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月光的狗作者:思趵幽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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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狗子,你要去哪?待会不是约好了要去湖里裸泳吗?」
才刚踏入房内的林氏双胞胎又一次展现异口同声的神技。
但潘平却像是充耳不闻般,自他们身边一闪而过了。
因为,现在的他只想冲上台北,捉住沈玉京问个明白。
这时的潘平还没意识到,对现在的自己而言,知晓沈玉京的真实想法比向赵晓星解释一切还要来得重要多了。
沈玉京的感冒一直都没好全,上一个星期冷气团来袭,原本就蠢蠢欲动的病毒又大肆侵袭了沈玉京,导致他持续低烧了好几天,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整个人也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模样糟糕得像是癌末病患。
「这几天让潘平上来一趟好了,说不定刚好赶得上见最後一面。」
沈玉京自我解嘲。
可不出半会,沈玉京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在寄出了那封信後,他就再也没有信心,他与潘平还能如现在这般亲密、这般地好。
也许,潘平再也不会给他拨关心的电话;再也不会向他露出吃瘪却总是克制著不对自己发火的隐忍神情;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让他像只无尾熊般死赖在自己宽阔的肩上;更可能,从此以後,他将从他的世界里远远地逃开,再也不让他见上一面。
而这些,都还可能只是最平和的回覆而已。
「潘狗,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吧?」
沈玉京一向是自信满满的,但爱上潘平、爱上这麽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异性恋者,他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沈玉京边想著,边拢紧了身上的厚外套。
这时候,在沈玉京身後,急促的脚步声渐响。
但也许是感冒的关系,沈玉京的听觉比平时迟钝了许多,直到突然一股粗蛮的力道缠绕上他的手腕并将他直直往前拖行时,他才发现自方才开始便一直有人跟随在他身後。
「放……」
前方的人没有回头。
但沈玉京只望了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十多年了,他已太熟悉这一个背影。
熟悉这一个永远只能空望著的背影。
「潘狗……停……慢……」
潘平的步伐大,如今脚步又急,被扼住了手腕的沈玉京只能跟在後头踉跄地跑著,喘地上气不接下气,视线里的那一个背部轮廓渐渐被疼痛的泪水给模糊了。
清晰的轮廓线条崩解了,就像是这人终於要完全离开他的视域,连个简单的背影都不屑给予。
「你做……唔─」
潘平拐进了巷子里,脚步终於停了下来,但沈玉京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潘平毫不留情地压到了粗糙的灰墙上去。
「为什麽……」
潘平的语气含杂著痛苦与愤怒。
「什……麽……」
沈玉京想抬起头,看清潘平的表情,但潘平粗大有力的手腕架在他的胸膛上,那深处的心脏咆哮著难受,他连呼吸都感到了困难,更遑论这一个只是稍微拉扯到胸前肌肉的动作?
「为什麽……为什麽要写这样的信?」
沈玉京的视线无法触及潘平的脸孔,却能看见他握在手心里的,一张破烂烂的纸。
沈玉京连一个字也没看清,但他已经彻底地知道那是什麽样的东西。
潘平现在所拧著、绞著的,是他的心、是他对他的情。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这样的行为……你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
这就是潘平的答案。
此刻,沈玉京知道,他还是太奢求了。
还以为潘平会有所不同、还以为凭著这麽多年的情谊,起码还能保住一点点能与他继续相处的空间。
但现在,沈玉京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对於他所抱持的异样情愫,潘平果然还是感到了恶心。
所以他在一收到信後,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冲了上来,就只是为了揪著他的领子,大骂他是个爱上朋友的变态。
「……。我不後悔。」
他的单恋,潘平不屑一顾,甚至是将它们当成了肮脏的东西,丢到了他的面前向他兴师问罪。
但他不觉得可耻,不耻於爱上潘平、爱上这一个自己认可、认为值得去爱的男人。
他也不觉得後悔,不悔於将这样的心情传达给潘平、传达给明知道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的男人。
「什麽?」
「我说,我不後悔写了─」
沈玉京话还没说完,潘平就出手了。
如石般的拳头落在了沈玉京的脸颊上。
沈玉京摔在地板上,呼吸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为什麽……是因为这样耍我很好玩?」
潘平感到极浓厚的痛苦。
沈玉京说他不後悔。
他甚至连信的模样、信的内容都没有见著,他便说,他不後悔。
这样,是不是证明了,他真的从头到尾都在戏耍他?真的一直将他交代给他的信,胡乱改成了他所不知道的糟糕内容?
