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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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
“要是被重霄知道了,免不得赏他们一顿罚,小弟子也挺可怜的,我瞧重霄去给礼尊报平安走远了,就顺手捞来了。重霄守了我一晚上,累坏了,还给我当暖炉呢,不想再给他添堵……”付云中说着抬头,对上飞声此时投来的目光,心里一个咯噔不对,赶紧改口道:“爱徒别误会!我跟你小师叔天清日白鬼神可鉴义比金坚情比海深……哎不对!”
说着,付云中又苦笑了:“总之你别这么笑了,虽然很好看,但总觉得离我很远,越来越远,快到天上去了。”
闻言,飞声一愣,嘴角带着三分嘻嘲的弧度随之松了下来。
相对沉默,好一会儿。
付云中叹一口气,环顾,道:“灰背呢?礼尊的人怕它帮你送信,用好吃的勾引走了?”
飞声终于开口:“恩。它愿意去,就让它去。”
付云中微笑:“别吃太肥了,飞不回来了。”
可不是。在这谁都瞧不清明朝的当口,哪怕一只牲畜,只要是为要害人物所有,谁都不敢动它一根毛。又有好吃好喝供着,就让它去吧。
付云中道:“你呢,没事儿吧?”
飞声低笑一声:“少了武尊凌峰,如今的云墟城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说着抬眸,定定看着付云中,“能把我怎样的,只剩一个你了。”
孤身踏雪,眼眸凌厉,直袭咽喉。
付云中顿了顿,也低头,轻轻笑了。
能轻而易举穿越礼尊和飞声两拨人马监控,无人之境般踏入这长和殿的,也只一个付云中。
飞声不再装了。
付云中也不再装了。
时候,到了。
付云中的声音静静响起:“所以你要打败我。所以,你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飞声从容妥帖,微微一笑。
连这微笑都微得快懒得笑了。
道一句:“你暗中送了我那么多人、财、物,倾力襄助我发展壮大,不过就是为了借我的势力为壳,不动声色,堂而皇之,渗入云墟城,去揪出云墟城的秘密,和站在云墟城背后的那个人。所以你只需开个头,点个拨,推个手,抓住关键时刻,牵好关键的人。剩下的,我们一个个自会各入角色,替你完成,还自以为是为的自己,拼尽全力。”
“……你早就知道,还得装作不知道,又得想法设法破局自保,真是难为你了。”付云中叹,“不过你这方法还真不错,简单轻松,釜底抽薪。在这三军火并,一方败北,两军相接,我方占优,最后决胜关头,你随手一抽身,胜负立换,我还真败得落花流水。”
“会么。”飞声反驳得干脆,“你的势力藏得比我深太多,我至今无法明辨。明恩是你的人,重德、重瑞、重墨竟都是你的人。还有呢?重习、重渺、重荷还有我其余所有人马,都是你的人?”
付云中道:“这倒不至于……我说过,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都好太多。你走,不但失去一大助力,我的人也会动摇。所以我不会让你带着你的人走。哪怕就你一个人走。哪怕你是要上天当神仙。当大妖怪也不行。我要你留在这污泥地里,陪我。”
不大声,不铿锵。
听似玩笑,笃如誓约。
只眸光璀然,眉眼额头更扬起三分。
不是故作姿态的气定神闲。压迫屈服的气势都不需要。
而只是就这么笑着。
哪怕对方拒绝、反抗、口出恶言,或杀或留,他还是这么个一夜江南的笑容。
飞声静静看他,淡淡一句:“凭什么。”
飞声不言,不笑,尤其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便比平常更多了三分,甚至五六分的清冷疏离。
而如今,飞声还是那个飞声,唇角也还是那个笑容,竟却更是清冷疏离,似近犹远,微妙得好比脱去了一层拨如蝉翼的壳。
“就凭……你没走。你在等我。”付云中再次环顾早已整理得几乎一干二净的房间,又笑盈盈地看回飞声,“凭你明知带不走我,却还想带我走。”
飞声冷哼一声,听不出是嘲弄还是认真:“除了跟我走,你还能去哪。”
付云中却敛了笑容。
想起胡杨树下,他曾对飞声道,天下之大,竟无我可去之处。
彼时的飞声长长一叹,无需思索,不必斟酌,带些无奈,如许自然地一句,你哪儿都不必去。只需站在这儿,等着我来。
而如今的付云中,看定飞声,慢慢,慢慢又笑了。眸子里再一次欣然,宽慰,一点一滴地柔软。
也微叹一声,带些无奈,如许诚挚地一句:“天下之大,我站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可去之处。”
他是认真的。这就是付云中推敲了十二年,所得出的答案。
飞声一愣,眸光闪动,半张口,却终究无言,撇开目光。
付云中面上的笑盈盈便更是眉目弯弯了。
飞声撇开目光当下,付云中握着银链的手腕一紧,指节一错,刹那,出手!
