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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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砚不想却是这样,沈吟了半日才说,‘若是我日後寻到了六眼孔雀,取了翎毛回来,可以医得他的疯癫麽?’
老巫师松了口气,便说,‘那是自然。’
孔砚心中又细想了一番,才说,‘你便如此照做罢。’
老巫师吃了一惊,连忙说,‘大王,便是五眼孔雀,也是极难寻见的。’
孔砚居然笑了出来,只同他说道,‘自然是有,难道一根不够麽?你还要几多?’
他本是玩笑的口气,心里却想,只怕这世上也无有许多了。
他那些兄弟姐妹,当年便是不曾被孔雀王吞吃的,却也被天帝的使者烧死了。他在这世上的亲人,便只有一个兄弟,只可惜那人却偏偏象了娘,只有三眼,十分寻常。
老巫师不料他答得这容易,便小心的说,‘若是果然有,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好。’
孔砚脸色微变,老巫师见风转舵,连忙改口说道,‘先取一根做了药灌服给他,若是醒来清醒如常,便不用多的了。’
这些与他起初料想的大不相同,他原本以为只是巫术,却不料仍是要靠他的翎毛。孔砚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孔雀翎到底关乎性命法力,若只要一根倒也罢了,若要许多,到底有些教人为难。
只是要他此时放手,却又不能。他一想到花琵琶若是就这样死了,世上便再没有第二个,便觉著不可忍受。
他自出生以来,何曾遇著这样两难的情形,心里竟是十分的烦恼,想,等这和尚醒来後,我定要教他十倍的奉还。
《半扇屏》 五十 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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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教这老巫师去准备着些,却另唤了个平日里看重的小童前来,吩咐道,‘你再去他那里,寻个同他一般厉害的巫师,不管你使什么手段,仔细的给我打听了这巫咒之事回来。若是这老东西说的果然不错就也罢了,如若不然…’孔砚重重的哼了一声,余下的话却不说了。
这小童一向很得他的欢心,此刻却也觉着为难,便说,‘殿下,他已是极厉害的了,我再去哪里寻个同他一般厉害的?’
孔砚皱眉起来,呵斥他道,‘你平日里跟着我都学了些什么?但凡没有同他匹敌的,也有要传承他的,难道他不倾囊相授么?你一个个给我仔细的问来,休要漏了哪个!’
小童被他教训了这一番,已是面红耳赤,知道此番若是问不出个究竟,只怕是回不来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连连的应道,‘殿下说得是。’
孔砚打发他走了,又唤女妖拿交刀来,女妖不知他是要做什么,也不敢多嘴,便去拿玉盘盛了一把金交刀送到他面前。
孔砚又屏退了众人,在洞里犹豫了片刻,终于拿起了那把交刀,握住了一把长发,捻了一捻,知道不差,便生生剪断。
那一缕长发捏在他指间,不消片刻,便仍旧化做一根翎毛。翎毛上那五轮眼晕光华灼灼,仿佛都在看他,都在笑他的一般。
孔砚手里捏着那根翎毛,怔怔的看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又觉着懊悔,又觉着不甘,他这一身翎毛,从来都是爱惜如命的一般,如今少了一根,怎样也看得出。若是被人看见,岂不是都要笑死?
他既然做下了这件蠢事,日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化出本相来了,不然岂不是真正蠢到了家么。
只是怀能如今这般情形,鼻息无有丝毫,脸色灰白,胸口也是冰凉一片,早已死去多时了。他也知六眼孔雀花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只要寻得到,何时也算不得迟。
可他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具尸身腐坏?
孔砚闭了眼,将那根翎毛仍旧放在玉盘里,这才起身去后面看怀能。
怀能仍躺在旧日里与他欢好的床榻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孔砚坐在他身边,伸手去捏他的下颌,只是不见这人如往常一般的躲他,心里便有些恼,不由得开口说道,‘你实在是该长些记性了。这次若是醒来,便要好好的求我,休要再说那些气人的话。如果不然,便有苦头教你吃。’
只是这一番话说出之后,终是无人答应,孔砚凝神看他许久,情不自禁的低头亲了亲他,又替他把锦被压紧,这才走开。
老巫师同他说要合那药,倒要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孔砚听他一样样说了出来,却也不追问,只吩咐女妖们去寻来与他。
后来呈上来的,便是那老巫师都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合的灰水。
孔砚有些震惊的看着那灰水,不由自主的沉下了脸,半晌才说,‘是给他的么?’
