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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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能嘿嘿的笑了起来,孔砚心中十分难舍,竟如刀绞的一般,静了片刻,才说,‘我心里极恨你的。’
怀能震惊的看他,孔砚松开手,沈声说道,‘实话与你说了罢。你剪我长发,便害了我半条性命,若是不能吞得厉害的妖怪,我便要死了。’
怀能听到那个死字,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却还是不能相信,浑身都颤抖得厉害,许久才挣扎著说道,‘我把我的法力都给你。’
孔砚抬起手来,按在他心口,冷冷的说道,‘那又如何?难道还能一笔勾销不成?我心里纵然有些爱你,也抵不过断发之恨。’
《半扇屏》 七十四 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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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能眼底发红,却勉强的笑了起来,仿佛终於有所了悟,喃喃的说道,‘我剪断你长发,便知道你必要恨我的,只是不想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孔砚要取他性命,却只是下不去手,指尖按在旧日里那道伤口之上,心里竟如刀割一般,却不能露出分毫。
孔砚也不看他,只冷冷的说道,‘知道便好。我心里也是有些爱你的,只是如今须得自保,要取你阿含那果一用。’
怀能面色青白,浑身都在颤抖,轻声的说道,‘我若是知道会害你如此,便是死也不能做这事。’又怕他不信似的,发誓一般的说道,‘便是我死,要保你平安。’孔砚见他这样痛苦,心中愈发的不忍,便说,‘如此甚好,你死了仍做你的罗汉,我仍做我的妖怪,从此两不相干。’
怀能愣愣的站在那里,只是看他,想了片刻,却微微的笑了,说,‘我若是果然做了罗汉,还来寻你,便是天涯海角,总要与你相见才是。’又笃定般的说道,‘那时你就再也逃不开了。’
孔砚见他痴心不改,心口发涩,指尖便用了力气,探入他心口,默默念动咒语,将那根孔雀翎仍旧凝在一处,从他胸中取了出来,藏在袖中收回。
怀能似是痛极,却生生的忍住了,只是咬紧了牙关,额头上却都是冷汗。
孔砚见他脸色越发的惨白,便冷冷的说道,‘若是你果然得了造化,做了罗汉,休要再教我遇见你。’
怀能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却笑著说,‘那时你也不能把我怎样。’
孔砚见他痛得不能直立,慢慢的佝偻下去,几乎忍不住想要伸手抱住他,却还是忍住了,嗤笑道,‘我吞吃了你,仍去魔界,你待怎的?’
怀能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蜷缩在地上颤抖,想要伸手扯住他,却连一丝力气也无,终於惊慌起来,抬头看他,苦苦的哀求道,‘你不能入魔!’
孔砚定定的看著他,有那麽一刹那,他觉得恍然,仿佛许多年前,他站在妙音面前的那一瞬,他想,他若是不曾遇到这个人便好了。
但也只那麽一瞬罢了。
孔砚慢慢的後退了一步,冷冷的说道,‘愿与尊者,永不相见。’
怀能难以置信的看著他,似乎没有听真的一般。
孔砚动也不动,只是看他,过了许久,怀能才明白过来,愣愣的看他,眼底的神采,却再也不见了。整个人僵硬的跪倒在那里,毫无生气,简直泥塑的一般。
孔砚看他许久,终於慢慢的走了过去,把手指放在他鼻下。
只是探了许久,却也不知这人的生死。他浑身冰冷,却又觉著仿佛火烧的一般,手指放在那人的鼻下,似乎仍有气息的一般,又似乎不是。
孔砚将他小心的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低头去听他的心口,似乎什麽也没有。
他搂紧了怀能,胸口那处,便一下下跳动得厉害,砸得他心口发疼,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怀能似乎仍在看他的一般,孔砚微微的笑,替他合上了双眼,然後亲了亲他的唇。
孔砚抱著他,胸口似乎也不怎麽痛了,便把他搂抱的愈发的紧。见他面色青白,已如死人一般无二,便有些茫然的想著,也不知埋在哪里才好。
在那里怔怔的站了半晌,才想起他说起原本要摘石榴回来的,便开口同他说道,‘我把你埋在那石榴树下罢。’见他动也不动,便微微的笑,说,‘你要替我看好了,我若是一年不死,便要吃一年的石榴。’
怀能已死,不能答他,他却毫不介怀,把怀能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径自的走了出去。
《半扇屏》 七十五 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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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砚不知他自哪条路上见著的石榴树,便抱著他慢慢的在山里走,便是一时找寻不到,心里却也丝毫不急,只是缓缓的在林中行走,并不似之前那焦躁难耐的时节。
走了许久,终於觉出不对来,站定了,厉声喝道,‘是哪个?’
过了片刻,白泽走了出来,有些惊奇的看著他,见他怀里抱著怀能,便叹道,‘你居然下手这样快。’孔砚见是他,便微微冷笑,白泽又说,‘你成了事,只唤我名字便是,何必抱著人来寻?’
