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大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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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稳住了手指,但是我感到太傅没有稳住,至少,他头上的冕旒,没有稳住。
十二道冕旒在空气里胡乱而轻微地晃动着,似乎是在考验我的忍耐极限,也是在考验太傅的忍耐极限。
我咬牙,手上再次发力,把瓷片往阮双的脖子里,再送了一送。
这一回,我感到阮双在我的手底下,也微微颤抖了一记。
我想,大概我已经割得很深了。
我忍不住低头。
他的脖子被头发遮挡住。我只看到,一丛殷红从乌黑发丝间蜿蜒而下,爬上了他雪白的衣襟。
我觉得我已经到了我忍耐的极限。
我想到我忍不过太傅,心里头有些沮丧。
但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我的忍耐极限比太傅低,恰好证明了我比太傅更在意阮双。
这样的话,将来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阮双面前说太傅的不是了。
更重要的一点,太傅这般在意阮双,也只能甘居人下。而我如今在意的比太傅多,自然档次也高上不少,所以我不甘人下,也是十分有道理的。
想到这一点,我又非常高兴。
我正想得开心,却听太傅开口,低低道:“退下。”
我回神抬头,发觉先前将我逼得紧紧得侍卫们,如今已经让开了一条道来。
道直且长,一直通到了船舱外头,一直通向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希望。
太傅,竟然也没有忍住。
我一喜,紧接着一忧。
这喜的,自然不用说;至于这忧的……
我觉得我有必要先讲讲清楚。
于是我弯□来,侧头看向阮双,十分严肃地道:“你要起个毒誓保证,以后都是我上你,不准你上我。”
他闻言,微微皱眉,没有理我。
“否则我就不救你。”我认真地威胁他道。
他终是回过头来,看住我,神色冷淡,不说话。
可那眼神里头,明明白白就写着一句话:“谁要你救?”
我大怒,一把拽住他的肩头。
“救不救你由不得你做主!”我用力,想把他从椅子上拖起来,“所以你起誓也好,不起誓也好,以后都是我上你,不是你上我。就这么定了!”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我无法将他从椅子上拖起来。
他的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可却仿佛是在椅子上生了根一样。
我又努力拽了拽,还是无法将他拖起来。
我心下一凉,不由去掀他的衣袍。
他伸手阻挡。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撩开他的袍子。
他的双腿,被人用绳子固定在了椅子上。绳子绑缚得很紧,隔着裤子深深地凹陷进了肉里。
固定得这样紧这样久,他的腿一定麻了。
我十分狐疑地看了看他行动自由的手,道:“你喜欢被人绑吗?你若喜欢可以告诉我啊。干嘛要让太傅偷偷摸摸来绑你?我也会绑人的啊!”
他垂睫,没有吭声。
我将手里的碎瓷片抵上绳子摩擦,想把它们割断。
他再一次伸手,阻拦我。
“我已经没有长久端坐在椅子里的力气了。”他终是轻声地道。
我一怔,抬头看着他。
金黄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病态的惨白,病态的恬静。
我朝他恶狠狠呸了一口。
“那你刚才吻我咬我的力气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不等他回答,我重新低头,专心致志地开始用碎瓷片割绳子。
我才不管他能不能走。就算要爬要滚我也要让他爬走滚走。
他突然又伸手,一把从我手里抢过碎瓷片。
我气得要死,刚想张口骂他。
可才抬头,就对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不知何时有个侍卫贴近,正拿着刀要朝我的身上砍下来。
可是他砍不下来。
因为阮双已经抬手,死死捏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阮双的手指尖,还夹着我的碎瓷片。瓷片尖锐,和他的眼神一样,锋利如刀,嵌入那侍卫的手腕里,终是逼迫着他拿捏不住。
“哐当”一声,刀落地。
我慌忙避了一避。
然后我愤然扭头,看向太傅。
“我原本以为这是个杀你的好机会。”太傅不咸不淡地回应着我的愤然。
随即他扭头,又看向阮双,摇头道,“没想到你还悄悄撑了最后一口力气。佩服佩服。”
阮双半挂在椅子里,大口喘气,正用十分无奈的眼神瞪着我。
听到这话他回头。然后,他缓缓伸手,用沾满血的碎瓷片抵住自己同样满是鲜血的脖子。
“我还有一口力气可以杀自己。”他边喘边笑着回道,“林献寒,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这下太傅的脸色倏然变了。
“你要跟他走?”他问道。
“是啊。”阮双微微仰头,朝他淡淡一笑:“你既然改主意要杀他,那我也改主意了。”
太傅的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我赶紧将阮双连人带椅子往外头拖。
太傅没有拦我们。
===
我将阮双抱上小船,自己也上船,然后我解开绳索,努力划桨。
我不太会划桨。划了好半天才划出去一些。
太傅并没有派人来跟住我们。
我察觉已经划远了,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笑道:“还是你的威胁管用些。”
他没有笑。
我回头看着他。
他十分艰难地半挂在椅子里,一边喘气一边用手捂住自己脖子上先前被我划开的伤口。
血还在流,流了他半手
我连忙丢下浆,跑到他身边。
“你要紧吗?”
