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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背叛-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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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孩子们乘面包车回家,我儿子最先来到车前,拖着小书包费力地爬上前边那个位置。他将小脸东张西望,甚至扭身得意地向后面车上的孩子们扮鬼脸。此时毛毛跑过来了,让我儿子将座位让给他,我儿子不让。两个孩子正僵持着,小牛拉开车门上车坐到驾驶座上准备开车走。他将钥匙捅进去打着马达后,扭头发现了我儿子和站在下边拉扯我儿子的冯富强儿子。毛毛恶人先告状,说:“小牛叔叔,鱼小明不给我让座位!”我儿子正欲分辩,小牛竟瞪着一双“牛眼”向我儿子断喝一声:“下去!”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险些儿将我儿子胆吓破。我儿子急忙拖着书包抹着眼泪下车。下得太急,书包带在座位上挂了一下,一下将我儿子扯得一个马趴跌倒在地,小脸都蹭破了,磕掉了一颗牙。从那以后,我儿子一见小牛便像见了鬼似的重足而立。那天我儿子给我说了这事后,我恨不得真像宰一条“小牛”那样,一刀宰了那孙子。我当时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将仇恨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但那天我却没有表示反对小牛开红旗。第一我即使反对也无济于事,因为赵有才和冯富强已经同意了。第二我现在还不能得罪牛望月。那段时间我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搞统一战线,传达室老乔和通信员小高都纳入了我的统战范畴,怎么会排斥牛望月总工程师?这个家伙在局里即使不具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不属于那种领导核心,但毕竟是局党组成员,在会上有“一票”的权利。他不一定能给你帮上忙,但“添乱”还是有条件的。他在会上手拿碟儿敲起来,敲得阎局长颇烦,阎局长有时也会给他点儿面子,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阎局长有时就会说:“望月同志说得有道理,就按望月说的办!”
  对我来讲,在玻管局,再小的“小事”也是“大事”。我完全没有必要为小牛和小马谁开红旗车这么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得罪牛望月,免得他哪一天突然给我下绊子。
  这样小牛就开了小马的车。那天由冯富强主持,赵有才参加,我们政秘科全体人员在局会议室开会。冯富强宣布这事后,小马即面呈不忿之色,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他一着急就啥话也说不出来了,像个哑巴,张着嘴只在嗓子眼里使劲,说出来却不成语言。小马气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一口一口抽烟。赵有才见小马神色有点不对,觉得有必要安慰安慰他,将他郁积于胸的情绪疏导出来。散会前赵有才讲了一会儿话。其意是说小马是个好同志,任劳任怨,这次两人调整岗位,是工作需要。市里要求科长、副科长轮岗,科员、副主任科员也要轮岗。说到这里,赵有才主任看看李小南和康凤莲说,咱们局干部轮岗就是从政秘科开始的嘛!李小南同志和康凤莲同志就轮过岗。小胡同志现在也“轮”到了打字员这个岗位上。包括富强同志也在打字员这个岗位上干过嘛,这更说明岗位没有高低之分。岗位无高低之分,人亦无贵贱之别!实践证明,我们局采取干部轮岗这种做法是正确的,同志们干得岗位多了,对局里各个环节的工作熟悉了,便于掌握全局,利于今后承担更重要的工作,肩负更重要的担子,富强同志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嘛。赵有才主任特意在“证明”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冯富强是一道几何题。
  接下来,赵有才由干部轮岗讲到工人轮岗。按照局领导的意图,玻管局今后在工勤人员中也要进行轮岗,推广这条成功经验。干通信员的可以去干传达室值班员。赵有才主任这样说时,坐在我身边的小高悄声附我耳上说:“这话反过来说,就是传达室值班员也可以去干通信员——让老乔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头提水抹桌子,恐怕不合适吧。”赵有才主任原本也是准备将这句话再“反过来”说一下,可只说了半句,觉得“此议不妥”,后半句话便像那些肆虐的江河一样,临时“改道”了。他说:“传达室值班员——”略作停顿,又说,“当然传达室值班员老乔同志年龄大了,就不一定轮岗了。”小高此时又附我耳上说:“那我跟谁轮?我又不会开车!”赵有才主任和小高像说相声似的,一个大声说,一个小声说。