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心-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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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犹豫没多久,便听到他对房的门开了,夜珩出去了!在门边停下,静静倾听,手不由自主的握在了冰冷的把手上。
“雪因,我有话与你说。”
夜珩君冷凌的声音,透过不甚厚的冰门,隐隐约约的传入他耳中。
“珩你有何事到时再说吧,我明日与龙公子出去玩些时候,你有什么话可以到时一起说。”
灵雪因在大厅中,手拿一个锥子一个锤子,在敲敲打打的雕琢着新的物品,是一株迎风飞扬的傲梅,花态显出了几许形状,只花蕊处需要细细雕琢。锥子落在冰上,闷闷的声音,并不显得吵闹。
“你何时回天宫去?”
夜珩君却不让她逃避,直接夺了她手上的锥子,逼视着她的面容,严肃道。
方才竹寒弦在,他不好开口,加之上次也是他让她心灰意冷的离开的,怎的说心中还是有愧疚,又难以启齿去道歉,可细想,两人处了那么多年,为何就不能做朋友,他可以依旧宠着她,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与久魃一起生活在单灵宫中,不必如游仙般,无处可去。
方才她的怨气,她的愁苦,他都有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百味杂陈不好受。
灵雪因只看了对方一眼,也未说话,将手中的锤子放下,起身便回了房间。
随后,大厅传来一阵清脆声。却是被夜珩君握在手中的玉石锥子,瞬间被握成了块块碎片,落了一地。
第二日一早,龙公子便兴匆匆的去敲开灵雪因的房门,夜珩君在这时从房中出来,看了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的去了厅中摆弄昨日临时弄出来的冰棋,只有白棋,五指划过,便将一半的白棋变成黑棋,回身看着跟在他后面的竹寒弦道:“要下一盘吗?”
竹寒弦默默看了对方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手自然而然的执起黑子,放于面颊旁,一阵冰寒气息。
龙公子出门,特意过来告辞,夜珩君并未多理,倒是平日与他不对付的竹寒弦抬头对他淡笑,并颌首示意他可以离去了。待得两人一走,夜珩君却拈指沉思,久久不落下。
“若是担心,便跟着出去得了,何必在这摆这幅表情?”
竹寒弦怒了,将手中几个子扔了出去,砸在冰冷光滑的棋盘上,顺时滑动开去,撞散了下了一半的棋局。
夜珩君抬头看着他,却并不说话,许久的静默在两人间流转,这是多久之前,他们也曾经如此,不言不语,却在冷战着。只往常的冷战他能忍受,这次却感觉心一阵阵的被割剐着的痛,痛到窒息的那种,他能忍受夜珩将自己放在他的家人之后,能忍受他将天下大义天下责任放在他之前,却唯独不能忍受,他将他的旧情人放在自己之前。
夜珩君没有如他所说的追出去,他依旧慢条斯理的放下棋子,却不再继续棋局,而是起身,站在了那一尊他的冰雕面前,久久的凝视。
“你知当年她是为何而死的吗?你不知道,我却清楚,所以面对她,我不能不带着愧疚,也必须带着对她的愧疚,活一辈子。”
他的声音带着伤感与沧桑,已不是平日里他熟悉的那个淡漠的,永远都以处事不惊,淡然独立的夜珩。这段时日里,他看见了他比较像一个凡人的一面,他喜悦,他高兴,如今为着他有着因另一人而起的这些感情,他嫉妒,他要抓狂。
死?难道因你而死就能让你永远愧疚,永远存在你心里,抹不去挥不掉吗?若是如此,我也愿成为那个为你而死的人,如此,我便也不再担心,从你的生命、你的记忆中淡去。
两人平淡的过了两日,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够十句,夜珩君想着灵雪因的事,竹寒弦想着他与夜珩君的事,多少情事多少情,纠缠着他们,一天天的难受。
第三天,灵雪因与龙公子归来了,似乎游玩得很尽兴,归来时还言笑晏晏的。
灵雪因偷空看了夜珩君一眼,见他脸色并不太好,心头的一口闷气出了不少,脸上笑容更艳,状态亲昵的与龙公子道:“这两日还真多亏了公子,我玩得很尽兴,改日若公子还有空,我们再一起出去,如何?”
“有空有空,自是有空的,雪因姑娘亲自相邀,便是大事也变成无事。”
这边龙公子说得油滑,夜珩君脸色更难看,竹寒弦转身,砰一声大力关上门,震得四壁的冰颤动了一下。
☆、第二十一章 凡人弦
翌日,却不是只有龙公子与灵雪因单独出去,竹寒弦一大早便在门口堵人,硬拉着夜珩君与他们一道,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昨日生了一天闷气,发觉自己越来越小女儿姿态,动不动就吃醋嫉妒,活得都不似自己了,便觉得好笑。以前那个肆意的竹寒弦哪去了?那个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的竹寒弦哪去了?自从遇到夜珩君,竹寒弦便已经不是竹寒弦了,那么夜珩呢?夜珩是否也是曾经遇到过单灵,所以他便也不是原来的他,而如今遇到自己,他又不再是单灵所认识的那个夜珩君。所以,他与她便是不能在一起的了。
想通了一些事,便也不觉得难受,跟着人便去就成,将人看紧些就成,那为何还要为一个女子,将他与夜珩的关系弄得如此僵硬?