“你以前用割颈这样的法子杀过人吗?”他不答反问。
我想了想,摇摇头。
他盯着我看,眼神立马变得比头顶的阳光还要毒辣。
“杀人是不对的。”我对他的反应莫名其妙,只好道,“我没有杀过人,这是一件大好事。说明我不是一个暴君……”
“你知道人的脖子两侧有地方是割不得的吗?”他不耐烦地打断我,“那两个地方只要轻破,就是流血不止,血竭而亡。”
我再一次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我想,他可能是不大满意我的孤陋寡闻。
这死穴一事我的确不知道,但是学海无涯,这又怎能怪得了我?
不过,我若表现得好学一些,说不定他会有所满意。
于是我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告诉我,那两个地方在哪里?下次我拿你威胁太傅的时候,我保证,一定不碰它们。”
他用手抵上我先前划破的伤口,伤口里,还有血在不断涌出。然后,他朝我翻了翻白眼,冷冰冰地回道:“就在这里……”
“什么?”我眼前一黑,忍不住脱口大叫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肿么也回复不上……哭了……
☆、第 37 章
第四章:
我有些慌了,语无伦次地朝他大叫:“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太傅手里弄出来,你怎么能说死就死!”
他又朝我翻一记白眼。
性命攸关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力气朝我翻白眼。
我想他大概已经神志不清了,赶紧手忙脚乱地用手堵他的伤口。
他拦住我,没好气地道:“谁说我要死了?”
我一怔,指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疑惑道:“你不是说那个不能碰的地方‘就在这里’吗?”
“那个不能碰的地方,”他已经指上伤口,重新比划道:“就在这里……往上一分处。”
我一愣,随即大怒。
“你还是男人吗?前面干吗说话只说一半?故意吓唬我很好玩吗?”
“我还没说完就被你急着打断了。”他不紧不慢地回道。
我顿时语塞,只好气愤地朝他斜瞪一眼。
他被我用瓷片插入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悻悻咽了口唾沫,哼道:“你确定不是这里?你的伤口可是一直在流血不止。”
“你插这么深这么粗暴,”他朝我翻起第三次白眼,“我如果还不流血,那才真是死透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这番话,听上去十分的别扭。
好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
因此我非常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
然后我觉得,他分明是在怪我不懂技巧。
我十分地不服气。
因此我对他道:“不插这么深这么粗暴,太傅能放了我们吗?”
然后我突然想到,太傅放了我们,是因为阮双最后威胁了他。
这和我插得深与浅,温柔与粗暴,完全没有关系。
我顿时有些泄气。
他已经扯了一块裤脚,堵住脖子上的伤口。
他腿下的肌肤因此暴露出来,在阳光里泛出淡淡的绛紫色。
我想到他的腿被紧紧绑了很久,于是转身寻了一把船头割缆绳的小刀,欲将他腿上的绳索弄断。
他还是向先前一样试图阻止我。
不过他阻止我的手没有什么力气。
我一把推开他,直接把绳索割断了。
他身子晃了一晃,人便从椅子上毫无声息地往下滑。
我伸手,满满抱住他。
他的确瘦了很多。原本在我记忆里那高硕的身躯此刻摸上去单薄得很。
“太傅虽然那天没有烧死你,但是这些日子来……对你很不好,对吗?”
