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鸦揉碎夕阳天-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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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与有天碰杯喝下,齐夷航没有拦他。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劲上来,朴有天与伏一几两下肚全都闹腾起来,不停地给其他人劝酒,话痨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而接下来落到金在中杯子里的酒,均被齐夷航抬臂拦住,拗不过便自己喝下。
金在中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他知道这是个烟酒不沾的男人。
几个小时散场后,神智还算清醒的只有金在中和唐茜两人了。不会喝酒的齐夷航喝醉了也像平时那般安静,直接倒头就睡。倒是俊秀,喝醉了露出平日里难得显出的孩子气来,兴奋地看伏一和朴有天你来我往的摔跤。
又是折腾了好一会儿,金在中和唐茜两人才收拾了残局。将横七竖八的四个人拖回沙发或床上,两人自己都累出一身汗。
晚上唐茜离开的时候,毕竟怕女孩子不安全,金在中坚持要送。下楼时,唐茜这才得以好好打量身旁的人。单外表上,头发修短了,刚及耳廓,显出几分精神劲来,除此之外,她说不出这人哪里变了,却给人从头到尾不一样的感觉。恐怕真如他自己所说,开始懂得为自己而活的人就是不同了吧。
“孩子被照顾得挺好的,又活泼又聪明,不到十岁就连跳两级。”
唐茜舒心地说着,女人在这些方面总归要心细些。不像伏一和朴有天几个小时下来就会敬酒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那就好。”金在中低头轻轻笑开。“郑允浩啊,只要用心没什么干不好。”
“你真的很了解他。”
“爱过,恨过,离开过。了解一个人这三个步骤真的是或缺不可。”金在中出神地想了想。“但有时候,你又何必这么去深挖一个人呢?隔着距离,便留着情分。”
“不说过去了,以后……还会打算和谁重新开始吗?”唐茜站定,拉了拉大衣,春夜里还是有些寒气。
金在中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这个还真说不准,缘分到了便是了。只不过,放手去全身心投入的事情我铁定是做不来了。一辈子只有一次呢。”金在中说完,自己失笑。
“也对,说这个太奢求。只用找一个人能安心的在一起就足够了。那样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呢!”唐茜顿了顿,貌似想到什么又问道:“齐医生是不是对你……”
金在中一瞬间讶然,他摇了摇头解释说:“夷航哥啊,他那是心地好。”
唐茜欲言又止几分,就她今天观察到的细枝末节之处以及作为女人的直觉,敢断定齐夷航所作所为已然超出对待病人甚至朋友的范围。试问有谁会伴另一个人三年,陪他从废墟般的世界站起来。
“我也就是说说,毕竟是个外人。算是给你提个醒吧,怕你到时候难做。不过话说回来,齐医生挺不错的,身边的人就别一直忽略了。”唐茜俏皮地弯了弯嘴角。
金在中报以微笑不再答话,等待没多久的士就来了,与唐茜告别后,在中立了立衣领往回走。到楼底下时,不经意看到屋里的灯是亮的。他纳闷了一下,记得下来时关了灯的。
前脚刚踏进楼道,就见着齐夷航踏着不太稳当的步伐下来了。他扶着楼梯道,橘色的感应灯打到他脸上,也一并将这人柔和了起来。
“夷航哥。”在中脱口喊了一声。
齐夷航带着微醉的眼神,反应迟了一秒,意识到是金在中回来之后,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扬了扬另一手上的外套。在中愣了愣,伸手接过。他想起唐茜说过的话,侧眼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沉吟片刻,金在中舔了舔唇,开口道:“夷航哥,我……”
“嗯?”
