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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行戈-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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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钻进了一个灌木草丛之中。

    等迟衡下马追过去。

    眼前的灌木围着是几间普普通通的土屋子。

    屋主人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妇人,出门见县丞和一堆衙役站自己门口,几乎晕了过去,战战兢兢了解了前因后果,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有几个孤儿住在这破屋里,老妇人心怀怜悯也没有往外赶。

    迟衡一比划少年的模样。

    老妇人立刻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原来少年名叫阿四,阿四的父母早亡,据说阿四一直是愚愚笨笨的,直到六七岁时才渐渐开了浑沌知道人事,而且特别喜欢耍花枪,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本枪谱练得有模有样。

    时间正好合上。

    而少年模样分明是钟序的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他已不认识迟衡,虽然他的心智只有十一二岁,但他就是钟序的重生。不过阿四的性格却沉默许多,且特别不愿意和迟衡亲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时刻提防着迟衡,他甚至更愿意靠近凶神恶煞的衙役。

    迟衡克制住太过迫切的心情,先给老妇人和孤儿们送过如意糕和果子去。

    又送了穿的用的。

    其他几个孤儿都十来岁,高兴得不像话,纷纷盼着他过来。尤其是迟衡还骑着高头大马,手拿大刀,几个孤儿看得眼睛发直,围过来口里直叫着将军将军,让他教舞刀,迟衡让他们摆了个姿势站着,问道:“愿不愿意跟将军去昭锦城?”

    孤儿们立刻欢呼起来,越发认真。

    回头,阿四离得远。

    迟衡想既然他喜欢舞枪,还得看碟子下菜,于是顺手拿起一杆枪抡了起来,端的是如梨花密雨一般炫目,果然见阿四面露羡色。

    本以为这下他就收买了。

    谁知没用,迟衡一旦靠过去,阿四立刻跑开了,捉也捉不住,两回三回都是如此,好容易捉住一次,迟衡着急地问:“愿不愿意跟我去昭锦城。”谁知阿四大声回答:“不愿意,我哪里也不去!”一句把迟衡气得直咬牙。这边县丞又一直嘀咕战事紧急,该回昭锦城了。

    这天,迟衡又跑去找阿四,没想到远远见了,阿四一溜烟又给跑了。

    迟衡怒了。

    逐起快马一路狂奔,将阿四逐到夷州河边,阿四无处可逃,竟然噼里啪啦跑进河里,眼看水深处要没过大腿,才知道怕了不敢继续向前,回头睁着一双眸子又惊又惧。迟衡气到脸皮发紫,跑入河里一把将他抓住,阿四连踢带踹。

    迟衡握起拳头,又见骨架子纤纤细细,打不下手。

    气闷在胸口堵着,遂将阿四摁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冲着屁股打了十几巴掌,声音啪啪啪的响,阿四涨红了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拎回县丞府。

    迟衡令人给阿四换上干衣服,一口气喝了几杯茶。不一会儿老妇人来了,几个孤儿也来了,老妇人才要絮絮叨叨,县丞奉上了纹银百两,跟她说,迟衡军看中了几个孩子,愿意亲自栽培。

    才一说完,阿四愤怒地说:“我不愿意去!”

    迟衡气得牙根痒痒,怒不可遏:“我看中的又不是你!”说罢随手一指,被指中的孩子立刻呆若木鸡,而后欣喜若狂,难以置信地欢呼。

    县丞说了一句:“将军,马车都已经备好了,既然选中就启程吧!”

    迟衡将茶杯狠狠一顿:“走!”

    说罢瞥了阿四一眼。

    只见阿四像被雷电击了一样呆呆地站着,一双眸子清澈地盛着一汪水,在阳光下泠泠,很快就溢出来,从睫毛下滚落,一颗又一颗,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阿四蓦然抽泣开来,手背抹着眼睛,抽泣很快变成嚎啕大哭。

    像宣泄心底所有郁积的悲愤一样哭。

    哽咽着大声痛哭。

    迟衡连忙过去牵他的手,阿四却狠狠地踢过来,一边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从手指上下来淌得跟河水一样。迟衡被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放手,阿四却又抓住了他的衣服,哭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迟衡按住他的脚,苦笑喃喃:“我一定是找错了人。”

    阿四听了这话越发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响彻,哭到几乎背过气去。迟衡手足无措,只得下一下抚摸他的背,放缓了声音:“哭什么,我又不是说真的。你愿意跟我去昭锦城吗?你要愿意,我们现在就启程!”

