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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半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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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收拾,随之爆发平民起义,吐蕃王朝从此分崩离析。
  会昌二年距今,也已十七年了。
  唐老道:“我便将我所知的西域诸国动向告诉了付兄弟。一晃眼,安史年间镇守此地的仆固怀恩将军逝去多年,他嫁去回鹘和亲的女儿们也早已离世。如今我朝圣人英明,颇有太宗之风,而吐蕃与回鹘都衰落了这么多年,若再不奋起,别说再败我朝,单是不被族人自相残杀,吞并放逐都难了。”
  如今,正唐王朝第十八位皇帝李忱在位。
  ——李忱,初名李怡,初封光王。生母原为镇海节度使李锜侍妾郑氏,李锜谋反失败,郑氏入宫当郭太后的侍儿,后被唐宪宗李纯临幸,生下李忱,是为穆宗的十三弟,敬、文、武宗的皇叔。
  李忱幼年便知韬光养晦之道,在宫中常被人认作愚钝,惟有唐穆宗曾抚着他的背说:此为我家英物。长大后,李忱愈发韬晦,公众场合从不开口说话,而文宗,武宗都看不起这个皇叔,常戏称为“光叔”。尤其是一身豪气的武宗,对他更是无礼。
  民间传言,武宗为保皇位,曾想杀死光王李忱,派中常侍四人将光王抓来,浸在宫内茅厕中。宦官仇公武有心搭救,假意已杀死光王,而将其送出皇室。李忱由此沦落民间,于新吴县百丈禅寺出家为僧,受百丈禅寺齐安禅师诸多照料。三年后,会昌六年三月,武宗弥留,未立太子,宦官马元贽等拥三十七岁的光王李怡为皇太叔,并更名李忱,后继位为有唐以来惟一以皇太叔即位的皇帝。
  大中元年,刚刚继位的李忱颁下一道圣旨,敕新吴县百丈禅寺“大智寿圣禅寺”的匾额,并要求各地改尊崇道教为尊崇佛教,可说是印证了曾出家为僧的传言。
  李忱性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惠爱民物,击败吐蕃,收复河湟,人谓小太宗。算至今,已在位十三年。
  飞声微笑:“他倒是关心国事。”
  “小付什么都关心哩!”唐老也跟着笑哈哈,“他还问我在榆林住了这许多年,有没有听说过云墟城出过和青尊地位相对的,特别的尊长,我问他什么叫相对,什么叫特别,他挠头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飞声面色不动,心头却蓦地窜过付云中曾问过他的一句,你可知,云墟上下,哪怕地底,可有一处,唤作“地元宫”之类的名字。
  唐老还在爽朗地笑着,飞声已缓缓起身。
  直立,躬身,毕恭毕敬,深深一揖。
  唐老疑惑地顿了笑声,下意识也起了身,赶紧扶住飞声:“贤侄?你这是……”
  飞声未抬头,保持姿势,静静一句:“今日,飞声有一事,想请唐老相助。”
  “好说好说,贤侄身居高位,这真是折煞我了!”
  “但这件事,飞声认为,唐老定会相助。”
  唐老更疑惑了:“究竟何事?”
  飞声抬眸,看着唐老,淡然坦荡,一字千钧:“救命之事。”
  唐老被眼前年轻人绝不符合年龄的,无声、无意、不蛮横、不压迫,却刹那摄人心魂的气魄震了震,未及答话,飞声已朝门口微侧了头,道了声:“进来吧,秀娘。”
  门外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才有轻轻推门声响。
  连吱呀声响,都似小心翼翼,畏畏缩缩。
  像极推门而入的年轻女子。
  女子直视唐老的眼中,更多了犹未干去的泪痕,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唐老更讶异了:“秀、秀娘?!你怎会在此?不是被夫人赶了出去?”
  听见唐老话语,秀娘的泪水奔涌而出,疾步往前,扑入亦向她行来的唐老怀中。
  唐老安抚着怀中几乎看着长大的姑娘,一个劲道:“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呀!!”
