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穿之朱祐樘[剑三系统穿+雨化田]作者:莫子乔-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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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算漏了一点;太后当了好些年后宫独一无二的女主人,这性子;越发忍耐不得了。
大好安排,偏偏弄巧成拙。
但戏已开台,即便重庆长公主才是幕后编剧人,周太后却不是个好演员,演技拙劣不说,还不懂得知难而退,重庆长公主已经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却不知道顺势打发太子回前边儿,反而即兴发挥,招呼了淑妃过去。
周太后的汤药能说停就停,纪淑妃却是真病,便是近日勉强算是痊愈,一张脸依然要靠几层胭脂才能提得出血色,原正恹恹靠在一边,只拿一双满是渴望热情的眼睛盯着唐悠竹看。此时见周太后对她招手,忙不迭上前,也顾不上左上首的王皇后、右上首的万贵妃,直接在周太后身边新添的绣墩上坐下,一双眼睛更是恨不得黏在唐悠竹身上,而后情不自禁一声哽咽:“都是母妃不好,好些儿日子不能照看你,我儿瘦了……”
唐悠竹摸摸自己好险才没又往四层发展的胖下巴,扬着脸儿笑:“母妃说笑了,儿有父皇恩泽、酥酥照看,又是昨儿才于咸福宫拜望过母妃,哪儿就好些儿日子不见了?”
说得纪淑妃一滞,他自己又歪着胖脸儿呵呵笑:“是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母妃果然疼爱儿!”又自得地摸摸身上的袍子:“这新礼服用的料子果然又轻便又透气儿,穿起来儿都显瘦了!”又殷切问纪淑妃:“儿给母妃也送了好些个,母妃今儿怎么不穿?”
纪淑妃闻言,脸上有瞬间僵硬,又很快抹着眼角欣慰叹息:“糖儿真是孝顺,母妃且不舍得穿呢!”
唐悠竹便呵呵笑:“布匹就是要用的,衣裳就是要穿的,母妃别不舍得,放坏了才可惜呢!”
纪淑妃连连点头:“我儿就是聪慧过人。”又问他:“太后、皇后、贵妃、并你其他母妃那儿,可都送了?”
唐悠竹依旧笑呵呵:“送了。”他自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头有落人口舌的,纪氏那儿送去的用度和他自己的用度一般无二,有时候分量还增些儿,皇帝周太后王皇后万贵妃柏贤妃,甚至哪怕是下头的美人才人,也人人不落,虽数有多寡,却从不逾礼。
纪淑妃闻言不再说话,只拿手摸索着他的脑门儿,眼睛一触及他毓冕之下光溜溜的脑瓜子,眼中又仿佛有泪花闪现:“都怪我,没给你生个好身子……”
唐悠竹赶紧笑:“儿身子骨好得很,这头发大了自然也就留起来了。”
当今孩童不留发是常事,虽也有留点儿刘海的,但剃光了也不甚稀奇,唐悠竹故意混淆概念,又抢在纪淑妃再次哭诉前截住她的话头:“今儿可是太后祖母的好日子,母妃便是病愈高兴,也不兴哭哭啼啼的呢!”
万贵妃在一边抚着袖口的绣纹,一边懒懒轻笑:“可不是,知道的知道是纪淑妃病愈欢喜,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对于之前陛下顾忌太子年幼体弱、不肯让他为你侍疾一事心怀怨愤,故意挑着太后千秋哭啼败兴呢!”
