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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倾风楼下-第9部分

小说: 倾风楼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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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眼前的人,很秀雅的一张脸,虽然没有风析那般俊美,也不像那个疯子神经病一样的苍白,清冷到妖冶。
  一眼瞧过去,就让他觉得如同从心底呵了口气,很平定很舒心的一种感觉。
  立秋没有理会那一直打量著自己的视线,将那些略带芳香的粉末洒在了伤口上,从新又换上了绑带,一圈圈绕上去,动作干脆利落,不言不语。
  两人都没有说什麽,很安静,这感觉居然让施文然方才急噪的心渐渐沈淀了。
  “以後,不要再说自己不是纹染少爷了。”立秋转头收拾著东西,淡淡道。
  施文然忽然一笑,“我有名有姓,为什麽要去认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
  “立秋只是希望,公子今後不再受伤。”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不愿接受,那麽之後的伤肯定将接踵不断。
  “你这是威胁吗?”施文然看著他淡然的举止,并无愤怒。
  “当然不是。”立秋停了停,盖上药箱的盖子後,抬眼望向施文然,语气平静,“立秋只是不希望公子受伤而已。如果换一种方式能够对自己更有利,我认为没有拒绝的必要。”
  立秋一直是一个性情沈稳、情感波动不大的人。
  这几年来,两位楼主所困所扰之事他看在眼中记在心下。也许旁观者清,能看见很多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他从未想过干预。
  一来身份所限,虽然两位楼主对二十四杀亲近有加,几如手足,但在他的心中,楼主就是楼主。
  二来,很多事情,必须自己看清才算得上真正的解脱。无端惹人伤心,不是立秋的作为。
  “换一种方式……”施文然连连低笑了几声,“如果让你改头换面去当另一个人,你会愿意?”
  “有何不愿?”立秋直视他,断然道:“如果值得,那麽,无论代价是何,理当牺牲一切再所不辞。”
  每个人都有自己一套人生的观念,施文然当然明白,只是从立秋口中如此直接地听到这般决绝的态度,施文然有点楞。
  立秋转开了眼,起身走下塌。淡黄色的长衫随步伐缓缓轻荡,气质如秋。
  这午後过於温暖的气息让人在混沌中摇摇欲坠,立秋呵了口气,提议道,“少爷何不去楼里走走,当然,立秋带路。”
  从那日被风析救下到现在,施文然一直都在床上躺著。他对自己能活下来本不抱多大期望,只是现下立秋提了出来,他觉得看看自己呆的究竟是个什麽地方倒也好。於是欣然同意。
  穿上立秋为他备好的外衫,一袭白色衬得他整个人英俊挺拔,只是施文然横竖不太习惯。
  立秋看著他有些出神,片刻後,两人走出了“吟风阁”。
  一出门,施文然立刻发现这楼内的隔音设施不错。刚才两人在房间,安静得无声,一开门走到外头,楼里喧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立秋见他吃惊的摸样,解释起来,“我们刚才呆的地方是弋楼主的‘吟风阁’,弋楼主喜静,阁门阁窗都是特制的。”
  “弋楼主?”
  “是的。我们楼中有两位主事的楼主,大凡所有楼中事物都听凭他们吩咐。”
  “倾风楼” 楼身共十二层,此刻立秋带著施文然从十一层往下走。施文然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楼空旷得很,大的不可思议,若没有这些人声协调,只怕很是骇人。
  整个楼阁几乎都是最好的红木构建而成,扶手处施文然甚至可以摸到精细的刻花。而楼梯的结构也很特殊,直延而下至中後左右分叉通向下一楼,呈“人”字型,依次而下,交错叠层,整座“倾风楼”以无数“人”字阶梯连接了起来。
  施文然不禁想,即使是放在现代,恐怕也难有这样的设计,实在是别出心裁。
  “这是楼内最高的地方,也是两位楼主的住处,风楼主即当日救你之人,而弋楼主即刚才离开之人。”立秋看了眼身边的施文然,之後朝对面那间有著十二扇门的房间遥遥一指,“对面是风楼主的住处,‘墨文阁’。”
  两阁相对,左右两旁是长长的廊街,但与下面楼层不同的是,再无一间房间。
  施文然点头,於是立秋继续介绍,“从上往下数第二层,是我住的地方。楼里有二十四位杀手,听任调遣,我是其中之一。”
  施文然点头。
  立秋对他的平静感到好奇,一般人听说杀手似乎总有些鄙夷或惧意。
  “怎麽了?”见立秋盯著自己,施文然问道。
  “没什麽。”立秋摇头,带著他稍略了一番,“共二十四间屋子,门旁墙上的玉牌刻著我们的名字。”
  施文然随意看了眼,莹莹淡绿中,用猩红的豔丽刻著“夏至”,於是问道:“立秋……夏至?”
