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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浮生梦苍海-第5部分

小说: 浮生梦苍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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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沧海慢慢推着轮椅来到厅上,伏羿已高踞主位,矢牙和副将敬陪。
丽姬坐在伏羿身边,见沈沧海又来凑热闹,俏脸一冷,却顾不上生氯,追问下首那守城将领:「你说云少将军追杀敌军出了城,至今还未回来?那你怎么不派人去找?」
「回大王、夫人,末将已经派出兵士四处寻找,却只在雍夜族附近发现了云少将军的随从尸体,不见云少将军行踪……」
将领似是生怕触怒丽姬,小心翼翼措辞。丽姬还是急得拖住伏羿衣袖:「大王,你一定要想法子帮臣妾找到飞弟啊!云家就剩他一个男丁了。」
伏羿一直不动声色,只微微蹙下眉,还没说话,厅外几个兵士满脸喜色地奔进来:「云将军回来了……」
「飞弟!」丽姬离了席,迎上一瘸一拐慢吞吞走进大厅的年轻人:「你的腿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真是冤家路窄!沈沧海苦笑,毫不意外看到年轻人恶狠狠投在他身上的眼光。
「你居然没摔死?怎么会来到这里?」年轻人惊疑地指着沈沧海,连给伏羿请安都顾不上。
「你们认识?」丽姬好奇地发问,心疼自家兄弟腿伤,就想扶他坐下。
年轻人却甩开她的搀扶,拖着腿气势汹汹冲向沈沧海:「你这是自投罗网!」
沈沧海轻轻叹息,主位上伏羿沉静的嗓音响起,威严迫人:「云飞,住手!本王面前,你岂能随便撒野?」
云飞挥舞的拳头在空中猛地剎住,虽说姐姐丽姬正当宠,但伏羿御下极严,人前绝不徇私,他气焰一下子低了下去,转身朝伏羿半跪行礼。
「末将见过大王。回禀大王,这中原人是贺兰皇朝的走狗,末将统下数十兵士便死在他手里。末将是除敌心切,才一时失了礼数,请大王恕罪。」
此言一出,伏羿以下众人面面相觑,又一起将疑惑的目光落到了沈沧海身上——这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双腿瘫痪,离开轮椅,路也走不了半步,想踩死只蚂蚁都成问题,如何杀死数十个剽悍强健的西域胡兵?
云将军恐怕是认错了人吧?众人不以为然中,只有伏羿没有露出怀疑神气,冰蓝幽邃的眼睛深深望向沈沧海,洞烛幽微。沈沧海只觉那两潭冷湖剎那捣乱了他心智……
「呵——」伏羿视线从略显失神的沈沧海脸上移开,抬手示意云飞起身,带着微笑问:「他有何本领,能杀你手下兵士?」
云飞忙从怀里掏出个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小铁皮圆筒:「大王,这就是他那天襄助贺兰狗千户杀我射月兵士的暗器。」双手捧着圆筒,恭恭敬敬呈了上去。
「末将那天追杀姓欧阳的狗千户到了雍夜族地头,那狗千户本已剩束手就擒的分,谁知此人出现,用这圆筒暗器发射铁针,杀我兵士,救了那狗千户,反害末将腿上被那狗千户砍了一刀。」
他口齿伶俐,看见矢牙和那副将神情越来越凝重,心知众人已信了大半,得意又恶毒地瞟了沈沧海一眼。
「此人不除,是一大隐患。请大王恩准末将处死他以慰阵亡兵士在天之灵。」
「……」沈沧海慢慢呼出口长气,澄净浩荡如大海的眸子正视云飞:「你明明亲眼见到,铁针只是射中你兵士四肢,绝不可能令他们毙命,杀你兵士的另有其人……」
不过,还有欧阳麟……他暗叹,不再替自己辩解。毕竟,他帮助贺兰皇朝的千户对付射月将士是不争事实,更何况云飞言语里一心一意想置他于死地。
他那句话,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凶手。众人无不动容。
伏羿面上仍然挂着莫测高深的微笑,把玩端详着手里圆筒:「这小小一个铁筒,竟能杀我军下数十兵士,倒要好好研究一番。」
「大王说的是,末将正是见这暗器厉害,才将它捡了回来。」云飞连忙附和,其实根本是那天围捕区区一个败军之将欧阳麟却闹得自己全军覆没,他怕回来无法交差,便找到这沈沧海丢下的空筒左证,万一被同僚诘责,也好推说暗器难防,替自己稍微挽回些颜面。
伏羿指尖轻轻弹扣着圆筒铁皮,偏首瞅着沈沧海,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本事,果然没让本王失望。沈沧海啊沈沧海,本王如今越来越不舍得伤你了。」
「大王?!」云飞诧异之极,大王对与贺兰皇朝有牵连的人素来深恶痛绝,绝不手软。怎么几天不见就突然转了性子?
