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倥偬,辞丹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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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翎愣了一下,直直看着他,似乎一时间难以理解他说的话,好一会儿才慢慢颓然地靠在墙上,眼睛轻轻垂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殷烨不语,“重要吗?”
“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想的,大概……”他忽然低下语气,“真的是这样。”终于说出口的话居然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殷翎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不停后退不停忍让的人,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去争取,而对殷宸的态度,一直一来都已经不像是原来的那个殷翎了,他从来不肯去想自己对殷宸有多么的不同,从来不肯承认感情的改变,却在不知不觉中去抓住,甚至……想要让那个人留在身边,即使是用这样的方法。
可是,现下被殷烨道出,他忽然觉得,无所谓了,就算是血缘就算是伦理就算是横亘在世俗之间,他殷翎想要的也绝不放手。
忽然,就笑了起来。“我不会把江山当棋子,当然也不会真的去拿万千百姓去做赌注,只是……”他静静看着殷烨,“我好像明白了。谢了,三哥。”只是想要的再也不会用那样的方法去得,那样婉转迂回,甚至让自己和对方都陷入困境,实在不是他殷翎会用的方法。
殷烨眼神一动,缓缓把头撇到一边,不再说话。
殷翎的笑意又渐渐盛了,他忽然觉得,有这样的兄长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他忽然很想很想回到明杨,早一点早一点见到那个人。
还没等到兄弟俩彻谈一番,营帐外传来冲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士兵,“将军,黎国的军队正向我军营内突袭。”
“什么?”殷烨猛然坐起,连带着殷翎也坐直了身子。
“他们攻到哪儿?”
“约接近我营一里之内。”
“命黑骑军火速帐前集合,正面迎敌。”殷烨沉声吩咐道,随即看了殷翎一眼,夜色中反见幽深。殷翎会意一笑,把唐觅唤了进来,话却是冲着殷烨,“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麒麟,可不正是守护之神么?”
殷烨却似不放心般沉吟不语,殷翎眉稍一挑,“你可不要会错意,以麒麟军现在的实力护我后方自是薄弱不堪,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是他们最擅长的。更可况,在这个双方理应回复战力的时候发动战争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你是说……军粮?”
“不错。”
“我日间所见,我方军粮并不在营中已是无后顾之忧,既然他们要破釜沉舟,不如就让麒麟军来为他们彻底断断后路。”
殷烨闻言脸色才终于有了舒缓,他不是不明白,这既是胜算,也是挑战。
这个战机如果是上苍给的,他们只有稳稳接住。
可是殷翎殷烨不在意,不代表唐觅也不当一回事儿。
“五殿下,麒麟军……”这样一支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战争洗礼的军队真的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殷翎慢慢靠到墙上,“先前的那一场打完,黑骑军受伤的人不少吧。”
“恩。”殷烨点头,“想不到他们居然还有力发动突袭。”殷烨皱眉,忽然脸色一边,“难道…是前方的哨队…”
“如果不是探查的小队出了状况就不会到了挨到现在才知道状况了,一般而言,偷袭这样的事情都是他们那一部的人去做的,可是现下,大部分的士兵要挡在正面,想要分出一支队伍去做这件事,不仅要配合还要机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这样的人,还不如我们去做,麒麟军的人虽然…”殷翎瞟了眼唐觅,“但是,以我之见,去做这种事情未尝不会成功,即使失败了我们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回撤。”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若是错过,确实可惜,殷烨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
他知道,殷翎想要的不是什么立功的机会,反而是寻找机会让跟随他的这支队伍成长起来,那么,回到明杨的日子也会更近,如此,也好。
30
失手被擒 。。。
火光冲天。
处处都是厮杀的喊叫与血液的飞溅。终于到接近黎国阵营的地方,殷翎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沾染到的血迹,那血尚未干涸,已经分不清来自敌我谁方,心,不是不震荡的。纸上谈兵固然决胜千里,灰飞谈笑间。然而融身沙场才知,这里没有招式,没有花样,甚至容不得思考,只有不断地手起刀落,不断闪躲,砍杀,才能拼出一条生存之路。那一刻,心底最柔软的渴盼简直就是奢念。这些年,殷烨就是这么过的么?