  “我们没有名字……”看清了他的疑惑,立秋淡然道,“我们二十四杀没有名字,常人口中的‘二十四节气’就是我们的名字。”
  施文然听不出他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似乎没有名字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是,事不值一提。
  他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对这个人问的那句话:
  如果让你改头换面去当另一个人,你会愿意?
  而这个人的回答,是利落断定地四个字:“有何不愿?”
  施文然心想,也许,他懂得了那四个字。
  也懂得了,这个名叫立秋的人,为什麽会回答的这麽干脆。
  “往下两层分别是九天九部。”施文然大伤未愈,立秋走的很慢,阶梯一格格往下,延伸至楼中腾空而下的楼梯让人走得长了便有点心慌。
  “钧天部、昊天部、阳天部、赤天部、朱天部、成天部、幽天部、玄天部,还有鸾天部。每一部都有正副之分,正在十、副在第九层。”两层楼慢慢走过,立秋继续说,“再下面是三堂和四会。三堂在第八层,分天时堂、地灵堂、人和堂。四会人数众多,每一会占一层,分别是,第七层青龙会、第六层白虎会、第五层朱雀会、第四层玄武会。”
  施文然心里算了算,问道,“还有三层呢?”
  “剩下三层皆为楼中人,打理楼中一切事物,日常所需等等,你看……”两人站在第八层,施文然顺著他的指点低头看去,底层由一个个“井”字格开。
  立秋道:“‘倾风楼’名下产业数之不尽,都有著这些人帮忙。每一门代表一处产业。”
  原来如此,这些人基本就是负责整个楼的开销了……施文然感叹“倾风楼”的井井有条,若用现在的话去说,“倾风楼”就是一个公司,有著最好的团队和工作人员,彼此配合默契,再加上人人具备实力。
  那真是不用愁没有前途了,施文然摇头失笑。
  “为什麽告诉我这麽多?我只是一个外人。” 突然之间知道这麽许多类似底细的东西,施文然觉得很不妥,他并不想介入这个世界太多。
  “不,你不是外人……”立秋转身站在下面三个台阶处,仰头看他,“你是风楼主认定的,要陪在弋楼主身边的人。”
  所以,对我们而言,你不是外人。
  你就是我们要共同尊重的人,同时,也将会是我们拼死守护的人。
  “抱歉。”无端被人与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即使出於誓约,施文然也做不到欣然接受。他脸带歉意,轻声道:“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我就是‘倾风楼’的人。”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守约而已。
  立秋笑了笑,没说什麽。
  两人一路沈默。
  底层楼人很多,施文然看见大部分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有太多疑惑,还有太多熟悉,好像自己曾与他们有多麽亲密。
  於是他将这些视线一一忽略。
  他能做什麽呢?
  他不是他们所认识的纹染少爷,他不想去伪装成一个人,他觉得这是一种道德观上的坚持,没什麽可多说的。
  立秋看见了一个粉红的身影,出声唤了她,“雪儿……”
  “哎!”雪儿一看见立秋,连忙会意地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牢牢捧著一碗汤药。
  她走到施文然面前,将碗举高了对他笑道:“纹染哥哥,立秋哥哥前面还说有新哥哥来,原来是纹染哥哥回来了呀!你受伤了吗?这是我刚煎好的,立秋哥哥说,失血过多喝这个很好。纹染哥哥你快喝了吧……”
  施文然看著小小的身影有点无言以对。
  他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对他好的人,他记得以前楼挽风对自己说过这麽一句话。
  ……
  “文然,有时候你很坚强,真的。我很喜欢你的坚强,可以让身边的人都觉得你值得信赖值得依靠。可是这麽多年了,文然,我一直觉得,其实你的内心很脆弱。你受不了别人对你好,你总是逃避各种有意无意的善意,你怕你会沈沦然後影响了你的判断力。”说著这句话的楼挽风,那时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你总是为了我而故作坚强,你怕你内心偶尔的松动让我没有勇气去接受这种动荡的未来。其实大然你错了,我并不需要你过多的保护,因为是我一直想保护你。因为你的小挽,早就已经长大了。”
  ……
  当时施文然并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心里,但不知不觉,没有原因地,他现在就想起来了。
  也许正如楼挽风所言,他的内心一直有一种脆弱。那种脆弱在面对善良与真情的时候尤其明显。如同之前被强吻後的愤怒在看见那人无助的一瞬间,情感立刻先一步自动控制了身体,他无法拒绝。
  “谢谢。”他接过了碗,一口喝尽了。
  见他喝完後,雪儿拿过了空碗,随後朝两人吐了吐舌,“立秋哥哥,刚刚霜降姐姐答应说要教我轻功呢!我……”
  立秋闻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去吧。”
  “哎!立秋哥哥,纹染哥哥,‘遗风塘’现在可漂亮啦!你们去看看吧!”说著甩了头乌黑漂亮的长发,一脸开心地往楼上跑去了。
  “少爷有兴趣一赏‘遗风塘’吗?”
