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有钱好说话-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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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收拾了一番,紧跟着跑了出去。
☆、第68章 雾瘴
街道上的行人只看有数道黑影闪过,却连人形都没看真切。
无名的轻功快如鸿雁,几个起伏就跃过了连绵的屋顶竖脊,几个闪瞬就把唐六甩没了影子,秦兮朝更是紧跟在后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生怕错漏了他的方向。
他只这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褚杭县里的喧闹鼎沸都仿佛瞬间消匿无踪,眼中唯有那人翻飞的衣袂和轻盈的身姿。秦兮朝从未真正体验过,他的无暝竟有着这样一身的好轻功,若不鼓足了劲头都会轻易被他甩掉。
两人追赶不休,直出了城进了山,无名跑到了一条隐蔽的岔路口微微一停,回头一看那人还锲而不舍的正追过来,脚下也不再停顿,头一扎就进了林子。
秦兮朝跟着他跑了几步,林中枯木层叠,枝杈错杂,半黄不绿的刺硬杂草铺满间隙,越往里道路就越崎岖难走,视线也愈加昏黄模糊,鼻息里吸入的空气带着微潮的腐气和奇异的怪味。
拔剑连劈带砍的,追着前面那抹虚晃的身影走了一段,眼中昏花久散不去,胸中也窒闷反常。秦兮朝忽然意识到,这恐怕已进了钱满门的雾瘴区,连忙撕扯下一段衣料,草草系在面上权当遮蔽。
无名的身影明明就在前方不远,错综复杂的茂林里饶是熟悉地形的钱满门人也走不大快,秦兮朝每走几步身体便更难受几分,他明知眼下此刻最好的办法是先撤出毒瘴再做打算,可是眼睁睁看着无暝从眼前消失他又于心不忍。只好竭力使自己少呼吸吐纳,以丹田真气强撑着自己往前再走几步,哪怕就多几步,能让他能跟无暝说上两句话。
“无暝……”秦兮朝扶住了一棵树,张口微弱唤了一声。
那人停了?未停?
他其实看的也没有那么真切,所有视野里不过是一片浓郁的沙黄雾瘴,刺的眼睛酸辣疼痛、泪流不止,正如要亲眼看着他心心念念等了那么久的人儿再度毫不留情的消失在自己面前。
秦兮朝几要站不住,他潦草拿手背抹去被毒雾熏出来的咸泪,拄着剑迈了迈腿,终而还是双力不支歪倒在地。也不管是否有人听得见,他间断小声的唤着“无暝”,似乎唤了那人就会回来。
来路簇簇的响了起来,有人破林进来。秦兮朝残留的力气尚且不足以支撑他离开此处,因不知来者是谁,他只能尽力屏息压制,只希望那人是循影而来的琉华。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右使?”来人似是发现了树下的阴影,一道询问的声音从脚步来源出响起。
坏了,是钱满门的人!
秦兮朝自感不妙,可雾瘴耗尽了他的内力,丹田中的真气被缓慢的压制下去完全提不起来,毒气更是从七窍孔隙里源源不断的往里渗透。他下意识握紧了剑,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己钱满门弟子的装束上……
脚步声近在咫尺之时,他将要提剑而起,一声破风峥响倏忽而来。秦兮朝无力闪躲,一把锈迹长剑直插‘进了颈侧的树干,入木半尺。一道脚风随即赶上,朝他腰际猛然一踢,秦兮朝剑脱失手,打着滚翻下了浅坡。
毒气盈肺,竟让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微微仰头看去,高处的坡顶上背对他站着的似乎还是个青色的身影。
“……”他张了张口,一句也发不出来。
唐六听到了异响,快步从雾气中破出,险些一头撞上了树下的人,他收整了脚步,惊奇地叫了声,“右使?”撇头看去树下空空,一柄锈剑插在树上,树下盘桓着两条细长的小蛇,无名的手里也一边一只,掐捏着小蛇的头部,甩着尾巴嘶嘶的吐着鲜红的信子。
“蛇?”唐六道,“您……怎么在这里?”
无名用力甩打开一只,小蛇受了惊绕着身子游走在丛林里了,他反手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满不在乎地说:“忽觉无聊,想抓几条蛇回去养着玩,不过它们太不听话,竟然想咬我。”
你要抓它们,它们能不咬你麽。如今无名在门中正是如日中天,就连门主对他也是与供与求,唐六暗自腹诽了一番,面上却不敢忤逆这个喜怒不定的右使,于是谄笑:“右使想养,吩咐下头的人来抓就好了,哪还用得着脏了您的手。”说着走过去要替他抓上几条。
“滚!”无名忽然一剑扫开了靠近过来的唐六,剑未入身可剑气却撕裂了他的衣裳,唐六一时茫然惶恐,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让他勃然大怒。
无名怒道,“我的事,需要你来置词?!”
唐六哑口。
“还不赶紧滚!”
