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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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为他宽了大氅,叶孤城略一点头,示意青年坐下,一面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了,对南王道:“父亲若有事,便请吩咐。”
南王将手边一道简折递过来:“你且看看。”
叶孤城接过,略略通览一遍后,不禁微一抬眼,看向南王。旁边青年静静坐着,面上神情虽是如常,眼底却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色
南王点一点头,将手内茶杯放回桌上,道:“此次皇帝郊猎堕马,伤势似是不轻,遂召诸王进京面圣,本王自也要备车架前去。昭儿,你乃王府大世子,为父进京期间,府内一应事务都交与你处置,王妃并你几个妹妹皆为女流,你且多多照拂些。”
叶孤城语气平平,应道:“是。”
南王又转向旁边一直静坐的青年,道:“勖儿,本王不在府中,诸事皆听你大哥所言,若回来得知你怠顽,必定要好好训诫。”
青年先是笑着应了一声,这才道:“父王放心,孩儿怎敢不听兄长之言,大哥让我向东,我自然决不敢往西就是。”
南王亦笑道:“你从前便不敢稍有拂逆你大哥,本王自是知道,方才也不过是提点你一下罢了。”
叶孤城端坐一旁,面上沉静,并无言语。南王见状,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为父知你本应于寿宴后就回南海,不欲在此多做停留。。。不然,你权且回岛罢,府中事务交由勖儿照管就是。”
叶孤城听得他这般说,只淡淡道:“不必如此。父亲且放心入京,岛中向来一应事务皆有可靠人手打理,眼下府中之事,自有我留下操持。”
南王颔首微笑:“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为父便启程前往京都。”
父子三人又说了一阵话,直到南王因明日需晨起上路,早早便要睡下,兄弟二人才从书房出来,各自回到居处。
叶孤城回到羌圜苑,推门进了内室,顿觉暖风袭面。他一边解去大氅,一边朝床上望去,就见西门吹雪已然躺下休息,却还未睡,便走近床前,脱了外衣,也上榻歇着。
窗外有梅花冷冷,绽在枝上,室内极静,几乎能够听见细雪被风打在窗上的轻响。
两人静静躺着,叶孤城目光落在雪白的帐帘上,若有所思。
“在想何事。”西门吹雪微微侧过头,问道。
叶孤城敛目,淡淡一笑,侧过身去,将手放在西门吹雪的腰间,缓缓揉捏着。“无事。”既而又在他耳边低低道:“这一阵我需留在府内,暂且不回飞仙岛。”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际,让西门吹雪不禁微微眯起了眼。“嗯。”沉声略应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对方扶在腰上的手。
“上次说,今冬与你回万梅山庄。”
“是,眼下梅开正盛。”
“过几日,我与你同去。。。可愿树下对饮?”
“自然。”
。。。。。。
……'“此次皇帝郊猎堕马,伤势似是不轻,遂召诸王进京面圣。。。”'
珠帘轻卷,左右垂着淡青色流苏帘幕,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室中上首坐着一人,白衣覆身,玉冠束发,长长的白帛衣袖垂下,肩头伏着只白色貂鼠模样的小兽。桌上一本册子打开,五指略略压在上面,露出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白玉扳指。
旁边坐着名紫衣青年,修眉俊容,正执了把六耳攒花壶,往两只瓷杯内注入温热的茶汁。
略微呈现着碧色的茶水正正倒了八分满,男人拿起其中一盏,浅浅呷了一口。
“昨日开库房取了些这冻茸雾山,存了一年,眼下正是时候,大哥觉得可还合意?”青年笑问,既而亦饮了半盏。他身后斜着一架珠屏,左手边一张妃梓木小托桌上置着樽紫铜熏炉,里面添着一抹辟寒香,轻烟细细软软地弥漫在空气中。