南边的小镇,都带着点呢哝的味道,虽不似北方的广阔豪迈大气,却都是小巧精致的。烟雨江南,竹排小舟,都带着淡淡的嫣然之气。
虽是寒冬腊月时节,往南一些,却又没了那纷飞飘雪,整个大地虽带着丝丝寒气,却又了几分春的气息,清新而俏丽。
草露尖尖角,花儿冒出头。嫩绿与淡红相交,总归有着点迷醉意味。
穿街走巷,夜珩君爱极了这小镇的淳朴宁静,然而走不多时,却来到了一个小蛮樊素聚集之地,似琴非琴之声,似筝又非筝,期间还夹杂着箜篌编钟之声,极是雅致独特的乐音。夜珩君静静站立许久,侧耳凝神去听,竹寒弦见他此模样,笑道:“人说有酒痴叫酒鬼,棋痴叫什么?花草之痴人唤何?如今这音律之痴又该如何称呼?”
夜珩君觑了他一眼,有些嗔怪的意味。而这两人间的互动,却都落在了在两人前方不远处,恰巧回头看来的灵雪因眼里,忍不住便黯淡了眼神。
龙公子见灵雪因神采飞扬的神态不再,寻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两个极其惹眼的男子,并立着,一白衣飞扬,一青衣撩撩,清风拂面而过,两人长长的衣摆便纠缠在一起,如缠颈而眠的鸳鸯。
如此绝配的两人站在一起,当灵雪因插足过去时,便显得累赘,而带着些违和感。虽心中有此想法,却又不敢明言,一个是如今他爱恋着的女子,一个是他推心置腹的好友,两人在他心中,都是不可替代。
夜珩君没回遇到这些雅致的事物,便总会前去看看,属于真正的四处游历的。新奇之物,总能发现其美。两人不询问他们两人,他也就无奈一笑,对灵雪因道:“要不,我们也跟进去看看?”
灵雪因没说话,迈着碎步便进去了。而在她头顶上,一块大大的镀金招牌在暖和的日光下,散发是耀眼金光,只见“樊素居”几字,极其刺眼。龙公子虽不知何为樊素,但听得从里头传来的莺莺燕燕的软糯之声,也猜了个大概。
此乃比普通烟花之地多了几分高雅秀致的妓院也。
两人进去时,只见这方的大堂与其他的烟花之所不同,除了有个高高的表演台外,四周都是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演奏的多数为女子,半掩着面容,素手纤纤,抚弄着那或大或小或精致或粗大的乐器,形状与平日里见的乐器不同,其中正中一个半跪在毛毯上,肩上与面颊之间夹着一个弓形的乐器,扶手边上有开关按拉,中心与古琴相似,以琴弦贯之,一弹一按,音色清脆别致。
小巧的乐器,在女子手中发出极其熟悉的韵律,却是夜珩君三年前在凡尘游历之时,无意间在断崖口弹的一曲《红尘坠》,只那音色,与古琴琵琶所弹奏出的效果,却大为不同。
那些姑娘已经看见几人进来,却并未大惊小怪而停下手中的乐器,不急不缓,女子不同于男子低沉的清脆婉转之声,如黄鹂初放啼高歌。
夜珩君得见一些新奇乐器,大为欢喜,一时兴起,与过来招呼的老鸨低语几句,老鸨为难的看看跪在正中的鹅黄衣裳的女子,却还是上前在那女子耳旁低语几句,那女子终于抬头看向夜珩君,初见那面容,眼中也是一亮,神情愣了愣,随即淡笑着,扬手,所有乐器一同停了下来。
众女子不明情况,纷纷看着那为首的女子,惊讶道:“语姐姐怎的停了?可是还不能找到珩公子弹奏此曲时的感觉?”
那鹅黄女子却淡淡一笑,缓缓放下手上的乐器,对着周围询问的女子道:“妹妹们莫急,今日有位贵客,想要试试咱们特制的乐器,与众姐妹合奏一曲,如今便请那为贵客,与大家一同弹《红尘坠》吧。”
众人循着那女子的视线,对上夜珩君那张惊为天人的绝世丽容,纷纷接头交耳询问这是哪家的贵公子,长得如此俊俏。不单单是夜珩君一人男生女相,俊美异常,那青衣男子、紫衣男子与那红衣女子,却都是极出类拔萃的人,比之这里以容色秀美出名的的女子,却是令人咋舌的存在。
夜珩君在众多女子的窃窃私语中,款款撩袍踏上高台,在鹅黄衣裳领头的女子面前微施一礼,歉意道:“扰了姑娘兴致,只在下听姑娘方才所弹奏的曲子,有几个地方似乎转不过来,所以才冒昧打断,至于姑娘手中这新型乐器,在下却是第一次见,还请姑娘稍微提点提点,好让在下能好生的演奏下去。”
此话一出,那些女子纷纷掩嘴笑了起来,有一个淡绿衣裳的女子上前一步道:“公子特会说笑了,我们这乐器也是抚了有几个年头,才有今日的成绩,公子却想让语姐姐稍微提点,便想以此器奏珩公子的音律,似乎有点说大了?”
