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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异闻录〗魇师风物sosophi-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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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岁!!!”周绯焦急。“危险——”
  在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挡在她身前。第一口,啖在他肩上,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淌下来。
  千岁一声尖叫,推开了他。“别碰我!”
  她抬手遮住眼睛。护腕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隐约看出纤细的左腕上是一朵精致的胭脂色鱼纹。跟他之前见过的,周家祖父腕上那朵,一模一样。
  周绯呆呆看她。“千岁同学,你……”哭了……
  少女身影一僵。“没有!”
  人面藤突然退避三舍,惊恐地哀叫起来。
  光,像神迹一样出现。
  黑斗蓬的男人从甬道中慢慢走了过来,手中握着一团光线。是错金锁。锁上还残留着驱魔结界的灵力。此时它发出强烈的光,驱散了祠堂内经年不散的瘴气。
  “小千,你还好吧?”
  “你怎么来了!”实在不怎么友好的口气。
  那男人温和地回答:“七月十五已经过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进来看看。”
  “不要叫得那么亲密,以你的年纪还比我小一岁。”千岁圈住自己已经疼痛到麻木的身体。错金锁上散发出的光同样能伤害身为魇师的她。她体内的契约妖怪小八,同样奄奄一息。
  被错金锁的光照到的人面藤狂乱地摆动起来。群魔乱舞。阴灵噩泣。妖藤在顷刻间化为飞灰,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一切,静寂下来。
  错金锁上的光慢慢湮灭,残留的灵力消耗殆尽。祠堂外,天已经亮了。有光线投射进来,虽然依旧昏暗,但已经模模糊糊能看清屋内摆设的轮廓。
  “千岁……”男人突然激动地低呼一声,声音里压抑许多深沉的情绪。金属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清吟。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他三步并作两步,扶起倒在地上的女尸。依旧洁白无暇的肌肤,仍然散发出美丽的光芒……
  他眼睁睁看着女人乌黑的长发如流沙一般,一寸一寸从他掌间滑落,消散……
  “千岁……”一声呜咽。
  “对不起。”千岁听到黑暗中传来少年愧疚的道歉声,低低的,轻轻的。散发着热气的身体靠近,接着她感觉到轻薄的软衫披覆上自己冰寒的身体。
  千岁握着象牙簪的手忽然捂上眼睛,嘴唇咬出一道深刻的齿痕。
  他是她的……姐夫。虽然一直不喜欢那个家伙,也不太愿意承认姐姐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家人,但是他们夫妻的感情好得确实让人羡慕又嫉妒。
  “姐姐,跟他约定过要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还是……失约了……”终于面上一凉,从细嫩的指缝里,淌出清透的液体。
  “对不起。”周绯只能再一次道歉。
  “你向我道什么歉?你大概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吧?你应该是姐姐说过的羌人的后裔,又怎么会明白我们的心情……”
  她的名字跟姐姐的名字一样,都叫千岁。她们家族已经守护了咽脂鱼千年,魇体质代代相传,一直只有一个名字。有时候,听着别人叫她“千岁”,恍惚里却像是他们在叫姐姐一般,总觉得她还在。如果不出意外,她们的生命是注定不会消失的吧……
  “以前姐姐一直说,有始有终的幸福,才更显得弥足珍贵。或者,她也是这样看待自身的性命的……只是,未免对他残忍了点。”千岁看向旁边的男人。
  “千岁、千岁、千岁……”他忽然抚住胸口,眼一闭倒了下去。晕了。
  “人类的性命真是脆弱啊。”她摇首。
  男人斗蓬的帽子在无意间抖落,露出一张枯槁的面容,以及满头的银发。一股不可言喻的悲伤气息笼罩在他眉间。
  周绯有些惊愕:明明记得千岁说过,那人的年纪还比她小了一岁。但细细地想来,又并不是那么不可思议了。他突然有些莫名的失落,以及感伤。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出去再说。拜托你帮我把他带出去……”千岁平静说道。
  阳光透过甬道上,铺陈出薄烟。曾经被普陀藤遮天蔽日的枝叶压得变形的藤架,露出原本的面目。
  周绯背着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晕倒的男人,跟在受伤的千岁身后,一直走到阳光下。
  浸浴在阳光中,她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腕上的鱼纹愈发红得靡丽。
  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新生的肌肤粉嫩洁白,仿若吹弹可破。
  “我和姐姐的身体里都流淌着一半的妖怪血液,来自寄生妖怪水虫的血液……所以才能得到这种自我治愈的能力。”千岁淡道。“渊源,要从蚕女的传说开始说起。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卷二 咽脂鱼】(七) 最新更新:2011…04…26 13:28:05


