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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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梦霜这几年在江湖上略有名气。相思阁原是东静一处宅邸,专司收集各派情报和江湖小道消息,而这些年相思阁名声响亮却是因为新任的阁主。那相思阁阁主姓李,重名双双二字。乍一听只以为是女娇娥,未料却是男儿身。李双双做过最轰动武林的一件事,是令四大家族中,东静北堂家族北堂震独女北堂倩撕毁少时与西宁南宫世家长子,如今现任当家南宫天雨的婚事。
其实这原本也不干李双双什麽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北堂倩一厢情愿,可一纸婚约牵扯当世两大世家,却又令人倍感玩味。以北堂在东静的势力,自然对李双双暗恨在心,虽不能明著为难相思阁,但私底下也没少给相思阁添堵,四年前某一夜,相思阁大火,连烧了一天一夜,李双双不过冷笑一声,随即第二天潜入北堂,直接毁去了北堂倩一张脸,挑断其四肢经脉,下手毒辣毫不留情。那天与李双双一同前往的,还有如今相思阁分阁阁主许梦霜。不仅如此,李双双更将相思阁全部势力移居西宁。那被悔婚的南宫一族本觉脸上无光,李双双这一举动无疑宣告了立场,於是在南宫一族的庇护下,相思阁如今如日中天,已不可同日而语。
许梦霜在此之前从未参加过武林大会,相思阁也不追逐名利,如今这一登场,已然证明相思阁定要在此次武林大会上一展身手的决心。
见许梦霜如此动作,洛云点头,道了句“请”後,右手拔剑而出,一阵剑光掠眼,洛云先发制人,上手便是一招峨山派名誉江湖的起剑式,“长歌行”。
见洛云此招,白昀之“嗯?”了一声。楼挽风便问他怎麽了。白昀之眼角微微敛起,说道:“峨山派以剑法闻名,百年如此,峨山派的剑法分起、承、转、接四段,这洛云此刻一招便是接段的起手式,诀名‘长歌行’。”楼挽风听得云里雾里,只看到场上的洛云一剑刺去,剑尖一震抖动,不知那剑究竟要刺往哪里。此时一旁的施尘封也说道,“只是这招‘长歌行’有些急,往往用於胜负难分时,眼下未免有些过早。”白昀之点头,说道,“峨山派的确渊源甚久,可这些年来门中子弟未尝试过修补剑诀,剑招逐渐使老,峨山派声望比起二十年前,也有些不及了。”
二人浅淡相谈,场中二人却争斗渐进火候。许梦霜并不使用武器,靠的便是手里那柄折扇。洛云一剑“长歌行”走的是出人意料险中求胜,然许梦霜年龄要比洛云年长不少,微微一笑,右手一翻,将扇面横面展开往前推去,堪堪抵住剑势。洛云未料许梦霜这形同薄纸的扇面竟能平挡利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剑招用老,洛云撤回长剑,使了一招“繁华影”。
施尘封一见,顿时笑了,“孩子心性。”他话中所指便是洛云想借“长歌行”震场,却不料被对方一招抵制,於是便用了一招更快的“繁华影”。他微微摇头道,“这峨山派剑法对洛云是有些勉强了,火候不到,资历未够,光这二点已是天差地别。”
“繁华影”乃峨山派祖师爷立派之举,需以醇厚内力辅助,利用手腕的巧劲走灵动之路。“繁华影”共有七式,招招如梦幻影,以快打快。但洛云年纪尚小,本不可能有这般内力支撑,所以当许梦霜合扇来敲,洛云手中长剑侧身平推出去,转过身借力打力,利用许梦霜一敲之劲破他的下盘。许梦霜面带微笑,一敲不成倒也不急著收回去势,腾空一跃而起,右脚轻点长剑,身形忽然拔高,凌空一转,面朝下伸掌朝洛云击去。
洛云伸掌欲对,未料许梦霜虚晃一招,身形击退,一把折扇展开合拢,“刷刷”两声竟是将洛云长剑收在了扇内。洛云一惊,不及抽回剑,许梦霜运气内劲直接震断了那剑。长剑断在地上,许梦霜再开扇面时,那薄薄一层扇纸已逼在洛云喉间,胜负立分。周遭顿时想起一阵哄闹声,洛云站在场内,脸色苍白,一双眼微微颤动,良久才睁开,“洛云认输。”许梦霜收回折扇,轻声道,“承让。”洛云长出了口气,脸色已渐渐缓和,收剑回鞘,仍是方才入场时那抹年轻气盛,对在场各门派拱手,朗声道,“多谢相思阁赐教,洛云受教。”语毕纵身一跃而下,气度非凡,即便是输也输得不丢尊严。
白昀之微微一笑,“看来峨山派此次是毫无争斗之意了。”此时坐在一旁的陈前辈一抹胡须,喃喃道:“仍记得当年洛车子一手‘繁华影’使得千般变化,如今果真後继无人了吗?”白昀之却道:“前辈此言差矣。洛云年少轻狂,只怕是洛前辈刻意让他出来历练历练,否则坐井观天,终难成大事。”白昀之语调一转,“他出手便是峨山派名震江湖的剑招,却还不知这两招的境界,峨山派四段出神入化,岂是他随随便便就能领悟的。所谓的江湖阅历,正式如此。只是洛云骨骼清奇,顽石尚需万般磨炼,何况武艺……他今日虽输,却输得毫不可惜,未尝不是另一种领悟,未尝不是为了今後的胜利。洛云如此年纪已有如此器量,他日定能不负峨山派众望。”陈前辈听白昀之一席话,含笑点头,“白先生所言正是。”