他恨恨瞪着沈沧海,却见沈沧海脸上没有丝毫性命得保的喜色,反而浮起几分无奈。
「伤了你,谁来替我射月大军制造如此精良武器呢?呵呵呵……」
伏羿磁性悦耳的大笑让沈沧海心头不好的预感成为真实,笑声里隐含的无形杀气强烈的不容忽视,他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难道他,真要沦为屠城杀戮的工具?

这一餐,对沈沧海而言不啻鸿门宴。在伏羿时不时杀机迸现的注视下,他几乎食不知味。
「你以为吃这么几口,就能抵御西域严寒了么?」伏羿冷眼看了良久,发现沈沧海只挑素食落箸,而且均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难怪体格如此文弱。
他撕下大银盘里半条羔羊腿往沈沧海面前碟子里一放:「吃掉它,不许有剩!」
沈沧海忍不住苦笑——伏羿是想撑死他么?
「大王……」丽姬想不到在她面前总是冰冷着脸的伏羿竟然会关心别人,还纡尊降贵替这中原人布菜,不禁心生怨怼。想对伏羿娇嗔,却见他双眼炯炯地盯着沈沧海,根本没理会她那声呼唤。
这——
她微微一惊。早知道大王爱男色,从前自中原带了个情人回来,便将她们一干妃妾抛诸脑后。
好在那情人已命丧贺兰皇箭下,她也暗中松了口气,在大王病中尽心竭力地伺候,这次更有幸随军出征,隐隐然后宫之首,她还期待着等大军回朝,大王能册封她为后呢!可眼下这光景,大王似乎对这姓沈的读书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虽说这回只是个瘸子,不过那张脸……她留了意仔细端详,不得不承认,中原果然物宝天华人杰地灵,连男子的容颜肌肤也出奇地细致,丝毫不输于西域的美人儿。而且这瘸子虽然不比大王昔日情人那样神采慑人,却周身散发着种恬静的气质。
她哀怨地瞟了伏羿一眼,听到边上云飞喉咙里一咕哝,又想出声,她在桌底抓住云飞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他别再多言。
「还不快吃?」伏羿不悦地催促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塞着羊肉的人。明明几口就可以解决的饭菜,偏在磨磨蹭蹭,还一脸欲呕吐的表情!生平最见不得拖沓,他冷笑道:「叫你吃点东西都这么勉强,难道想要本王亲自喂你?」
「噗!」突然听大王冒出这惊人一句,矢牙喷了副将满脸茶水。伏羿严厉的眼神射到,他狼狈地低下头。
沈沧海也差点被嘴里羊肉噎住,紧盯蓝眸,看了半天才确定伏羿并非存心调侃。可这样的说话方式也太招人遐想了吧……想着脸上竟有些发热。
看到沈沧海的羞 赧 神情,伏羿一呆后,冰蓝眼眸里慢慢掠过丝复杂神情,微勾起唇角,没再说什么。

4
好不容易吃完半条羔羊腿,沈沧海总算从伏羿监视的视线里解脱,回到自己的小房。
他捧着暖手小炭炉,坐在轮椅中,望着窗外积雪枯枝发呆。
不想为虎作伥,可那双湛蓝眼眸流溢而出的强硬气势明白地告诉他,伏羿不会轻易放过他。
学那些机关之类的小玩意,只为打发孤独空闷,却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眼看着日色一点点偏移消失,换上沉黑夜幕,手里的小炭炉也逐渐失去温度,沈沧海轻叹了一口气,不经意转头,猛地发现那个颀长身影站在门边,他唬了一大跳。
「伏王,你什么时候来的?」
