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星球作者:葱白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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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时候严素离开了抚育院,别无选择地进入了军校,因为这是下都惟一一所学费全免还给生活补贴的学校。刚被分到一个班的孩子们像麻雀一样围绕在他身旁叽叽喳喳,你叫什么我叫什么,你是从哪里来我是从哪里来。他却什么都不想说,和他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每个人在问了对方的名字以后其实只是想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已。问了对方的家乡以后只是想说出自己的家乡而已。每个人都想被别人记住,最后的结果是谁也没有记得谁,最终只是给别人添了麻烦,严素想。
上课,下课。有空的时候就去图书馆看书,去操场上跑步。严素从来不会和别的孩子一样迟到或者翘课,因为那些都会给辅导员添麻烦。周末的晚上宿舍里的人都出去看电影或者去酒吧,严素一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直到累得双腿再也迈不开一步。他仰躺在操场上,汗如雨下,头顶上人造的穹顶早已进入了夜晚模式,虚假的星星仿佛细碎的钻石一般铺成一条炫丽的银河。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地理课,力学课,化学课,战术演习课,战术理论课,近战格斗课,所有课程的第一名长期被严素占据着。军校建立以来的长跑短跑记录接连被他打破,实战射击课开放练习以后连久经沙场的辅导员都被严素射击的精准和速度震惊了。护理班和女兵班的小姑娘成天围在张贴了严素照片的荣誉榜下面色潮红地窃窃私语,一到圣诞节情人节的时候严素的宿舍床上就会堆满了粉色的卡片和礼物。严素把吃的和室友一起分了,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扫进床底下。
正式入伍以前严素交过两个女朋友。一个是护理班的女孩子,一个是隔壁班辅导员的女儿,在会计学校上学。两个女孩子都是单刀直入地把他约出来然后表白,严素就答应了。护士姑娘身材不高眼睛很大,和严素一起上街的时候抱着他的手臂就像黏在上面似的不肯放了。会计姑娘个子比严素还高半个头,总是穿小一号的衬衫,胸前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一包肥肉。严素和她睡了几次,每次她都喜欢强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双乳中间,巨大肥腻的肉球和兴奋的汗水让严素差点呕吐。这样折腾了几次严素觉得实在不能再委屈自己了,就说了分手。结果这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爹平时气势汹汹从不正眼看人,这次在上课的时候就冲进严素他们班差点当着全班的面给他跪下了。严素深深地自责,又给别人添麻烦了。但是想到那对每次都差点把他吓软的肉球,他还是横下一条心和会计姑娘断了联系。
后来就是18岁军校毕业正式入伍了。严素主动要求被分配到下都最北端的西伯利亚平原北部营地,没有马上被批准。两年后,他以上士军衔出任西伯利亚平原北营第一组组长,驻守北部营地。又过了六年,组里的梁云在一次任务中意外战死,上面调来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
“张彻,男,22岁。”负责人事调动的林保疆在远程通话中说,“这个人情况比较特殊。他在13岁的时候被猎人从上都当作带原者捕获,但经过调查发现并非带原者。他曾经在研究所里待过一段时间,有一定可能会对捕获的带原者产生同情心理。你要对他多加注意。”
严素当时并没有记住这个名字,只记得上面调来一个危险分子,要多加注意。所以从张彻来到营地起,他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是因为自己从来对其他人都漠不关心,从来没有这样关注一个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严素渐渐觉得张彻和别人是不同的。他能在饭桌上和王一帆和其他战士一起眉飞色舞地从食物聊到女人,也时常一个人拿着一本书坐着半天也不翻过一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有人来找他一起去吃饭喝酒他就会和对方钩肩搭背地一起去,如果没人找他的话他就一个人去。他几乎从来不主动和任何人搭话。