此刻楼挽风却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难受,白昀之见状说道,“‘繁华影’一剑万重,非习武者看去对眼睛会有负担,你眼睛先闭上片刻吧。”楼挽风一听立刻把眼睛闭上,哀叹道,“钱啊,我的钱……我说施尘封,”他索性连敬语都省了,直接连名道姓地喊,“你不是个做生意的麽?怎麽财运如此之差!”施尘封无端受累,有点无语,咳了一声,“这、赌局输赢本就是天意,我们似乎也不是只比一场,何况那许梦霜还要再应战下去,总之我们一赌到底,只要那许梦霜一输,我们便算是赢了。”楼挽风听後觉得非常有点道理,失落的心情平复不少。
白昀之却是一笑,“呵,这许梦霜此战虽赢了洛云,之後却要应付各大门派的车轮战,谷主打的一副好算盘,以逸待劳啊……是吧,陈前辈?”语气带著一丝促狭,陈前辈哈哈一笑,却不接话,只端牢那手里碗茶,慢慢喝著。施尘封又道,“此言差矣。当时我们也未料洛云会输,他方才登场的气势,在下也以为稳操胜券……若刚才那战赢的是洛云,他同样要应付下一场。”白昀之静静听著,右手撑著下巴,姿态甚是写意,幽幽道:“也罢,我们且看下一场。”
楼挽风此时忽然想起还有件事不清楚,便凑到白昀之耳边轻声说,“对了,这个姓陈的老前辈是谁啊?”白昀之不料楼挽风此刻竟还不知道陈玄绛,便端起右手边的碧螺春,轻轻吹了口,才缓缓回道,“他便是前任武林盟主,陈玄绛。”
☆、第145章 人心易变 4
第145章 人心易变 4
是要多简单多直白的喜欢,才能毫不顾虑对方是否明白。
陈玄绛?前任武林盟主?楼挽风怔然道,“那他就是四年前被风析打败了的,那个武林盟主?”曲络亭一声斥责道,“挽风!胡说什麽!”楼挽风这句话声音虽不高,但再座几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施尘封暗自摇头,心叹这个楼挽风做每件事说每句话似乎都出人意料,让人想都想不到。
陈玄绛放下手中杯盏,一双已沾染了沧桑的眼微微眯起,眼角几道皱纹挂在眉梢处,似是怀想四年前那道如风如雪的身影。
“你这孩子,说话虽没个分寸……”陈玄绛并不介意楼挽风言语中的无礼,他年轻时也曾如他一般,不知天高地厚,唯恐天下不乱。只是後来十几年的经历令他生生压下了原本的性格,也开始明白世路艰难,人心险恶,开始打磨性格中的棱角,转变处事时的手段。“可是我倒是欣赏你这性格,光明磊落,所谓君子坦荡荡,不就是这样麽?”
这一番话说出来已是对楼挽风极高的评价,曲络亭立刻恭敬道,“家弟多有无礼,望陈前辈原谅。”陈玄绛一摆手,道:“哎,不用这麽规矩,我就喜欢你这三弟的行事作风,只是……”他望向一边正听得饶有兴致的楼挽风,难得语重心长道,“只是偶尔有些乖张,小小年纪眼界也颇高,如若遇上心怀叵测之人,恐有不测。”陈玄绛何等眼力,只单单从楼挽风起初的言行举止已猜出他性格一二,看似性格中自由不羁,然内心刚烈,遇强则强绝不会妥协,这样的性格如果没有人在旁边指点帮衬,早晚累及旁人。
几人听得入神,楼挽风更是瞪大了眼睛等陈玄绛再说下去,可陈玄绛却笑笑,并不再多言。这时白昀之却突然说了句,“便是好好护著,不就成了。”陈玄绛眉心一跳,收起了笑,低声道,“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白昀之更是低下了声音,轻不可闻地说道:“怎麽会?我若说一个护字,即便是生生世世,又耐我何?”这一句话说得傲然清贵,锐气逼人,陈玄绛闻言深深皱起眉头,突然传音入耳,竟运起了内力只对白昀之一人说道:“且听老夫一言,正是你这念头终有一天会令他遭到不测。”白昀之沈默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多谢前辈赐教,白昀之铭记於心。”陈玄绛见白昀之如此说,便也不再赘言,只叹了一口气。
“陈前辈,你们在说什麽?”楼挽风柔软的声音这时穿插了进来,陈前辈微微一笑,转开眼去看楼挽风那张俊秀却带著稚气的脸,“我们,”他想了想才说,“我们在谈倾风楼楼主风析。”楼挽风眼睛一亮,“那陈前辈能否同我说说四年前的风析?”陈玄绛想了想,直摇头,“这真是天下难事,你若要我形容各门派掌门,老夫尚且能说自己言必属实,可是这要放在那位风楼主身上……”楼挽风好奇万分,“很难吗?连形容一下都不能吗?”陈玄绛遗憾地叹道,“确实很难,那样风华绝代,今生都难得一见。”他话题一转,“你见过风析?”楼挽风道,“是啊,”他一弯眼睛,星眸顿时如一弯月亮,带著稚气的嗓音在念到风析二字时,尤其温暖柔软,“风析对我有救命之恩的。”