“不错。”男人简单应了一句,然后朝地上垂手立着的一名管事道:“既是郡主生辰,就按往年常例备办,一概所需物件银钱,只命人去帐上添领就是。”
那管事得了话,忙应了下来,接着又请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直到一一听过吩咐,这才告了罪,躬身退下。
叶孤城用手微揉额角,于是衣袂便遮住了侧脸,从青年的方向,只能见了一把乌黑顺长的头发垂下,上面覆着一条从冠上缀下的银色璎珞,尾端结住一只檀香木珠。
他几乎想要去伸手触碰,却也只是微笑着,用了再正常不过的语气道:“父王已去了近一月,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叶孤城淡然道:“前几日送回府中的书信上,已写明皇帝伤重,诸王尽侍宫中,想必父亲一时也离不得京都。”
青年点头:“怕是的确如此。”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忽有外面朱檀门外候着的侍人道:“禀大世子,京都已有信至。”
叶孤城听了,便吩咐道:“进来。”
侍人开了门,就有传信的南王随身卫士入得室中,跪下回道:“王爷有信命小人快马送回府中,传与二位世子。”说着,从怀内摸出一封书信。
旁边有服侍的下人接过,既而转呈上去。叶孤城展开信笺,略略一看,面上神色已微闪过一丝不明意味。青年笑道:“不知父王说了些什么?”一边接过叶孤城递来的信纸,只看了几眼,便失声道:“这是……”随即脸上惊喜不定,抬眼朝男人看去:“大哥。。。”
叶孤城微微垂目,并无言语,只伸手从桌上拿了瓷杯,缓缓喝了一口。
'帝承衍注……冬录*摘记'
'。。。冬,帝郊猎堕马,势沉,遂召诸王入见。久侍不得转,乃议承接。帝无子,唯现余叔伯王十二人,平南王居长。王乃宪宗第五子,先皇同母弟,性恭克谨慧,明断非常,帝屡召诸臣于榻前议,居五日,遂托平南王以承。逾三日,帝崩,王继大位,号景宗,长子奉昭封肃王,次子勖膺授瑞王,大赦天下。'
第一部完
第二部 剑在天下
第一卷
一。 伊始
寒冬静夜,遍地雪覆如毡。
一顶四人抬的轿子,稳稳行在雪地当中。
此时距先皇宾天、新帝登基不过一月,宵禁仍未解除,眼下时辰已是深夜,巡街的兵丁方一远远瞥见轿子,便一紧腰间所配兵器,就欲上前拿人。然而只走近几步,却又忙忙退了回来,既而目送着这四人一轿缓缓往远处去了。
……红盖,四角皁缘,金黄幨,红帏,朱辕,舆用金顶。盖、辕、杆皆魨朱饰金,上下雕玲珑花卉。
配用此规格的,分明是,亲王轿舆。。。
轿子在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前停下,门口等着的两排人皆提了朱红灯笼候着,见状,忙有侍女执伞迎上轿前。
轿夫揭开帘幕,既而就有一双白帛面掐银线翘头履踏在雪地里,然后是同样颜色的貂氅,素缎作里,下面是白色的朝服,织料上翻腾缠滚着深沉繁复的藻纹,正面绣四爪飞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云饰。
丝丝雪粒落下,掉到月白的绸伞上,男人手内托着个紧裹的童用绣金斗篷,一点缝隙里,露出半张粉嫩的孩童小脸。老管家上前,就欲接过,男人淡淡道:“不必。”一面就朝府门内走去。
两列侍女手执灯盏在前方引路,府中极大,男人走了一时,才到了西厢的暖阁间。
室内极暖,叶孤城将手中熟睡的孩子放在东头的暖炕上,这才让人上前伺候宽衣。侍女替他脱去外面的貂氅,又解了正装,换上一身家常缎袍。
头顶的双龙攒珠朝冠被小心除下,纤细白皙的柔荑执了玉梳,将男人一头墨砚似的长发细细簏清,松松挽了髻,拿一支玉笄固住。叶孤城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既而将旁边厚厚包裹着叶玄的斗篷解开,露出一张睡得染上淡淡嫣红的脸庞。
几名侍女躬身退下,立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室中只留管家一人在跟前说话。老管家看一眼熟睡的孩子,将声音压低了几分,笑道:“小世子今日才从南海抵达至京都,皇上便召进宫去,想来确是累得紧了。”
叶孤城微一颔首:“父亲倒是对他喜爱非常。”顿了顿,又道:“辰儿已睡了?”
