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腰带-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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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的语调说:“但是我害怕啊……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我抱紧他,用这幼小的躯体支撑他。
如果我能够更加强大,更加有力,更加体贴的话……也许他现在就不会深陷于这种痛苦。苦涩的情感在灵魂中蔓延,他的眼泪顺着我的领口滑入,我想起从前卡尔也曾这样在我怀中哭泣,而此时的心情和那时候的心情完全不同。
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对人鱼的怜惜,而现在……是带着绝望的惊慌失措。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想起每每追问,阿止都会告诉我时机未到,我还没有准备好。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还……无法承担这些事情……也许他原本打算隐瞒我一辈子,因为也许我一辈子都无法为他抹消这些痛苦。
三十四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要他继续说下去。
说的人筋疲力尽,而听的人也已经耗尽心神。只有狂风和怒雪依旧呼号翻卷。
那天之后,阿止再没有显露出过他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痛苦,连同他的爱情,过去,全部都一起埋藏在他成熟优雅的外表下。晚上我们还是睡在一起,他会握着我的手,在这寒冷冬日仿佛唯一的热源。
这个冬天真冷。
冷得突破了我关于冬天的所有记忆。
而随着寒冬越来越深入,天气只显得更加残酷。海面已经被冰雪覆盖了,银灰色的天地显得冷漠又孤寂。
人鱼城堡收起了古老的吊桥,有时候我站在城垛上,能够看见灰白色的雪原里有孤高的狼在长啸。这些狼群看来已经很难得到食物,它们总是围绕着城堡徘徊不去。
阿止建议男人们一起去猎狼,因为这些畜生的叫声实在扰人清梦。但是我知道,他只是单纯无法入眠而已。
管家不赞成这个提议,这大概是这座城堡里唯一见过过去的我的人了。但是他已经实在太过衰老,双目昏花,头脑有时候也会有些不清醒,所以他没有从我身上发现什么蹊跷。有时候他叫我苏少爷,也只会被别人认为是胡言乱语。
他的大部分工作都已经交给了他的接班人,但是我和阿止都很尊重他。因为他毕竟是最后一个接触过我的过去的人了。
虽然有着管家的反对,最后猎狼部队还是从城堡出发。我骑着我的小马被他们簇拥在中间,阿止原本是不想带我去的,毕竟就算我准头很好,现在的身体也无法承受猎枪的后座力。但是我不同意离开阿止身边,自从那天之后某种不太妙的预感总是在我头脑中徘徊,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总之绝对不会是美妙的东西。
至少如果阿止要面对危险,我希望当时我就在他旁边。
由于路面被大雪覆盖,我们骑得很小心。被挑选出来的马儿都很有经验,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中午的时候我们在一片树木围拢的空地上生火吃了些东西。我站在一个树杈上,能够看见城堡青灰色的外墙在寒风中孤独挺立。
我从没有在这个角度这样看过人鱼城堡,只觉得那些恢弘的高墙和里面堂皇的装饰在此时此刻都好像火焰余灰,清冷空泛。
阿止把我抱下来:“跌倒怎么办?”
“你觉得我真的是小孩子吗?”
他笑着来揉我的头,非要揉得连鸟雀都不肯来做窝才罢手。但他虽然这样嬉笑着,我却还是能从他眼底看见那些沉淀在深处的愁闷痛苦。
我也抬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你从小就想当海盗,不知道要时常站到瞭望台上观察海面吗?”
“那水手看见什么了?”
“没有看见狼,但是好像看见有人。”
阿止略觉奇怪地把我放回树上让我站好,他自己爬上更高的枝子。
这冰雪覆盖的莽林在城堡与海的另外一边,是人鱼堡私有的领地。百年前人们骑马通向外界所要经过的那些道路早就被森林侵占,只在偶尔游玩的时候会从那些野草覆盖的古道上经过。就算是晴好的天气里也不一定会有人在,更何况是这样暴雪不断的时节。
“你看那里像不像有人点火升起的烟气?”
