笑,去便是去,终究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做质子的岁月是寂寞的。他曾无数次回想起李笑与李兮妫,那段时光里的美好回忆,定格在记忆深处,是如同珍珠一样宝贵而光洁的事物。
北辰国的小院子里,陪伴他的,只有诗书琴棋,偶尔扮作纨绔子弟去赌场玩乐几次,或是佯作懦弱地任人逞口舌之快。
韬光养晦,这是他成长最快的一段时光,独在异乡,挣扎着生存。
然而十九岁时,师父的一封信才让他知晓,物是人非是多么强大的一个词。
兮妫爱上了另一个人,甚至不惜为他反抗李笑,离家出走,带走了纵横,也带走了尉迟骏对那个身着红衣的粉雕玉琢的娃娃最美好的一段念想。
愿我的阿兮永如今日般明朗干净。
最终,不过是浮生梦一场。
如果说,是前二十多年的沉浮浸淫,造就了现今风淡云轻的男子。
那么云清霜的出现,才真正让他体会到了喜怒哀乐的人生百态。那不是作为木偶一样的生活,而是一种悲喜交加、患得患失的感觉。
初遇时冷若冰霜的少女,真是应了名字一般的清淡干净,不沾染杂尘、不经世事。
再见时,她已是带了疲倦的神情,平静而透彻,好似看穿了生死一般,意外地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带她上路的点点滴滴,同样也渗透进了他过去单调而苍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