纪淑妃闻言大惊,便是蛮族也有于人寿辰时大哭很不吉利的说法,她一时忘情险些忘了,此时给万贵妃挑明,忙忙抹去眼中要落不落的泪花,换上笑脸说话,右手却始终揽紧了唐悠竹不放。
唐悠竹此时也不扭捏,揽就揽呗,纪淑妃的身材马马虎虎也不算很差,但离拿他埋胸还有点儿距离,又是这个身子的生身之母,揽揽抱抱的原也应该,他虽不愿意将纪氏养成日后又一个心大如周太后的家伙,却也没小气到不让她摸一摸抱一抱的地步。
一时之间,这母慈子孝果然比祖慈孙孝有看头,虽纪氏在出身正经书香大族的诰命们看来,委实小家子气了点,但大明后妃原就多平民出身,纪氏更是南蛮俘虏,这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不再闹出一场让她们的父兄夫婿儿孙们忍无可忍、只能哭谏文华门的事端来,大家其实都还是挺宽容的。
周太后都被纪淑妃的一片慈母之心感动了:“这小皇子随母妃居住原也不算什么,偏偏太子志向恁般大,小小人儿就要开东宫……”
又叹息:
“母妃也是母,日后可莫再说什么姨娘姨娘的,不说淑妃听了心里不好受,就是我这老婆子,也心酸得很!你是我大明太子,自然最是尊贵不过的,哪儿能口口声声把小妇养的放在嘴边、挂在心上呢?”
唐悠竹就笑嘻嘻看她:“子女从父,父皇是天子之尊,糖糖是父皇的太子,自然也是尊贵的。至于嫡庶母族贵贱……姚大人他们都说,汉武帝英明神武,使大汉天威四海咸服,然而功大过亦大,除了穷兵黩武损了百姓生息之外,就是才斗倒窦氏外戚、偏偏又给长女封号‘卫长’,使卫皇后所出子女又分不清父族母族孰与重,累得日后刘汉大好王朝,都成了各家太后一朝得志便可肆意妄为的私产……实大不智也!”
啪啪啪!
不只重庆长公主,便是愚钝如周太后,满室嫔妃宗亲内外诰命们,甚至角落里侍立的众多奴婢,都仿佛听到了周太后被啪啪打脸的脆响。
偏偏挥巴掌的那个是个圆滚滚软糯糯的胖娃娃,真要说他有意对祖母出言不逊,还真没哪个真相信了,便是和唐悠竹最熟的万贵妃,也很觉得这话只是“姚大人”说了、唐悠竹只是恰好聪慧记住、然后又不够聪明地在这样的场合搬出来罢了。
太子少保姚夔之妻也是书香大族出来的,自然听得出唐悠竹学舌之语的不凡之处,再看满殿稍微有点学识的女眷都隐露叹服,心里颇为得意,面上却越发谦恭。
她却不知道,这话实不是姚夔说的。姚夔虽是太子少保,但太子年幼,并没有正经习学,这少保之衔大半虚设,姚夔虽比同僚略多往东宫走两回,可还真没什么机会和太子说到这么深刻的话题上。
但她倒也不是白得意,这说话的人,和姚夫人关系亦是匪浅,乃东宫姚赞善,姚夫人的老来子,姚家五公子姚璧是也。
至于姚璧说这话,到底有唐悠竹多少有意无意的引导……
咳咳,还真是只有天知地知雨化田知了。
但就算是雨化田,也猜不到唐悠竹会把话说在这时候。
周太后的呼吸急促,脸色铁青,唐悠竹却还在傻呵呵地安慰她:“祖母也不用多心。虽然皇祖父一生只有一个皇后,但父皇一登基就为您上了太后尊号,日后见了皇祖父,您也一样算得上嫡妻。高外祖也给追赠了国公,一般儿正经后族待遇,钱嫡祖母的家族还不如您呢!论起母凭子贵,如祖母这样的也算是天下之极了,父皇又最是孝顺不过的一个人,您大可不必心酸。”
唐悠竹这一番话说完,重庆长公主已经没脸抬头了,周太后更是气得浑身哆嗦再也忍耐不住,满头珠翠叮当作响。
周太后服侍英宗几十年,结果始终没能熬上个皇后位分,哪怕钱皇后无子,哪怕她为英宗生了一女二子……她也只能熬到英宗逝世,才由新帝赠封太后,且她这个太后不管多么得皇帝孝顺,在礼法上、在朝臣们眼中,始终只是个不尴不尬的妾室扶正。英宗陵寝左边,理所当然便是钱皇后这个元配嫡妻的;而她想要谋个与先帝同寝,只能屈居右位——更尴尬的就算是右位,现在朝臣也不怎么肯应,皇帝又是个软弱性子,给朝臣们几下哭谏,就要反过来和她说礼法规矩,显见孝顺虽有,却不肯十分尽心。
这些都是周太后心口的刺儿,此时却给一个小子当着内外诰命的面,啪啪啪地直言不讳!