银链一端既凶且狠,直扑飞声面门而去!
飞声却似随时戒备,脑后长眼,随意一侧头,已避过袭击,反手攻来!
付云中手腕一收,袭去的银链顿时折回,袭向飞声后脑!
飞声攻势不缓,整个人却往后腾空而起,足尖一点,正踏在银链之上,着力恰好,位置恰好,硬将银链随着身形踩在地上!
本由付云中控制的银链顿时失去方向,打旋半周后,拖着长长脆响垂落于地。
付云中竟也未退。
而是迎着飞声攻来的手掌,探出手去!
探得还比飞声更轻、更快,更带着另一道唏嗦脆响!
是银链的另一头!直被付云中“扔”了出去!
又是付云中见鬼似的打法,飞声眸光一跳,已来不及收手,被付云中抓住手腕往前一拉,银链呼呼一绕,两只手都被缠了个死紧,抽都抽不出来。
自己的手也被一道缠了个动弹不得,付云中还似很得意,痞里痞气地握了飞声的手,嘻嘻笑着抬到两人身前,故意让飞声看清两手交叠缠得有多紧一般,凑近了脸,不知好歹道一句:“爱徒真客气,这是要喝交杯酒呢?酒在哪儿呀?”
飞声一顿,无可奈何轻吐一口气,一脸的此人又病发。
但他知道付云中是故意的。两人都有伤在身,默契地只比力量技巧,不用归云剑气,本就为避耳目多年不敢明目张胆练武的付云中,要想赢过飞声,就只能靠一向礼让谦和的“大师兄”最不擅长的近身战了。
付云中又嘻嘻笑了。
笑着的晶亮的双眼,却陡地往下一沉。
未退,整个人往下一蹲!
比付云中的双眼更为闪亮的银链,打横着直袭飞声胸口!
一端被踩,一端绕紧,中间长长的链子,还在付云中一手掌控之中!
不能往前使力,往后便可!
一手被付云中拖着,还有个人还在身前蹲着笑眯眯看他要怎么办,飞声退也退不得,进也进不得,眉心一皱,另一手迅疾而出,直“点”向银链正中!
付云中一愣。
他知道飞声不知为何生气了。但这直接出手点向银链,是要做什么?
还不仅出了一指,而是两指齐出!
听见两声连成一声的彭铿一响,付云中不必抬眼看,已突地明白了。
飞声两指齐出,竟是将正中一节链子“截”去了一段!
抬眼看时,被截去一段的中央一节顿时脱落,银链随之断成两段,分左右两侧自飞声身前滑过。
毫发无伤!
不仅毫发无伤,飞声反掌将截出的铁条握于掌心,登时如同多了一把细小锋利的刀刃,毫无滞碍,一气呵成,攻向付云中!
付云中大赞一声:“好!”
还没好完,人已站起,抬手格挡。
还没挡下,乍然眼前一黑,浑身脱力,豆大冷汗急渗而出!
发觉付云中一瞬痛苦面容,飞声亦猛一睁眼。
砰然倒地。
缓了好一会儿,付云中才喘着气,找回清晰视线。
一看清,就笑了。
两个人都倒在地上。飞声看似压着他,实则双膝着地支撑重量,并未将付云中当肉垫。
也难怪,两人手还绑一块儿呢,不跟着付云中倒下还真不行。
又缓了缓,付云中才明白,飞声的手正揽着他的腰,是给他当了肉垫了。顺带把绑在一起的付云中的手也背在了身后,彻底动弹不得。
付云中眨眨眼,定定看着眼前极近处,飞声也定定看着他的双眸。
鼻尖相抵,吐息相缠,飞声一脸凝重,也不知是怕看不清付云中,还是怕付云中看不见他,还是怕错过付云中依旧温热的呼吸。
不陌生的距离。可有多久,没见到飞声这般担忧神情了。
付云中噗嗤又笑了。
他这会儿明白了。飞声方才的愠怒,是在气他明明撑不住,还不知节制玩儿似的大打出手,这下真打到地上躺着了。
“哎,果然近身战也打不过你啊……”付云中愿打服输,再加一句,“可这一刀……”
说着,转头,瞥向一侧。
飞声随之看去,目光又一沉。
付云中一手背在腰后,另一手手背着地,被牢牢抵着,亦是动弹不得。
抵着他的,自然是飞声的手,更是飞声手心紧攥着的,那段被截出的铁条。
断口倾斜,平整如切,比细小锋利的刀刃还坚硬有力,飞声虽已收力,依然刺破付云中掌心皮肤,钉入血肉之中!