    阿四不点头,也不摇头。

    痛哭渐渐变成了抽泣,慢慢缱入迟衡的怀里,抱住了迟衡的手臂,脸埋进了迟衡的胸口。只要迟衡一松手他立刻抓紧了,迟衡没法子,只得将他抱上了马车。马车一摇一颠簸,阿四肩膀抽着抽着,渐渐停歇下来。

    迟衡低头一看,阿四竟然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偶尔还抽噎一下。

    迟衡搂在怀里哭笑不得。

    望着马车外掠过的春忙景色,迟衡想,无论如何钟序还是回来了,他曾想过无数重逢的景象,都有惊无险的实现了,这样,再好不过。

    路途中,一同带回的孤儿们兴高采烈,见到什么都新奇得不像话,唯有阿四很沉默,一双眸子总是低着。迟衡看得酸酸的,心说莫非把他吓着了,这以后还怎么办,上前牵他的手,笑道:“阿四,你有姓名吗?”

    阿四摇头。

    “你以后就叫钟序了,情所钟的钟,言有序的序,好不好?”

    阿四坚决地摇头。

    迟衡试探问:“不好吗?”

    阿四凝目。

    迟衡琢磨了一下说道:“情之所钟的钟,续续不绝的续,钟续,好吗?”

    阿四望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双眼眸很亮,亮到怎么看都像盛着眼泪一样。迟衡知道,这就是同意了,钟续,钟续,也是不错的名字。

    阿四却慢慢低下头来:“我今年十二岁。”

    迟衡疑惑:“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在找八岁以下的孩子吗?我今年十二岁,十二岁。”阿四重复着,露出熟悉的忧惧的表情,少年的诚挚,少年的忐忑一览无遗,像岸上一眼看到湖底一样。

    迟衡一怔:“我要找的就是你啊。”

    说罢,笑着为他擦去脸颊旁的一块泥记,心想钟序的性子有这么别扭么?

    “钟续,你会写字吗?”

    钟续摇了摇头。迟衡教他一笔一笔的写。钟续明明很聪明,却总说记不住,要么写出的字像蚯蚓一样,钟字和续字都很多笔画。迟衡只得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教。钟续靠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偷瞄他一眼,手一歪,字又斜了。

    迟衡伸手就刮钟续的鼻尖,鼻梁变得通红。

    归去的路程波澜不惊,钟续和所有的少年一样,见到好吃的好玩的,眼睛都直了,少不了和同伴们嬉闹一番。迟衡放下心来,想想战事又近,不由得心情凝重。

    曙州境内有一蒲渠,彰渠两边秧苗郁郁葱葱,沿渠走了十数里到蒲渠集市。

    集市上应有尽有,孤儿们这下不想走了,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几乎滴下口水来,钟续也是,不说,只是偷看迟衡,露出羡慕的表情,眼睛盯在南瓜饼上动也不动。

    迟衡把他的后脑勺一拍:“想吃什么就拿去!”

    哇啦的一声,四个小孩一起冲向了热气腾腾的烤饼摊子,将摊子围住了,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说:“我要我要我要!”

    刚出炉的南瓜饼烫手,钟续被烫得左手掂右手,右手掂左手,嘴巴呼呼地吹气却不肯放下来停一停,模样十分可爱。迟衡笑了半天。好容易能放进嘴里,钟续咬了一口,小心地问:“将军喜欢吃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问话。

    将军,太过疏远,迟衡感慨了一下,抚摸钟续柔软的头发:“将军什么都能吃,吃饱了没,赶紧上路。”

    话是如此,天都快黑了,小孩一个一个还不想走,迟衡转向宫平:“明天就能到昭锦了,不急,今晚找个客栈住上一宿,你让人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看他们一个一个馋的样子!”

    蒲渠的客栈很小,总共就四间小屋子,另一间已经有人了,迟衡一行人满满登登地占了三间。

    一直以来没有休息,迟衡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楼下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闹声。

    不多时似乎少了一个,迟衡一皱眉,怎么没了钟续的声音?一个激灵醒来,扶着栏杆望下去,果然拥挤的厅堂里已没有他的踪影。迟衡倏然紧张了,这又是跑哪里去了,别又是莫名其妙闹别扭了吧?

    迟衡顺栏杆过去,刚到挨边的房间就听见一个极温和的声音:“放风筝要到风大的野地去,这里怎么能飞得起来?你若是喜欢的话,这个就送给你了。”

    钟续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不能要。”

    迟衡回头,心顿时放下了。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钟续,另一个却是陌生面孔。

    。

 268二六八

    【第二百六十八章】

    原来;钟续被陌生男子的风筝所吸引,男子便要送给他,想不到钟续竟然说不要。男子笑了,将风筝交到钟续的手中。

    钟续望了望迟衡。

    迟衡才一点头钟续立刻喜上眉梢;接过风筝道了一声谢一溜烟就下楼去了。

    二人互报姓名。

    男子姓席,名束;字少舒,曙州人。席束生得浅净温和,二十七八模样;笑起来左嘴角上方若隐若现的一个梨花涡,望之可亲可近。

    席束这人不事张扬,性子极温和,说话舒缓;与之交谈如沐春风。有人深如潭,有人浅如溪。席束似乎极少出门,心性是与其外表不符的单纯,不藏城府,交谈起来像水一样,清浅,自然,却没什么味道。