  飞声帮着将秀娘扶到一旁坐了,轻声道:“好了,把你知道的所有,都跟唐老说说吧。”
  秀娘点头,擦了擦泪痕,带着哭腔,终于开口:“……唐爷爷!你可知,夫人虽将我赶出府门,但真的苛待于我,也只得在门口被众乡亲围着看时的那一推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秀娘,年仅十五,出身贫苦,若不是一个月前被刘氏赶出家门,服侍刘氏便已有七个年头了。
  刘氏,绥州刺史张泽正妻,长安大族千金。当年违逆父母之命,定要嫁与仍是无名小卒的张泽为妻而几乎与家族决裂,跟着张泽相濡以沫,数十年风风雨雨。于张泽终为朝廷赏识,青云直上,被擢为正四品下的绥州刺史后,才随之得了朝廷赐封命妇,重得风光。
  如今,却也只是个被供奉于主母宝座之上,锦衣华食,面目和善,坐待年华的半老人像罢了。
  为何?最近风声更盛了,大略半个榆林城百姓都知道,是因为哪个身形苗条,杏眼削腮的女人。州府之地,传言自是更甚。
  “可那时候,我是真不知道……我年纪小,出门也少,认得人也不多,他们也不会与我问询那些事。所以遇见兰心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秀娘在唐老的安抚下渐渐平静,语调也顺了,“该是四五个月前了,我在长济堂里,偶然遇见云墟内务掌事方雪娥的贴身丫鬟,兰心……”
  兰心,方雪娥带入云墟的贴身大丫头。
  年已二十出头,未嫁,总是垂着眸子,一张干净端正,犹为沉静,比年纪更成熟三分、缄默三分,乃至沧桑三分的的脸庞。
  跟着那样的主子,注定谁都不会与她关系如何好。无端的指责与孤立,她的本性究竟如何,是不会有人去管的。
  长济堂,榆林最大的药铺。专为云墟城供应药材,因此名声颇大,有些名贵药材,连绥州州府都找不见,必得此处才有。
  五个月前,秀娘为找一味药材而来长济堂,碰上了同来抓药的兰心。兰心主动与秀娘攀谈,教秀娘辨别药材的方法,秀娘不疑有他,心存感激。而后数次,秀娘来长济堂抓药,几乎总能碰上兰心。之后,兰心将一包药材交给秀娘,对秀娘道,这是云墟城供与高位官职者的滋补汤药,一人一份,药方皆同,她主子主掌内务,多腾出了一份送与秀娘的主子,以示往来。
  说到此,秀娘又抽噎了:“我是真不晓得……当天夫人恰好去庙里祈福,我便先煮上了,想给夫人个惊喜。没想等夫人回来,大丫头宝珍来厨房唤我,见着还未煮好的汤药,一听我说原委,脸色就不对了,急急跑了回去……好会儿却又回来,脸色更古怪了,道是夫人沉思良久,喊我煮好了汤药,给她送过去便是……”
  唐老听着,面色也凝重了。
  秀娘继续说着。
  汤药煮好,送与刘氏。
  刘氏当着秀娘的面,慢慢喝个精光,面色沉静如水。
  如此,秀娘每回去长济堂,都自兰心处得一包药材,煮与刘氏,如是三个月。
  刘氏从来不说什么,点个头,便叫秀娘收走,还如往常,儿孙般待秀娘。
  只是说的话越发少了。有时候秀娘偷偷看着她的主母,都能见着刘氏或坐或站,发呆似的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爷回府过夜的时候,也越发少了。
  “兰心问了我几次,夫人喝了没有,我如实答了,她便松了口气的样子……”秀娘的泪水又下来了,眼眶早已红肿,“一个月前,我犯了个小错,主母却一反往常,发了好大的火,直叫我收拾行囊,要将我赶出门去。我哭喊求饶,却不顶用,只得收拾行囊。主母一直在边上看着,也不大骂,直到我要出门,乡亲们聚在门外头看着,才出手推了我一把。当时我便有些奇怪,这简直是推给别人看似的。果然,等我走在街头,宝珍姐姐偷偷招呼我,引我去了现下暂住的小院子,替人做些女红,日子也过得安生。”
  “……我若没记错,在你之后,小莲、小香和蕊儿,也相继被赶出张府。”唐老的目光渐次清明,“那包药材,定有问题!长济堂方老出名严格,方雪娥倒是有本事,买得通方老手底下人。刘夫人身体已虚弱,为免新主母入门后苛待你们,尤其是你,或会下杀手,才早一步将你们遣离。”
  秀娘抽噎起来:“对!我也是在外头的一个月,才听得街坊邻居对我道出那些传言来,才知自己错得离谱,只是不知主母为何明知有鬼,亦坚持喝下。”
  唐老道:“兰心与你的药材,可还有剩在张府之中?”
  秀娘道:“当天我收拾行囊,哭得人都痴了,将来不及熬煮的药包也装进了行囊中……”
  唐老大喜:“在何处,待我们一验便知!”