  【七】
  那时候青衣江还没有被当地的羌人易名为青衣江,是三千只取一瓢的那条“若水”。
  浅水漫滩,细砂浮萍,银鱼逐游。春有景明,夏有林音,秋来山雨,冬至暖融,四季总相宜的温和气候。
  这样的山,这样的水,孕育出了羌地最灵秀的生物,游曳在水中最美的那一朵胭脂——水虫。那是一种长得极缓慢的美丽生物。祭司将它取名为“咽脂鱼”,奉若神物般善待。更有谣言传出,说人服咽脂鱼的卵后,能长生不老。
  后来,若水边一户外来的渔家诞下一名女婴,她天生腕上带着鱼印记,胭脂色的游鱼纹与神物长得一般无二,一时引起当地的轰动。
  在她十七岁那年,羌地原本平静的生活被外来的青衣游族部落打破,祭司决定要向上天请愿。祭品便是生来与众不同的美丽少女。拥有与神物一样的印记,本应该是一桩幸运的事,最终却成为了她的不幸。
  祭司带着同部落的羌民找上门来,挟持了她的父母性命相逼,她自动换上白衣神服,心甘情愿地成为神的口腹之物。
  每年二月,刚好是咽脂鱼们洄游到河川上流产卵的时候,若水河中游曳着无数水虫的身影,将河水都印染成了胭脂红。
  少女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张开手臂,向后仰躺着沉入河水中。水覆没她的口,鼻,唇,眉……咕噜咕噜的水泡浮起,在水面破开。
  咽脂鱼们拖着绚丽的纱尾,慢慢游向疑为食物的少女,却没有开口大嚼,反而不断地以鱼吻碰她光裸的肌肤。
  上面的游鱼纹荡漾出一圈柔和的白光。一条鱼,倏忽便没入少女手腕的鱼印记里。
  众人惊叹。
  就在祭司和围观的羌民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时,敌对部落攻破了羌地的城防,青衣游族一拥而入,率先制住原本就丝毫不懂防备的羌人。
  祭司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叫嚣起来:“虫神会惩罚你们的!绝对会的!”
  为首的青衣男子大手随意一挥,部下的青铜剑立即穿没了老祭司的身体,只余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伴随着鲜血涌出:“虫、虫神大人……我……诅咒你们……”其他羌民纷纷俯拜下去,惊恐地颤抖着。
  祭祀还在进行,青衣男子也看到了水中被奉为祭品的妙龄少女。有着洁白无暇的肌肤,细致温婉的面容,在水底缓慢地下沉。睫毛突然抖了一下,她在水中睁开眼睛,黑润明亮的大眼对上男子注视的目光……
  片刻后,她又阖上眼睛,继续往水底沉沉。圣服白色的衣摆如栀子花瓣一般,在胭脂色的鱼形虫群间绽放。
  “快、快去找巫医!我要她活着!”男子大喝,甚至亲自跳下水中,捞起溺水昏迷的少女身体。
  少女苏醒时,青衣男子守候在她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她沉默着摇首。
  “难道你没有名字么?”
  她点头。
  “为什么不说话呢?”
  她咬了咬唇,雪白的牙齿映在红润如花瓣的唇上,诱人至极。
  男子看得一阵心旌神摇,不由握住她的一只手:“在下蚕丛,非常倾慕姑娘……”
  她面上赧然,侧过脸,在他手背写下一行小字:对不起,我生来便不会说话。
  “没关系的!”他大声道。“我不介意。”
  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凝视他半晌,忽然簌簌泪下。
  他愈发捏紧她柔腻的手,道:“你愿意嫁予我为妻么?”
  她怔了一下,边掉泪边点头。
  蚕丛自此将这名天生腕有游鱼纹的少女取名为“蚕女”——蚕,因她肤色白皙洁净,如白蚕一般;蚕又通“残”音,意谓她口不能言的不足之身。
  之后他以羌地为据点,逐渐统一了蜀地各大小部落,定都翟上,建立蜀国,一边鼓励蚕桑农事,一边寻找着不断随河流迁徒的咽脂鱼群。
  自与少女相遇,两人一见钟情定下婚约,已经四十多年过去,岁月催人老,他鬓发皆白,然而他的妻子蚕女却数十年如一日,面容一如两人初见之时,俏生生如清晨绽放的白栀子。
  根据一直流传在羌地的传说,那是一种可以助人长生不老的食物。当年被献祭的蚕女或许正是因为在若水中偶然误服咽脂鱼卵,所以获得了长生。
  年迈的蜀王不甘,派人四处寻找咽脂鱼群。每年二月,甚至亲自守候在若水上流,等待洄游的它们……但可惜的是,那种神奇的生物一次也没有出现。
  这时,曾亲眼目睹过当年那场祭祀的巫医在仔细研究过羌地巫术和传说后,向蚕丛进言:蜀后血脉中曾融有一条咽脂鱼,可取之……
  其时,蚕女方诞下一双同样天生腕有游鱼纹的女婴,心生不安预感的她含泪将亲生骨肉沉入若水,由前来相助的咽脂鱼群带走……
  
