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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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哑然。
“当然,现在这一百黑狼精兵,用到哪里都让人害怕,总是要有人来领的。你猜,咱们四人,会是谁呢?”岑破荆饶有兴致地问。
迟衡略一思索:“曲央吧,曲央最适合。”
“你认为他最强?”
“他最狠。而且最适合这种奇袭快袭,我看他带出的兵,都跟他一样,看着阴冷阴冷的,一出手就见血。”迟衡声音低了一低,“我虽不喜欢他对属下动辄鞭打的方法,不可否认,也最有效。”
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曲央能下得去手。
“我也觉得。百人有百人的带法,千人有千人的带法,统领万人的话,又更不同。曲央适合少而精,带奇兵,带精兵。统领的人过多,容易激起众怒——其实他的好,只有经过厮杀之后,才知道。”岑破荆心有戚戚,“红眼虎的话,他自己是很强,不过他领的兵真是最僵硬的,而且没有太多谋略,最多五千人——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五千人是什么样子。”
迟衡笑了:“当初留下来守城的不过千人,短短三个多月,梁校尉现在手下快上万人了,我觉得他很厉害。对了,你说说我。”
岑破荆怪笑一下:“你我就不用说了吧,说了伤感情!”
“去!”
“好好好,我直说,咱俩要再不长点见识,也就只能当一个教别人刀法的师傅而已。”岑破荆挠了挠头发,“刚才你说到阵法,也是我想过的。二十人、二百个人,放你我手里那也费不了多大功夫。但是两千人、两万人、二十万人呢?能一个一个教过去?不把咱们累吐血了才怪。然后,打战呢,硬拼硬?以一敌十没问题,敌百凑合,敌千敌万呢?上次攻打元州,就发现,还是元州朗将厉害,虽然都没见过,把每个人摸得都像棋子一样熟,该干什么的都井井有条,这样谋略之下,即使不是你我带兵,也出不了大差错,这带是带兵之道。”
迟衡眼睛一亮:“对,朗将很厉害。”
岑破荆绝倒:“你就听见‘朗将’这个词儿了是不是?前边后边的你都无视了是不是?亏我说了那么多,你都听进了哪些?”
迟衡嘿嘿笑了:“我明白,朗将重在布兵,重在运筹帷幄。当然,听说他经常领兵上阵时,既鼓舞士气箭法又好。两军对决,他通常都是先单挑了对方将领,来个下马威。反正能文能武,很厉害。”
岑破荆仰天长叹:“千算万算,我就不该提朗将,他到底长什么样,听人说你可迷他了。”
“……”
“哈哈,不提他不提他,听说你见朗将那次,钟小醋猫差点你了一层皮啊,是不是?”岑破荆促狭。自从红眼虎给钟序封了一个“小醋猫”,这名号不胫而走。
“胡说八道,哪里听来的。”迟衡脸颊发热。
岑破荆更开心地逗他:“醋猫帮你回绝了,心里有没有后悔啊?跟着梁胡子是守江山,跟着朗将是打江山,要我的话可得好好想想。”
迟衡下意识回答:“不,梁胡子说过,颜王军会合在一起。”
“还以为咱们不当战士当护卫了,我就希望能痛痛快快地打一战,别总是堤防这个来打,担心那个来攻。以攻为守,十月之后的夷州城绝对有足够的实力,把周边收拾得妥贴。”并非不渴望安定,而是畏惧根本无保障的偏安。
二人沉默。
岑破荆转向头顶冒汗、脸颊通红的辛阙,心情骤然愉悦:“这小鬼还挺能扛得住的,你哪弄来的啊?”
迟衡把来龙去脉简要一说,当然隐去酒楼的那一段。
岑破荆同情地说:“都是颠沛流离,一个弱女子更难过活啊。这小鬼看上去傻乎乎的,也好,不管怎么样,能和姐姐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不过,左昭不像是逼良为娼的人,如果小怜自己说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吧。”
半蹲着本来就难受,何况刀又重,辛阙的小手开始抖了,两只脚朝外岔开了。
迟衡上前,拍了拍他的小腿:“往里一点。”
“大哥,要站到什么时候?”辛阙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努力地把脚挪回正确,并没有擅自放下刀的意思。
“站到你破哥哥说可以了,就可以了。”迟衡抹去他脸蛋上的汗水,坏坏的笑着说。
等岑破荆说可以时,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辛阙得了命令,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一扁,要哭不哭的样子,一直摸着手,迟衡拿过一看,掌心竟然起了一个泡,顿时心疼。
没等安慰,就听辛阙带着哭腔说:“大哥,我饿了。”
迟衡噗的笑出声:“光饿,手不疼?”