小高刚说到开车,赵有才也说到了开车,他说:“开车当然是技术活,别人没法和你们随便轮,可你们之间可以互相轮!”说到这里,赵有才主任特意看了小虎一眼,又说,“当然,小虎同志要相对稳定一些,与其他同志没有可比性。小虎同志这几年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阎局长很满意!”然后再接着前面说:“其他几个岗位当然可以互相轮,红旗和桑塔纳轮,桑塔纳和面包轮,面包再和红旗轮。所以今天首先让面包和红旗轮,也就是小牛和小马轮,下一步还有小苏啊!当然小苏现在忙于跟陈奋远主任建房,也很辛苦,陈奋远主任对小苏也很满意,在建房未结束前相对需要稳定一些。”小高此时又附我耳边说“相声”:“赵主任话怎么越说越窄了?小虎不轮,小苏不轮,老乔不轮,我没###——就只剩下小牛和小马轮了!”小高说着嘻嘻笑了一声,以手护在嘴边,将两片嘴唇几乎贴在了我耳朵眼里,呼出的气吹得我一阵阵发痒。可他的眼光却瞥着仍在低着脑袋狠劲儿吸烟的小马,说:“赵有才主任‘轮’来‘轮’去,弄不好小马这犟驴真敢‘抡’那孙子一下!”小牛也像作贱我那样作贱过小高,小高对他也是一肚子气,恨不得小马当场“抡”小牛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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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1(3)
赵有才主任仿佛是看出了点什么苗头,所以最后特意强调了加强团结的重要性。他用了两个形象的比喻。一是说我们玻管局若是一辆小汽车,在座的同志就都是这辆小汽车上的一个部件。阎局长若是方向盘,你冯富强和鱼在河就是两个前轮,阎局长往哪儿开,你们就得使劲儿往哪儿跑。小高又附我耳上说相声:“那余宏进、朱锋、姬飞、牛望月不都成刹车片了?你俩再使劲,他几个猛踩刹车,车能跑得起来?”小高这么说,逗得我差点儿扑哧笑出声来。我急忙弯下腰,以手捂住嘴,将笑声捂回去。还不解恨,腾出一只手在小高大腿上狠狠扭了一把,小高没防备,疼得“哎呀”喊了一声。赵有才主任用严厉的目光看他,他急忙抬起屁股解释说:“这把椅子中间有个缝,我动了一下身子,将我夹了一下。”他抬起屁股给我们看,果然那把椅子中间有手指宽的一条缝。我怕他再冲我说相声,推了他一把说:“旁边空那么多沙发,你偏选这把破椅子坐。”小高乘势坐到沙发上,抬起脑袋继续听赵有才主任讲话。
  赵有才主任趁中间这点小插曲,点着一支烟吸了两口,略作思考,觉得像将我和冯富强说成“前轮”那样,将每一个同志“命名”为这辆小汽车上的一个部件,显然太繁琐,于是他干脆将这一部分内容省略和“删节”,直接进入总结阶段,他说:“总之,我们每一个同志都是这辆车上的一个零件,大家只有团结起来,齐心协力,通力合作,我们玻管局这辆车才会像马儿撒欢儿一样,四蹄有力,跑得快,跑得稳!尤其是小牛小马,不要为今天的轮岗,生出矛盾来。如是你俩一个是这辆车的左轮,一个是右轮,不过是换了一下位置嘛。换了位置就不跑了?那不行!要跑得更欢实!即使哪一天哪一个同志成了一个‘备胎’,被搁在那儿,也不能有情绪,啥时换上啥时候还得使劲儿跑!”
  赵有才主任说到“备胎”时,我突然想起了余宏进和朱锋、姬飞、牛望月。心想:这才是几个“备胎”呢!阎局长早把他们从这辆车上卸下来了,一直挂在那儿,局里都买了几辆车了,也没见有将他们哪一个换上去的打算。结果这几个人就像农家小院门外挂的那一串辣椒和萝卜干,寒来暑往,送走多少个春夏秋冬了,还落寞地挂在那儿:蒙尘,风干,萎缩,直至废弃。
  开会时,坐我一边的陶小北一直拿一本英文小说看,此时大概是看累了,合上书冲我笑笑。陶小北是这辆车上的一个什么“部件”呢?雨刷器!专门用来除脏的。那么李小南呢?李小南坐我对面正和紧挨着她的冯富强喁喁私语。看他俩那副交头接耳的样子,我心里就不舒服。诅咒李小南:你不过是这辆车上的一个“门把手”罢了,一拉就开!阎水拍拉开倒也罢了,冯富强“拉”凭什么你也“开”?这样想,又觉得有点对不住小南,也太恶毒了一点。“鱼在河,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样诅咒着自己,抵消了刚才因贬损小南而起的歉疚,集中注意力,再听赵有才讲话。
  赵有才讲话已近尾声。此时他使用了第二个比喻。他说:“我们玻管局若不是一辆小汽车,而是一辆三轮车,政秘科就是这辆三轮车的前轮,中枢神经啊!因此,政秘科的团结是最重要的,不能出丝毫差池!”赵有才主任说到“差池”二字时,带点儿威胁意味地看了小马一眼。小马脚下差不多有七八个烟头,此时他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将第九个烟头扔地下,伸出一只脚狠着劲踩灭,然后抬起头来,嘴向两边咧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不过总的看来,脸上的气色略显平和了一些。赵有才主任才放下心来,接上刚才的话茬儿说:“这样才能拧成一股劲儿,形成强大的工作合力。阎局长往哪儿蹬,政秘科就带着全局四十多个同志往哪儿奔!”见赵有才主任这么说,陶小北凑到我另一只耳朵上小声说相声,她说:“照赵主任这么说,阎局长不成一个‘骆驼祥子’了?咱局里可没有‘虎妞’啊!”听小北这么一说,我心里乐开了花,想起阎局长家里那个又高又壮酷似“虎妞”的妻子,扭头对小北说:“阎局长家里可有一个‘虎妞’呢!”