「连我在门外站了半天你都没发现,在想什么?」伏羿不答反问,带着淡淡调侃笑容踏进屋,将沈沧海从轮椅里抱了起来便往外走。
沈沧海甚是窘迫,「伏王,你要带我去哪里?」
伏羿胸口震出几声低笑,脚步不停,抱着沈沧海在府里侍卫一路注目下出了会馆。
马夫早牵着汗血宝马恭立候命。伏羿上马,轻振缰绳,策马不疾不徐地东行。
边塞月华清寒似水,照遍崇山峻岭。
沈沧海身上,披着伏羿的纯黑锦缎棉袍,那是伏羿怕他受寒,便脱了自己的袍子给他。
锦袍上,还留着男人的温度和气味……伏羿呼到沈沧海耳根后的鼻息,更充满了浓烈热力,几乎扰乱了沈沧海所有思绪。
他根本无暇细看掠过两边的景致,镇定心神问身后人:「伏王你带沧海出来夜行,不知为何事?」
「难道你不乐意陪本王同行赏月么?」伏羿在沈沧海背后揶揄道:「本王还以为,你会喜欢。」
沈沧海背脊一僵,心乱如麻,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隔了一阵才勉力压下心底那丝丝悸动,低声道:「沧海素来有自知之明,伏王就不必再捉弄我了。」
用心被挑明,伏羿双眉微扬又回落,执鞭的右手遥指前方巍峨矗立的关隘城墙,淡然道:「沈沧海,你以为少了你那些精妙暗器,本王就无法攻下朱雀关?」
沈沧海抬起头,原来两人驾马信步间,已接近朱雀关。城楼上旌旗猎猎飞舞,但不久,也势必会染上将士鲜血。
他静静道:「伏王失去了心爱之人,就与贺兰皇朝兵戎相见。最后牵累的,还是无辜将士和百姓。伏王每攻下一城,射月和贺兰皇朝又将多出多少孤儿寡母?那些人,同样痛失亲人,伏王可曾想过他们心中苦痛?」
伏羿俊脸一沉,「沈沧海,我带你出来,可不是要你又来教训我的!」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还真是不把他的威严放在眼里。伏羿颇觉无力地哼了声,圈着沈沧海腰身的胳膊加重了力道,算是给沈沧海的小小惩罚,成功地让沈沧海鼻腔里溢出声微痛呻吟。
「你不愿为本王打造武器也罢,不过么,你得——」
他故意剎住话音,见沈沧海回头,目露询问,他才凑在沈沧海耳畔沉声笑:「替我做另一桩事……」

天色破晓时分,矢牙去伏羿卧房外请示将士行动,喊了几声却无人响应。他吃了一惊,追问侍卫,才知道伏羿昨晚带了沈沧海外出,彻夜未归。
该不会遇到敌军出了意外吧?矢牙担忧之下,回到大厅上,调集伏羿的亲信侍卫,正准备派众人分头寻找。会馆外传来一声熟悉的骏马嘶鸣。
伏羿大踏步走进厅内。
「大王,你回来了……」丽姬早等得心焦,欢呼到一半,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她和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伏羿怀抱里。
沈沧海全身裹在伏羿的黑缎棉袍中,只露出头黑发。伏羿也是长发凌乱,衣襟半开,神情间带着满足。
厅上众人暗地里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很默契地让开条路,目送伏羿抱着沈沧海头也不回地走过大厅,随后又偷眼看向丽姬夫人。
昨天还在担心的事,今日就变成了现实。丽姬面对众人闪烁同情的眼神,又羞又觉气苦,粉脸涨得通红,咬着唇出了大厅。
厅上最吃惊的,其实是矢牙。一直以为伏羿对几次三番出言顶撞的沈沧海极有成见,没想到……
那个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的男子,被大王看上,究竟是祸还是缘?……他怔了半晌,一跺脚,走进内院。