要躲过敌人的视线而潜进敌方阵营,殷翎在来时就做好了准备。此番身着黎国士兵的装束混迹在变装后的麒麟军当中,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极小的做了个手势,唐觅会意,带领一个小分队朝事先得悉的粮饷处贴近,殷翎则带着剩下的二十几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主营帐外,不远处,暗杀掉的哨兵与值夜侍卫身躯还未僵。
这样的两手准备防的就是有意外情况发生,真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些真正垫后的人就要同敌人巧妙周旋,以障眼法拖延和突袭来确保主力能够安全撤离。
主帐内烛火通明,空气里有战场上难得的空寂意味,依稀能看见还有一个高大人影在来回晃荡。殷翎屏息靠近雕开帐篷一角,帐内的一切立刻清晰的映入眼帘。
沙石堆砌的模拟战场分布图旁,不是黎国第一大将军赤猎又是谁?看样子他正一门心思在推演着战局,手中的小旗和石子时不时被他圈圈画画,殷翎在帐外看的透彻,不禁眯起双眼,他没预料错,看来这次的对手果真是有些斤两。
忽然,帐内之人嘴角泛起一个算计得逞的笑纹,手下一顿,那最显眼的一方锦旗直直插进自己阵营的最中间处,赫然就是殷翎所站的方位!殷翎浑身一僵,电光火石的一瞬,某个从未想过或者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念头突然划过脑海,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猛地回过身,只来得及发送一个紧急撤退的信号,自身已经被黑压压的大军团团包围在中间。
帐帘掀起,赤猎从帐内走出,施施然挥开一众将士来到殷翎面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俘虏,非常优雅的弯下了身,行了一个使者遇见拜访国家王子的礼仪,“尊贵的五皇子殿下,欢迎来我黎国军营做客。为了恭候您的大驾,这份专门为你麒麟军的信号弹而研制的软筋散我可是特地备下的,未知五殿下可还满意?”而面上尽是倨傲嘲笑的神色。
殷翎不语,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眼中有说不出来的平静,因为深知,只有真正的俘虏才经不起得势者的嘲弄。启唇相激,也就等同于承认失败,而他,还不到。
赤猎也在看殷翎,那双眼甚至让他错觉此刻正流露着无限悲悯。久不见殷翎出声,赤猎怒极反笑,双手抱胸好整以暇,他相信,他还有的是机会可以让面前这个人开口,只是他难得认真的正了正脸色,在手下带走浑身疲软的殷翎之前,他凑到殷翎耳边说道:“能够捉到你,我阵前五千将士的性命不算白花。”专属于一个独断嗜血将士的残忍面色表露无遗。
殷翎陡然抬眼,一瞬间,眼底的阖暗遮掩了一切。
殷宸是被梦惊醒的,在回明杨的路上被一场梦生生惊醒,梦里的情景已经记不清了,只朦朦胧胧记得一片一片斑驳的血色,他从黑暗中坐起身,靠在床沿边,抚着额头遮住眼静静的喘息,没由来的心悸让这场带着血色的梦有了别样的味道,久久才吐出一口气。
慢慢转头望向窗外,暗夜无月,他抚着胸口,怪异的窒闷感让他有些难受,那些许久不曾想起的东西浮在眼前,让绝丽的脸蒙上了戾色,垂在身侧的手渐渐地握起,脸上的表情转为平静,那些柔软的东西终究被沉沉压到了最底层。
殷宸仰头,手又抬起,又一次覆住了双眼。
无论多想追求心底深处最想要的东西,可是,总有一些责任是必须承担的,总有一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总有一些愿望是不得不去为之牺牲的。
离皇城越近,殷宸的表情就越冷漠,几乎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让他走到了现在的一步,只是,已然如此,就绝不容许回头。偶尔也会闪神,想起桃花树下的那个人,偶尔也会不忍,生生扼杀已然涌出的东西。只是,身为男子,身为这陈朝殷家的皇子,会让人动摇的东西就连妄动心念也不可。
与其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摇摆,永世不得平静,不如从来就不存希望。
殷宸曾对天起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明杨的最高处,以奠基曾经逝去的灵魂,以奠基早已褪色的自己。
暗夜里,静静笑起来的男人妖艳、绝丽、高傲,可以用最优雅的姿态俯瞰世人,只在眼底藏着永不足与外人道的深沉的绝望。
31
事出有因 。。。
大漠荒烟蒸腾着人光裸的每一寸皮肤,黄沙顺着拖行而刮开的伤口进肉进骨,绳子很短,不断颠簸着马尾后被紧绑住双手的人,远远看,极像拉着一个被人遗弃的的货物。
直到蜿蜒而开的拖行痕迹撞上一具死骨,地上的人终于在昏迷中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马上之人一脸冷漠的翻身下马,手中拎一件单衫,二话不说就胡乱披在蜷缩与地面的人身上,血花瞬间在单衫上一簇簇燃烧,难耐的高温不过片刻就将血水蒸发结痂,若是单从复原效果而论,果见得是甚有奇效的,然而策马之人却不容他安逸,掀掀衣领,确定衣服已同伤口黏连,手下一顿,竟是毫不犹豫地剥下衣服,血肉分离的‘嘶拉’声一刹那攻陷心脏,饶是殷翎内力一贯浑厚,仍旧一阵痉挛,倒抽的冷气闷进胸腔,解脱不了的窒息。
