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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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另一边的赤练看着这一幕静静的笑了开来,眼泪却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下来,白凤悄无声息的站在赤练的边上:“他笑了。”两人都有些静默,并非不曾看过卫庄笑,只是瞧见的总是挡在虚假面容的前头,寂寞而又危险的笑容,和他的心一点也不贴近。
赤练近日总是哭,哭卫庄的狠,哭卫庄的不留情。爱上这个男人,就注定苦,哪怕他对自己没有半分爱恋。如今他笑的如此欢畅,赤练却还是要哭,哭卫庄的苦,哭卫庄的痛。白凤难得没有嫌弃的嘲讽赤练,而是静静拍拍她的肩膀,一同看着笑着的卫庄和气鼓鼓的黑麒麟在说话。
“他累了。”赤练说,艳丽的女子眼眸中有些忧伤:“他从来都没怪过盖聂。”她又说了一句:“他在等。等盖聂何时肯低头,何时肯来堂堂正正的见他,何时肯放下那些苍生大业,何时肯放弃骄傲。”赤练倚在柱子上:“这次的导火索来得太急,首领真的是累了。”
“盖聂在寻找这一切的起源,他太无情。”赤练淡淡的叙述着,脸上的两道泪痕被冰凉的手指拭去:“盖聂想要继续拖延下去,可是他拖了十几年,于是当这一切开始就无法结束。他们之间,总有一个人要结束这不伦不类的该死的纠缠不清的关系。”白凤于是静静的听着:“我们无法插手,对么。”赤练撇过头看白凤:“我们从未能介入他们之中。”艳丽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平静的让人心惊。
过了一阵子,卫庄放下了盅碗,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趴在他膝上安然酣睡的黑麒麟。黑麒麟一下子清醒的过来,卫庄也不言语,起身进屋。黑麒麟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卫庄,向赤练走去。夕阳昏沉的很,想来是快要夜了,卫庄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夜晚降临。
近日他总是做梦,且是重复无数次的美梦:因为怀有身孕,卫庄总是半夜疼痛难忍,腹中的孩子又不知怜惜,每每腰背酸疼不已便罢,腹中却是先一步闹个翻江倒海直直是想去了卫庄的半条性命。而自从盖聂来见,又复离开之后,卫庄却觉得疼痛逐渐缓解。
昏昏沉沉睡到半夜,差不多应是卫庄疼痛难忍的时辰,总有人将他揽进怀里,悄无声息,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耐心抚摸着他的腹部,微微按着他酸疼的腰背,按着穴道。疼痛逐渐缓解的时候,又有一股纯正而又温暖的感觉从冰冷的手心流入身体,支撑着他真气几近枯竭的身体,身体依靠的地方,有很淡的草药味,让人觉得舒适。“小庄。”梦里的那人总是如此轻声叫唤,声音低哑柔软的像是盖聂。
卫庄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不用谈他今世杀戮众多,他也不认为盖聂会千里迢迢从齐鲁之地跑来鬼谷,肯舍得下他的苍生大业,而手下各个,也无如此纯正深厚的真气内力来支撑他的身体。故此,虽是觉得蹊跷,卫庄却也不过将其当做一个梦境,一个美梦。
待到卫庄安然睡下,卸下警惕。盖聂才摇摇欲坠的扶着桌子边角走出来,赤练便站在门外,艳丽的半张脸被阴霾深遮,嗫喏了半响才敢问道:“你……没事吧?”盖聂旧伤复发,心口疼痛不已,真气方才输入卫庄体内又大量流失,只觉得身上一片阴寒,却也不想赤练担心:“无妨,你照顾好小庄,我走了。”赤练便失魂落魄的见着盖聂捂着心口那一片晕染了殷红的衣裳,努力维持着脚步的平稳,近乎跌撞的走了。
“我终于明白,我输在哪儿了。首领……”
过了几日,卫庄的美梦也便散了去,他倒不觉得什么,赤练却是心急如焚,乃至借任务之名,私底下到齐鲁之地走了一遭。墨家正在筹谋下一步的行路,倒也没人关注着偏僻小院,几名功夫浅薄的墨家弟子偶尔路过,也被赤练特地藏匿的身影骗过,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房间里置放了两张床榻,盖聂看起来正在沉睡,正躺在端木蓉对面的床榻上。一左一右,皆是闭着眸子,呼吸微弱,像是两具尸体。赤练也不去管那端木蓉,疾步走到盖聂身旁,伸手便要探在盖聂的脉搏上,却被死死抓住了手腕。盖聂这时睁开了眸子,看见是赤练,也不松劲,只是歪过身子咳嗽了几声,举起另一只手擦了擦唇角的血丝。
“小庄……咳咳,…他…出事了?”盖聂半撑起身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赤练觑了他一眼,冷嘲热讽:“也不瞧瞧你如今的模样,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吗。”她虽是嘴上没有好声气,手却一点也不含糊,甩开盖聂的手,从腰间摸出个玉盒子,双手倒也快,一开一合,一片血参已经塞进了盖聂的嘴里。
“咬完给我吞了。”赤练将玉盒子塞进了盖聂的衣领里:“本来是给首领养血补气的,不过对你的身体应该也有益处。”盖聂沉默的含着血参,见红衣的艳丽女子不屑的站起来,又添了一句:“若不是为了首领。”倒也没了下文,只是甩甩手干脆利落的走了。盖聂一笑,将血参嚼了嚼,吞咽了下去,浓重的苦涩滋味蔓延上喉咙,盖聂翻过身,只觉得身体一片暖和。