“如果,我哪一天准备好重新接受那么一个人,无论是谁,最想告诉的人都是你。”
齐夷航将踏上二楼的最后一步收了回来,他定睛望向金在中,微醺的酒气被凉风一吹其实醒了一大半,另外一小半也被金在中那句话驱了醉意。他实在是不该喝酒,为现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感到些许烦躁。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是想说……”
“就随口这么一说,可能……我想多了……”金在中捏了捏手心,尴尬地扯出笑容。
他转身继续朝楼上走去,却被身后的人喊住。
“不是你想多了。”齐夷航揉了揉眉头,自己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陌生。“我在等你。”
也许是被打了预防针的原因,金在中此刻并未觉得大脑轰然,他细抽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两人对视着直到齐夷航突然轻轻笑出声,他给金在中紧了紧外套,拍拍他肩膀示意上楼。
太过体贴的举动,让金在中顿住,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齐夷航踏着台阶,只觉得心脏像被泡进了咸涩的海水,即将溢出来一般。他是感动的,却无法大胆地往前走,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爱的能力,能跟上齐夷航的步伐。
正如右手无名指的麻木一样,通往心脏的路是早已断掉的死路,他不愿前方这个优秀无比的人,委曲求全太多。
不说破还好,现下两人捅破了那层窗户,这件事始终压在了在中心上。而齐夷航对金在中本就毫无遮掩的关心,更是坦然了。
修整没有几日,茶楼便开张了。头一天便以半折的价格和金在中功夫茶的表演,吸引了大批客人。
齐夷航与金在中在一起的三年时间里从未见过他侍弄茶具,如今也还是头次观察到一个与平常不同的金在中。
钟乳泉水将铁观音浸润其中,洗去尘垢与冷气,悬壶高冲,手腕劲道使得极为得巧,构成凤凰三点头的美姿,之后摇杯刮沫淋盖。形如流水般的动作,不禁让人看得赏心悦目,四溢的茶香连坐在最远处的齐夷航都闻到了,更勾起饮品的欲望。那柔巧的手型动作,让齐夷航想起春日里刚萌生出的嫩芽。
接着在中用中指与拇指扣住盖碗,轻松摇晃,称之一番游山玩水。看得出神的齐夷航这才不自然皱了皱眉头。
太逞强了。
“他的手还没好么?”俊秀不知何时也站到了齐夷航旁边。
“修补肌腱前耽搁的时间太长,部分神经坏死,以后再恢复也怕只能这样了。”
关公巡城潇洒流畅透甘醇,随后恰到好处的韩信点兵,金在中收礼奉茶,底下自是一派其乐融融。
“可惜了。”俊秀小声咕哝了一句,便也上前招呼去了。
茶楼不但里面热闹着,还按唐茜的策划给派了一些点心在周围发放。路上有自行车此起彼伏的叮铃声,遇到调皮的孩子打闹着过小马路。半边柏油地湿漉漉的,是洒水车行过的痕迹,随着旭日的高悬,四处人声鼎沸起来。金在中就着门沿往外望了望,竟觉得是一片宽广。在这片宽广中,他孤单,却笑得开怀与温馨。
突觉得手心一片温热,在中扭头,便看到齐夷航轻握着他的手,指腹技巧地揉着他略带僵硬的指根,镜片后面的双眸认真至极。
刹那间,金在中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释然。
☆、第二十四章
“哎呀别洗了,都干净得跟镜面似的了。”
唐茜绕到柜台后头,无视金在中的抗议,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她指了指墙上的钟,继续说道:“不是要给齐医生送晚饭的么!”
金在中哭笑不得地擦了擦手。
“……这才四点半呀。”
“走过去就差不多了。齐医生在诊所里一天照料那么多病人,也该累得早。”唐茜不由分说地将金在中往外推了推,还给一旁缠着俊秀聊天的有天使了个眼色。
朴有天假意清了清嗓子,附和道:“对对,我上午还见着诊所里人多着呢,估计齐夷航中饭也没吃上。”
知道他们话里含话,金在中只得无奈拎起便当盒穿上外套。他前脚刚出门,后面几人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到底有没有戏啊这两人?”朴有天怀疑地扬了扬眼角。
“最起码,金在中也没拒绝啊。”唐茜托腮微微点头。“先处着,日久生情,然后就水到渠成呗!”
“……我看不像。”一直没出声的金俊秀突地这么慢慢幽幽来了一句。“要来电,三年里早来了。”
朴有天啧了一声,啪地弹了下俊秀的额头,在后者捂额怒视之下,不满说道:“这孩子,别那么悲观成不成。两人都是慢热,不得好好磨合一阵嘛!”
“不过说实话,论起性格,郑总和在中还真是挺互补的。”唐茜不由自主说完这话就后悔得要咬舌根子,在另两人瞩目之下讪讪直起身。
凑巧这时来了电话,唐茜如释重负地赶紧接起来,却没想到来电话的却是刚刚才提到的人。
一接通那边人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唐茜本来还放松的表情在弄清楚郑允浩的话后一点点紧绷,她舔了舔唇,连忙说道:“郑总您别急,别急……小珉他聪明着不会出事的,我这边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您。”
挂了电话,唐茜皱起眉头。
“小珉他自己从英国偷偷跑回来了,多大点孩子怎么乱来!”唐茜边说着边快速收拾东西。
“怎么无缘无故突然闹这事?”俊秀也顿住,抬头问起来。
“哪无缘无故啊!郑允浩一直又没告诉他在中到底怎么了,这孩子念了三年呢!”