老巫师连忙点头,说,‘灌下去就好。’
孔砚看着那灰水,脸色就有些阴晴不定,老巫师也不知他是何意,连忙又说,‘等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把这些都灌下去,再等到明早鸡叫的时候,他便能醒来了。’
孔砚看那灰水心里就嫌恶,可听到老巫师的话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微微点头,只说,‘你把这个喝了,再合一碗与他。’
老巫师见他不似玩笑,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哀求说,‘大王饶命,从来没有活人喝过这个,我不敢喝的。’
孔砚微微笑,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便再合一碗,若是死了,自然教你活转过来。’
老巫师见他话说得没有丝毫余地,便知道今日里这灰水是不喝不成了,颤巍巍的去仍旧去合新的。
孔砚极有耐心,等他合完了,逼着他喝了下去,这才放心的教女妖拿了孔雀翎来与他。
老巫师取了火石,打起火星来,点了片荆棘起来,燃满浓烟,才把孔雀翎放在那烟火上点起。孔砚眼睁睁的看着那根孔雀翎被烧成灰烬,一一落在灰水当中,十分的忍耐,才忍住了心中的杀念。
老巫师又取了荆棘的灰来,捻在手里,绕着怀能的床撒了一圈,才说,‘大王,须得个人跨过这灰圈去,灌了药与他,还要搂着他陪他睡一宿,把人气渡与他才好。’
孔砚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去便是了。’说完便皱着眉去拿他的灰水。
老巫师慌忙的扯住他,却连忙又松开,说道,‘大王,须得是个人才成。女子最好,若是没有,男子便也将就了。’
《半扇屏》 五十一 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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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砚不想他会有这么一句,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拿也不是,便十分的恼火,冷冷的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老巫师便说,‘须得个生人渡些人气与他,方成年的最好,生气越重,越容易将他生魂引来,灰水才能将他魂魄凝在一处。’
孔砚看他片刻,才说,‘四方是不是都要理清,闲人俱不得靠近,还要驱鬼送神,免得魂魄惧怕不敢前来?’
老巫师见他说得丝毫不错,心中不免赞叹,也连连点头,说,‘大王果然厉害,说得都对,正要如此行事。’
孔砚却已脸色铁青,半晌才说,‘便如此罢。’
便吩咐了女妖去寻个年轻的女子来,那女妖正要去,孔砚却又唤住了她,说,‘不要那些体弱无力的,要些活泼胆大的。’顿了顿,又说,‘生得太好的,便也不用她。’
那女妖应了,却又有些犹豫,问他,‘殿下,不知这法术是不是要用童女?’
孔砚大怒起来,骂道,‘哪个要你自作聪明,都说了是要渡些人气与他,又不是要与他欢好!他已是死人了,难道你还想看他再死一回怎得?’
那女妖吓得不敢答话,低头告退出去,霎时便不见了。
孔砚余怒难熄,忍着去问那老巫师,‘我倒想知道,若是我陪了他一夜,又会如何?’
老巫师也是据实相告,说,‘若是妖怪守在此处,魂魄便会惧怕,哪里还敢近前,更不要说教他死而复生了。’
孔砚忍耐了,只说,‘若是他果然醒来,便有你许多好处,你今夜仔细的筹备了,休要有什么漏错。’
老巫师便一一的答应了。
午后时,女妖便带了几个年轻的女子来见他,孔砚一一的看过了,果然都姿色平平,才放下心来。孔砚特意唤她们近前,便柔声悦色的说道,‘那里躺着的,是我的恩人,因我的缘故,死于非命。如今有法子可以救他回生,只是要借个生人的气息替他聚魂,你们哪个愿意?若是聚得他魂魄齐全,明早苏醒过来,便有许多的好处。’
那些女子几曾遇见过这样的事,有的只是痴痴看他,有的却惧怕颤抖,唯有一个,只是低头不语,却并不似害怕的模样。
孔砚朝女妖微微点头,女妖便拉了她出来,孔砚问她,‘你可愿意?不过陪他一宿罢了,并不要你与他做那件事,不过是渡些人气与他。若是事成,你要什么,我自然都给你。’
那女子鼓起勇气,抬头问他道,‘什么都可以么?’
孔砚不以为意,只说,‘你倒是说说看。’
那女子大着胆子看他,犹豫片刻,却只说,‘若是明早大王的恩人活转过来,我再来向大王求告。’
孔砚答应了她,说,‘只要他活转,怎样都好说。’
孔砚眼看着巫师领着她走去了那灰圈旁,便吩咐四下里的妖怪都退散开去,老巫师见他仍站在那里,便说,‘大王,太阳就要落山了,还请您先回避着些。’
孔砚微微点头,只说,‘我明早再来。’倒也没有再与他多说些什么。
只是走出这里,一时竟不知去向何处。孔砚在洞外站了片刻,便也不想去处,只在山里随意的走着,并没有停留的意思。
有时抬头去看那树梢的新月,脚下便慢了许多,他也不肯去想,若是怀能醒来,果然疯癫不似寻常,他又该如何?