先前卫庄靠着那纯正浑厚的内力支撑,倒是近来虽是依旧有些疼痛,也不至于让他死去活来,日子便一天天的过,赤练到山下的村子里跟着那些个产婆问了一些注意的事项,又买了些必备的东西,自己也学着挑了些绣花样子。黑麒麟坐在边上有时也会打趣赤练变得贤妻良母了,赤练却遮了一片阴霾,手上的针线却没停下。
漂亮的大红色撇花的琵琶襟小袄,赤练牵起两只小袖子瞧了瞧,心下却是一片黯然。那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分穿得上。篮子里还搁着两块长命锁,一块金一块银,还有一个小玉镯子。正常孩子用得上的,她赤练全想了个齐全,也都备了个齐全。
远目看着卫庄的房间,赤练心里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搁在心上,小心翼翼敬畏着的男人,如今要为另一个男人产下后代,这是一种怎样的耻辱。赤练固然愤怒,可她却也明白,如果她不识抬举,不懂进退,那么她今天就站不到离卫庄这么近的位子。虽然距离依旧那么远,那么近。近的咫尺可见,远的摸不着,瞧不透。
大抵是盖聂的伤势也好了些,近日里也频繁的在鬼谷山脚下的村子里出现,李斯还是固定着时间送来奇珍妙药,都是些稀罕的药材,一点一点的吊着盖聂和卫庄的命。赤练有时候看着明明渴望相濡以沫的两人却坚守着自己的高傲两两相望之后擦身而后,就会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伴随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悲伤。
大概真是疯了,赤练第一次发现,自己能爱卫庄爱到这种地步。
日子一点点的消磨,该到的终是要到的。当夕阳一落,赤练端着水进房的时候,卫庄正卧在榻上闷不出声,眉头皱得很深,看起来有些痛苦,雪白色的内衫逐渐染红,吓得赤练几乎掉了手里的水盆。“怎么也不知道喊人,这情况多久了。”倒也顾不得尊卑礼仪,赤练扶着疼得抽搐不已的卫庄,轻轻拍着背让他顺气。
“半个……半个时辰,起初也不觉得有异。”赤练听得卫庄的脸都近乎扭曲了,想必是疼的紧了,她虽是黄花闺女,尚未出阁,不过韩国贵族里的阴晦见得多,倒也习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只得拉了被子,顾不得卫庄下身粘稠与否,又抚着他的胸口一下下的顺着气,待到卫庄像是好转了些许,才出门去唤黑麒麟和白凤。
卫庄倒也知道现在是危急关头,难得的忍住他的羞耻和高傲,低头看着折腾了自己将近十个月的胎儿,也不知是苦是痛,酸涩一起涌上心头,汗珠密密麻麻的顺着鬓角滴下来。实在是疼的受不了,卫庄便一下下的抚着腹部,嘶哑着嗓子:“乖……乖……”他素来将这孩子当做负累,当做一个吸食他血肉的死人,何时如此温柔的抚着腹部轻哄,孩子倒像是听懂了,听话的很,顺着卫庄的抚摸安静了下来,卫庄却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心头一片茫然,倒是莫名的想起盖聂来。
鬼谷外喧哗一阵,赤练要黑麒麟去拿了袄子,所幸热水是清晨就烧好的。便推搡了白凤去寻盖聂,自己急匆匆的翻出那些白布和剪子来,抱着黑麒麟递过的盆子就进了房间。这时卫庄再是哄劝也是没用,下身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蔓延上来,冲击的他几乎忍不住叫出来,痛声死死憋屈在了口中,脸色也近乎铁青。
盖聂是随后就到的,看起来精神气好了很多,倒也没以前那么一贯的死人模样了,赤练也来不及对他说什么,顺着中衣的边上拿起剪子剪开,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赤练目不转睛,也无暇去理会那些个羞涩和廉耻,将黏在卫庄腿上的裤子剪下来,然后丢在地上,慢慢的将边缘拉下来,免得弄疼卫庄。
血很多,触目惊心。盖聂坐在床边上,赤练取了几根金针,扎入卫庄的穴道,眼见着逐渐陷入昏沉的卫庄再次疼的睁大了眸子,赤练心如刀绞,却只是冷静的警告盖聂:“给首领输真气,看到他要昏过去的时候,就捻动金针。”她起身去洗了洗手,身体颤抖的厉害,手却稳稳的。
衣服被拉开,赤练明白,胎儿长到这么大,卫庄又是男子之躯,若是再不引下来,恐怕是一尸两命,男子骨盆天生就比女子狭小,卫庄疼的死去活来,却也不见得孩子下来多少。赤练顺着他腹部的轮廓一点一点的顺着胎儿,起先倒还好,孩子乖巧的顺了下去,赤练觉得卫庄的肚腹微微松软了些许,还未来得及庆幸,卫庄就闷哼了一声,显然是疼的紧了。
急忙伸手探了去,果不其然,孩子死死的卡在那儿了,骨盆太小,胯骨太窄,也无人为卫庄扩充,此刻倒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赤练手上一用力,卫庄便如同将死的鱼几乎要跃起来,脸色从铁青转为惨白,汗水打湿了底下的床铺。
“盖聂,你过来。”赤练的唇也几乎失却了血色:“麻烦你……用内力,震裂首领的胯骨。这虽然痛极,却是现在最有效的法子了,让这孩子下来,日后还能调养回来。”盖聂沉默了会,刚要松了手,便被卫庄死死抓住。近乎涣散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盖聂,卫庄全盘崩溃,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见得他口张张合合便余了二字:“师哥。”
低头亲吻着卫庄惨白的唇瓣,盖聂眼底一片柔软:“我不走,小庄,师哥在。”卫庄于是便安下心来,自下身传来的疼痛让他再次抓住了床单,盖聂顺势抽回了手。赤练让了位置:“我内力阴柔,怕伤了首领的身子。”赤练微微揉了揉卫庄的腹部,努力让他好受些。盖聂抿了唇,皱着眉头,扶着卫庄的腰身处,双手微微滑下,手上一使劲。
“啊——!”