这样的天气里火光和烟气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形成。阿止搭手朝那边望去,突然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他一定凭借身高看见了我看不见的东西。
“应该是有人——还有狼。”他把我抱下树,“你在这里等我们,看好马。”然后他又把一只巫术袋塞在我的怀里,“可能是有人遇难了,我们要去救他。”
这一次我没有坚持跟他一起去。他带着城堡内精壮的男人们很快就消失在了白色的森林里。厚实的雪地使得我在失去他们的背影之前就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我的小马在一边跺着蹄子打着响鼻,偶尔将脸凑到我面前晃一晃。我拍拍它的鼻梁。其它人的马则显得非常安静,偶尔转动耳朵,似乎是在捕捉雪林里细碎的声响。
忽然间此起彼伏的狼啸声穿透密林席卷过来。孤傲而凄厉的声响使得一整个森林都仿佛在同调回应。这突如其来的狼啸太过慑人,有匹马受惊了,人立而起,然后朝着树木的间隙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头马长嘶一声追过去,我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马。阿止他们虽然带着猎枪,但是这雪域的狼群为什么发出这样凶猛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巨响回荡,林中躲藏的冬鸟腾空而起穿越云霄。
是他们开枪了。
只开了一枪,这之后一切回归寂静,吓得浑身僵立的马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我站到树上张望,那缕青烟已经熄灭,但是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耳朵和眼睛都失去了作用,等待的时间万分地难熬。
他们是回来了,还是继续在追踪狼群?有人受伤吗?不,没有听见人声。终于,我听见细细的马蹄声和人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传达过来。由于雪地吸收了大部分声音,使得我听见的时候眼睛也已经看见。
“阿止,”我从树上跳下来,“怎么了?”
应该是担心我的缘故,阿止走在最前面,他把我抱起来:“有个人,狼群是跟着他来的。”这说法让我觉得奇怪,但是在我开口询问之前其他人也已经进入空地了,还有刚才跑离的那两匹马。
一匹身上驮着一个裹着毛皮的人,从那衣服的邋遢样子来看本人一定更加狼狈,而另一匹马身上不知道驮着什么,仔细固定在马背上,倒好象是个小孩。
原来这两匹马是去接主人的。
阿止带我朝那边走去,其他人已经把两匹马悲伤驮着的人和——我以为是小孩搬了下来。这时候我看见那孩子包裹在一块布中,布上血迹斑斑。
“阿止?——”我忍不住出声询问,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给那个昏迷者灌此前在这里热过的烈酒。另外一个男人则将那孩子抱下来放到地上。
这时林中又传来一声狼啸,我吓了一跳朝那个方向看去,身边却响起比那里更近的一声。
蹲在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咒骂,我忙看去,只见包裹着那个小孩的布已经散开了——里面包裹的不是个孩子,是一头狼。
血液是从它的后腿上被子弹击中的地方淌出的,血液沾污了它华贵的毛皮,但是并没有使它高傲的气质折损一分,它醒过来对着想要靠近的人呲牙低嚎着,外面的狼也更加骚动不安。
“老爷,怎么办?”这个男人是人鱼城堡的养马人。
阿止示意人们先退开,然后他把我放下,自己则蹲在那个被捡回来的男人身边。几乎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提起那个人的衣领在那个人脸上打了一巴掌:“不想让它死就给我醒过来。”
……这个粗暴的家伙。
我忙凑过去,这才看见那个被捡回来的男人的样子。他有一张线条分明的俊朗面庞,浸染北欧男子特有的气质,只是现在脸色苍白,冻得嘴唇乌青,样子非常狼狈。而他那从斗篷里露出来的璀璨金发就好像浸泡在日光的染料里染成的,耀眼夺目,更让他狼狈的面孔黯然失色。被阿止打了一巴掌的头侧向一边,我真害怕他被打坏了,但没想到他却居然真的醒了。眼睛只睁开一点点,露出细微的秋日晴空一样明朗的蓝。
他轻声念了一个名字,我们都没有听清,但是那头狼安静下来了。然后他又说了什么,最后拉住阿止的手:“给我救它。”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再次陷入昏迷。
“混蛋。”阿止粗暴地说出这句话。而我则目瞪口呆——那些都是这个男人的狼?
那么它们每天围在城堡四周,是在向我们为主人求救吗?
也许是因为金发男人的话使得白狼终于安静下来,马夫简单用布条绑住它的伤口止血,外面的狼群也退开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们重新上路往朝城堡走。到达城堡的时候天色已晚,狼群一直缀在我们身后,直到我们进了人鱼城堡之后它们还蹲在墙下守着。
我对那个训狼的男人不免有些好奇,又觉得他的容貌非常眼熟。
接下来救治的事情归医生管,我帮不上忙。于是吃了晚餐之后就回去睡觉了。因为医生坚持认为我是个孩子,不准我在他救治病人的时候晃来晃去添乱。
诶,小孩子啊。
阿止救回来的男人在三天后就出现在了饭厅里,他坐在能供二十四个人用餐的长餐桌的一侧,璀璨的金色将连日大雪在城堡投下的阴霾尽数驱散,蓝色的眼睛也已经熠熠生辉,好像打磨完美的蓝宝石,白皙的皮肤和精壮的身材显示他的身体健壮——这从他迅速恢复的健康也可以看出来。
这毋庸置疑是个美男子,但是当我这样看着他的时候,有总觉得有某种微妙的异样传来。
他的足边是那只皮毛银亮的白狼,由于后腿上的伤没有好,所以卧在一边,但听见我们的脚步声马上将警觉而野性的视线投来——这真是头好狼,即使受伤也不忘保护自己的主人。不过男人安抚的拍抚动作很快让它安静了下来。
男人抬手朝我们打了个招呼:“哟~止!”