管家应道:“辰少爷已歇下了。从南海至此何止千里,一番下来,也是劳顿。”又接着说道;“岛中一切事宜都已安排妥当,请王爷放心。”
叶孤城点头,既而道:“你亦是今日才至府中,一路又要照管他们二人,如今,且下去歇着罢。”
管家微微笑道:“老仆总还有几分精神,怕是还能伺候王爷几年。”他在城主府中三十余载,一向协理大小事物,兼且忠谨能干,因此虽有景帝赐下家奴仆婢无数,叶孤城也仍是让他离岛远赴京都,统管王府内务。
此时叶孤城已贵为肃王,乃当今圣上长子,因此倒也不必再于白云城内多置人手来护卫全岛,于是此次管家离岛之际,遂按照吩咐将城主府部分守卫一同带入京内,编入王府侍卫当中。
直等到叶孤城用毕一盏热茶,管家方又说道:“此处是当年陛下为皇子时所居的旧邸,如今赐与王爷,又重新修缮一番,老仆今日瞧了,倒也与城主府仿佛,只是还需略做改进几处。。。”
叶孤城微微颔首,便是应下了,却忽又想起一事,于是吩咐道:“修缮之时,再命人于后园处,植一批梅树。”
管家心中知他所想,遂应了一声,既而因为见时辰实是已晚,遂也请他早早歇下,这才退出房去,又命门口候着的侍女小心服侍。
窗外月影雪光,两盏海棠灯将屋内照得通亮。暖炕上置着张小几,上面放着块黄蓥玉镇纸,笔墨纸砚均搁在一旁,一沓城中的送来的文册,正散着淡淡的墨香。叶孤城坐在案前,翻开一本册子,提起了笔。
眼下西门吹雪并不在京都,加之自己也未觉困乏,因此叶孤城也不想此刻便回房,只在暖阁里处理一些事务。
他批阅了一阵,却忽听得身旁有轻微的响动,停手一看,却是原本睡在暖炕上的叶玄已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叶孤城见他并不哭闹,于是便也继续手上的事务,却没过多久,就有一双小手扒在矮几上,摇摇晃晃去够上面的黄蓥玉镇纸。叶孤城微微一哂,既而索性推开案上文册,伸臂抱他过来,用斗篷裹了,出了西厢的暖阁,父子两人一同回房睡下。
两扇搪香圆窗略略开着条缝隙,窗内笼着厚厚的洒花绫帘,上面投着明黄的烛光。房内只有两人,少年一身素袍锦绣,手边琴案上横了一具箜篌,端坐在一张绣墩之上,墨发披垂,色如鸦羽,拂在琴弦上的十指纤长白皙,指尖白如美玉,微微翘着,或抚或拨,和着手下流泻而出的曲调,轻语低唱。泠泠琴弦之下,只闻得淙淙溶溶的流水般音色,配着他唇间吐出的柔声浅唱,直如同翠玉相击,清亮无以,好似大珠小珠,尽落玉盘。
青年懒懒斜倚在软榻上,绣锦的湖蓝色长袍衣摆半拖在榻角,黑色长发未束,略显散乱地垂在肩头,手中则持了只玉杯,里面盛着浅碧色的酒液。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青年微眯着眼,低低笑道:“。。。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青歌,你的琴技,越发好了。”
少年弹尽最后一个音,收手垂袖,道:“王爷过奖。。。”
青年嗤笑一声,既而招手示意他过来:“在本王面前,何时也学会这般谦虚了。。。”一把揽过少年刚刚走近的身子,使得他跌坐在自己身前。
太过突兀的动作,让毫无防备的人几欲惊呼出声,一下便歪倒在青年身下的软榻上。青歌本能地伸手,却不料正勾住了对方的脖颈,于是两具温热的身体,便这般促不及防地贴到了一起。
右手探到少年柔韧的腰间,青年低笑一下,俯首封住了那润泽的双唇,舌尖熟练地顶入柔软的唇瓣内,缠住羞涩的舌,开始肆意地攻城掠地。
这样一个浓烈的吻几乎要让青歌窒息,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对方胸前的衣襟,一边因腰上那肆情的手掌而红了脸,却也并不挣扎。
良久,青年终于放开了他,少年两颊潮红着,带些羞涩,一贯淡色的嘴唇已经变得嫣红,如同抹上了胭脂一般。
“本王已经说过,私下里不必这般规规矩矩地说话,自前时还在原来王府那一阵,你便有些不与往常一样,倒显得和本王生疏了,嗯?”
青年左手扣住他下巴,一面用另一只手故意去在那胸前游弋:“本王的话也不听了么,若到以后,还不反了。”
少年因那胸前抚弄的手而红了耳朵,低低道:“青歌知道了。。。”
青年笑道:“你这脑袋瓜儿里可想着些什么,最近总爱出神。”忽又压低声音道:“不如本王眼下,便做些叫你再走不得神的事……”话音未落,已将少年按在榻上,调笑道:“今日总要罚你。。。待本王想想。。。好罢,便罚你,自己来……”
少年立时涨红了脸,连带着脖子和耳根也红了起来。然而,却也还是抬起手,去解青年的衣带,既而又脱了自己的衣裳。
灯火下,白皙的身体泛着玉一样的光泽,青年平躺在榻上,笑吟吟地朝他伸出手,青歌咬着唇,握住了他的手掌,然后缓缓坐下。。。
细腻如脂的肌肤,雪痕般的单薄胸膛,咿呀低吟喘息中,看不清彼此的眉目和面容。汗湿浃背,青丝满肩,明明是身体最亲密的时刻,却又根本隔得很远。眼中映出的是谁,心底念着的又是谁,室中云雨翻覆春意正浓,终究也抵不过窗外雪冷风寒。。。
二。 皇子
地毯朱红,淡紫色流苏帘幕层层垂下,上面绣着图案奇异的繁复花纹。
大堂中高高的台阶之上,黑袍皂履的男人懒懒倚在宽大的座位中,手上拈着一张展开的宣浪纸。
十二人立在堂下,神态恭肃。
目光似是漫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