潘平的怒气从未如此高涨过,一瞬间,他的拳头几乎又要出击,但就在他看见了沈玉京蜷缩在地板上发抖的模样後,他便再也下不了手。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潘平痛恨这般的自己。
「你明明知道……赵晓星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有液体不断滴落地板。不知是沈玉京的汗,还是泪。
「你明明知道……还拿这样的信给她……」
「……呵」
我知道阿,潘狗,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才写了这麽一封信,想向你告别、想给予你祝福,也想给自己一个彻底的结束。
可是我没想到,这样一封自我剖心的信,你不仅视之敝屣,还被当成了戏耍你与赵晓星之间感情的恶作剧。
「沈玉京,我总算是看清你了。」
一团几乎要被揉烂了的纸团滚到了沈玉京的腿边。
到了最後,潘平还是把他嫌恶地丢了回来。
「……」沈玉京没有抬头看潘平一眼,只是静静地将那团纸给收进了瘦削的手掌。
沈玉京彻彻底底地死心了,所以才会一言不发、才会连平常的撒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潘平没有再继续发言,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物品与地面接触所发出的声响。
沈玉京没有抬头看,也知道潘平要离开了。
离开这里、离开他、离开那由多年来的信任与友谊建筑出的世界。
最後,沈玉京还是克制不住地抬起了头。
潘平并没有伫足,他所留给他的,仍然只是一个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
沈玉京在原地待了好久、好久,直到脚几乎快要麻痹的时候,才支著墙壁一拐一拐地走出了巷子口。
“叮铃铃~~~~~~”
手机的铃声响了。
沈玉京不想接、也无力接,所以只是放任它响。
铃声停了,却又响了。
这麽反覆无数次,沈玉京没了耐心,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
萤幕上,显示了一个此时的他最不想见著的名字。
在这种悲惨的清况下,赵晓星这个名字简直就是个讽刺。
但最後,沈玉京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毕竟,是赵晓星帮忙将信寄交到了潘平的手中……
『阿京,我搞错了……』
遗落月光的狗 13
潘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困惑。
其实,直到伫立在月台时,他都还在为沈玉京的所做所为感到愤怒与绝望,但在踏上了归途的火车时,一对打闹著从他身边走过的高中男孩子让他陷入了回忆、陷入了矛盾里。
如果沈玉京是真的只想捉弄他、从不把自己当成朋友看待,那为什麽从小到大,他会为了替他补习而牺牲休閒时间?会在责骂完受了闷亏的他後自顾自跑到店家去理论?甚至为了他死死吞忍下被夺走初夜的委屈,没放出任何风声而败坏他的名誉?
愈是回想,潘平便愈是不相信自己对沈玉京来说只是一个消遣用的玩具。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沈玉京恶意删改他写给赵晓星的第一封情书是不争的事实,毕竟,当时候的他们都还太不成熟,可之後,他真得是像自己所猜测的那般,删改了每一封信的内容吗?
潘平好想相信沈玉京阿,可是刚刚他的反应却是如此毫无惭意。
潘平越想,便越是糊涂。
也许……也许他该试著问问晓星?