此时,我眼前幻化出这样一幅画面,阎局长弯着腰蹬一辆三轮车,挥汗如雨,衬衣早湿透了。而我和陶小北却坐在三轮车上,不耐烦地喊着让他“再快点!”想到妙处,我心里再次乐开了花,不知怎么竟在沙发沿下抓起小北绵软光滑的小手,将她并拢的五指使劲捏了一下。此时我已情不自禁,忘乎所以,正拟像欢送下海科长照相时想的那样,将她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挨着开始捏,赵有才主任一声“散会”将我惊醒,我急忙撒手,不好意思看陶小北,仰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回味。大家陆续离去,我又闭着眼睛“回味”了一小会儿,当我睁开眼睛时——“阿庆嫂和沙奶奶已打起来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散会后,别人陆续离去。小牛伸手向小马讨车钥匙,小马冷冷地看着他不吭声。此时小马正在抽第十支烟。小牛此时若借坡下驴,再不招惹小马,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至于车钥匙,他应该改天从冯富强手里拿。冯富强向小马讨车钥匙,小马即使再不痛快,即使吃了那种豹子胆,也断不敢抡起拳头。可小牛这家伙牛逼惯了,平时就欺负小马,将小马当猴耍。不仅在小马面前颐指气使,有时自己遇到不顺心事了,还拿小马撒气,在小马面前指鸡骂狗,指桑骂槐。小马是哑子梦见死了妈,说不出来的苦。那天讨要车钥匙时,小牛站着,小马仰靠在沙发上坐着,小牛伸着手站在那儿,见小马一声不吭,无动于衷,觉得自己平时在小马面前形成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恶狠狠骂了小马一句脏话。小高的话不幸言中,说时迟那时快,小马突然将烟头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狠狠摁灭,跃身而起就是一拳。这一拳打在胸脯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又“抡”过去一个巴掌。小牛猝不及防,当即被打倒在地,爬起来扑过去扭在一起厮打起来。我急忙跑过去,却将两人拉不开。此时小高小虎小胡几个闻声而至,我们四人以两人为一组,才分别控制了暴怒的小马和小牛。当时的场面十分滑稽。我和小虎一边一个控制着小马的胳膊,小胡和小高一边一个控制着小牛的胳膊,有点像七十年代将那些奸污女知识青年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押进万人批斗会场。不同的只是,当年那些破坏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革命路线的反革命分子押进会场时,被会场万头攒动的气势震慑,无一不低垂着头。给人的感觉,他们肩膀上扛着的那个吃饭家伙,不是人的脑袋,而是茄子枝上一颗未摘却已熟透的茄子,脖根处软得连一点劲儿也没有。而小马和小牛当时虽然一个鼻孔里流着血,一个脸上被抓破,仍然一个向一个梗着脖子。一会儿,我们以为没事了,拉着小马向门口走了几步,并放松了控制他胳膊的力度。可他听小牛还在后面骂他,突然挣脱我们扑回去又在小牛的裆下抓了一把。小牛哎哟一声蹲下了身,以手捂在裆部疼得哼哼着站不起来。小马这一把捏在小牛那个男人的薄弱环节。我当时冷眼瞥了脸色惨白倒卧在地的小牛一眼,心想:将这王八羔子的卵子像从一个煮熟的豌豆角里挤一颗豌豆出来一般,一把挤出来才好呢!可嘴里说得却是:“快送医院检查一下,这个小马,下手也太狠了!”
  
《背叛》31(4)
“官司”最后打到阎局长那里。阎局长将我们几个叫去批评了一顿。当然他主要是批评赵有才和冯富强,知道这事不是我做的主。阎局长的观点是,调整一下岗位不是不可以,但应先做做小马的工作,不要冷不丁打他一闷棍。冷不丁打谁一闷棍谁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反抗。阎局长说到此处用了一个蹩足的比喻。他说,妇女被歹徒强暴时还会伸手抓一把歹徒的脸呢!阎局长说着竟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仿佛他的脸被谁“抓”过似的。可他瞬间又觉得这个动作不妥:这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歹徒”了吗?这样想着,急忙将手放下来,黑着脸批评赵有才:“有才啊,处理此类事情你真不及马方向,怎么能顾一头不顾一头呢!”
  阎局长告诉赵有才,处理任何问题都要兼顾两头。当年张学良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后,为什么那么忙乱?就是因为得同时顾及两头——既要顾及共产党这一头,也得顾及国民党那一头。南方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后,也是这样:军长可以由蒋介石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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