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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行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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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衡苦笑不得。

    买了些稀贵的人参和名药,跑去向禅山了。

    他还真有点内疚,毕竟容越是被他拐带出来的。冬天的向禅山可没有一点儿禅意,石头山,光秃秃一片,能看到的草都是枯的,树都是没有叶子只余树干。

    不知道在这种地方,紫星台的人还能否仙气袭袭。

    路还陡峭,而且走着走着就没路了。

    马是没法骑了。

    迟衡认命地牵着马攀岩着,寒风刮得他的手背都僵硬了,牵着绳子的手蜷缩着,半天都展不开。一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迟衡也就跟雪青马聊两句——咳,他说,雪青马听,听完后就无聊地扫一扫尾巴。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看见有飞檐露出。

    虽然比以前的紫星台差个十万八千里,到底是个正儿八经的道观,门前依旧有一条河。收拾得极干净,河水透彻见底。

    迟衡跑到河边,洗干净手和脸,把一身拾掇整齐了,才起身要进去。

    才转身。

    迟衡愣住了,前方,一块白石之上:庄期一袭雪色白衣飘然而立,风起,长发飞扬,腰间一根淡蓝的腰带随风翻转。

    背后,是石色的向禅山。

    再往后,是冬日里萧素的一练白云飘渺入山。

    一刹那迟衡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不知眼前何山何人,忘却所有尘外之事,映入眼帘的只有渺渺淡去的云。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迟衡笑了:“庄期?”

    “迟衡。”

    迟衡上前:“我要去矽州城,特地来看看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都好。”

    二人并肩进了道观,道观里头甚是简陋,香炉上烟火袅袅,迟衡恭恭敬敬地摆过了,才拂去尘土,跟着庄期进了后房。后房,白胡子师父端端正正坐着:“一月前,贫道就算得今日有贵客临门,果然如此。”

    迟衡暗汗。

    赶紧把人参和名药都奉上:“容越不得空,这是托我带给师父的!”

    师父哼了一声:“哼,他倒有多忙?一年多了,连回来探一眼都不得空?哼,是不是到了垒州那种地方?该,吃吃苦才知道紫星台的好!罢了,好歹算是还记得,带这种俗物也就算了。庄期,拿去炖了!”

    迟衡一愣,想起师徒都能看星象,大概能算到容越在垒州,也不难吧。

    揉了揉短发,越发觉得这个地方超凡脱俗。

    晚上是一大锅人参汤。

    人人都有份,师父特地重重地说,容越带回来的,垒州的,不同寻常。迟衡哑然失笑,赶紧肃起脸,低着头,大大地喝了一口,淡得都没味了。

    白日里无风景。

    晚上风景却特别的好。因在山顶视野辽阔,一望无际。冷风吹,迟衡坐在一块石头上,仰望,天上星辰极为明亮,比迟衡看过的所有星星都亮。

    迟衡侧头笑:“庄期,你就是这样看星相的吗?”

    庄期只笑不语。

    迟衡兴冲冲地说起在武知县时,大家一筹莫展,容越也看星相想起洪水一事。见庄期听得入迷,他索性一口气说下去,说容越如何脱颖而出,如何统领千军,现在在垒州,依照现在的态势,不就他就是垒州之主了。

    庄期微笑,很淡然。

    迟衡又说起苦兹县的趣事,如何拔得头筹后被生生困住了,尤其是看到群蛇时容越的脸都白了,以及如何在溶洞里杀了怪鱼……一概说得眉飞色舞,恨不能把容越的趣事全挖出来。

    庄期终于粲然一笑。

    庄期素来只有仙人之气,不食人间烟火,这一笑才有点儿人气。迟衡看在眼里,心想,在这种荒山里,对着垂垂老矣的师父,遥望亘古不变的星空,这种日子,过得应该很无聊才是吧。

    迟衡遂不假思索地说:“庄期,你愿意离开禅山吗?”

    庄期一怔。

    “你从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吗?”迟衡指着天上的星辰说,“只有离得远了,我们才能看到那么多星辰,你若能到眼前,就只能看到一颗星星,不会觉得很遗憾吗?”

    庄期沉默。

    “天底下的天空是一样的,但际遇不是一样的,在这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别处,却不同。”迟衡侧头笑了,“就好像容越很优秀,但都是隐藏的,只有在特定的时机被激发出来才能看到啊!他若在紫星台,只怕连最简单的星相都看不了。”

    庄期但笑不语。

    “你会看星相可不得了,假如在我们颜王军你一定可以成为万人敬仰的星相师……”

    “不需要万人敬仰。”

    “……至少你也可以经历许多有趣的事,看到许多有趣的人。这跟紫星台不一样的,会来这里的都是虔诚的信徒,所以你只能看到一种:诚惶诚恐,毕恭毕敬。你要是不到别处,永远看不到万象世界的林林总总。”

    “你是想说服我离开紫星台吗?”