“疼,但更饿,吃饱就不疼了。”辛阙傻乎乎地说,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变得灰扑扑的了。
迟衡牵着他的手:“好,大哥带你吃好吃的,明天还是和小伙伴玩。”
“不。”辛阙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明天还要跟着大哥,明天,后天,后天的明天,后天的后天,后天的后天的……每一天都要跟着大哥。”
嗯,跟着我有好吃的。迟衡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孩子嘛,一时新鲜,转眼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迟衡并不担心。
辛阙一口气吃了两碗汤粉,吧唧嘴巴:“饱了。我要回家看看姐姐,她刚才说不能老缠着大哥。”
“什么时候说的?”
“早上把我领到大哥院子门口时,姐姐特地说的。”
果然是辛怜有心,不然凭辛阙怎能找到自己?烈日当空,威烈犹在,迟衡把他领回院子时,小怜正收拾院子,着了一件朴实无华的灰布衣裳,费劲地搬着院子的一个枯草盆子。
迟衡急忙上前,接过沉甸甸的盆子,说:“放哪里,我来吧。”
有他在,院子里的石磨盘、花盆、石凳、还有破砖破瓦都能挪位置了,三下五除二摆好。辛阙也跟在旁边,拿些小东西,手上的泡破了,也不哭,就放嘴边吹一吹。
只剩下那荒废的古井了,迟衡找个根绳子,往腰上一系,吩咐辛阙:“你就站在井口,跟大哥说话。”说完就要下去清理。
辛怜拦住他:“不要紧,没水也成,喝不了多少,我去河边挑也一样的。”
“不用担心。”迟衡扯了扯绳子,宽慰道,“我家的古井经常无端就污浊,我娘就常让我下去清理的。你把该扫的地方扫扫,不需管我的。如果这井不能用,我便运些土来将它填平,不然,看着也不好。”
辛怜束手看着,一双眼睛变得温和,起雾般朦胧。
辛阙大不咧咧地说:“姐姐,你去吧,我会看着大哥的,大哥要什么,我也能做。”说罢还拍了拍小胸脯,看着辛怜忍俊不禁。
迟衡顺着井壁一跳一跳地下去。
这口老井有些年头了,井源早被泥土淤住了,泥土之上更盖着枯萎的叶子什么,井壁上长着绿绿的草。迟衡拨开泥土,发现湿润润的,可见水源没有完全断绝。二话没说,挥起铁铲,一铲一铲将泥土铲掉倒进簸箕里,待半满之时,仰头喊道:“辛阙,提上去。”
得令的辛阙吭哧吭哧地往上拽绳子,将土倒掉,又把簸箕放下去。
第二簸箕的土更湿了。
越往深处挖越湿,最后的土都成黄黄的稀泥了。如此这般,到了十数簸箕时,就能摸到光滑的石壁了。迟衡大喜,仰头喊:“辛阙,把桶放下来。”
连泥带水一起铲进桶里。
那水源能看得见的潺潺渗着,迟衡抹着汗珠,把整个井底都洗了一遍。如此这般,又是十来桶泥水提上去了。太阳是照不进来,但他早已成了个水人,热得浑身冒汗。
等井变得清澈,已是红日西斜,迟衡拽着绳子,三步做两步攀岩而上。辛阙正跪在井口,看他像云豹一样敏捷地爬出井口,顿时讶然又敬佩地仰头说:“大哥好厉害,不拉你都能上来啊!”
21〇二一
【二十一】
拖着一身泥水,迟衡要走,辛怜将他拉住:“迟大哥,吃过晚饭再走吧,饭马上就好了。”
“我得回去了,被校尉看见非骂不可。”
辛怜嫣然笑道:“那明天吧,正午炎热不需要练兵吧。”
迟衡没回答,辛阙抢着说:“天气热也练的,我也练,大哥,明天早晨你给我开门,我也要跟你一般练刀,像你一样厉害!”
迟衡拍拍他的脑袋,急匆匆离开了。
回去一切平静,并无意外发生,他领兵士们去吃饭。他没来得及换衣服,因为泥水半干了,就搓了一搓,有些泥掉了下来。旁边的岑破荆捏着鼻子说:“干什么了,浑身脏兮兮的,还一股味儿。”
迟衡扒了几口饭,回房去。
才到门口,惊喜地看到着雪白衣服的钟序闲闲地倚在房门上,闭目冥思。迟衡轻手轻脚上前,举起手正想要吓他一吓,钟序豁然睁开眼睛,皱起鼻子:“哎呦脏成什么了,离我远点远点。”
迟衡才不管,故意斜着上身蹭过去:“谁脏啊,就你白。”
还没蹭到,钟序早跟狐狸一样蹦远了,连连摆手:“你,现在,立刻,给我洗澡去!”
