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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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季？我……你……”艾云扬怔怔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木讷地道了一句，“我抱你去清洗可好？”
想来也是不会有回答的。
之后，不管艾云扬做什么，季子轩都没了反应。由着那人帮他清理身体，由着那人喂他吃饭，不答应也不抵抗，整个人如同失了灵魂一般，跟他说话他好似听不见，睁开的眼睛也空洞洞地没了神采。
傍晚的时候季子轩发起烧来，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吃进去的东西也尽数吐了出来。
吴老道神神叨叨地诊断了半晌，站起来拍了拍艾云扬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小伙子，房事要节制啊！”
偏生任五任六还在那里架秧子起哄，“老大你雄的！好好的人居然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他没吐血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艾云扬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拍了出去。
回头看到季子轩在床上缩成一团，身体瑟瑟发抖，便掀开被子，从身后环住了他。明显感觉到那人身体僵了下，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烧便烧了数日。一直都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即使醒着，也差不多跟没醒一样。
喂他吃药，没反应。
给他擦身，没反应。
跟他说话，还是没反应。
同他道歉，依旧没反应。
艾云扬那个着急上火啊，一绺一绺往下薅头发，都快秃了，那人仍是不听不看不说不动。你说他要是株盆栽，随便找个地方搁在屋子里就了事了，可他是个人！还是正正经经与他拜过堂的夫人！而且还是自己把他搞成这个样子的！叫他如何弃之不顾啊！
吴老道天天被艾云扬烦得不堪其扰，刚开始还一本正经的把脉诊疗，后来直接朝着艾云扬翻白眼道，“他这就是心里不爽，懒得理你，你来找我干嘛呀！自己多哄着他顺着他不就成了，他哪天一高兴肯定就愿意吱声了！”完了还意味悠长的捻着胡子感叹一句——年轻人啊，就是浮躁！
艾云扬忍住抽他一顿的冲动，继续呆在季子轩身边磨嘴皮子。
“好像已经不烧了。”艾云扬贴着季子轩的额头，然后将一个暖手炉塞进了他的手里。
“已经冬天了呢，外面很冷，抱着这个会暖和一点。”他扯出一个最近习惯性用的温和笑容。
季子轩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暖手炉出神。
已经冬天了吗？
小七一直都很怕冷呢。恨不得从早到晚都待在炉火旁边。
他却喜欢在外面跑着玩。
一双手冻得通红，大哥便会揣在怀里帮他暖着，小七还在一旁叫嚣着不公平。大哥就笑他，“谁让你没有小六儿长得好看呢？”
那个时候自己还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而得意洋洋，真是可笑。
小七说得没错，男人长得他这般倾国倾城，简直就是一种罪孽。迟早有一天会引火烧身的。
若是小七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定会替他感到伤悲的吧。
“艾云扬。”
那人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着，无非是“我错了小季求求你跟我说句话吧”之类的话。
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艾云扬只当是幻听。
“艾云扬，你喜欢我什么呢？”季子轩盯着艾云扬的眼睛，抬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
艾云扬刚从“小季愿意开口跟自己说话了”这一足以另他狂喜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便陷入了另一种惊惧中。
“是因为这张脸吗？”季子轩手指微屈扣皮肤上，语气无波无澜，“那我便毁了它好了。”
艾云扬闻言立刻迅即地抓住了季子轩的手，可长时间没有修剪的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就在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血珠一颗一颗涌出来，蜿蜒汇聚而下。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啊！伤害自己很好玩吗！”艾云扬气急败坏地吼道，随即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顺便拿出一把剪刀来，准备将那富有杀伤力的指甲彻底“咔嚓”掉。
“我讨厌自己这副样子，”季子轩面无表情道，“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当作女子出言轻薄，对我的好也全是因为这张脸。”
“哪有。”艾云扬忍不住小声的反驳。
季子轩嘲弄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张脸的话，你怎会对我这般好？又怎会不愿放我离开？你当初又怎么可能救我？呵……我忘了，本来就不是你救的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为什么呢？想得到我吗？现在艾大寨主已经如愿了，干嘛还要赖着我呢？我现在对你应该没有价值了，一脚踢开才对啊……”