孔砚见他并不似知情的样子,沈吟片刻,才说,‘我有件事先要问你。’
白泽此时心中大定,也不再提防,便笑著说道,‘你问便是。’
孔砚看著他问道,‘那汉人女子,是你的人麽?’
白泽笑起来,说,‘掳掠人妇,不是你们这些妖怪的喜好麽?她在你那山里有几载了,也曾吃了些苦头哩,我只是教她些自保之计,顺便教那和尚对你死心罢了。’见他神情不好,便把话头一转,说道,‘哪里想到那和尚受她一激,居然下那般狠手,几乎断送你的性命。’
孔砚眯眼看他,又问,‘那老法师又是怎麽回事?与你有什麽干系?’
白泽无辜的看他,反问道,‘他也不曾骗你,你总疑心我做什麽?他若是不取你的翎毛,便要他人的性命来换,你倒是想想,哪个肯?’
孔砚静了片刻,还不曾说话,白泽却又笑了,说,‘死的人若是你,说不准倒有许多人是肯拿命来换你活转。’
孔砚冷冷看他一眼,白泽唯恐生变,便上前一步,殷切的同他说道,‘我取了他阿含那果,就与你一身法力,如何?’
孔砚哦了一声,瞥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不稀罕。’
白泽微微变了脸色,勉强笑著,问他说,‘你什麽意思?’
孔砚笑了起来,毫不在意的说道,‘他已是个死人,阿含那果自然也消於无形,你想要,自去西天寻他便是。’
白泽不想会是这样,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一时急火攻心,竟呕出口鲜血来,又惊又怒,对他说道,‘难道你便不怕死麽?若是我不救你,你便要死了!’
孔砚冷冷的笑著,说,‘这世上有句话你不曾听过麽?天命不可违!’
白泽脸色铁青,手中化出一柄长枪来,满是恨意的看著他,说,‘那我今日里便成全了你!’
说完,便提著枪朝他心口处刺了过来。孔砚丝毫不躲,动也不动抱著怀能,站在那里任由他来刺。
白泽枪尖抵在他心口,已经刺了些许进去,却生生的停住了,白泽见他神色轻蔑,一脸的冷淡,顿时气得不轻,说,‘原来你一心求死麽?我偏偏叫你求死不能!’
孔砚一扬眉,抬手拨开他枪尖,不屑的说道,‘你随意便是。’
不过他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过去,同白泽说道,‘你难道不知麽?这世上有六眼孔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你若是寻到了他,还要阿含那果做什麽?’
白泽恨狠的说道,‘我自然知道,若只是活他性命,哪里还要阿含那果!’
孔砚微微诧异,妖怪都要阿含那果,为的是一步登天,脱去妖怪身躯罢了,一个凡俗之人,要阿含那果何用?只是不耐烦想,便漠不关心的说道,‘与我总是无干。’
白泽见他要走,便冷笑一声,说,‘那和尚若是果然死心转意,做得了金身罗汉,便与你天人相隔,两不相干了!你难道不悔麽?’
孔砚怔了一下,却只是面不改色,毫不在意般的说道,‘那种蠢人,难道还留著祸害我不成麽?’
白泽被他气得发抖,半天才骂道,‘那你自在这里等死罢!’
说罢便走去,再也不见踪影。
孔砚那时还不明白白泽话中的意味,所以根本置若罔闻,哪里当作一回事。
後来他才明白,这山中多庙宇,妖物极少,他走不出去,身上又无有什麽法力,果然是困在这山中,一日日的只是等死。
那时他却丝毫不知。
他在山野中果然寻到一棵孤零零的石榴树,费了许多力气,才把怀能小心翼翼的埋在了树下。
他把土抚平之後,怔怔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他早也知道怀能已死,只是此时才有些明白,从此之後,便再也见不著这人了,心中竟然空茫一片,不知究竟如何是好了。
《半扇屏》 七十六 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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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红鸟在哩哩哩的叫着,孔砚抬头去寻,那鸟儿隐在花叶之后,看不真切。孔砚摒住呼吸,看那只小小的红鸟抓着枝尖,扑扇着翅膀惊慌的叫着,却只是勉强的挣扎罢了,心里便想,也不知它双亲去了哪里,这样小,怕是从巢里跌下来的。
又想,真是难得,这么小就叫得那样好听。
孔砚微微一动,正要向前,却又突地记起了。他如今已是法力大失,便是有心要帮它一帮,却也无能为力。
他看着那只小小的红鸟拼命的挣扎扑腾,唯恐跌落下来的样子,突然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他此时也不过如此这般罢了。
仿佛曾在白泽的幻境之中看到的一般,万物都已崩裂塌陷,只有他独自一个,仍是安然无恙。
如此的孤独无助,满心的仓惶。
天地之大,苍茫广阔,他却不知要往何处去。
没了那蠢人相伴,有无法力,都没了意趣。
他还能从头再来么?便是侥幸有些不长眼的小怪送来与他吞吃,等他能够自保时,也不知还要多少年?那蠢人果然得证金身,也不能记得前世之事了。他便是有了法力,又能如何?