夜珩君也不恼,淡笑道:“说大与否,各位姑娘稍等便知。”
那位被称为语姑娘的女子淡笑,却是认真的低头,细细的讲解着这乐器的原理与音色调度,不多时,夜珩君便颌首称知道。随即,撩袍席地而坐,效仿那女子方才的动作,将那弓型乐器置于肩上。龙公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夜珩君熟练的动作,低语道:“若非知夜珩是第一次玩这玩意,我还会以为他老早就是玩这玩意儿长大的。”
竹寒弦暼了他一眼,与灵雪因对视一眼,便调开了视线。心中腹诽道,他就是玩那玩意儿长大的,他会玩这些东西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挣扎。
一切就绪,各个姑娘也纷纷为其伴奏。
☆、第二十二章 万年曲
当夜珩君第一个音色起,当那个清唱的女子第一句“秋风送秋枫,满红落地树成空”与从那清瘦修长的五指间流转出来的音调完美切合时,所有人都陶醉在这绝妙的音色中,柔和和暖,轻轻如飞絮,却又瞬间变得沧桑沉重,哀婉凄凉。
与竹寒弦几人坐在不太远的语姑娘,早在夜珩君起第一个音时,眼中的神色便变化了,如今更是沉醉在这个绝美男子所营造的氛围中,清泪漫洒,毁了一个精致妆容。
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轻轻抚的乐器,静静聆听一个低柔婉转的曼妙曲赋,那方,却已经到了收尾音,颤动的,久久不散。
夜珩君放下乐器,四人便要离开这个雅致的律所,那老鸨与语姑娘却赶紧上前,拦了几人的去路。
“这位公子,如此一手好琴,不知师从何人?”老鸨堆着讨好的笑,谄媚的询问道。
语姑娘却上前将老鸨拉到一边,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出声,便柔声道:“公子可就是珩公子本人?”
此话一出,众人喧哗。不敢置信有之,怀疑有之,歆慕有之。私语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吵杂的市集似的。
“什么?他就是珩公子?不是说公子善音律,气质高雅,可惜了是一张平凡面容吗?”
说罢,还不忘偷眼打量夜珩君。随即掩嘴娇羞模样。
龙公子见众人如此反应,一头雾水的询问一旁稍显烦躁的竹寒弦:“珩在凡界很出名吗?”
竹寒弦没心情理他,他如今只想着如何将被众多女子围着的夜珩君拉出来,然后离开这个莺莺燕燕聚集的地方。方才他是怎么的了,脑子一热,便询问夜珩要不要进去看看,明知这地方是什么场所,此时着急的却是自己。
有几个女子颦颦婷婷就要近前来搭讪,被他一个冷冽的眼神给吓退了,迈步推开几个女子,只听得夜珩君与众人道:“不知姑娘们的乐器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在下能否前往去看看?”
有求于人,定是对方有何要求都尽力满足的。当日,一群坊间女子,便簇拥着三男一女,往设计那些新奇乐器的当地名曲家的作坊而去。
地处比较偏僻,三拐五拐的,却是在一个弄堂最里头的一个半荒废的清幽院子中,透过半人高的藤蔓院墙,能看到一个灰发满头的老子,手中执着几根不成形状的木块摆弄着,敲敲打打,投入非常。
“如此偏僻之所,若非有人带路,谁能寻来?或者只有那些迷路的小猫小狗走错了路,误打误撞才能寻来了。”
龙公子话说得倒是实在,灵雪因暼他一眼,蹙眉。一路行来,她都未曾再开口。在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中,她突然有种孤独的荒凉感。往日里,她都是众人眼中极出彩的女子,族中是高贵的公主,在魔界是被魔王捧在手心呵护的义妹,在天界他是堂堂夜珩君爱恋的女子,这三个身份,高贵而傲视群雄的,却一夕间消散无踪。
问自己,值不值得,或者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夜珩君望向竹寒弦的眼神时,会后悔,可下一秒却又摇头挥去这种念头。值不值得,并不是现在能去想的。
“郑爷爷,我带了个人来看您。”那闲适摆弄手中之物的老汉,闻声抬头看去,见一溜的人中,多数都是樊素居的女子,面上便带了慈爱的笑。
放下手中之物,双手在稍显脏旧的衣袍上抹了抹,上前招呼道:“是语女娃儿呀,咋这个时间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来来来,里边坐去,这外头太乱了。”
樊素坊间的女子似乎与这个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