看起来这是个开朗率直的男人。从他对阿止的亲密称呼上我猜测他们原本就认识。阿止接到我的视线,点点头:“嗯,我们原本是朋友。不过他可不像我这么懂礼貌,如果你不想和他一起吃饭我就把他踹出去。”
我笑起来。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阿止似乎脾气格外暴躁。但我对阿止的朋友很有好奇,毕竟我对他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一起吃饭挺好的。”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然后朝那个男人打个招呼,“你好。”
他的确挺不礼貌,盯着我看了半天但是完全没有回应我的意思。他惊讶的眼神多少让我有些尴尬。
“抱歉,我做了什么吗?”我这样问他,他却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抓住了我的手,万分激动而语无伦次的大喊着:“天那,天那,我居然……天那!”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阿止已经掰着男人的手腕把他甩到一边,然后把我抱起来。不知该说是怕人将我抢走,还是不愿意别人碰我。
那个男人揉揉手腕,俊朗帅气的脸上一副大不服气的神情,但更多的还是惊诧:“喂!止!这是医生告诉我的小少爷?他是你的儿子?他是你跟苏的私生子?!”
“……”
我看见阿止的眉毛挑起来,明显不悦地跳动着,那个男人却还在嚷嚷着诸如“你找到他了,他在哪里,他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一个孩子,以及这小家伙已经这么大了你欺骗了我很多年”一类的话。
最终他唠唠叨叨的莫名其妙的问题使得阿止的怒火无法遏制:“你这个笨蛋!你见过男人生孩子吗?!”
但是那个金发野蛮人毫不退缩:“他小时候就是娘娘腔,我早就怀疑他是个女人了!”
“……你才是娘娘腔!”阿止暴怒地把我放在我的椅子上然后过去提起男人的衣领准备揍上一拳。
我终于知道自从见到这个男人以来所产生的这种微妙的熟悉以及不悦感是什么了。娘娘腔这耳熟的称呼,以及那头标志性金发让我不难想起来这个野蛮人的真实身份。
我捂着额头对现状感到万分无可奈何:“文森特?”
除了那个没礼貌的粗暴小子,恋姐的无理取闹小少爷还有谁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呢?
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在我和他的姐姐本该订婚的那一天,之后到现在大约已经过了将近十年,想不到他在长相上倒是突破了小时候的粗俗野蛮,性格却还是让人这么不敢恭维。
……不过阿止遇见他果然性格会变得格外暴躁呢。
难道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吗?
互相怒吼着诸如“苏看起来就是很像女人”,“他是个男子汉”,“你看上去也像个娘娘腔”,“你想吃点儿苦头吗”这一类的话。这种没营养的争吵我完全插不上嘴。
蹲着在地上的文森特的白狼低吼了一声,好像想上去帮忙。与其说担心他们在打架中误伤,我更加担心那野兽咬到阿止。正想再次尝试出声让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那白狼的肚子底下忽然钻出来一个黑色的毛团儿。看上去不会比我的巴掌更大。也许是在睡眠中被文森特和阿止的吵闹声弄醒了,它迷糊地左右摇晃着然后抬头对已经站起来的白狼叫了一声。
“咪呜。”
“……”一只猫?
白狼看了看跟阿止扭打在一起的文森特,又看了看那只猫,最后果断地扭头再次蜷起身体把那黑炭一样的小猫护在自己柔软的腹部。
我猛然觉得这不靠谱的性格果真不愧是文森特的狼。
然而那只黑猫却不愿意继续在狼肚子地下睡觉了,它滚着圆脑袋挤出来,踩着狼头跳到我脚边,一边叫一边用头蹭我的裤腿。我只好把它抱起来拖到手上。
我可不觉得我异常招猫咪喜爱,难道它认识我?
我想起在人鱼角遇见黑的时候他的确有一只这么大的黑猫……
“弹珠?”黑猫对这个名字不大搭理。
啊……弹珠是绿眼睛,这一只的眼睛是灰蓝色的。
我正想着,黑猫却突然跳上我的肩膀,又一跳趴上我的头发。
这仗势真眼熟……
“炭笔?”
“咪呜~”
这小东西听见我叫对了它的名字,一高兴竟然从我头上滚下来,脚踩着我的鼻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