    。

 139一三九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迟衡张口结舌;舌头在嘴里绕了结,认命地点头:“颜王军很缺你这样的人。若星相与战事相连;打起战必能如虎添翼、事半功倍;你若不愿跟着我;我送你去垒州,和容越一起看星相也好——垒州的星空也是一样。”

    庄期笑了:“你和师父说吧。”

    站在白胡子师父跟前。

    迷迷瞪瞪的;迟衡有点晕,他已经带走过一个;现在要带走第二个;这事不厚道啊——而且庄期什么意思,愿意不愿意啊;万一挨了师父一顿打;回头又不愿意,这算什么事!

    吞吞吐吐才说出口,果然师父将壶狠狠顿在桌子上,茶水四溢,怒气冲冲。

    迟衡惊了一惊,心想可别气出毛病来。

    喘气了半天,师父平息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贫道早该料到:命里来时躲不过,哪能争得过宿命?去年原以为可瞒天过海,却不知,反而早早地赔了另一个。罢了罢了,岩上无心云相逐。”语焉不详,拂袖而去。

    迟衡莫名其妙望庄期。

    庄期只笑。

    迟衡转辗反侧了一晚,次日,迟衡牵马就要告辞,他跟紫星台犯冲,生怕呆久了又把这里给毁了。却想不到前方,一匹白马,庄期骑在马上,静静等着。

    迟衡以为他是来送自己的,遂说山路崎岖,送就算了。

    庄期颦眉:“你昨天说的……”

    迟衡一怔,再看身后,紫星台的台阶之上,白胡子师父领着一干徒弟,肃穆、悲伤、激愤,齐齐地看着他们两人。

    蓦然,欣喜若狂,迟衡牵住了庄期的缰绳:“你真的打算了吗?”

    庄期目视前方。

    十一月天,庄期第一次离开了紫星台。

    其实,迟衡一直很困惑,两人先前并无交际,庄期怎么就听自己的话下山了呢,仅仅凭自己那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容越是兴趣相投,而庄期呢?

    许久之后,一次机缘巧合,迟衡庄期双双枕在一块白石上,悠悠看着天空。同样是白石,却不在紫星台,而是凡尘之中随意的河边,随意的流水,随意的辽阔星空。

    迟衡就问了。

    当初为什么跟自己离开紫星台。

    渺望星空,庄期道:“从小我就仰慕师父,他会观天相,能掐会算,而且一算一个准。虽然现在看来,好多也不那么神奇不那么玄奥,但深烙心底的敬仰不可逾越。”

    迟衡不明就里。

    “自从收养我和容越起,师父就算到:我二人命里都不归紫星台。所以连最愚钝的徒弟都成了紫星台道士,我还算有慧根,却一直是居士。师父很固执,但算过的事,就笃定。其实,我内心从没想过要离开紫星台,生于此,长于此,为什么要离开呢。可师父说多了,我心里难免也好奇,也有期冀。”

    迟衡若有所悟。

    “一年前,师父算得:有陌生人将来到紫星台,机缘之下我会离开。他自然不舍得,遂令我闭关修心,不许出观。所以,那天,容越才代我出去钓鱼的事,想不到遇上了你,并因这一契机惹出后来一大串事。”

    迟衡很意外。

    “容越跟你离开,更验证了当初师父的那个神算。你们走后,师父就叨叨得更厉害了,总说我就算能留一时,留不了一世,迟早都是会离开的。我便想,既然总是要离开的,那就找一个最合适的契机吧。然后,你就来了,跟我说那些话……”庄期望着星空,面露眷恋。

    迟衡才恍然,其实只是一个时机而已,自己恰好出现了。

    “容越没有道缘,一旦离开必然完全了无瓜葛,一分都勉强不得。而师父说,我与紫星台仍有一半缘。我便想,也许在我遍览过千山的星相之后,又会回去吧。”庄期淡淡地说,一袭雪衣滑落,沾惹尘埃。

    以上是后话,不细表。

    十一月的矽州飘起了小雪,二人相随十余日,终于到达矽州城。

    城内情境与去年相仿。

    但这一趟迟衡却远比去年艰辛。

    连续数日,迟衡独身去探听消息。最先探听到的消息是城主麻七麟身患急病,麻七麟的长子麻慎之侍奉床前,次子麻行之则于一月前被遣往矽州之西北的破镜县,抵御西北而来的强敌。

    听了这消息,迟衡心想不妙。

    权力之前,是个人都蠢蠢欲动了。迟衡绝不相信麻慎之只是榻前孝子,而不会趁着大好时机捞点什么?麻行之偏偏这个被派遣出去且被牵制住了,本身就是问题。麻七麟要是现在挂了,就如今这架势,矽州绝对是要被一分为二的。