    三言两语之后,迟衡就想告退了。

    一打眼,看见了门后露出一截青色的竹骨子,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席束见迟衡好奇,遂拉开门,从门后边拿出一个比人还高的的蝴蝶大风筝来。

    迟衡惊了。

    风筝千千万万,却没有见过如此大的。

    席束将蝴蝶双翅的竹骨子展开,两翼竟然又大了三分,席束微笑着说:“家兄喜欢制竹风筝、木鹞、纸鸢,无不精通。我有一远房亲戚在昭锦城开铺子,听说三月里昭锦城的风筝卖得好,家兄就让我带上一些送过去,换些盘缠。这一只太大,没有劲风是飞不起来的,我拿上就是放在铺子前招揽生意。”如此鲜艳照耀的大风筝,可不就是最好的招牌。

    这风筝极重,一只手拿不动。

    迟衡搭了一把手,将它拿出来放在房子中央,好家伙,细线密密麻麻当真可以:“风筝铺?没见过,你也去昭锦城么?”

    “家兄说是叫安乐坊,专卖杂货。”

    “安乐坊?昭锦城西有一家平乐坊,城难有一家安宁坊,两家都卖各式杂货,你可以去找找。”见风筝大剌剌地摆在中间,挡了路,迟衡要给他放好,手一摸,却被刺了一下。

    他抽出手,指肚有血渗出。

    席束急忙抽出方巾要替他擦拭,迟衡一摆手:“没什么要紧的。”

    席束握住了他的手指,相处的刹那,迟衡不动了,席束细心地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方巾很柔,他低下的发丝也很柔,迟衡忍不住拨了一拨,拂过指尖的柔软。

    擦拭完毕,席束将方巾收好。

    迟衡想,真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言辞琐碎,但很令人亲切。

    若换一个人肯定就无趣了。

    窗外有风筝飘飘摇摇,一根线一样左右摇摆,暗色中若隐若现。迟衡想,钟续还真是心急,这就给放开风筝了,多亏客栈后院全是空地不然迟早挂树上房檐上。

    果然,钟续绕着线跑,也不怕摔。

    此时正好起了风,风筝歪歪扭扭低低的飞,摇摆不定,钟续一边放线一边后退。席束快步上前,教他如何收线放线。可是,钟续到底不娴熟,眼看风筝还是要落下来。席束拿起线,一拉一扯又一松,那风筝就像活了一样,慢慢地落了下来,乖顺地覆在地上。

    席束拾起:“这地方还是小。”

    钟续扯了扯迟衡的衣裳,意思还想玩,迟衡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反正他高兴就好。

    三人顺着蒲渠往前走,蒲渠两边植柳,垂垂迎风,要么临水,要么是秧田,迟衡握住了钟续的手,春风从指间溜过,惬意无比。

    许久之前,也曾和钟序这样走过桃园李园,肩并肩,彼时的心情鼓满了风。

    而钟续则只到他的胸口,拿着风筝几乎是雀跃的,也不抗拒迟衡的手了——看他的模样,联系前前后后的事情,迟衡想钟续先前痴了几年,好容易恢复,莫非心智才只有七八岁,不过,不傻就好。

    不知不觉还真寻到一处荒地,地上长的是野草。

    迟衡坐着看钟续玩耍。

    草很软,不知不觉他就躺下了,不多时风筝高高地飞起,钟续的笑声越来越响亮,此情此景真是美妙无比。

    席束走过来挨着坐下。

    迟衡睁开眼,对上了席束含笑的眼眸。有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笼了上来,因为睁眼之前迟衡没有感受到任何目光的压力。这就是席束带给人的感觉吧,比三月的春风还温煦,连声音也是,听上去有一种蒙着薄雾的温和。

    他手撑在地上,露出皓白的手腕。

    手腕带着一根五色带,端午节前后戴的那种,编织十分精致,被洗得有些发旧了。见迟衡凝目,席束说:“舍弟年幼,最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玩意,戴上求个平安无事。男子一般不戴,害得我时常被人笑话,念及舍弟一片苦心,不忍摘下。”说罢,捏了捏手腕笑,目中流转含情。

    做这样的人的弟弟一定很自在,迟衡问:“令弟多大了?”

    “若是长到现在该跟你差不多年纪。”

    莫非早夭?

    席束微一低头神色黯淡:“怪我看管不慎,让他落入深潭之中溺亡,至今深悔。他当年,也跟钟续一般年龄,总爱跟着我,可惜,情深缘浅,时不予人。”

    迟衡坐起身来:“席兄不要太自责,这一世不成下一世会再逢。”

    “我心底早就释然,只是见了你及令弟,想起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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