飞声同样被反力所伤,割破指掌,只紧握铁条不放。
汩汩鲜血,污了飞声指节,自付云中虎口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地面。
看着付云中似全无痛觉,温和微笑,黑暗中愈发宁静的容颜,飞声的眸光更深沉了。
忽便想起从小到大,尤其是长大后,付云中偷袭飞声时极偶尔被飞声所伤,就是这么个轻轻浅浅,却九霄云外般的笑容。
差些以为又听见付云中说,对的。就该这样的。哪怕敌人伤在你面前,死在你面前,不该手软的,就狠心到底。若不然,死的,就是你。
此刻付云中亦看回飞声,继续说完:“你现在不扎下去,以后,就没机会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一章
语调依旧轻轻浅浅,却一字一句,砸在了飞声心上。
飞声终于紧锁眉头,恨恨瞪了一眼付云中,瞥向一旁。
却无法反驳。
他不是没有猜过,只是不敢确定,竟真的猜对了。
付云中,就是消失十二年的青尊亲传独徒,重明。
才会在初遇时便拥有一身强大得莫名其妙的归云剑气。才会在昨夜之战展现出一身比莫名其妙更惊世骇俗的归云剑气。
若是重明,在此时此境,风雨飘摇的云墟城横空出现。
青尊之位,还能做谁他想?
付云中从来都玩笑般说着的话,就要成真了。
若成青尊,飞声,真的要喊他师“尊”了。
那时的飞声,还有这个资格,喊付云中一声师尊么。
但那时的飞声,是绝不会再有这个机会,将付云中压制于地,一刀扎进付云中掌心了。
看着飞声面上的风云起伏,付云中却不笑了。
尝试着自背后抽回手。并未遇见多大阻力。银链依旧捆缚,缓缓伸到飞声背后,搁在飞声腰上,哄孩子似的拍了拍。
飞声不言不动,任付云中反将他扭作个负手在后。
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飞声,付云中轻道:“是啊,凭什么呢……”
另一手已翻腕,探指一抽,夹住掌心铁条,弾向一旁地面,轻轻脆响一片,付云中道:“就凭你想单枪匹马带走我。明知带不走我。因为我不会走。”
飞声还是静静看着,任付云中血迹斑斑的手握住了他的,十指相扣般的姿势。
付云中一不做二不休,搁在飞声后腰上的手掌使力一推,姿势立换,将飞声压在身下,还笑着继续道:“凭你要将你同样辛苦积累十年的人力财力物力都送与我。因为若带不走我,你便会走。”
付云中俯身,凑近飞声。
再次极近处碰撞的眼眸。无比确认彼此存在的温热吐息。
相视,眸光闪动。
忽而各自挫败一般,同时错开视线。
飞声一叹。付云中将头埋在飞声颈项,又不知好歹,低低笑了。
原以为是铜墙铁壁后掩藏完美的波涛汹涌,却原来一个对视,一瞬闪动,已土崩瓦解。
不会说白,不会点破,不会戳穿。
更似戳穿,一眼点破,如同说白。
这是十二年时光的力量,还是十二年陪伴的力量?
“就凭我也不会放你走。就凭我舍不得你走……”
说着,抬了原本与飞声缚于一处的手,彰显自由一般,轻触飞声耳后发髻,渐渐往下。
付云中的自由,亦是飞声的自由。
飞声却还是不言,不动。
等着付云中靠着他的肩,凑着他的耳,说完:“我要你在这污泥地里,陪我走。走到头。”
指尖顺着耳际、颈侧、肩头,一路往下。
隔着上好的软薄衣料,故作无意,滑过飞声胸前最柔软敏感的地方,惊起指下皮肤一阵紧绷。
继续往下。
捻着飞声腰带,缓缓扯开。
审查战果似的,付云中嬉笑抬眼,眸光和动作却都随之一顿。
因为飞声压根就没看着他。
或说,是看着付云中脖颈以下的某处,皱着眉头。
付云中想了想,嬉笑便成了苦笑。
正对窗口,俯跪姿势。
即将消散的最后一抹夜色,带着窗棂雕花的影,照进付云中打斗中被拉开好些的衣襟之中。
若是愿意,飞声能轻易自衣襟中瞧见付云中的胸口,乃至小腹。但他的目光不带情色,只停留在付云中脖颈以下,接近左肩的某处。
付云中不必看,也知道飞声看着的是哪儿。
飞声虽也是贫苦出身,如今一身肌肤,着实比付云中的好了太多。
满身早已脱痂,深浅留疤,连付云中自己都时而看着发了呆的一处,便是连着左肩的颈项,极近颈部大血脉的一个年深日久,已小胡桃大小的深色疤痕。
跟边上归青俊留下的深长剑伤一比,这“颗”疤痕着实可爱多了。
成长,不关年岁。更多的,是一生的际遇。
比如十二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