他只是等着,仿佛等到天明,自然便有一个活转的怀能还他似的,竟然不做多想。
只是这夜色静谧,月光微凉,倒教人有些恍惚,似乎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时日了。
他站定了,不知怎的,却想起须弥山里的妙音来。
仿佛也是这般的月色,他也忘记了,那时是吞吃了什么回来,饱食之后只觉困倦,便要来好睡一场,却不想看到妙音盘腿坐在那里冥思。
若是白日里的妙音,自然会向他看他,目随他动,并不离开,因此他断然不会这样站定了去看那人。
只是那一夜却偏偏不同。妙音轻阖着双目,仿佛陷入冥思,他便仿佛受了什么蛊惑的一般,慢慢走上前去,屏住了呼吸,竟然怔怔的只是看着妙音。
这世上有万物众生,他都心存不屑,只是这妙音,却头一次教他生出不一样的念头来。
他知道是这人杀了孔雀王,破了千千万万的魔兵魔将,名头响彻天地之间,自然非等寻常。
他一向争强好战,如何不想吞吃这妙音?他只恨不能即刻便将这人的无边法力化为已有,若是能够,只怕这天地间,他便再无所惧怕了。
只是他虽时时的想要吞吃妙音下肚,却也有片刻如此。他会忍不住去看妙音,一刻也舍不得转开,只是看着,便觉欢喜。
明明想要吞吃了下肚的,却还是有片刻如此,教他想要将妙音搂住,教这人双目睁开之时,只能看他一人。
不为慈悲,也不为悲悯。
《半扇屏》 五十二 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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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想要吞吃了下肚的,却因何还是会有片刻如此?
教他想要将妙音搂住,教这人双目睁开之时,只能看他一人。
不为慈悲,也不为悲悯。
只是为他。
可惜那时他尚且年幼,偏偏什么都不懂得。
那一夜月色正好,他只为贪看妙音,竟然一宿都不曾去睡。结果直到天明才觉出不妙,伸手去摇妙音,方知这人已坐化了。
妙音被他轻轻触碰,血肉都在霎时间化作无有,只有白骨仍在,散落了一地,丝毫也看不出妙音生时的风华。
明明是亲眼所见,可他还是不能相信。他不眠不休的在菩提树下站了数日,终究还是默然无语的拾了妙音的骨殖回来。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曾踏入过须弥山半步。
这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他回到这里,便亲手画了妙音的相在纸上,只是画成之后,却不能打开再看。
那种懊恨又不甘的滋味,就仿佛黄莲一般,竟不能下咽。
会遇着这一世的妙音,竟是从未想过的。
若要他亲眼看着这人在他面前死去,他是不能了。
便是怎样,也要救得这人复生,仍如往日里一般,同他亲热的才好。
天色将明之时,孔砚便转回原处,远远的看着老巫师点着火守在洞前,默默的祝颂着什么,手里拿着把点燃了的野草晃动着,淡淡的烟迹散在半空,四下里都有些白蒙蒙的,想来都是这些。
他也不知几时才是鸡叫,便站在那里等了许久。天色微明之际,竟看到那女子款款的走了出来,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正要上前,却看到随那女子身后出来的,竟是死而复生的怀能。
孔砚屏住了呼吸,几乎不能相信。那女子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怀能便笑了起来,女子也微微的脸红,转身把背朝着他,也不知在张望什么。
孔砚慢慢走上去,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看着怀能,那女子见着他,便后退了两步,恭敬的喊他道,‘大王。’
孔砚还未曾开口,就听怀能在一旁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怎么这样唤他,该叫他殿下才是,大王是什么称呼,实在难听得很。’
孔砚有些吃惊,便只是看着他,怀能见他看向自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面红,然后低声唤他道,‘孔公子,’孔砚便说,‘你过来。’
怀能却毫无芥蒂的便朝他走来,又啰啰嗦嗦的说道,‘这里竟是何处?我怎么会到了这里的?’
孔砚心中惊讶,却不露出丝毫,只说,‘你身上哪里还疼么?’
怀能不由得伸手去摸心口,摸了两下,便大惊失色,连声的说道,‘我的佛珠如何不见了?’当时便发急起来,说,‘这是住持与我的,怎么竟不见了?’
孔砚皱起眉来,那时他借七修观之力破了怀能的封印,佛珠已被扯断,尽数落入了江中,这人又如何会忘记?
怀能哪里知他此刻心中所想,情急起来,只管扯住他不放,哀求道,‘孔公子,我的佛珠去了哪里?可是你藏了起来?’
孔砚心中震动,却不知怎么,竟然顺着他说道,‘是我藏了起来,你若还要,便来好好的求我。’
怀能果然放心下来,便笑着朝他行礼,说,‘那样腌臜的东西,孔公子如何拿得,不如快快还了小僧的好。’
孔砚也不答应他,只说,‘你先去莲池旁等我,我随后便过去。’
这话也是孔砚有心要试探罢了,说出了口,便只是看着怀能,心想,他若是不记得了,便该问我才是。
怀能似乎有些糊涂,想了片刻,却有些面红,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