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道(剑三策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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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能开的都开了的李沉浮一跃跳到房顶,呆咩正坐在房顶上发呆。他身旁的一小堆积雪被弄成个小雪人,小雪人头上戳着两根枯茅草,非常神气,像两根小须须。
你做什么,下去打!突然见李沉浮跃上来,呆咩一脸防备,我刚把屋顶补好。
李沉浮“哎呦”一声惨叫,躺倒当场,“我死了,我伤口裂了!”
呆咩被他突然的惨状搞得一愣一愣的。
风怜目提着剑跳起来。
呆咩及时扭头一个眼神,哥!屋顶会塌的!
风怜目提着剑垂直落地。
李沉浮往呆咩腿上一枕,夸张地喊疼,让人怀疑他已经命不久矣。
你怎么了这是?呆咩往他腰侧摸摸。
李沉浮说我伤口裂开来了,快快带我去重新包扎。
那天包扎的时候你都没喊疼,现在叫唤什么。
李沉浮表示他向来抗打,神经传达慢点也很正常。
呆咩还没绕清这句话的逻辑,李沉浮拖着他的手就跳下屋顶。
“我伤得很重,很重懂吗!哎呦这个疼啊!看我,看我干嘛,嗯,你包扎的伤口居然如此轻易就裂开了,你难道不得负起责任?”
……我会负责把你勒死。呆咩被吵得头昏脑胀,满屋子找绷带找药。
风怜目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地进屋,没再说话。
许久,挥剑入鞘。
薄薄的阳光贴着雪山嶙峋的线条滑动,滑过风怜目悬着流苏的衣袖。
即使受了伤,这个年纪有此等武功也是鲜见,为何会盘桓在此?
站了一会,风怜目不知想了些什么。
“武功好又怎样。”
淡淡地说开口。霜狼脑袋搭在两只爪子上,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再高的武功也逃不过人世碾压。
“不过真是长大了,”风怜目摸摸霜狼的耳朵,“向着外人了。”
后来这句话取代“孩子大了不好带了”成为风怜目对着弟弟的口头禅。
这句话被一直念叨,念叨到两人都再也不想提起李沉浮才作罢,风怜目便再未说过这玩笑话。那时两人也没有说玩笑话的心情了。
这都是后话了。
当晚,暖融融的小茅屋里三人为了上炕的事争执不下。
炕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并肩睡三个人就有点挤了,免不得得靠着了。
难题:风怜目不想靠着李沉浮,也不愿意弟弟靠着李沉浮;李沉浮由衷不想靠着风怜目;呆咩靠着谁睡都行。
问:怎样让三人并排睡在一个炕上?
看了看两个坚守原则决不松口的家伙,呆咩仰天一个长叹,抱着枕头被子。
我去地上睡。
“那怎么行?”
“那怎么行!”
两个人睡炕上可以宽裕点,呆咩认真分析。
风怜目说,“胡闹,地上寒气太重,怎能睡地上。”
呆咩颓败地把脸埋到被子里,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呼呼了,哥啊现在胡闹的到底是谁。
李沉浮拍拍呆咩,好兄弟,有难同当,“我陪你睡地上,大不了我抱着你。”
靠,呆咩双眼无神地抬起头,看向李沉浮,你比我哥还胡闹。
闹到月上中天,风怜目总算是让了步,让呆咩睡在中间,终于熄灯就寝。
李沉浮醒时日头还早,那两兄弟都没醒。
一睁眼就看见两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真有点惊悚,不过静下心神看着,那两张脸也当真赏心悦目。
呆咩怕挤着李沉浮,尽量往他哥那靠,此时已侧着身子,完全挤在他哥怀里睡了。
风怜目与呆咩年岁差得多,风怜目长成少年时,打咩还是孩童,就如大人和小孩一般,想来风怜目已经习惯了常常抱着弟弟四处玩耍,晚上抱着睡觉,就如那天夜里误抱了人,完全是睡得迷糊,又习惯成自然。
李沉浮没有兄弟,只有个妹妹,可悲只差了一岁,小孩子哪懂疼惜妹妹,抢吃食抢玩具抢地盘,打架倒是常事。
就这样连打带咬一起长大,等到六岁时,妹妹意识到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在与哥哥的打架斗殴中取得上风,她不打了,她直接向大人告状。
李沉浮觉得他的童年简直过得痛不欲生,天天都冤得能六月飞雪。
也不知怎地,就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
前年妹妹出嫁,李沉浮去把新郎揍了一顿。
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我妹妹,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妹妹提着裙子出来,狠狠把李沉浮揍了一顿。
李沉浮没还手。
妹妹揍完就蹲下哭,哭得泪如倾盆雨。
李沉浮说,大喜日子,你哭什么。
妹妹说,呸,我没哭,你自己掉眼泪还来说我。
围观众人说这兄妹俩真有意思,见过娘家人话别的,见过娘家人拉扯不让走的,没见过娘家人和新娘打架表达感情的。
李沉浮闭闭眼,他有点想他妹妹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可惜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8
风怜目在山上住了两天,和李沉浮干了两天架,呆咩挠了两天的墙。
第三日,风怜目在纯阳宫中呆了半日,见过了李忘生,便打算离开了。
呆咩去送他哥,李沉浮矗在呆咩后面打哈欠。
风怜目的语气有毫不掩饰的不爽,“你什么时候滚蛋?”