重庆长公主之前和她说了多少好话,又是说这新太子模样长开了、越发像极了大弟六弟小时候,又是说这新太子虽因皇帝怕他年幼过了病气、不曾入清宁宫来,但每五日都要跟着皇帝过来,在清宁宫外磕头请安,且每得了点儿什么吃的玩的,也总是不忘往清宁宫送一份,显见孝心……说得周太后好不容易才愿意装出来几分慈爱,偏偏引出来这么一长串儿话!
真真是,这不是自幼养在身边的,便是至亲骨肉也不亲!十月怀胎熬命分娩,大了也不过是个拿着孝心当敷衍的白眼儿狼罢了!
周太后一时怒极,手边茶盏便飞了出去,纪氏心里一跳,侧身一挡,半杯热茶砸在她背上,杯盏碎片也划开她两层衣裳,亏得虽是夏日,纪氏也规规矩矩穿足六层衣,虽有些狼狈,却还不至于出了大丑。
重庆长公主因羞愧低头,听了声响才猛地看过来,已然是杯盏落地。但就算没看到周太后摔杯子,只看纪氏的姿势、和她怀里惊恐睁大眼睛的太子,谁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重庆长公主此时真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算了,也好过受这满室富含意味的目光!
可她不能晕,上面摔杯子的是她生母,被惊吓到的小孩是她亲内侄儿,重庆长公主脚都是软的,手也在发抖,却只能勉强镇定着起身扶住周太后:“母后想是病后体虚,连杯子都拿不稳。”又笑着安慰唐悠竹:“可是吓着了?莫怕莫怕,祖母是极疼你的,只是她病后体弱,手上无力,方才把杯子滑了出去。太子殿下最是男子汉,必不会介怀的罢?”
唐悠竹看看她也不知道是气的怒的还是羞的惊的,一直在颤抖着的手,倒有几分可怜她——同是摊上个没脑亲娘的可怜人啊!又一个杯子也不算大事,便是纪氏没给他挡着,凝淬回血也是分分钟能搞定的,便做出惊吓又努力镇定、更还要安慰人的模样儿:“嗯,糖糖不怕,姑姑也不要怕。”
又拍着纪氏的背:“母妃也别怕,糖糖会保护你的。”
几句话,说得重庆长公主眼泪都要下来了,纪淑妃更是连连摩挲着他的肩背:“好好好,母妃就靠糖糖保护了。”
万贵妃眼中神色不明,周太后却恨声道:“你现在尽心竭力护着又有什么用?养大了也只是个白眼儿狼罢了!哀家告诉你,别以为生了他就能怎么样了!这没能养在身边的,就是不亲——他现在就敢口口声声妃妾姨娘的,日后还记得你是谁?你还想着指望他呢?”
重庆长公主才因唐悠竹的态度有些放松的手,又激烈颤抖起来,若非她素来孝顺温软,几乎都恨不得将周太后彻底打晕过去算了,瞧瞧这都说得什么话?