“别管林献寒了,你自己回柳源那里去,好吃好喝安度余生吧。”他不答,只是无力靠在我身上,轻声道。
我咬了咬唇,不吭声。
“想必柳源待你很不错。”他侧头努力看着我,又淡淡道,“你还能上人,还知道不举……”
我看着他,道:“你忘了吗?你说过,如果我敢放太傅一条生路,你就化成厉鬼,让我这辈子都不举。”
他愣了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笑什么笑!”我很生气,“不举是大事,开不得玩笑。”
他笑得更是开心。开心里头,还莫名夹带着一丝邪气。
我恶狠狠瞪着他,胡搅蛮缠道:“就算我不举了,我也要压人!”
他闻言突然隐匿去笑容,看住我。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
然后他平静如水地道:“把我化成厉鬼让你不举的那些话,都忘了吧。”
这回轮到我愣了。
“你不想报仇了吗?”我急道,“难道你和太傅相处了百日,你就被他感动了吗?”
“我是在想,你既然已经不举了……肯定身子也是欠佳……”他不紧不慢道,〃那我应该会比你活得长一些。所以恐怕无法化成厉鬼来缠住你。〃
我立马朝他“呸”了一口。
“明明我比你小,当然是我活得比你长!”我朝他梗直脖子道。
我们顺江而下。
我想我外公曾经联手太傅害过他,他肯定是不愿意见我外公的。
所以我没有再回外公那里。
他的身体似乎很糟糕,很快就在船板上昏睡了过去。
江风飒飒,吹拂过来,吹起他的发丝,吹上他的睫毛,清冷得和江水一样。
我摸了摸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脚。
冷得很,凉得很,没有一点的温度,几分不真实的飘渺感觉。
于是我把自己外面的袍子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他动了一动,睁开那一双一如既往凄美的眼睛,在阳光里看着我。
“你自己快回柳源那里去吧。”他轻轻催促我。
我看着他,咬住唇。
他伸手,又推了推我。
没有什么力气。
“我一个人回去肯定会不举的。”我朝他认真道,“不举是大事。我不要不举。”
说完这句我不再看他,直接跑到了船头去摆浆。
===
这条江叫泗水。
泗水的北岸,是太傅的地盘,泗水的南岸,是我外公的势力。
太傅和外公,都没有诚心要打仗的意思。所以我顺江下去十几里后,便只见青山绿水,再无军营。
后来江面变得十分宽阔平坦,两岸都是商贾码头。
南疆盛产稻米和矿品,北方有丝绸与茶叶,所以来往十分热闹祥和。人们忙着自己的生意,一点也没有家国分裂的隐忧。
这和我在京城里看到的,是一样的。
就算我们争得头破血流,这些布衣百姓,没有人在乎,这天底下究竟是谁做皇帝。
我不想让人找到我们。
所以我先在泗水的北岸当掉我身上的玉佩,得了一笔不小的银两。然后我又重新回到南疆。
阮双一直半昏迷着,只要有些清醒过来便督促我自己回我外公那里去。
我不想理他,所以有一次他又这样说时,我就直接了当告诉他,我耳朵不好,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气得朝我翻白眼。
我带着他在江边的一个小镇里盘下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就里外两间。外间有灶头,里间是一张床。
打开里间的窗,就能看到外头的江水,奔腾肆意,川流不息,好像携带了所有的感情一样。
盘给我们的是个老头,就住在隔壁。
他说,这本是他小儿子住的地方。但是他小儿子在南疆服侍一位先生起居,结果那位先生教了他不少东西,他竟然因此服侍出一些心得,十分受用,远近小有名气的样子,甚至京城也有人来请他做事,开价不菲。因此小儿子就去京城闯荡了。
这房子便自然而然地空下来。
我很想纠正他,南疆已经自立为国了,他所说的京城,已经再也不是南疆的京城了。
不过我没有纠正他。
我想,他们其实是不关心的。
当晚安顿好阮双后,我觉得肚子饿了。
于是我跑出去,想买些吃的。
夜深了,晚市早就关了。家家户户门口上都亮着灯笼,在夜雾里透出橘红色的光芒。
我揉了揉空荡荡的肚皮,朝着灯笼光咽口唾沫,悻悻折回。
折回的时候我路过隔壁那老头的屋子。
里头亮着支蜡烛,他似乎还没有睡的样子。
我想了想,走上前去敲门。
老头开门,问道:“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头,直截了当道:“我想吃东西。”
他拿了些生米和地瓜给我。
我没有接。“我不会做饭。”
他看了看我,又进屋去了。
很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