“先别慌,孩子不见多久了?”有天反应还算冷静。
“是下午老师发现少人的,宿舍一问才知道昨儿晚上就不见了。估摸着……至少也有十几个小时了。”
“如果没出什么事,小珉应该顺利到这边了。孩子是要来找在中的,他没处落脚,肯定会去以前的房子。”朴有天利落地拎起外套,和唐茜一并出门。“我跟你一块去找,有人脉打听也方便些。俊秀啊,你就在茶楼这儿注意着点,孩子晃到这边来也说不定。”
俊秀才堪堪点头,另两人便火急火燎地出去了。而事件的主人公的确如朴有天所说,已然安全回中国了,只是正满脸挂彩地和一帮孩子扭打在一起。
多对一的局面没让昌珉占到便宜,行李倒在一旁,他本来精致的西装背带裤也被揉扯得没了样子。一帮孩子推推搡搡的,拳头虽不重,却也够委屈人的。昌珉噙着眼泪,偏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还拼命去抢其他人手中的东西。
“那是在中做的,你们不准吃!”
其他孩子不懂昌珉口中喊的是什么,只是任谁遇到一个莫名上来就抢自个儿东西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尽管只是不起眼的花糕而已,还是新开张的茶楼四处发送的。
昌珉以前不爱吃东西,于是在中做起食物来,总是想些巧妙的法子弄得漂漂亮亮的哄他吃下,做花糕也是如此,在皮面上捏出褶子,孩子吃时将两头轻轻一按,花糕上便露出咧开的笑嘴。这习惯也自然而然地留到了现在。
昌珉在机场躲过工作人员对看护的检查,一路混了过来。他下了飞机就直奔以前的房子,那个在午后盼过在中无数次的地方。只可惜三年的变化太大,昌珉单凭记忆,一时没摸清方向便迷了路。正失落至极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却见一帮孩子打打闹闹地玩着手中的糯米糕。
昌珉几乎是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委屈得像是什么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一般,伸手就抢。都是半大的孩子,没一会儿就闹成一团。
齐夷航在送出最后一位预约的客户出诊所后,就见着对面那闹哄哄的场面。眼看好几个孩子都伤痕累累的,他连忙上前将人给拉开来。
好人做到底的齐夷航还给孩子们上了药水和创可贴,拍拍他们的脑袋示意乖乖回家。待到这群孩子疯跑散开,他才注意到,还有个遗留下的,正默默蹲在行李箱旁。
“小朋友,你怎么拎着行李箱?和父母走散了么?”
昌珉抬头警惕地望了齐夷航一眼,目光闪烁。脸上被抓了几道印子的他伤得最重,刚才上药时却没凑到齐夷航跟前去。
见到孩子没有回应他,自然是不愿开口。齐夷航正想打附近民警局电话,却看到孩子一点点将地上碎掉的花糕捡起,裹在彩色的包装纸中然后小心揣进怀里。齐夷航以为他是饿了,又询问半天,孩子却依然不肯说半个字。正拿昌珉没辙,却远远见着在中走了过来,齐医生心里松了口气,举臂招了招手。
几乎是同时,昌珉也投去了视线。逆光之中逐渐清晰的人影,一点点应和回忆中的轮廓。
昌珉连眼睛都不敢眨,就一直睁到眼眶酸涩,睁到视线模糊。他手心的温度几乎要融化那香糯的花糕,直到在中怔怔地也停在几米外。
“……小珉?”
昌珉分不清那是属于自己脑海里的声音,还是真的有在中在唤他。他幻想过无数次,哪天清早睁开眼就能再次闻到香甜的花粥味道,听到熟悉的声音喊他‘小珉’。
在中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他挪动步子慢慢走近,蹲到了孩子面前。几乎在那双手的温度刚碰上昌珉仰着的脸颊时,孩子就掉下豆大的眼泪来,断线的珠子一般,无声地落着。
在中无措地给孩子擦了又擦,嘴唇微微抖着。
“别哭了,小珉。”
在辨认清眼前的景象是真的之后,昌珉爆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哇地要将三年里所有的想念与委屈一股脑倒出来。
“呜哇……在中在中在中在中在中——!”孩子固执地一遍遍大声喊着。“小珉知道错了,后来小珉叫了好多遍在中的名字,在中都不回来了……”
紧紧将孩子纳入怀中,听到他这么说着,金在中鼻子一酸,也落下泪了。记忆中,昌珉是很少放声哭的,这是个太过隐忍的孩子。出生时,面对陌生的世界与要承受的未知他哭过第一次;婴儿时,心脏的痛苦让他哭过第二次;长大了,一次次的努力却换不来爸爸,他哭过第三次,那之后,便将自己深深藏进了外界看不到也伤害不到的地方。
他以前,总是亮起稚嫩的脸庞,说在中不要哭。他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说自己也能照顾在中了。可他只是个孩子,是在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只能责怪自己的孩子。
齐夷航没料到会遇到这样一幕,实在是个不会劝慰的人,于是他静静站在一旁,注意着来往的车辆,为两人圈出安全的位置来。
昌珉昨晚在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