难道还去须弥山里捉那蠢人回来不成?
孔砚回身过去,看那株石榴树。
他走遍了这山里,也就只寻到孤零零的这么一株,长得也不怎么好,石榴倒是结了几个,个个红得发亮,稳稳的挂在枝头,都十分的熟了,也不知那蠢人是如何寻到的。
他慢慢的走到石榴树下,伸手扯下枝头,摘了一个石榴拿在手中,却舍不得剥开,只是怔怔的看着,心想,也不知这石榴我还吃得几次?
红鸟终于精疲力尽了一般,再也抓不稳,便扑棱棱的落了下来,孔砚不曾回头,心里却有些落寞,想,可惜了。
孔砚将那树上的石榴一一摘下,略想了想,又折了些它的繁枝,好好的替它修整了一番,这才拿衣裳把石榴兜了,缓缓的走回僧院中去。
夜色微凉,星辰依稀,在这山里,千年万年都是这般,不曾变过丝毫。
只是对他来说,这山里有那蠢人,无那蠢人,却是这样的不同。
他独自一个在山路上走着,夜色沉沉,星光黯淡,静得连鸟儿落在枝尖的声音都听得到。
他心中孤寂,却只是想,也不知明年此时,这一树的石榴又会结得如何?
《半扇屏》 七十七 (完结)
尾声
昨日里摘的石榴倒是极甜的,只是他剥开后,也不过吃了两粒罢了。
那一夜,他却梦到了须弥山。
仿佛仍是他年幼的时节,怀里藏着那枚蛋,却怎么也寻不见妙音,站在那梧桐树下,心里竟然有些发慌。
梦里空坐了一宿,只是夜风寒凉,却丝毫不见妙音。
醒来后便有些闷闷不乐,恼火的想着,若是那蠢人,必不会教我空等。
仍如往日里一般打了水上来,慢慢的喝了半盏,这才出去。
说来也奇怪,那株石榴偏偏这样性独。他年年都将吃了的石榴子埋在树下,偏偏没有半个生出来的。
孔砚有时焦躁起来,都恨不能将那和尚从地底挖了出来,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他究竟要怎样才好?
那时已是黄昏,天边彤云万里,如火烧的一般,孔砚怔怔的看了片刻,却想,他在须弥山中,也看这一轮红日西沉,却不知心中所想为何。
他如今容貌已大不如前了,所以极少白日里出门了。毕竟他法力大失,要维持人身,还是耗费许多精神。
若是化回本相,或许还要好些,只是他却偏偏不肯。
他走去那石榴树下,还未近前,却站住了,那树下早已有人。
那尊者听闻声音,便有礼的转身回来,合掌问过礼,便问他道,这位施主,不知这树上可有石榴?
孔砚微微颤抖,却不能开口。
眼前这人,形容样貌都有些像怀能一般,只是夜色黯淡,看不真切。
那位尊者不见他出声,便有些疑惑,又问道,‘这位施主,不知这树上可有石榴?’
孔砚走上前去,定定的看着他的眼,冷冷的骂道,‘你双眼明亮,也不似眼盲之人,如何问我?’
那尊者听了他的声音,先是一怔,呼吸便慢慢急促起来,喃喃的说道,‘我心有一愿,至今不曾成真,所以双眼不能视物。’
孔砚走得近前,见他形容音貌,无一处不似怀能,竟恍惚起来,伸手去抚他的脸颊。
那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他抚摸,却微微颤抖,半晌才低声说道,‘你不问我到底有什么心愿么?’
孔砚却疑心自己仍在梦中,声音喑哑,问他道,‘你不做尊者,还回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说,‘我死过一次都忘不了你,再死一次也不过记得更真罢了,做了尊者又如何?能出须弥山那一日,我就回来寻你了,要同你一道在这山度日才肯甘心哩。’
孔砚呼吸急促起来,手抚在他脖颈处,指尖温热,并不似梦幻,心里一松,便嗤笑他道,‘你做你的尊者,我做我的妖怪,哪个肯与你一同在这山里度日?’
那人却不容他松手,抓紧了他的手腕,在他耳边发誓般的说道,‘若是你一日不肯,我便随你一日,便是死也要死在你手上才甘心。与其做个见你不着的尊者,不如做个游魂,仍与你一处!’
孔砚心口发热,却静了许久,才淡淡的说道,‘听说尊者想我做你的坐骑?’
那人有些心慌,却分辨说道,‘那却不是今世之话。’
孔砚不在意般的‘哦’了一声,说道,‘可惜尊者来迟一步,我被蠢人所害,法力尽失,不能变化。’
那人脸上满是挣扎之色,却又无语相对,便喃喃的说道,‘我也知你记恨我这事,却不知如何消得你恨意?’
孔砚微微轻笑,捏住他下颌,诱哄般的说道,‘尊者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