重庆长公主根本不需要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就能猜到明天“太后不厚”的故事,又该延展出什么新篇章了,例如“古有郑伯寤生失母心,今有周后慈懿胜武姜”之类的……
重庆长公主是英宗次女,也是周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她出生时,周太后的位分极低,这位公主幼年几乎都是养在嫡母跟前儿的,因此那性子颇不似周氏,倒有几分孝庄钱太后的贤淑温婉,又读了些书,算得上知书达理之人。她自觉孝顺母亲理所应当,但想到周太后今天所作所为可能引发的后果,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晕眩。
这母后,难怪大弟要劝她说“一味从而不谏乃是愚孝”了,真真儿是,让人好生无语!
明知道不该,重庆长公主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生母羞愧不已。
唐悠竹却仿佛没觉得有这么一个亲祖母有什么问题,他甚至仿佛压根儿没听懂周太后的愤懑,依然笑嘻嘻劝她:“孩儿只是正视事实,断没有不敬之意。孩儿是妃妾姨娘所生,便是妃妾姨娘所生,何必忌讳?日后孩儿自然会努力上进,为父皇分忧,也好好奉养母后母妃们。祖母莫担心,不避讳妃妾姨娘只是不逃避自己的出身,和不能指望可扯不上边的。”
说着挺挺小胸膛:“就因为是妃妾所出,孩儿才越发的要上进,因为要孝顺姨娘,也要更孝顺嫡母——待嫡母更重是礼数规矩,待姨娘奉养周到是孩儿的私爱所致,为私爱弃礼数才是大不孝,为了礼数私爱两全而尽心竭力习学理政,方是正经儿的孝心呢!就如父皇,待嫡祖母周到,待祖母不也极好的?可都是靠着我大明政通人和、海晏河清,方才奉养得起么?祖母尽管放心,孩儿也会努力向父皇学习的,断不会让长辈们委屈。”
当其时,大明律比之唐宋时明确禁止妾室扶正的规矩,很是宽松了不少,便是奴婢佃仆出身的妾室,在夫主之妻死后都可能被扶正,而扶妾为正的鳏夫并不需受到处罚……
但律法是律法,正经儿的书香门第、仕宦人家,几个会真做出这样妾室扶正的丑事儿来?大多数人家,便是元配无子而死,也是庶子记嫡之后方才得以继承家业,生母不过是在家谱上添个继室嫡妻的名头罢了,也就是周太后这样的,才敢几次三番地想要推翻亡夫的元配嫡妻位置……
在场诸人,这内命妇也罢了,除了王皇后,便连万贵妃也只是妾。但诸多外命妇,哪个不是正儿八经的元配嫡妻?面上对周太后是恭恭敬敬的,可私心底里,哪个瞧得起她这般仗着儿子就没规没距的做派?真真儿各家妾室都和她一般,那无子的元配嫡妻还是早早儿归宗罢了!省得在夫家辛辛苦苦熬上几十年,死后连个位分都没了,倒要转头去看妾妇的脸色!
不过是太后位尊,男人们还能哭谏皇帝,她们也只得恭恭敬敬罢了。
此时听唐悠竹一番话,虽不是四角俱全的周到,却难得小小孩儿就知道规矩礼数当在私爱之上,孝顺生母也不能越过嫡母去……
到底天家血脉就是不凡,两代母族便是不着调儿,也还是扭不歪我朝圣明天子!
又有那等因着文华门哭谏一事,觉得皇帝纵容生母不讲礼数的人,听得唐悠竹口口声声父皇如何的,也不免觉得当日皇帝会想做出那般昏聩之举,并非出自内心,实在是被周太后这个生母逼迫太过、又过分愚孝之故,倒对这天子的处境多了几分叹息。
万贵妃将上下人等的心思都看得分明,总是高兴她家深儿又多了几分对抗周太后并诸王野心的底气,连带看唐悠竹又顺眼几分,也不介意她自身也给归在妃妾姨娘之列,也不在乎纪淑妃看向她时隐含得意的目光。看周太后仿佛还要继续说什么,重庆长公主又有心无力拦不住,琢磨一番,觉得今儿这般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