伏羿的卧房里,光线很暗。
摆放大床的那堵墙壁前拉着幅墨黑绸布,直垂地面,将整个卧房分成了两半。
矢牙就跪伏在黑绸前,大气不出。
良久,伏羿磁性深沉的声音从黑绸后响起,带着揶揄淡笑。「你闯进来,就是为了替沈沧海求情,要我别戏弄他?」
矢牙硬着头皮道:「大王,你心里念着的,并非沈公子,大王何必伤他?」
他说完,便等着伏羿大发雷霆,谁知等了许久,黑绸后的人只沉默不语。他反而忐忑不安起来,试探着唤了声大王。
帘后人似乎轻喟一声,「我自有分寸。你出去吧。」
话说到这分上,矢牙也不好再逗留,躬身退出伏羿卧房。

沈沧海吃过一碗麦粥,刚漱过口,想叫仆妇找些笔墨纸砚来,好打发时间。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撞开。
一个年轻人拖着条伤腿走进,向他怒目而视,满脸的杀气。
「云将军,你怎么来了?」仆妇迎上前惊讶地问,下一刻便被云飞狠狠一拳打昏在地。
云飞鄙夷地打量着轮椅上的沈沧海,「你倒是很识时务,居然攀上了大王。以为有大王替你撑腰,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么?」
他拿起桌上烧剩小半截的蜡烛,故意在沈沧海眼前晃动,冷笑两声:「只要这根蜡烛,就可以把你烧死。将士们只会以为是你自己不小心打翻烛台失了火。」
沈沧海注视着眼前烛焰,平静地道:「是丽姬夫人恨我夺了伏王的心,要你来杀我的吧?想不到丽姬夫人看似娴淑,心胸却如此狭隘歹毒。」
「你住嘴!」云飞生母早逝,由长姐丽姬一手带大,对这姐姐敬重之极,听沈沧海出言诋毁,不由大怒,「姐姐她就是心肠太软,不懂争宠,否则早就能当上射月国的王后。」
「是么?」沈沧海竟微微一笑,看透世情的通彻。「所以你就在伏王的大补剂里下了毒,想谋害伏王?伏王若亡故,丽姬夫人如今正是后宫第一贵人,再抱养个伏氏的旁系幼儿继位,云家便能只手遮天,掌握射月大权。云将军,对么?」
云飞握着蜡烛的手一颤,眉宇间掠过几分狠色,干笑道:「你果然很聪明,留着你,迟早坏我大事。」
他甩手,将蜡烛抛向沈沧海。
眼看蜡烛即将落到沈沧海衣裳上,一枚薄如柳叶的飞刀倏地自沈沧海身后床榻低垂的幔帐间射出,在半空中打落了蜡烛。
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掌缓缓掀开了幔帐。
伏羿盘坐床头,冰蓝森寒的双眸紧攫云飞苍白脸容,嘴角勾起抹邪气微笑。「靠几帖掺了毒药的补剂,就可以扳倒本王,让伏家天下改姓云?云飞,你也想得太容易了。」
「你们?」见伏羿已经跨下床朝他走来,云飞这才从震骇里惊醒回神,意识到自己已落入伏羿和沈沧海布下的圈套。
那两人,一定早就发觉大补剂里给人下了毒,对他起了疑心,才在众人面前演上场好戏,激得他心浮气躁,三言两语就被沈沧海套出了实话。
毒杀君主罪无可恕,他更清楚伏羿对敌的手段有多毒辣,若被擒,他不死也会被扒下层皮。一念及此,云飞心胆俱丧,抽出腰刀奋力掷向伏羿面门,只盼能稍阻伏羿逼近的步伐,自己转头就往屋外跑。
他腿脚带伤,根本逃不快。刚奔出屋,就听到身后「当啷」一声,腰刀已被伏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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