    迟衡与二兄弟打过交道:麻慎之性格懦弱,但胜在心思缜密;麻行之血气方刚更适合当将领,但惜太过年轻无城府。

    就私人交情来说,迟衡与麻行之交好。

    城中各种传闻都有,最厉害的就是麻慎之很快就要成为一州之主。倘若麻行之能成一城之主,来谈连横之事,倒是容易。如果麻慎之成功了,那就得看麻慎之背后是谁在撑腰了。迟衡探听下来,得知当下麻行之的老丈人沙将领有个死敌,名叫卢非略,当下正得势。

    卢非略年过四十,也是被朝廷贬谪下来的,在矽州许多年了,但渊源仍在京城。

    隐隐约约的,迟衡想:莫非郑奕的手已经伸到了矽州了。

    一大清早,客栈里,迟衡琢磨,是先去拜访麻慎之,还是先去探一探卢非略,如今看来两者都不是好的切入点,无论哪一条路都不太好走。

    再说麻七麟这当口就吊着一口气,也没人有时间见迟衡。

    兵荒马乱。

    迟衡又烦又闷。

    庄期亦一直没有开口,默默地夹着小菜吃。

    迟衡忙,庄期静,二人基本上不太说话。庄期生在紫星台,外表淡泊,骨子里清高。又极爱干净,那一身雪衣一匹雪马往哪里一走都是最耀目的,无人不回头看,甚至有人追了一条街。

    二人在客栈里,少不了也引得人来看。

    迟衡头疼,便说:“庄期,你只有白色的衣服么?太招摇了,换个不显眼的吧。”

    “我只有白衣。”

    迟衡当天出去时便顺便给他捎了一件青衣回来,想不到庄期看了一眼,扔到一边,似乎不悦。迟衡数次催促,庄期忍无可忍:“我从小只穿白衣,不想换。”

    迟衡有点烦了:“不行的,这么穿太招眼,一路上光替你挡眼都够了。”

    “那就别挡。”

    为这件小事二人冷了一冷。迟衡一天忙得不行,跑去麻府却被挡在门外,却没见着麻慎之,更别说麻七麟了,等了一天无功而返,他还不敢大肆招摇。晚上回来,回到客栈,忽然觉得不对劲,屋子里空荡荡的:庄期没在了。

    迟衡急忙奔出去,马厩的白马也不见了。

    迟衡惊出一身冷汗。

    平白无故,庄期倒是上哪里去了啊!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早晨的情形,庄期该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别扭就跑了吧!迟衡又急又气,跑出去一路找,转到大晚上,他身心俱疲地回来了。

    一推门,床上,雪衣飘逸。

    迟衡浑身都虚脱了,忍不住咆哮:“庄期,你刚才上哪去了,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客栈吗?我还能一天到晚把你看着啊!”

    庄期一怔,脸肃了一肃。

    迟衡往床上一倒,浑身上下都跟抽了筋一样,沉甸甸的,稳稳的。庄期走到他跟前,淡淡地说:“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去垒州了。”

    迟衡跳了起来:“别闹了,不去垒州你去哪啊!”

    “我去缙州。”

    “去哪里干什么!”缙州,在矽州的西北……等等,哪有缙州的事,庄期有事没事想到去缙州干什么!

    “我结识了一个缙州的朋友……他日有缘,我们还将相聚。”

    庄期说的冷静,迟衡顿时毛了:“好端端的在矽州,你跑去缙州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去那里干什么,等我把矽州的事搞定咱们立刻回元州……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呆在客栈!”

    庄期冷冷地说:“我并没有打算去元州。”

    “庄期,你不去元州,那你跟我出来是什么意思。”迟衡头直抽,他完全不知道庄期一直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耍脾气一样说去缙州,这能是说去就去的啊,。

    “你我志不同道不合……”

    迟衡很烦躁:“行!那等我办完事,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哪!”

    说罢,气呼呼蒙头就睡了。

    睡下之后,朗将的脸庞浮现在心头,一丝丝甜蜜荡漾。

    迟衡的心情稳了一稳,烦躁也就变得轻飘飘了。想来想去,还是朗将好,无论哪里都好,当自己茫然的时候,只要想到他自己就会变得信心满怀!

    分离变得如此难熬。

    本以为和麻七麟一说,这事就算交差了,想不到这事忽然变得麻烦了,怎么才能顺利回去呢,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140一四〇

    【第一百四十章】

    次日;迟衡对庄期说:“今天你与我一同去麻府。事不过三;我就不信逮不着麻慎之!”

    “我不擅人情世故。”

    迟衡挠着头:“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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