李沉浮扯扯呆咩,“我们不是来送你哥的么,他怎么一脸送我上路的表情。”
你再多说半个字就可以上路了,好走,不送。呆咩看着他哥的剑都跳出鞘了。
风怜目冷冷道,“你还要在我弟这住多久。”
“咳,你弟都成年了,已经是自由交友自由恋爱自由生育的年纪了,道长,管这么严,小心呆咩会逆反期哦。”
李沉浮这番不伦不类的话说完,冷场了好一会。
许久,风怜目问,“‘逆反期’是什么?”
呆咩问,“呆咩”是谁?
李沉浮扭头。这俩果然是兄弟。
风怜目索性当李沉浮是空气,整整弟弟的衣襟,“小心照顾自己,多去宫里和师兄弟们玩,别和陌生人说话。”
呆咩感动地拍拍他哥的手,表示记住了。
他不会和陌生人说话的,他本来就不会说话。
“我一直把你留在山上,你没见过这个世道的险恶之处,待人从无防备之心。”风怜目叹了口气,注视着什么都写在眼睛里呆咩“有时候,哥也不知道哥这样做是在保护你,还是害了你。”
呆咩皱皱眉,安抚地回望风怜目,哥你要是担心,我一辈子都不下山了。
“呃,也没那么严重。”面对这么“善解人意”的弟弟,风怜目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管得太严了。
李沉浮顶着“我是空气”的牌牌,拖着枪在雪地上画了只大大的圆滚滚的羊。
风怜目走了。
李沉浮陪着呆咩坐在树上,看着风怜目骑着马、袍袖飞扬的身影消失在山门下。
呆咩抱着膝盖,收回望得很远的视线,告诉身旁的李沉浮,我哥没法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什么都栓不住他,从小就是这样。
娘说他的心太野,跟小鸟似的,总是要飞的。
李沉浮跳下树搓搓手,沉着道,“大丈夫志在四方,闯荡江湖,干一番事业,该当如此。”
呆咩低头看他,呆在山上不好吗?我这样很奇怪?
李沉浮笑嘻嘻地说,“不奇怪,你又不是大丈夫。”
呆咩脸瞬间黑了。
李沉浮还不知死活,“你是只咩。”
说完这句话,李沉浮就做好了呆咩跳下来直接戳他下三路的防备,可是呆咩脸黑着黑着,居然没表情了。
呆咩在树杆上站起身,衣摆飘啊飘,不知想些什么。
李沉浮忍不住了,“喂,你生气了?”
没有。
李沉浮有点不自然地说,“我喜欢你,才跟你开玩笑。”
我哥也喜欢我,他就没跟我开过什么玩笑。
“那是你哥不够喜欢你。”
远处骑在马上的风怜目突然打了喷嚏。
我也很喜欢我哥,但是从来没想和他开什么玩笑。
“你哥俩真是太缺乏生活乐趣了,一个无趣的大咩养出一个更无趣的小咩。你要是跟着我,我会让你知道怎样的生活才是生活。”
呆咩突然拽着树枝狠狠晃了晃,摇了李沉浮满头树叶。
“你干嘛!”李沉浮摇摇头,把身上树叶晃掉。
那动作真有点像抖着身子晃掉雪的霜狼,呆咩忍不住笑起来。
你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你也是要走的,很快,我知道。
呆咩站在树杆上,一手扶在树上,在他的脚下有猎猎长风,有千峦万壑,每一座山峰都在漫长的岁月里等白了头。
大丈夫志在四方,闯荡江湖,干一番事业,该当如此。
你也是要走的,我早就知道。
9
天策一枪把呆咩打下树,枪尖向上,挑断了呆咩蓝色的发带,掉在雪地上。
没了发带,呆咩一头过腰的长发披散下来,登时被凛冽的山风吹得如同惨遭凌虐。
靠!想打架吗!呆咩手忙脚乱按住滑下来的发饰,气冲冲地瞪着李沉浮。
“你不适合忧郁,像个故作成熟的小孩子似的。”李沉浮依然挂着有些邪气的笑意,口气却是很认真,“你只要知道,此时我是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呆咩放弃再把头发挽起来的努力,无可奈何地试图把脸上凌乱的发丝抹到耳后。说不定你还比我小呢。
李沉浮噎了一下,这还真难说,万一这呆咩真比他大,就算只是大几天他面子上都挂不住,于是避重就轻地说,“这可不能光看年岁,我在家里就是老大,做哥哥的,自然比你这样做弟弟的心理成熟多了。”
呆咩立即来了兴趣,你有弟弟妹妹?