所以虽然看上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骨子里却是同类吧,严素想。
第一次任务结束以后因为被警告过张彻可能的举动,当张彻以他觉得战术车的轮胎出了点问题为理由把严素找到车库去的时候,严素偷偷在裤腰里别了一把小手枪。结果当他的双臂被张彻铁钳一样的双手死死按在墙上,张彻的舌头撬开他的牙缝疯狂地劫掠的时候,这把枪把他的腰硌得生疼。严素在军校的时候就有过被男生示好的经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这样放肆。其实要是严素愿意的话张彻此刻应该已经被反扭双手踩在地上了,或许脑袋上还有几个窟窿也说不定。但是严素没有这么做。当张彻像冲抽水马桶一样流畅地把他想说的话一泻而出,像抽水马桶开始蓄水一样吞吞吐吐结结巴巴满脸通红的时候,严素不禁莞尔。如此气势汹汹地表白居然没有想好如何收场,真是个笨蛋。
一个不嫌麻烦的笨蛋。
16。
第一次和张彻睡的时候,严素喝多了。平时滴酒不沾的他因为是张彻的生日所以就陪他喝了一点红的,结果两杯下去就缴了械。后来张彻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入伍时资料上的生日是他被猎人当作带原者抓到的日期,把严素气得眼冒金星,追着张彻满屋子跑。
当时严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下面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问题,事后越想越不对,张彻居然把自己当女人使。官比张彻大,年纪比张彻大,要是动真格的张彻也打不过,他凭什么!后来严素屡次想要挽救这个丧权辱国的局面,都没有成功。被张彻抱在怀里亲吻的时候,他的身体立马就软了下来,什么力气都没有了。不要说格斗,连推开他都不可能。当张彻湿润的手指在他的私密部位轻轻抚摸,什么精忠报国捍卫国家主权的念头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严素的眼前一片迷蒙,双腿紧紧地勾住了张彻的腰。
“组长大人这么热情,卑职一定尽心尽力。”张彻坏笑着舔着他的耳垂,挺枪上马。
这个时候就说什么都晚了。芙蓉账暖度春宵,早上起来又撑着痛得像要断掉一样的腰去晨跑。跑完冲凉再去找老邓要早饭,五个鸡蛋饼两杯豆浆一甜一淡。老邓一直以为组长有时扶着腰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饭堂是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心疼地在五张鸡蛋饼又加上一个包子。张彻总是说老邓给严素的包子馅儿都特别多。
张彻,张彻。
他曾经觉得自己如果死去,没有人会在他的葬礼上哭,就像他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泪一样。直到那天,酒醉的迷茫和燥热中张彻撕开他的衬衫和裤子,将他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张彻温热的嘴唇轻轻吻去他的泪水,像是在细心地收集春雨后脆弱的残露。喜欢温暖的东西,喜欢和同类在一起,喜欢被抱紧。人类总是仔细地保持着自己和他人的距离,直到有一个你命中的魔星出现,让你觉得就连皮肤的厚度这点点距离都是那么多余,恨不得用刀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
张彻,张彻。
“彻。”最后的一丝残存的力气只够发出这个残缺不全的音节。微弱得像是灰烬的寥寥火星。
最让我遗憾的是,直到要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对你说过一次“我爱你”。
☆、part 9
17。
盖亚:这个男人在他的爱人的尸体前完全崩溃了。人类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为什么会对单一个体的消逝感到这么痛苦。我不明白。现在世界上有5亿盖亚和近400万自然人。死掉了一个就换一个吧,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呢。
还有那个躺在地上的,死掉了的人。明明很痛吧。快点喊他来救你啊。为什么就算流血到死也不肯叫出来呢。
自然人的内心都是封闭起来的,彼此之间看不到对方的想法。所以一旦出现一个人能明白你的想法,就会觉得很不得了了。就会想和这个人一直在一起。想要占有他。
但是如果人人都能看到人人的想法,那每个人就不存在那么一个特别的,了解你的人了。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你了解我就像了解你自己一样。再也没有战争,没有分歧,没有孤独。多么幸福啊。
为什么这些自然人不明白呢。
带原者的男人向张彻伸出手,亲切地说:“加入我们吧。”
张彻看着严素依旧俊美的脸,低声道:“他答应了吗?”
