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有钱好说话-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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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华的怀里。
像丢块包袱。
温牧云指挥他,“快把他放床上去,不然毒烂你的手。”接着便转身去了药室,捣鼓草药汤水,剑伤软膏。
回来时,琉华掀了秦兮朝的衣裳,正看他身上的伤口。
大夫捧着一大盘瓶瓶罐罐、药针绷带走过去,就听琉华“啧啧”的饶舌,指着那血兮兮的长条剑伤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转头问他,“你劈的?”
温牧云回瞪他一眼,“我劈你也不劈他。”
琉华下指头在他皮肉微翻的伤处揩了一把,戳的床案上的病人哑声闷哼,抬手去捂自己身上的伤口。可那伤划的一大条,最后也不知该捂哪里,到底还是垂在身体两侧,这一下倒是给他疼清醒了,没多会就撑着手脚要下床。
身子一折,伤口里又挤出一层血沫来,黑乎乎的。
琉华看着,忽然尾指伸过去抹下一层黑红黑红的血,二话没说就往嘴里放。
温牧云刚迫秦兮朝躺下,转头就看见漱着手指头意味深长的某人,皱了皱眉,当即拍他的手,“什么毛病,喜欢吃这个?”
琉华眸色一沉,却问,“谁劈的他?庄里闯进人了?”
还未及回答,床上的人就抓着温牧云的手,喃喃地说话,仔细一听是在念叨,“无暝,无暝……我要去找无暝。”
“好,找。”温牧云叹息了一声,反手握住那双手,安抚地拍了拍,才转头小声与琉华讲话,“不是谁劈的,是唐无暝那个傻小子劈的。”
琉华笑眯眯地正看戏,一听他说是唐无暝劈的,忽然就变了脸色,捞起秦兮朝的胳膊撸起袖子就并指把脉,看的温牧云一阵疑惑。三指轮番在他腕上起按,又问温牧云,“他拿什么劈的?”
“兮朝的佩剑。”温牧云答。
“……”琉华沉思了半晌,转身去那屋角的筐里抓了一大把的黄连,洗净了随便一剁就塞进了药罐,闷头蹲到外头熬起了药。
温牧云低头看了看,也抓起了秦兮朝的腕,当下就已了然。
一道皮肉伤能劈地常年练武的秦兮朝呕血倒地,这本就稀奇,更何况这一剑还是唐无暝那个对剑术一窍不通的毛头小子砍的。原不想,秦兮朝体内有道剑气徘徊,炽火入体,逆流而上循行经脉,扶风剑法属阴,本就与其相克,又因秦兮朝全无防备生挨了这一招,这才逼得他吐了血。
可这便更奇怪了,唐无暝的功夫他试过,虽然有些稀薄内力,但远远不足以能够打伤秦兮朝。
温牧云细想不得,当务之急只好先以针行气,将那蛮横无理的炽行剑气导出来。
琉华端着药碗回来时,温牧云已疗罢收针,而另外那人也恢复了清醒,正闭目盘腿在床上打坐,以自行心法调和内力,额上渗出了密密的一层细汗。温牧云掏出袖里的手巾,在他额上擦了擦。
药碗里稠黑的汁液颤着晃了晃。
“药,喝。”琉华吃味地把碗一端,好赖就一句话,爱喝不喝。
秦兮朝点头谢过。
那一罐药材半罐都是上好的黄连,只这黄连一棵就足够人苦的落泪了,秦兮朝却不知其中方药,端起药碗闷口喝了个精光,他这浓浓的一碗下去,简直是苦到了心根里去,苦地发呕。
琉华倒是暗爽,叫你摸我云儿的手还让他给你擦汗!
温牧云回肘给了他一记,叫他不要胡闹。就又着秦兮朝坐起的姿势方便,叫他整个光了膀子,一圈一圈地缠着他的伤口。抬头时瞧见他颈子上被咬出来的细密密的牙痕,不只是凹,还有吮出来的红,然后只好一声又一声的叹气。
秦兮朝也不遮,也不多说话,就看着身上的白色纱带一层层的缠。
缠完了,就问,外头还下么,我该去找无暝了。
琉华就靠着一边儿的墙,指着他笑,“秦兮朝,你这叫活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跟你说什么,一见钟情说到底就是为了个面皮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给秦兮朝看,“这面皮儿,我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就不值钱。你指望着能拿一见钟情骗小孩玩儿呢,这年头就连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你扶风庄主的手段了,你还能把那小子骗这么久,也算是你不容易。”
秦兮朝听了,脸黑的如锅底。
半天呛回一句:“我没骗他。”
琉华挑眉,“那是我骗的了?”