“别说了小季……”艾云扬突然有些慌了神，不想他这样妄自菲薄下去，打断了季子轩的话，“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只是喜欢你。”
“喜欢？真可笑。”季子轩真的笑起来，“艾云扬，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又谈何喜欢？你喜欢的……不过是我的皮相罢了，若我是个丑八怪，你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不会的。”艾云扬揩去季子轩脸上的血迹，捧过他的脸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这种话，季子轩不是没有听过。
那一回他玩疯了，额头撞在了石阶上，流了很多血，生怕破了相大哥不再喜欢自己，一直躲在屋子里面。后来大哥抱着他柔声安慰，“小六儿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大哥喜欢的小六儿。”
看得小七在一旁直撇嘴，男人长那么好看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他以为小七是在嫉妒，他没错。只是小七嫉妒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大哥对他的百般呵护。
那人说，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大哥喜欢的小六儿。
——都是大哥喜欢的小六儿，不是季铭熙喜欢的季子轩。
大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永远都猜不透。
他以为他对谁都是一样的，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可有些东西，偏偏叫他撞破了。
艾云扬瞪大了眼睛地看着季子轩，手足无措的帮他拭去眼泪，“喂！你怎么哭了啊！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抱一下都不行吗？”
眼看着那眼泪越来越汹涌，艾云扬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只见过女人哭得惊天动地的，还没见过男人哭得梨花带雨的呢！这要让他怎么办啊！
“哎哟喂我的小季啊！你别哭了成不成？我给你糖吃？要不，我唱歌给你听？你想让我怎么安慰你啊！”用抓耳挠腮来形容此时的艾云扬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艾云扬，我想回家。”
房间里倏忽安静了。
“艾云扬，我不想呆在这里。”
“艾云扬，你能放我走吗？”
泪水安静的从脸上滑落，经过伤口时带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季子轩并不觉得疼痛，每句话都说的很轻很淡，不似在恳求，只是平静地陈述着心内想法，却带给了艾云扬无法磨灭的震撼。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时的季子轩，只觉得那人绝望的令人心惊，脆弱的让人心疼。
“以你现在的功力出去了说不定会有危险的。”艾云扬静默了半晌，才抬手抹去他的眼泪，“你别哭了，对身体不好的。你现在要好好养伤才是，等你伤好了……”
艾云扬最终是妥协了，他说，小季，等你伤好了，我们来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当真？”季子轩问道。
艾云扬看着他眼神中好不容易闪现出来的神采，只能拍着胸脯说，“那当然，我艾云扬可是一言既出，八匹马都难追的。”
——只是你能不能打得过那可就另说了。
见季子轩没什么反应，艾云扬摸了摸鼻子，“小季，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伤口在脸上，虽然不深却被眼泪洗了一通，艾云扬将季子轩的头发拨到耳后，小心翼翼的将伤药涂抹上去，看着季子轩皱眉忍痛的模样，恶劣道，“现在知道痛了？活该！谁让你自残来着！”
季子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艾云扬觉得失言，又开始连声道歉，“对不起啊，我说话没遮拦。只是你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艾云扬，”季子轩出声打断他，“你可以换间屋子给我住吗？”
“为什么？”艾云扬垂头丧气，明知故问。
“没什么，心烦而已。”
艾云扬僵笑了下，一个“好”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算是“厌乌及屋”吧，连住在他的房间都觉得眼烦。
算了，住在哪里都没差，反正都是他的地盘。
“艾云扬，”季子轩又开口道，“不要再用药遏制我的内力恢复。”
“我没有啊！”艾云扬郁闷地看着季子轩摆明了一副不相信他的神情，也懒得辩解了，“随你怎么想吧。”
吴老道说了要哄着，反正一切顺着你说就对了。
“艾云扬。”
“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你可以出去了。”
“那个……”艾云扬犹豫地看他，“可以亲一下在走吗？”
季子轩眼也不抬，动作麻利地上了床，背过身去躺下拉住了被子，冷冷淡淡的道了一句，“我睡了。”
他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让艾云颇感无奈，眼巴巴的盯了床上那人一刻钟，实在不甘心一点便宜都讨不到，最后目光落到那散落在外面的黑发，干脆撩起一绺柔顺的发丝在唇边亲了亲——谁说亲头发就不算亲吻了？！