赤猎蹲□,唇边的笑极是邪煞,语气意味不明:“你倒是很能忍。”
殷翎眼皮都不抬,全无应答。
“今晚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大家仍旧照之前的安排安顿下来。”一阵恢弘的应答声,赤猎豪纵挥手,士兵们便各自散去。
殷翎心想,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了,虽然仍然不得不顶着赤日,但是总比……总比刚才那样好,感觉着身上的血一点点被蒸腾,他的脸色忽然扭曲起来,真是…有点让人难以忍受啊,一个人伏在角落里,痛觉慢慢变得麻木,嘴角不由掀了掀,他有些艰难地抬起手遮住眼,阳光透过指缝透了出来,苦笑一点点爬上了脸,自己,真是天真的可笑,这算不算自作自受呢,不知道三哥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明杨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他好不好…如果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会不会为他担心?
“哧……”笑了出来,竟然还有笑得力气,是不是还该庆幸?心,柔软了一瞬。
于是,连踢在身上的力道都显得小了很多,殷翎侧躺在地上,暗暗地想。
“哟,五皇子殿下笑得这么开心,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回去了之后一定要建议刑部改改法令,若是犯人都是被这样对待的,那国家实在是太危险了。”
来人脸色一变,陡然阴沉下来,倏尔,又带上了笑。“五皇子倒是悠哉,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些,看来,这样的对待五殿下完全可以笑纳嘛,如此,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五皇子会挨不到我国了,其实五殿下根本不用担心那些东西的。”来人蹲□,一把抓住殷翎的下颚,缓缓笑了起来,眼神锐利阴翳还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五殿下不会有机会回去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黎国过日子吧。”
殷翎艰难地摇了摇头,“虽然七殿下盛情难却,可是翎毕竟是陈的人,七殿下这样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吧。”殷翎的表情始终淡然,连笑也笑得平和。
“哼!”苍阙冷冷一笑,“本王向来觉得五殿下是个识时务的人,想不到也是寻常样子,真没意思,枉本王惦记殿下惦记了那么久。”说着,松了手,殷翎无力地倒回地上,却仍是笑。
“翎不知道原来七殿下还有这份心,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明明是笑语,却是藏不住的讽刺。
苍阙身子慢慢前倾,仍是俯视,“怪只怪三年前五殿下给本王的印象实在太深,五殿下的所作所为,本王一直铭记在心。”
殷翎扬眉。
“三年前本就是一场游戏,七殿下又何必那么认真?”
“游戏?可不是!”苍阙伸指沾了一点血迹,在之间摩挲。
“三年前殿下故意让南宫郡主推下水,不就是为了一个合理的战争借口,可是没有借口要开战还不是一样打起来,那种东西对黎国有意义吗?”
“是,或许你说的没错,只是,本王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输,特别还是输在一个小孩子的手里,五殿下当年可是给了本王深刻的教训呢!”语调奇妙的高扬。
殷翎心中叹了一声,当年那场国宴之时,他故意在二哥的人救起苍阙后,用了点小手段威胁他,让他改口是自己落水。一是为了让黎国找不到借口,二来…也是下意识地想让南宫玉华认为二哥不会是他的良人,如今想来,真不知该说是祸是缘了。
“离我国不远了,五殿下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吧!”
“准备?”
苍阙站起身,俯视微笑。“咱们可是准备了一场盛宴来招待五殿下呢。”
殷翎突然没由来的一怔,看来这次真是前途黯淡啊,心中叹道,脸上却不动声色。
“七殿下何必呢,想要什么不如直说,这样拐弯抹角,真不像黎国的风格呢!”
苍阙摇了摇头,“世人都知道,五殿下可是明武帝心中的一块宝,是陈朝上下最骄傲的皇子,当然不能等闲视之了,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殿下,给大家一个惊喜。”他加重语音,‘惊喜’二字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