“……”
温牧云摆摆手,往前坐了坐挡住了两人互相瞪着的视线,手底下打着纱带的结,“倒真是一语成谶了,这回可伤的不轻,那小子也真气急了,怪狠的。”头摇起来唉声叹气,“兮朝,我早说了,早该戳破的东西你一拖二二拖三,唐家小子虽然呆了点,但是又不笨,如今这样你让我们怎么帮你。”
言外之意,还是你活该。
真不愧是夫夫,胳膊肘子都往一处拐。
秦兮朝面上淡然,可心里早就搅的七恍八晃,他扯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嘴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苦的咸的酸的,全都梗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倒还不如多喝几碗黄连汤来的痛快。
看了看手里的空碗,他实在待不住,摆腿下床,“我去把无暝找回来。”
温牧云又将他拦住,“你现在去找他,他能回来?秦兮朝,你还是老实待着,把唐慕的事情想清楚了吧!”
秦兮朝果然怔地不动,眼里暗淡下去。
“秦兮朝,你当时跟我放的那些豪言壮语呢?谁跟我说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温牧云瞧他一脸丧气,忍不住讽了他一句。
“我……”秦兮朝垂头叹了口气,“他不信我。”
温牧云站起从桌上拿出一个碧绿小瓶,反手甩进他怀里,鄙视了他一眼,“那是你不可信。要是我我也不信,你秦大少花样那么多,谁知道几句真假?回去好好想想。”一抬下巴,“那是伤药,晚上回去自己凃。”
“琉华,再把伤药方子抓几付……琉华?”大夫叫了几声,却见他动也不动。旁边琉华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动身向外走,招呼了一句,“我去找找他。”
他,自然是指唐无暝。
唐无暝此时正在气头上,估计也不会肯见秦兮朝或温牧云,相比较下,倒是让琉华去找最为合适了。屋中人二人没有说话,秦兮朝动了动嘴,到底还是一个字都没说,点点头表示默允。
琉华即要迈出屋子,秦兮朝又突然把他叫住,正疑惑间,一个物件凌空抛了过来,“他要是实在不肯回来,你就陪他在外头住一晚。记得带身衣裳去,他那套全湿了。”
反手接住,却见是个钱兜,琉华在手心里哗啦啦地掂了掂,哟呵,这还挺沉。
“……你说你们俩,何必呢。”他将钱袋拴在腰间,摸起门旁的伞走进了雨中。
*
雨淅淅沥沥的已不甚浇人,琉华出了山庄,翘起方才那抹了血的小指看了好一会,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来。
烈火般的内功,霸道的剑气。那个魁梧的男人拎着已砍得缺口的剑,浑身有如血洗,然而,再狰狞的面容也掩不住他已是强弩之末的事实。
即使力道轻了太多,秦兮朝身上的剑伤……却与那别无二致。
他琉华东躲西藏那么多年,整日以假面示人,几乎要忘了自己原本的面貌长什么样,为的就是能够从当年那件事中彻底脱身。可是人在做,天在看,该还的一件都少不了。
从遇到唐无暝的那天他就知道——
他是琉华,也是六月雪,永远也摆脱不了。
欠了太多,就是罪。
眼下……唐无暝。
真的危险了。
☆、第55章 酒肆
唐无暝从扶风岛上跑出来,浑身*的狼狈不堪,船夫瞧他满脸凶气也不敢过问,只好循他吩咐将他载到了琼州的码头。
雨渐渐小了,可天色却也悄悄暗了,衬着这阴沉沉的天,就连街道都灰蒙蒙的不甚清晰。
船夫披着蓑衣,撑着篙子立在码头边上,梭长的棚儿船在水里一晃一晃的,船夫在后头挥着手大喊,“你几时回来,我在这里等你?”那人也不答,只留个背影,衣服都湿粘在身上,显得他更瘦了些。
船夫纳闷地摇摇头,这小子往常可是闲着就来与他们打趣侃山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唐无暝独自一人行在街头,道上的路人都遮着头四处奔走,却唯独他一个人,一步一挪地在路中央走着,头闷闷地低得厉害。也不晓得该去哪儿,只管脚下有路便走,有坑便绕,有光便去。
街边上一个背着大篓子买油纸伞的小哥正要收拾了回家,远远瞧见路中央一个淋的湿透的人影,立刻趋了过去,好声好气地问他要不要伞,说经年韧道的竹骨,均匀光亮的桐油,撑着文质翩翩,就连隔壁楼里的姑娘都忍不住要多瞧几眼。
唐无暝被他追了一路,实在被念叨地厌烦,转头问他,撑了你的伞,人家姑娘要还是不肯要我,我能回来打你么?
他问的极认真,吓的卖伞的小哥抱着篓子回头就跑。姑娘不喜欢你,你来打我做什么!伞可以卖不出去,打人可不行。
唐无暝望着他脚下生风一般,呿了一声,我又没真的要打你。
再说了,他也不是个姑娘。
一想起那个人,他被自己砍了一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那一剑这么狠不会砍出什么毛病来吧。
……
怎么会没毛病,虽然秦兮朝挡的极快,可他也是看到了一晃的血痕,就算秦兮朝功夫再怎么好,可毫无防备地被划了一刀怎么也不可能好的了。
唐无暝想着,心里越发的热烫起来,只感觉炽热在浑身的经脉里游走,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若是他此刻手里有把锋利的武器,恐怕能当街再劈几刀下去。
呵!