完了艾大寨主才露出满意的微笑，掩门离去。
季子轩待艾云扬离开之后便睁开了眼睛，微微蹙着眉，指尖抚上了脸颊处的伤口，终是忍不住小声地倒吸了口凉气。
好疼啊……
艾云扬，这笔帐定要算在你头上。
咱们走着瞧……
10
10、第九章 。。。
任五早上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个人。
那人不仅胳膊和大腿都横在自己身上，还把他的肩膀当成了枕头，整个人赖在他身上，呼噜打得别提多带劲儿了！最重要的是，那人的口水流了他一肩膀，连脖子的地方都湿了一片。
冷静，任五。一定是你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说不定这只是你在做梦。
任五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柱香后。
任五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任六啊！为什么小六子会在他床上啊！他的房间不是在隔壁吗！他们从七岁开始就不再睡在一起了啊！也从来没有过梦游的习惯啊！
难道是昨天喝多了睡在一张床上他不知道？！酒后乱性这种事情他任五干不出来啊！何况他们昨晚根本就没喝酒啊！
处于颠狂状态的任五一把将任六推下了床，“小六子！你跑到我床上干嘛！”
“任五你个王八蛋！要死啊推老子下床！”任六直接被摔醒了，揉着脑袋，又飞快地钻进了被窝里，打着哆嗦道，“呃……好冷……”
他很不厚道的将所有被子都卷到了自己身上。任五□着上身坐在床上，看着他。
只见任六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飘过来，“小五，我没地方住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
艾云扬既然答应了季子轩要换间屋子给他住，便绝不会食言。
跟他离得最近的便是任五任六的房间。
于是艾云扬当即找到了任六，笑面虎似的，提出了这个要求。
“哇靠！为什么不去找任五？！”
“因为小六子跟我的关系非同寻常嘛！”艾云扬眨巴着眼睛真诚地看着任六。
“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任六被看得心里发慌，只敢拿余光扫着艾云扬，满心不满的报怨，“老大，你怎么能刚成亲就分居呢！多不好啊！多影响感情啊！多影响夫妻和谐美满的幸福生活啊！难道老大只要一次就满足了，也太没追求了吧！还是老大你被扫地出门了……”
口无遮拦的后果便是任六被艾云扬提溜着衣领给丢了出去。哂笑一声，声音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小六子，我决定了，这间屋子要给我夫人住，以后它的使用权就不属于你了，你从现在起可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不——”任六悲愤的一声呐喊，抓狂地扑向房门，“老大你也太黑了吧！我的东西还在里面啊！你难道想占为己有不成！还有，这深更半夜的你让我去哪儿啊！”
艾云扬悠悠一声“任五在隔壁”，瞬间止住了任六抓墙挠门的动作。
“你怎么睡那么早？”任六委屈的抱怨着，刻意掩盖掉自己在月黑风高之时摸上任五床榻的不正当行为，然后一个猛子扑进他怀里嚎啕——小五我被老大扫地出门了啊！我好可怜啊！你会收留我的！对吧！对吧！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只能去睡山头了啊！小五你不能这样子对我啊！我们一起睡行吗？行吗！
任五对一起睡这个词感觉很微妙，抓住这个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撒泼耍赖的家伙道，“随你吧！”
任六吃吃的笑起来，“就知道小五最好了。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嘛！”说着一把将任五按了下去。
季子轩暂时留在了寨子里，想着等伤好一些再做打算。虽然绿水寨位处于山上，却也不是完全闭塞，说不定可以探得一点消息。
小七和魔辰，不知道孰胜孰负。还有，大哥为什么迟迟不来找他？不可能探查不到自己的踪迹啊。
大哥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季子轩按着太阳穴，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不过自己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
指尖抚上脸颊来回摩挲，那道伤口已经完全结痂脱落了，没有伤痕。艾云扬居然真的言而有信，给他换了房间。
那人说喜欢他。
真傻。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就随随便便的开口说喜欢。谁信呢？
季子轩轻笑一声，起身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任六的房间看上去竟比艾云扬的还要大一点，靠墙的地方竟然放了一个书架，顶上两层堆着各种瓶瓶罐罐不知是什么东西。其他摆设并无两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
不过仔细翻翻总能翻出一些莫名的东西。
例如，季子轩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套茶具，瓷质细腻，做工精细。
又例如，他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具琴，琴身古朴，音色低沉。
再例如，他在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