“没有。”
“那就滚吧。”张彻还是没有看他。
男人身后的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来,光子枪抵住了张彻的额头。“最后再问你一遍,”男人恢复到了没什么感情的平板声音,“加入我们吧。”
一声巨响,男人的头颅在张彻眼前炸开。然后是他身后持枪的带原者。一身黑衣的少年身前横跨着四支霰弹枪一步步前进,挡在张彻面前。“要杀他,先杀我。”西尔用西伯利亚平原上的野狼一般凶狠的眼神扫视着人群,恶狠狠地说。
带原者的人群沉默了许久,不知是谁尖叫道:“你是盖亚。我不能杀你。”
“是吗。我倒是不在乎把你们都杀掉。”西尔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霰弹枪又是轰轰几声,又是几个带原者的上半身在巨响中消失,只剩下两条腿还立在那里,久久没有倒下。人潮开始退却。为了集体利益而行动的盖亚不会再放任无畏的牺牲增加下去了。
“喂,大哥哥你没事吧。”西尔扶着张彻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西尔。”张彻总算有点恢复了意识。他还记得这个孩子,严素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带原者。
“你在说什么?”少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叫苏尔沙。”
17。
黑发少年说他可以帮张彻把组长搬回车上,张彻没有答应。他把组长流出体外的肠子和着泥土一起塞回他的腹中,脱下上衣细细给他包好,仿佛这样做组长救还能活过来一样。他把组长打横抱了起来。
以前也试过这样做。想把他这样抱起来放到床上,可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今天却不知为什么很轻松地抱了起来。失去了灵魂的身体真的轻了好多。
张彻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跟着黑发少年的脚步。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战术车旁,少年打开车门后指着昏迷在车厢中的小赵,有些尴尬地说:“他不让我拿枪,我只好把他打晕了。”
张彻不置可否。他让组长平躺在座位上,头枕着自己的腿。这样看来就和睡着了一样,他想。少年关上门,默默进了前座的驾驶室,在仪表盘上方那堆复杂的仪器上拨弄了一会儿,发动了车子。
“我叫苏尔沙。”少年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大概两周前的样子,那个叫路丝福德的女人说无论怎样都想怀上长得像我的孩子,强迫我和她□。我讨厌她在我下面的时候那种一脸幸福的表情,完事之后就把她杀了。真的很痛啊。我恨不得撕了这个拿刀捅进我肚子的家伙。我好恨,我好恨,为什么我这么爱他。我好恨我自己。”
“那个女人的想法真是够可怕的。她因为爱我而恨我,也恨她自己。这些恨意和痛苦一起传递给了我,因为我们都是盖亚。于是,我也恨我自己,然后就很害怕。但是这个时候西尔跟我说,一起把路丝福德切碎然后扔掉吧。他愿意分担我的痛苦和害怕。如果路丝福德恨我的话,他愿意用比她的恨多一百倍的爱来爱我。”
“所以把路丝福德和她奇怪的感情一起扔掉。从此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就算再杀一百万个盖亚也没关系。我们在被路丝福德的血染红了的河水里接吻,相互抚摸。然后在路丝福德家沾满了她的血的床单上xx。我喜欢西尔全身浴满了路丝福德的血的样子。比讨厌路丝福德多一百倍地喜欢西尔。”
“后来我去圣会的时候,看到那些男女面无表情地纠缠在一起就觉得好恶心。明明不喜欢对方。只是为了后代,为了种族的未来,真是太恶心了。我终于忍不住躲到角落里去呕吐,然后就被其他盖亚下了药。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离开他们,但是胃里好难受,没法逃走了。”
张彻的脑中一阵眩晕,“那个西尔,是长得什么样子的?”
“比我高一点,棕色短发”
张彻停下腕表的录音,按下发送的时候手指不住颤抖。战术车微微颠簸,严素的头靠在他的腿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突然觉得好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和素一起睡过去,永远都不要醒来了吧。
☆、part 10
16。
所以自称苏尔沙的西尔在研究所里说的那些是真正的苏尔沙的记忆。都是真实的苏尔沙的感觉和思想,所以看不出破绽;米凯勒斯博士的分析也完全正确。苏尔沙的确已经基本脱离了盖亚的集体意识,西尔则还是被牢牢地控制着。他的被捕是盖亚故意安排好的阴谋。
“你们终于问这个问题了,来找你们之前我可准备了好久呢。”西尔如释重负的表情简直像是讽刺。
罗飞和王一帆看到张彻抱着组长的尸体出现的时候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罗飞叫嚣着要去军械库拿枪把张彻干掉,王一帆则递给他一根烟,拍着他的肩膀说别太难过都会过去的。但是两个人看到苏尔沙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叫道:“带原者!”
西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张彻同志,你准备一下。有什么私房钱就赶紧交给我吧,你下半辈子估计也用不上了。”王一帆苦笑着说,“老罗你去叫其他人,我们要准备放弃这个营地。”
把苏尔沙带到了营地意味着从带原者村子到营地的路线此时已经完全暴露了。营地的坐标盖亚通过追踪苏尔沙身体里的微型计算机就可以知道。虽然营地深埋在地下,但此时已经和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无异了。
一个小时以后,全体部队集结。包括厨子老邓在内,全体人员68人撤出营地,组长的遗体被安放在冷冻胶囊里一起带走。16辆磁浮车子弹一样射上轨道之后,代理营长的赫辛斯基副营长按下了引爆按钮。地震一般的强烈震动沿着轨道传来,西伯利亚北营地从此不复存在。
“我们走了以后这条轨道也会启动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