本来就是秦兮朝瞒着他的不对,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走进了那荒废的小院,他是不是还打算瞒他一辈子?
挨了一剑怎的了,还能把他劈死不成?大不了在床上躺几天,伤好了又是一条好汉,还能继续祸害人间。
倒是自己,赔了夫人折了兵,袖子都被人家玩断了!
唐无暝心头一抽一抽地气,可这气偏生除了再揍那人几拳以外又无处可解,恰时脚下一汪水洼,他抬脚就踢了过去。
“哎哟!”
一声娇柔可怜的细声打身前响起。
唐无暝迷茫地抬头去看,视线被头发上滴落下来的水珠糊住了,他才伸手抹了一把,一个不知道什么人的双手就缠着扒了上来,软软绵绵的东西贴着他的胳膊。
他转头看清,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深秋渗冷的天里还露着腰肢和半拉肩膀,在红红黄黄的灯里扭得像只狐狸。
原来,抬头便是一家妓坊,大红的绸带从楼上四角垂下,或妖或艳的女子们撑着巴掌大的小伞在门口拉客,一半肩头淋在微微的雨里,纱一样的衣裳就半透半露的,香艳无比。
女子看他一身绫罗绸缎的细致衣袍,长的又不赖,就算是淋得再湿那也是有钱的主儿,更是腆笑着攀上来,一对肉绵绵的胸脯直往他身上黏,千方百计地想把唐无暝拽进楼里去。
唐无暝拧着眉头四处看了看站街拉客的姑娘们,转头问挂在他身上的这个,“我不要姑娘,你们有汉子么。”
往来的客里也不妨有那爱养禁脔的,人家有钱人玩的就是个情趣。女子便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抬手在他胸膛前一路划下,娇笑着嗔道,“要什么汉子,汉子哪有我们的姑娘好玩,公子不妨进来试试?准叫你醉生梦死一回……”
唐无暝低头看看她半露的酥胸,无奈道,“可我没玩过姑娘,姑娘有器大活好的么?”
女子脸上笑的发僵,可还勉力掐着嗓子说话,“公子说什么笑,姑娘自是软香紧的~”
“那算了,不会玩。”
“……”女子打着斜眼,看他一脸白白嫩嫩的年纪也不大,平白放着姑娘不要非要玩汉子,感情还是个真断袖,登时把人往外用力一推,叉腰吼他,“滚滚滚,耍老娘呢!”
唐无暝被推的一个踉跄,心想这姑娘变脸也忒快,方才还柔柔弱弱地一转眼就凶神恶煞了,再说,是她把他拽过去的,又不是他自己愿意去的。
唐无暝抖抖皱巴巴的衣裳,瞥了那姑娘一眼,转身就去了对面的酒肆。
好好好,青楼不让他待,他去喝酒总成了吧!
想着,唐无暝还真就饿了。
于是拍拍身上的水,进了店,落了座,叫了小二。十三四岁的小伙子看他一身邋遢,磨磨蹭蹭极不情愿的到了桌边问他吃什么,唐无暝翻翻递过来的菜谱,也没甚心情细看,随手一挥就叫上点好吃又压饿的东西。
哦,顺道来几坛子酒。
吩咐完,就撑着肘子懒洋洋地看着外头的街道,一身大爷范儿。
小二斟酌了一番,万一人家真是什么世家公子,能捧不能惹啊,于是连忙到后头报了几样上好的菜名,又给送去几坛子好酒,坛口的红绸乍一拆开,浓郁的酒香从他这桌前直漫了半间厅堂,雨水将杂气都沉淀在地,唯留一番醇香绕鼻不散。
果然是好酒。
大好的醇酒就该以白瓷玉杯细细品尝,放能品出其中滋味。而唐无暝道了个谢,四指伸进坛口一抓,仰头便饮,清冽的酒液一涌而出,一半进了口,一半浇了满嘴,濡湿了本就淋漓的衣领。
待荤素几道菜端上方桌,他已一坛酒灌了下去。
小二看的目瞪口呆,好意提醒了一句,那酒是陈年老窖,尝着虽不甚苦辣实则十分醉人。
唐无暝听不进去,拆了酒封只管狼饮。
却是心情愈烦愈恼,这酒就越喝越稠越清醒,怎么都灌不醉自己。
临对几桌三三两两坐着些人,瞧衣着不似那平民百姓,当是行走江湖的,且各个桌上摆着同样的吃食——一小壶酒和一碟花生仁,别无他物。唐无暝盯着对面灯红酒绿的歌肆舞坊,穿着暴露的花娘拉客都要挤到这边来。
她们各个笑靥满满地,对着来往的行人一口一个喜欢。
偏生唐无暝此时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喜欢。
砰——
一个粗瓷杯子从桌上扫到地上,袖风蛮横,啪地碎在隔壁桌的脚下,炸了人家一裤管的残酒冷液。
他循声望过去,骂了声,“混蛋!”
也不知是骂谁。
邻桌几人似是同行,相互对视几眼就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