“有个妹妹。”
呆咩眼睛亮亮的,漂亮吗?
“当然漂亮——你关心我妹漂不漂亮做什么?”
这个警觉的表情哦,不愧是做哥哥的,呆咩感叹。
李沉浮却还不放心,非得补一句,“我妹早嫁人了,你别惦记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惦记你妹了,呆咩无语。
李沉浮坦然道,“不过我还没娶妻,可以允许你惦记惦记。”
呆咩把长发打了个结,垂在身后,恶狠狠地瞪了眼李沉浮,多谢厚意,恭敬不如从命,以后贫道天天惦记你未来老婆。
说完转身就走,挥一挥袖,不带走一个李沉浮。
李沉浮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俯身将那断成两截的发带拾起,揣进怀里,踩着呆咩的脚印追了上去。
以前呆咩一人过日子,对时间没什么感觉,既不觉得快,也不觉得时间慢的难熬。
可是有李沉浮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从天亮到天黑的时间,流沙似的就没了。
李沉浮的伤渐渐痊愈,跟着呆咩巡山的时候终于能一雪前耻,与呆咩并驾齐驱,在雪峰间蹦极蹦得非常欢脱,得意忘形了,甚至会故意溅呆咩一脸雪沫子。
一而再,再而三,呆咩这么没脾气到喜欢把旁人当空气的都怒了,开始插李沉浮小旗。
结果胜少败多。
而且李沉浮伤势越是恢复,实力差距越是显示出来,呆咩越是在李沉浮手上讨不了巧。
李沉浮这人特恶质,每次把呆咩揍趴下了,往呆咩身上一坐,捏着人家下巴就开始耍流氓。
“小羊,小咩咩,咩一声给爷乐呵乐呵?”
呆咩差点一口老血喷他脸上,被压的。
呆咩不放弃,呆咩不屈不挠,呆咩屡败屡战,呆咩身为大纯阳宫光荣的一份子要维护满门同胞的尊严。
呆咩以前从来没这么好斗过,这李沉浮咋就那么欠揍呢。
相较之下,李沉浮毫无反省之心,他觉得呆咩仰头向后倒在雪地上的样子特有意思,那表情活泼生动的,和平常一点都不一样,搞得李沉浮觉得不欺负几下都对不起自己。
发展到后来,插旗的频率都快赶上一日三餐了,李沉浮忍不住好奇。
“呆咩,你就那么喜欢被我骑?”
又一次分出胜负,呆咩被例行公事压在雪地里“蹂躏”,李沉浮摸摸他涨红的脸蛋,若有所思地问出这样句话。
呆咩祖宗十八代的老血都快喷出来了!
打完两人还是坐在一张桌旁吃饭,天黑了一条炕睡觉。
山上不知岁月,似乎一不注意就可以过到天荒地老。
可是不管是李沉浮,还是呆咩,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天荒地老,只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才是真理。
李沉浮是在一个夜晚离开的。
他是在一个夜晚出现在呆咩门前的,走的时候也是夜晚,首尾呼应,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为什么不白天走呢?呆咩问。
“晚上走,我这一天白天还是和你在一起的嘛。”
李沉浮的想法老是这么稀奇古怪。
两人走出门,外面的天是一种瑰丽的暗紫色,白雪上盛开着枯树,枝枝向天。黑,白,紫,仿佛一幅静谧的画。
呆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人在送别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笨拙。
他想了半天,问,你的枪不带走吗?
“不带了。”李沉浮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摇摇手,“你帮我保管着吧。”
哦,呆咩点点头。
李沉浮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对了,以后谁敢打赢你还骑你身上,你就照脸打,打鼻子。”
呆咩眼角抽了抽,你当还有谁像你这样发神经啊?而且,呆咩心想,我都被打倒了,哪有那么容易说打鼻子就打鼻子啊。
但是看李沉浮神情严肃,呆咩只好按下满腔吐槽,虚以委蛇地点了下头。
李沉浮熟视良久,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呆咩。
呆咩也紧紧地回抱住他,拍着他的肩。
这拥抱是好兄弟的送别。
李沉浮鼻子埋到呆咩脖子边,压皱了他的领子。
呆咩的味道和风怜目一样干净,但是并不一样,风怜目像是阳光下的积雪,光芒耀眼,白得刺目,冷得惊心;呆咩的味道像是刚刚融化的山水,声息悄然,冷澈透亮,却是柔软的。
莫名想起那天夜里,风怜目抱住他时,他以为是呆咩,就意乱情迷地回抱过去。
他乱的什么意,迷的什么情啊,无声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