院子里就有一个很简陋的浴室,但钟序非押着他下河去洗。没法子,迟衡收拾干净衣服跟着钟序走了。一路上他说起辛怜和辛阙的事儿。钟序当然熟知,说道:“辛怜这女子极灵性,如今很得太守喜欢,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天就得被收了。太守这人,道貌岸然,还非眉来眼去装正经。”
迟衡怅然:“不能有别的办法吗?破荆说,左副校尉也挺通情的。”
“据我看来,辛怜不是完全不乐意的,至少在太守跟前,她最主动,也最合太守心意。被迫的人,不会是她那样的。总有些的人,苦怕了,有一个机会,就希望一朝麻雀变凤凰。”
“如果她不愿意呢?”
“那只能尽早抽身了,别等太守准备纳妾之时,她再反悔,只怕左昭难做,也招人骂的。”钟序理智地说,不错,一开始就两厢情愿,不要最后还怨天尤人,决定,本就是她自己选的。
“那我去求左昭,别让她去。”
钟序停下,目光变得锐利:“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她?你喜欢她?也对,她长得蛮经看的。哼。”
迟衡赔笑道:“不是,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不忍心她陷入狼窝里。连我都知道,你们尽给太守挖坑,她跟着太守,能风光几天?下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如现在嫁个好人家……”
“嫁?你准备娶她?”
迟衡舌头打了一个结:“你想哪了,我可没想过娶他,我不是……你吗?”
钟序哼了一声。
“左昭做媒,总能嫁得出去的,怎么都比太守好。”迟衡殷勤地说,“大不了我去凑点银子,看看够不够给左副校尉的。”
钟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说过了,得看辛怜自己。”
夷州河绕着夷州城蜿蜒而过,夜色朦胧,迟衡把衣服脱个精光,往水里一钻,舒舒服服从头顶到脚底板,如鱼得水,他在深水的地方游了几下。好大一会儿才站在浅处,不紧不慢地把全身都搓得干干净净。搓着搓着,发现手底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由得展开手臂,捏一捏臂上、肩上、还有大腿上的肌肉,好像比以前结实了一圈,越搓越喜滋滋的。
嗵!
一颗石子落入水中砸起水花四溅,溅到迟衡身上脸上。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的钟序悠悠地说:“你这是洗澡还是自|摸?再摸下去皮都搓成渣渣了。”
迟衡在水里钻了一圈,**上来,擦拭,穿衣,一气呵成。
穿完嘀咕:“这衣服小了。”
钟序瞥了一眼,过来比划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你好像又高了。”十六岁正是长身体时候,原先两人一般高,钟序长得不慢,迟衡更快,二人已经有两个指节的差距了。
迟衡伸出手臂,骄傲地说:“不止高了,还壮了,不信比一比。”
钟序不服气地撩起袖子,两个手臂放一起,果然迟衡壮一圈,闷闷地说:“你天天练兵,我天天练笔,能一样吗。真是怪了,我也天天练枪呢。”
迟衡飞快地看看周围,水光潋滟,四下无人,便飞快地抱了一抱钟序。
钟序推了一把,推不动。
迟衡坏坏的笑了:“信不信我能将你抱起来……一把扔进河里?”
钟序狠狠跺了一脚,听见一声夸张的惨叫后,得意洋洋地笑:“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迟衡揽腰抱住了他,手锢得紧紧的,头埋进那披散的长发,深深吸了一个口气,悠悠的淡香掠过鼻尖,鼻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你也是刚刚洗过澡的?”
钟序的耳朵被他的呵气呵得微烫:“谁像你……”
没等说完,迟衡一口气将他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还不放下钟序急了,一拳揍在他的背上:“……像什么话,快,快放下,信不信我……”
迟衡使坏地说:“不信。你现在没我高,又没我手劲大,能奈我何?”
钟序气急,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尽所有力气拧了一把——他的手劲也不弱,直把迟衡疼得倒抽冷气求饶。钟序乐得眉眼笑开了,他那一笑,就像月夜下夷州河的微澜一样,十分生动。
迟衡心中一动,将他放到那块石头上。
这块高石本是洗衣女子本捣衣用的,经年累月,变得十分平整。钟序坐在石上,背映清水涟涟,挑眉瞪迟衡,似乎又不满意他擅自将自己放下来,拍了拍石头:“看我干什么,你也坐。”
迟衡与他肩并肩坐下。
安静下来,钟序目视前方,不看迟衡。迟衡偷眼看去,见好友似笑非笑的模样,越发心痒,偷偷伸手,将他肩膀揽住,钟序眉眼一动未动,仿若毫无知觉一般。
那样近,近到乌发一根一根都能看清。迟衡的心骤然跳得快了,呼吸紊乱,忽然侧身抱住钟序。
“你这又是……”
不等钟序说完,迟衡骤然用劲,顺势将他按倒在白石上。钟序猝不及防,已经平平躺在了石头上,一头乌发铺开,有些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