也许可以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潘平急切地掏出了手机。
「咦?」
这时的他才发现他漏接了十多通电话。
并且从头至尾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
全都是赵晓星的来电。
『晓星……』
潘平连忙拨了回去。
『……』
『……晓星?』
第一次没能在对方接起了电话後,听见熟悉的、温柔的嗓音。
但现今的潘平,思绪全绕在沈玉京身上了,所以也不多问为什麽赵晓星会在短时间内这麽急著找他,也没想到要解释那一封信是被人恶意篡改过的。
『晓星,你能不能……能不能将我曾经写给你的信,通通寄回来给我?麻烦你了。』
『为什麽呢?』
『……』潘平一时语塞。
要说实话吗?要告诉晓星,自己因为担心信被沈玉京滥改,所以需要那些信做确认?
不,他做不到。
尽管被沈玉京如此伤害了,他还是不愿意这麽做,不愿意让人知道沈玉京一丝一毫的丑陋。
他仍然如此渴求著,想要袒护沈玉京。
当发现这一点时,潘平痛恨自己怎麽就这麽没出息。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为什麽……,但我真得需要它们。』
『……』晓星似乎在沉吟,半天才开口回应,但答案却意外地令潘平吃惊,『我不能答应你。』
赵晓星难得的拒绝令潘平有些吃惊。
『至少现在不行。』
『晓星,你─』
『潘狗,有些事,都不适合在这时候知道的。』
赵晓星的一番话,令潘平一头雾水。
『阿?』
潘平想问个明白,但赵晓星却难得的固执,不再做任何解释。
深知再也劝不动赵晓星的潘平头一次主动向她说了声再见,并乾脆地挂了电话。
没有了从前的恋恋不舍,现在的他,只为找不著待解的沈玉京问题,感到心烦意乱。
自小到大,潘平的日子没有这麽难熬过。
他从没想过,失去沈玉京,竟会如此地感到慌乱、心痛。
又或者,该如此说,他从未想过,他会失去沈玉京。
关於那天发生的事,潘平想了好几天,仍旧没有答案。
沈玉京是否真的将他所有的信通通改成了糟糕的内容?
如果不是,那他为什麽要在几天前用坦然的表情告诉他,他不後悔?
如果是,那他为什麽这般做?如果待在他身边只是为了捉弄他,那为何要待自己这麽好?
还有,晓星的那句话究竟是什麽意思呢?她是不是知道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
潘平的脑袋本来就不大适合做这些精密、复杂型的思考,这几日为了这些难解的问题,几乎日日纠结、夜夜失眠,差点没白了全头的发丝。
「喂,潘狗,你这阵子到底是怎麽回事?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失恋?」
失恋?
听见了许肥的关心,潘平才挣扎著从他所不擅长的多疑点思考回圈里爬出来。
「不是失恋啦……」
「我想也是,我看你被那个什麽星的拒绝了那麽多次,也没失落这麽久的。」
「……」潘平真不知道许肥究竟是来安慰他的,还是来打击他的。
「阿,对了,上次被你硬来的那个朋友,後来怎麽样了?」
潘平的脸一时变得相当精采。
惭愧、痛苦、怨怼以及疑惑的矛盾情绪通通搅和在一起,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混色了的调色盘。
「果然,就是为了她。」
许肥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怎麽?不是说没事了?」
潘平沉吟一会,有些勉强地回答了。
「我……我不确定,他究竟是否把我当成了朋友,」潘平顿了半刻,又继续说,「在发生那件事之前,他好像对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但我不是很肯定……」
「那你的想法呢?」
「我……我不知道……但我们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的朋友了……」
「虚情假意不可能维持很多年,这你要记住。」
「嗯。」
「我看,光是她愿意原谅你的侵犯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你对她而言很重要了。」
许肥的一句话,完完全全说进了潘平的心坎处。
但那一日在台北,沈玉京毫无惭意的表情浮现在他脑海里时,他又不大肯定了。
「对我来说,若她真是重要到令我完全无法忍受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