  立秋问是这样问,步子却早已迈开朝向楼的西侧双门。
  施文然见他这样,自是没有反对地跟著他。
  *******
  “遗风塘”是“倾风楼”西侧在外的一处庭院。当立秋打开双门,就有一股轻风吹来,带著阵阵花香,刹时弥漫了整座楼。
  施文然定神远观,不由地心下感念起来……
  这实在是,人间绝境。
  原来西门打开之後,映入施文然眼帘的就是一片明净清透的湖水。湖水所及之处,既大又广,一眼瞧去竟看不到边。脚下没有路,只有用白玉石砌成的一块块踏板。每一块玉板都有一半浸在水中,那碧悠悠的湖水衬著白玉,动人的意境似水难收。施文然有些奇怪,回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倾风楼”整座楼竟是建在这湖里的。
  “东侧门是直接通往外处的,而这西侧门通向的,就是这‘清湖’。”
  立秋关上了身後的门,随後带著施文然朝著笔直延伸的玉板缓缓走过,不时有花瓣飘落在两人身上。只是十步不到,两人衣服下摆已被水泛湿,花瓣就这样粘在了衣摆上。施文然瞧见有数十棵树木直立於水中,树干却很细。
  “这是什麽花?树也能生长在水中的吗?”施文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转头去问立秋。
  “这是‘依水’。它不是树,而是茎,它必须生长在最干净的湖水中。其色如桃,其香如梅,花开於春秋二季,叶落在夏冬初时。”
  施文然听後摇头,心想,这麽漂亮的花确实需要最干净的东西才能养成。
  花香清清,水流隐隐,触目所及,实在是心旷神怡。
  就这样在湖水中走了一会儿後,立秋将他带进了一个用翠绿的竹子搭建起来的亭子。施文然回身再看,自己已身在湖心中央,而那座“倾风楼”却已在他身後很远之处。
  这让他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抬脚踏上竹阶,一根根显然精过了挑选後被并排在一起的细竹,成了最好的落脚之地。
  竹上放著一张矮几,左右两张软垫。
  立秋道了一句“请坐”後,伸手取了几上的茶杯,蹲下身就勺了湖水,然後手运真气,一股热气缓缓而出。
  他转手递给了施文然,施文然就著喝了口,水清味甜,温润如这暖暖的天气。
  “少爷喝了我的水?可愿与立秋聊聊?”立秋见他喝了,嘴角擒著笑意。
  “聊什麽?”施文然放下了杯子。
  竹排下,水声迢迢,这绝致的风景能让人身心愉悦。
  “聊少爷此刻的心情。”立秋笑得颇有深意。 
  “心情?”施文然笑了,“我的心情并不重要,还有,如果我们还要继续谈话,那麽请你不要这样叫我了,我很不习惯。”
  “那我该怎麽称呼你?”
  “我姓施,施文然。”他一边说一边在矮几上笔画给他看,“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那,我还是叫你纹染少爷吧……纹染与文然,字音相近,请原谅立秋暂时无法忘记纹染少爷。”
  人之常情……施文然可以理解,而且也不喜欢强迫别人。
  手撑在矮几上,施文然看著满眼的落英缤纷,这无边无际的流水伴著花香,人如在画,美不胜收。
  “不知立秋之前的提议,少爷考虑清楚了麽?”立秋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说实话,立秋,我并不想去扮演一个人。如果你们的弋楼主这样爱纹染,更应该让他清醒过来,执迷不悟才是最伤人心的。”施文然劝他,“我与你们那位纹染少爷素昧平生,他的一切我也都不知道。你叫我怎麽去冒充他?难道你不认为这样对你们的弋楼主而言,才是最可悲的吗?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又怎麽去承受?”
  施文然自然有他的一套观点。
  既然要沈迷在过去不愿面对,不如直接把现实揭露出来,那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怎麽知道,弋楼主不知道真相?”立秋站在竹排边上,低头看他,身後是浩瀚如烟的水面,“难道你当真以为,弋楼主会分不清你是谁吗?还有……”
  他一字一句如刀一样刺进了施文然的心间,“如果你不愿意,那麽,敢问少爷究竟怎样完成那个一世之约?”
  话虽狠,不留余地,可一想到那位背负太多用意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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