“……”唐六连往后惊退了好几步。唐无暝自从在那殿前开了杀戒,不知怎么的忽然变了一个人,阴晴不定喜怒不分,凡有不高兴便要杀砸毁骂,唐六惹他不起,见他又要发病,只好赶忙退下。
无名见他走远,一把丢了手里的软骨小蛇,踢开了脚下盘踞的另外几条,踉踉跄跄地跑下了山坡,扑到了地下那个奄奄一息的身躯旁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摸索,摸过几根肋骨没被刚才自己那临头一脚踹了断,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这人已经没了什么意识,全凭潜意识的求生欲大口呼吸着,可这毒雾是越吸越要命。
无名跪在泥泞的地里,麽指狠命地掐上了他的水沟穴,直掐的指下皮肤发红将破了皮,人才忽地一蹙有醒转的迹象。秦兮朝眼皮下球珠一滚,无名几个巴掌就迎了上去,连连拍打着道:“喂,快醒醒,可别死了!”
“无……暝……”秦兮朝微动唇形。
“呼……还会叫人,看来死不了。”无名叹了一声,却也见他唇色紫暗,印堂黑沉,是明显的中毒迹象。可一摸怀中也没了多余的除瘴丸,他四下一算计,齿间一动,片刻舌尖推出了半粒暗红的药丸。
无名一手托着秦兮朝的后脑,一手掰开他的下颌,头一低迎了上去,微微伸出的舌尖抵着那半枚药丸送进了秦兮朝的口中。
“别吞,含在舌底。”无名拍拍他的脸,可他却毫无回应,再掰开他齿关一寻,那小小药丸竟掉了在齿缝里。没办法,他只好再度俯了下去,撑着他的牙关将自己整条舌都搅了进去,寻到那枚药,再卷起他的舌,小心翼翼把那半粒除瘴丸压在秦兮朝的舌底。
许是两人动作太久,至分开时嘴角还牵扯出了一丝银靡。
无名捡了衣袖随意抹了干净,看那沉紫的唇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红润,愈加将他的好容貌衬得无比俊俏,无名面上一热,又忍不住偷偷拿手指在他柔软的唇上摩挲了几回,蹭上了好些方才抓蛇时染上的泥土。
“可千万别吞啊,不然死了我可不管!”无名弯腰将他从地上扶起,嘱咐了他两句也不晓得听不听得到,便把人背在身上往山上走去。
半枚除瘴丸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秦兮朝还被瘴毒入侵了脏腑,得必须赶快离开瘴林。
无名背着个比自己沉不了多少的身体,边念叨着,“你说你跟着我干什么,这林子好玩是怎的!”将人往上掂了几分,又诧异道,“你怎么这么轻……”
背上的人只吭哧的喘气,没有余力回答他。
瘴林的范围颇大,往常他都是施展轻功直接一掠而过,如今他背着个大活人已是吃力更不可能再抱着他飞过去,只能一步一步的走。每走一段,他还要掰开秦兮朝的嘴瞅一瞅,里头的除瘴丸是不是化光了,直到两人舌下的药粒都融成了只余米粒大小,他才终于半拖半拽着人走出了林区。
天已黑了下来,钱满门又不喜点灯,本就寂静无人的上山路就显得愈加昏黑。
清澄的空气盈满肺脏,秦兮朝的胸腔大大起伏鼓起了几番,挂在无名肩膀上的手蓦然一收。
“醒了?”无名问道。
“……”
“啊,没醒。”无名似是自问自答,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倒是有些涩的难受。
山门登了一半,往常那扫阶的傻大个提着一个桶子走下来,无名看了眼漫长的台阶,伸手将他拦住,低头一看里头果然是一桶新水。他拍拍捅沿,又比了个喝水的姿势,问道:“这水,是干净的?”
傻大个是被恶灵谷折磨傻的,他看着无名的动作反应了好半天,才重重的点了头,提着桶子往无名的面前推。
无名坐在石阶上,把秦兮朝反抱在怀里,掬了一抔水缓慢地浸润进他的唇,毒气烧灼了食道,清凉的水液乍一下去呛了他好几口,刚撩进去的全给咳了出来。
无名也不急不躁,继续掬水给他喝,只是动作愈加轻缓,直到他不再呛水能好生咽下几口才罢休。
傻大个就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俩,半晌也蹲下去掬了一手水喝了尝尝看。无名仍是把秦兮朝背在身上,低头看看傻大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下背上的人道:“不要跟别人说。”
傻大个似懂非懂,迷蒙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提着水桶就走了。
无名低笑道:“哎呀,又多了一个把柄,可怎么办。”没人与他对答,也不知这“把柄”说的是谁,傻大个还是背上的秦兮朝。
☆、第69章 柴房
迷迷糊糊中,秦兮朝以为自己见到了唐无暝,还是那般束手束脚的谨慎模样,窝在自己怀里睡得像只温顺归家的猫儿,温热的体温恰好抵过秦兮朝的畏寒体质,抱着他睡上一晚,早上醒来手脚都是暖的。
实际上,这果然是个梦。
秦兮朝睁开眼来第一眼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黑蒙蒙一片,他仔细睁大了双眼,有微弱的光感映进来,再揉了下眼发现极有可能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如今看不到自己的处境,只能用双手四处感受,可所及之处除了些木柴枝棒似乎没了多余的东西。
他动着身子往前挪了几分,探索着的手突然摸到了一双脚,缎滑的鞋面,微潮的手感,似是踏露而来。
“无、无暝?”秦兮朝缩回手去,试着叫了一声。
脚的主人低头俯视着他,见他至始至终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是用双手胡乱摸索着,眼神呆滞。心下一滞,这……该不会是瞎了吧?无名蹲下‘身去,抬起秦兮朝的脸认真打量,那双明眸虽一如既往的深沉但却无法聚焦,被迫仰头间也寻不到无名的方向。
秦兮朝又问:“是你麽无暝?”