  闻言,秀娘却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唐老不解,一旁飞声终于起身,自怀中取出一包药材置于案几,开口:“我已验过了。唐老亦可再验一次。”
  看着飞声沉肃的面容,唐老想起飞声开头那句“救命之事”,心头也冷了:“里头究竟……”
  飞声望向窗外。
  窗外白茫连片,沉沉蔽日,瞧不清旦暮。
  “方雪娥想要入主张家,势单力孤,自是不能有人挡在她的前头,尤其是张刺史求之不得的子嗣。刘氏虽多年不曾生育,当年却的确为刺史添了位公子,难保不会再孕。加些滑胎的臧红、麝香、牵牛、莪术,倒也正常了……”飞声缓缓说着,“但若只此,我们也不必麻烦唐老出面,找刘夫人一谈了。”
  唐老的脸色苍白了:“我曾是已夭折的王公子西席,教过王公子《论语》,与刘夫人多年交情,绝不能眼睁睁瞧着刘夫人遭人暗算。”
  “暗算……的确是暗算。算得,还很彻底。”飞声终于回过头来,直直看着唐老,“彻底得,快连命都没了。”
  唐老闻言,禁不住也站起身来:“里、里头还加了……”
  飞声开口,沉沉两字:“水、银。”
  ————
  三日后。
  “撷英会”风波渐止,礼尊携诸尊考核评定,于参会的一百六十三人中初选了七十九名弟子,入围“初兵行”。
  初兵行,可算是新一届弟子们必须闯过的第一道难关。
  真刀真枪,或除恶匪,或敌强盗,或面猛兽,得以过关者,才算是真正入了云墟城,成为关门弟子。
  明朝,便是“初兵行”的日子了。
  飞声探手,帮青禾理了理长长鬓发。
  青禾方喝了药,沉沉睡去。
  睡在了她自己的闺房里。在江见清宫中待了三日,也没查出个名堂,明日又是初兵行,终于得了礼尊放行令,被桑哥和飞声带回晚来风。
  看着青禾又暗沉了些的眼窝,和更苍白了些的面色,飞声微叹一声,替小姑娘放下纱帐。
  出门,直往酒楼二层行去。
  路上遇见今日当值的刘二。端着几盘小菜的刘二一见飞声,就凑了上来。
  “小爷是要往桑哥处去吧?”平日混惯了的,刘二也不多做客套,跟着飞声往前走。
  “嗯。”飞声道,“有何事?”
  刘二拧了眉头:“是这样的,俺们家媳妇儿最近身体不大舒坦,看过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丹尊虽常碰见,但我这号小人物开不了那个口,就想去桑哥那儿看看,针灸一回。听说桑哥为人有些怪,我便先问了付哥儿,结果付哥儿给我来了句,要看人家心情。”
  飞声微笑:“说得倒也没错。”
  刘二的眉头拧得更憋屈了:“我问是怎么个看心情,付哥儿又来了句,‘要是人家心情好,给你扎朵梅花都行’……”
  飞声忍不住笑出一声:“行。我替你问问,他今日心情如何。”
  刘二赧然挠头,跟着飞声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厢房。
  刘二上前一步开门,里头桑哥正对窗台而坐,正自斟自饮。
  桑哥还是那张汉人看来不知该说眉清目秀还是深邃俊朗的脸孔,略带孤高的眼角总带着比三分多些,比五分少些的异域风情,偶尔微挑着看人时,便是个七八分的惑人。
  但今日的桑哥一脸淡漠如水,惯于揣摩的刘二一见之下便回头朝飞声使了个眼色,意思大略是,看来心情不佳,没戏了。
  飞声轻轻点头。
  刘二放下小菜,例行说句“慢用”便退了出去,带上门。
  “青禾睡了?”桑哥道。
  “嗯。”飞声走近,“这会儿云中也该吃完午膳,回笼觉去了。”
  “不会睡多了么。”
  “丹尊当也在玄明宫里,会喊醒他的。”
  “见清啊……”桑哥轻笑,“他两个,还指不定谁喊谁起床呢。”
  飞声也笑了,坐在了桑哥身边:“处分下来了。礼尊力排众议,由赵招德选择去留,老赵哥选择了留下。”
  “虽然赵招德一口咬定他只是隐姓埋名的江湖客,未有任何目的,但有谁信呢。信了,也不敢再放他在原处。礼尊这么一招,老赵哥怕是真的被老爷子收买人心了。”
  “老爷子的心思,本就难猜。”
  “我也没猜到。”桑哥沉了嗓音,“不论是老爷子的,还是小姑娘的。”
  飞声看向桑哥。
  桑哥停下酒盏,面对飞声,坦诚道:“是我疏忽。其实那夜青禾闯入玄明宫,我就在边上守夜,却还是装作未见,放她进去,才……”
  飞声凝眉,眸光微亮:“你见着了?”
  桑哥点头:“夜色下瞧不清神情,我只道青禾是来探望付云中病情,毕竟云中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还在心里头想,莫不是来找云中私奔的吧。”
  飞声苦笑。
  桑哥看向窗外:“可惜,还是如上回一般,什么都没问出来。不知这一回,是否也是上回的人马,用的同样的密宗邪门功夫。”
  飞声不语,亦看向窗外。
  晚来风地处繁华,不论自何处窗台一望,都是大半个榆林城收入眼中。
  现下这个时候,最为惹人注目的,便该是城头戏台了。
  榆林城里最大的一座戏台,足有三层,碧瓦飞檐,十分气派。
  戏台,自然是拿来唱戏的。
  此刻已布置得满满当当,来回忙碌云墟子弟也收工回城了。自然是为了明日“初兵行”而备的。
  初兵行,至少三年一度的云墟盛事。云墟城吸纳人才,与民同乐,每届都会在出发前邀请绥州最好的戏班子,为百姓们唱上一整天。
  待唱至日暮,初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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