  二千年之后,若水更名为青衣江。朝代交迭,岁月流转,江山亦换了模样。
  
  史书里只记载着这样一段:
  蜀之先王名蚕丛,其目纵,始居岷山石室中,衣青衣,劝农桑,创石棺。传言寿达数百岁,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化去。
  蚕女者,当高辛氏之世……终化为蚕,食桑叶,吐丝成茧。
  
  



【卷二 咽脂鱼】(八) 最新更新:2011…04…26 13:31:42


  暑假很快结束。周绯升上高三,开学后便听说千岁已经退学了。祖父周也文平安苏醒过来,身体开始痊愈,却似乎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昏迷过的事。千岁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拜托,不管她有多恨害死了姐姐的周家人。
  当那两人前后走出周家时,他追了上去。“请等一下,千岁同学!千岁!”她顿足,回首,接收到少年祈求的目光:“你,一定知道救我爷爷的方法吧……”
  “周家欠我姐姐一条命。可是……我却欠你一条命。”她垂下眼帘,颇是黯然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太过份了……可是……”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要带走那枚虫卵。它不仅是小七的孩子,也是姐姐的孩子……”
  回想起千岁离开时。“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那天,周绯站在清水河边问她。
  “带姐姐回故乡。”少女仍是满目清寒。
  一边说着,一边抬腕,将丰密如水草的长发挽成髻,斜插了一枝象牙色簪子。纤细的手腕上两朵游鱼纹,相对曳尾。
  披着黑斗蓬的男人站在对岸等她。
  不久,他向她招手,眼神里传达出‘该启程了’的讯息。启程,启程……是啊,回到故乡,逝者才能魂魄俱安。魇师少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化身成胭脂色的鱼——应该叫水虫才对。
  人在岸上,虫在水中,慢慢远去。临走,虫首探出水面,黑润美丽的眼睛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天之后,周绯再也没有见过千岁。
  偶然,周绯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问日渐衰老的祖父:“爷爷,到底当年……十年前,爸爸和妈妈是怎么死的?”
  “车祸!”老人的回答一如既往,斩钉截铁。他仍旧什么都瞒着他,还以为孩子永远不会长大。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第二年夏天,周绯以漂亮的成绩完美地结束高考,而十八岁的生日也即将到来。接到成绩单时,他正在清河镇的乡下。
  年迈的祖父得知,相当欣慰:“很好,很好……我们周家该重开祠堂,举行成人礼了。”
  “重开祠堂?”周绯心里一个恪登。
  “嗯——”老人颔首,眼神凌厉如鹰隼。“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在你房里。去看看吧。”
  祖父神秘兮兮的,周绯只能带着满肚迷惑,穿过长廊,走回自己的房间。明清雕花卧床上,摆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衣与纵目面目……
  
  岁云本想,难得不卖关子,就这样把故事讲下去,却发现自己的小听众已经被鱼引走了所有心思。
  “大笨,这边这边。快点吃!小乖,你的份在这里呢。不可以跟大笨抢噢……”水面飘浮着几团面包屑,一大一小两条鱼在水里争夺食物,翻腾着游来游去,巧妙地取悦了跪在桥边的人类女童,因此笑得十分天真无邪。
  “嗯……”岁云端着下巴,歪头关注一会,退回书桌前,慢悠悠地提起水笔,挽了流云袖,在宣纸上细细描蓦下那日眼中所见。
  风轻云淡日,一一风荷举,游鱼约戏桥边,蹲看鱼顽的少女乌发雪肤,态生两靥,正是妙龄芳华。十年之后,这孩子若是长大了,应当就是这般模样吧…
  傍晚,小梨回去时,得到意外之喜。岁云居然送了她一幅画。“原来师傅记得我的生日!”她揣着那份珍贵的礼物,又落寞又欢喜。“连爸爸都忘了呢……”岁云安抚地拍拍她的小脑袋,与她告别。
  雨过天晴,夕阳也拨开了阴云,洒落满天满地的霞晖。暮色中,残鸦归林,整片天空都留下它们的翅膀扑棱声。小梨抱着画,脚步轻捷地穿过森林。她迫不及待地想跟自己的父亲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
  拿钥匙打开家门那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了。
  回到公寓,依然是满室空荡。父亲一大早出去后,便没有回到过的样子。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是早上时做好的晚餐,拿出来热一热就可以吃了。不久前,她终于学会了如何使用微波炉。
  肚子咕噜噜叫着,已经饿得难受。小梨搬来板凳,高高站在上面,只为了拿厨柜里的碗和筷子。大概是太漫不经心,脚下一滑,连人带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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