无名心底一沉,丢了他的下巴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药丸,一股脑的全掐着他的颌骨给塞了进去,继而命令他道:“嚼碎了,吞下去不许剩!”
那药含在舌下慢慢融开并没什么,无名也自然知道药丸咬开了其实是极苦的,因为他曾经错嚼了一颗,直接苦到吐了出来。秦兮朝听到是无暝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反抗,齿间扣响一阵竟是真的全都嚼着吃了,也不管它有毒无毒。
当日被唐无暝砍的那剑而喝的黄连汁也苦不过如此。
无名看着他,一时皱起了眉头。
“你是哪个分堂的,为何要追我?”待他咽下,无名问道。
秦兮朝歪头听了,径直忽略了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却答:“我喜欢你。”倒是毫不犹豫。
无名一愣,突然冷笑道,“想抱我大腿的人不少,你这样直白的倒是头一个。”
秦兮朝往声音来源出靠近了些,他看不到,这么一凑他已与无名的距离近在咫尺鼻息。无名也没有躲,冷目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他空茫的眼珠左右转着,听他说到:“我再不骗你,我喜欢你……跟我回家吧。”
无名左胸里一揪,一掌甩开了面前的人,喝他:“你什么身份敢这么与我说话!”又费力把被自己甩开的男人揪回来,“只要我想,你立刻就能死无葬身之地,你知不知道?”
秦兮朝被这来回一晃,瘴毒未清又呛咳起来。
迟疑了一下,无名攥紧的拳头复又松开,放了秦兮朝自己坐在地上顺气,半晌等他缓过气来才说,“自己调息理气,把内力调动出来逼出瘴毒。”说罢起身,把手里握着的一个药瓶丢在他面前,“这是除瘴丸,每隔一个时辰就嚼碎了吃两颗……如果你不想就这么瞎了的话。”
“无暝?你要走?”隐约感到那人正离自己远去,秦兮朝出口叫了一声。
无名顿时气涌,一剑回去劈了垒在秦兮朝身侧的高柴堆,断口的木柴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几块砸在了秦兮朝的身上。“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吼道,“我不想杀你,眼睛好了就滚回你的分堂去,再也别叫我看见!”
吼完也不再管他,“砰”地甩上了柴房的门。
此一走,竟真是几天都没再去。
自从无名升任了右使,他的住地又从那小院向外扩了一圈,方圆里全按无名的喜好重新修葺布置了一番,禇杭山上本就不是什么秀丽怡人的地方,时近冬日,更是山风不断。
他又遣人在住所前辟出一间大堂,权作客座会见之用。
他这右使一职,虽说是居于门主之下众人之上,无比光耀,即便是各个分堂堂主见了他都难免也要低首,但实则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处理。偶尔有些不相干的人来寒暄拜见,便都在这前厅里潦草一会。
此刻,无名正是坐在正位上一脚踏着椅沿,手指勾着一张银亮的面具,不耐烦地听着底下的人跟他汇报着,鸡毛蒜皮陈麻烂谷的事儿也都当做个大事来报。
钱满门依山而建,他们所处的前厅同样坐向歪扭,无名靠在座上没多会就被穿堂的冷风吹地打了个寒颤。他忽是想起了什么,转着面具的手停了下来,又猛地站了起来将半跪在堂下的人吓了个趔趄。
无名也不理他们有多少废话没说完,只匆匆赶回了自己的住处,拉开搁置衣物的木橱四下翻找。
“右使,您找什么呐?”宁刚打扫完院子,杵着扫把问道。
“被褥呢?”无名动作不停,“还有上次万生堂巴结我的那张狐裘,哪去了?”
宁歪头想了想,“被褥都在偏房呀,狐裘……您说不稀罕,就压在箱底了。”他远远指了角落一个大箱奁,“哝,就那个箱子里。”
无名火急火燎的,把那收拾的整齐妥帖的衣物箱翻的乱七八糟,不常穿的些衣裳扔了满地,一眼看见那毛茸茸的衣领往怀里一拽就走,经过宁的身边时吩咐道,“准备一套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