曲络亭那天在“第一楼”中便知道风析与楼挽风相识,但楼挽风一直三缄其口,从不多谈风析,此刻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谈起此人,也不由凝了神细听。
“原来如此……”陈玄绛恍然道,“风析当世人才,与此人相处简直如沐春风,一见难忘、一见难忘啊……”他声音渐渐有些飘远,仿佛风析此人只要一提及就能让人有说不出的愉悦。楼挽风闭上眼,心中轻念风析二字,风析风析风析,仿佛这个名字多念一次,那人在记忆中留下的味道就能更深一层,难以忘怀,也不愿忘怀。
“风析……”白昀之忽然笑了笑,却说道,“他有什麽好,值得你这样惦记?”
楼挽风被打断了思绪,对白昀之的煞风景颇有微词,口气便有些冷淡下来,“他有什麽好,你自然不会知道。”白昀之道,“那你同我说说,他好在哪里?”楼挽风被问得一愣,那对透亮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一时之间千百种词汇都涌了出来,可惜他却来不及挑拣,只觉样样放在风析身上都不为过,最後竟说,“他哪里都好,样样都好!”白昀之不以为意,哼了哼,“样样都好,不如说样样都不好,不是吗?”楼挽风听不得有人说风析一个不字,这句话飘进耳朵里,楼挽风瞬间爆了,“你才样样都不好,你全家样样都不好!”
施尘封噗地一声笑了,连连摇头,对著曲络亭直说道:“你这三弟看来也是人才,当真人才……”原本已有些刀锋相对的话头生生让施尘封这声笑破坏得一干二净,白昀之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喘了口气,想了想便对楼挽风说道,“抱歉,刚才对不住了。”
楼挽风见他先行赔礼,也不好再多说什麽,只是莫名替风析感到不值,别开眼不去看白昀之,但想想又觉得这样太蠢,随即转回头来,紧紧盯著白昀之,一字一言一句一停慢慢说了起来,“我觉得他好,那他就是好,他就算杀人放火犯法坐牢我都觉得他好,你若一定要问个理由,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我从小到大,讨厌的东西特别多,喜欢的东西尤其少,人也不例外,风析就是,文然也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这个理由,够了吗?”
白昀之瞳孔骤缩,似是被这些话中的狠厉决绝无畏震到,急急喘了口气,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陈玄绛却面带微笑,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这孩子性格之刚烈已然超乎了他的想象,也不知这性子对他是福是祸。施尘封在旁静静听过,虽一脸置身事外,但在听到楼挽风如此直白的话,也不由心惊。只有曲络亭脸色苍白了下来,整个人往後一靠,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昀之稍稍平复激荡的心情,方才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地问:“你……这般待他,他可知道?”楼挽风没想到他这麽问,不及细想脱口反问,“为什麽要让他知道?”白昀之浑身一震,一双眼睛几乎牢牢盯在了他身上,似是要将楼挽风看个透彻。
为什麽要让他知道?
是啊,为什麽要让他知道……白昀之笑得心底发苦,是要多简单多直白的喜欢,才能毫不顾虑对方是否明白……白昀之只觉胸口一震剧痛,真气在气海穴一次次无规律的冲击著,他不得不花双倍的精力与之抗衡,才能维持表面的冷静。他忽然长出一口气,闭上眼,恨不能将刚才听到心底的话统统挥出,只作不知道,只当不晓得……
“若有朝一日……”他听见自己用完全不像自己声音的语调缓缓说著什麽,“若有朝一日,风析他辜负你、伤害你、欺骗你、放弃你、不再见你……你会如何想他?”
楼挽风没考虑得这麽深,他甚至从没想过风析会做出白昀之所说的那些事,於是闭上眼睛想了会儿,风析那张惊豔绝伦的脸就清晰地在他脑中浮现了出来。
那淡淡地、带著香味的语调如歌似谣,轻声细语掠在耳际,好像无论何时想起,都还能觉得言犹在耳,恍如昨天才那样说起:
楼挽风,我有能力照顾你,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会是一生一世,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你的人生,我愿意保证,一定会很好。
他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