骨头断裂的声音并不响,却足以让三人胆战心惊。卫庄隐忍了许久的惨叫终于发了出来,凄惨的哀嚎在狭小的房间里传播,门外的黑麒麟听的几乎软了脚,心神慌乱。若说方才是惨白,现下却真真是面无血色了,盖聂手上迅速染上了血红,腥臭的血味让人有些窒息。“去洗洗手,第一个水盆。”赤练倒是镇定,推了盖聂一把。
胯骨裂开,骨盆也随之松了下来,如今便是卫庄的后(河那个蟹)穴出口太过紧,怕这孩子还未出来,便先死了。赤练终究脸皮薄,揉了揉卫庄的后臀,感觉孩子又滑下来不少,盖聂过了来,显然是被刚刚卫庄的模样吓着了:“……。”他一言不发,脸色却差的吓人。
微微抬高了卫庄的腿,赤练看看盖聂:“帮他扩充,不然这孩子还是产不下来。”盖聂看着疼的死去活来的卫庄,咬牙摇头:“不了,这孩子……这孩子别生了,小庄…小庄他。”到这时候倒是退缩了,赤练憋屈了一心窝子的火当即宣泄了出来:“你胡说八道什么!现在你叫他别生了,当时做事怎么不好好想想!现在若是不下来,一尸两命,你盖聂的种我不稀罕,首领的命却不是闹着玩的!”盖聂被赤练一顿斥骂,倒是沉默不语了下来。
那厢却是卫庄的气息逐渐弱了下来,盖聂和赤练倒也顾不得什么,两人都是新兵上阵,一个是刚当爹爹,一个是初试产婆,倒也没晃得手忙脚乱。盖聂按着赤练的意思帮着卫庄扩宽着,赤练抚着卫庄的腹部努力让那孩子下来的更快点。
卫庄虽是疼的厉害,却也明白折腾自己死去活来的那个孩子若是不下来,自己怕是也要断送再此,倒也暗暗咬牙加了把劲,努力将那孩子产下来。洞口虽小,却好歹勉强能让孩子下来,盖聂抽了手,见他下体涌出一大滩血迹,心里若说不心疼,那才是骗人。
涨得有些青紫的小孩子终究是下了来,先是圆圆的皱巴巴的脸,赤练和盖聂见孩子下来,倒也寂静了,盖聂握着卫庄的手一阵阵的输着真气,努力修复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倒也给了卫庄力气,孩子刚产下,被赤练处理,抱去清洗。卫庄的下体却像是血崩,血流不止,盖聂吓的几乎停了气,便见得那些污血逐渐的止了,只是有小小的细流还在留。所幸盖聂眼疾手快,抽出金针扎入卫庄的穴位,让他暂时止血。
幸亏有盖聂给他输送真气,倒也没伤了根本的元气,虽是看着恐怖,但是调养几月便能恢复过来。孩子倒是壮实,一出生便有十斤多半,赤练让盖聂喂卫庄几片血参,自己则抱着已经睡得香甜的孩子悄悄出了门去。卫庄已然晕厥,倒是脸色逐渐红润起来,盖聂近日被那血参补的,倒也好上许多。
一个睡,一个看。听赤练说,刚生产的人是极虚弱的,三人闹腾了大半夜,这孩子倒是顺利产下了,只怕后半夜卫庄发高烧熬不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盖聂看着血迹斑斑的被子,抚摸着卫庄的鬓角,寻思着给他换一床被褥,再帮他擦净了身子。卫庄怀上孩子的时候是深秋,如今十个月已满,倒是差不多进了夏天,春夏交际,虽说算不得多炎热,却也是极为暖和的。
他于是站起身来,却还未走,便被迷迷糊糊的卫庄抓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