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有钱好说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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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麽?”
元乐沉默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拽着秦风衣袖的手又紧收了几分,低声道,“杀人……我……杀了好多人。”
温牧云手指向了身后的唐无暝,“那你认得他吗?”
少年点点头。
“你怕他?”
片刻静默,元乐还是点了点头。
温牧云和声缓气的引导他,拉着元乐的手坐在石桌边上,像是兄弟间套套家长里短一样和谐,“那你告诉我,你怕他什么。”
元乐悄悄看了眼唐无暝,想说又梗着不敢说。
唐无暝见状,神色低暗了下去,低头跟秦兮朝道了句,“你守着吧,我出去走走,回头再告诉我。”
秦兮朝知他在场不利,也没有拦他,倾在耳边嘱咐了两句,叫他早去早回。
唐无暝在山庄里飘荡了一会,实在孤身无趣,于是回房取纸笔画了几张机关图纸,又掂量了下自己身上的银子,应该还足够打一把材质好些的轻弩机。
出了山庄,他便直接去了琼州城内的铁匠铺。
琼州城虽是临湖,气候比内陆爽快许多,可那铁匠铺里却是炉火常燃,叮当打击不歇,恰好那上了岁数的老铁匠还是个半聋的。
唐无暝不方便靠近那炉台,在一片敲击声里扯着嗓子叫了许久,那人也没个反应。
正愁着,一个年轻人从后头走出,“师父他耳朵不好使,你有什么需要?”
唐无暝一想,这机关虽是自己改造过的,却也没什么复杂的,徒弟做也无碍,于是大方的将图纸递给那年轻徒弟,“我想照着这个打把武器。”
青年闷头细看了一遍,他打过不少刀剑兵斧,而今的图纸上皆是以前从未见过的零件和形状,说是武器,拼合起来倒更像是什么机关玩具,就好似那鲁班锁和九连环。
“您这……零件好打,可这拼装……”青年踌躇着。
唐无暝掏出一锭银子摆在一边,“零件就行,回头我能自己装。这些钱够吗?”
青年很实诚,掂了掂银锭点头说,“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剩下的帮我打几只短箭吧,一寸的短钉,三寸和十寸的弩‘箭。要是还有闲余,就再弄个匕首。”唐无暝比划着,又跟他详细解释了图纸的数据,见他彻底听明白了才放心。
约好了几日后来取,临走,忽然又回头问了一句,“你们街上哪家卖胭脂水粉?”
青年一愣,挠着后耳向右边一指,“集香坊,他们的胭脂种类最多最好闻。要是给心上人的,他们家有种樱粉红特别好看……”
人都没介绍完,一眨眼唐无暝就从铺子里消失了。
集香坊位于城街中最热闹的地方,白日里来往过客纷纷杂杂,因店里最新调制出了那浅色的樱粉胭脂,一时大卖,将临近两城的客源都给吸引了过来。
唐无暝望着那店铺门旁两条垂下的红绸带,各种丫鬟姑娘牵手挽臂地进进出出,偶尔有打着折扇的瘦弱公子陪着媳妇儿,只有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杵在门口。
——“本大夫从来不用胭脂水粉。”
想起那时那大夫甩着袖子答的话,唐无暝犹豫了一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结果刚进了门,连柜台的边儿还没摸着,就被里头滔天的香气给熏了出来。别说能从这里头分辨什么特殊的味道了,就连正常呼吸都成问题啊。
脂粉虽然香,可他无福消受。唐无暝奔出了店铺,迎着清风大呼了几口。
一个身姿高挑的姑娘拎着刚买到手的胭脂盒,哼着似乎是西南的小调从唐无暝的身侧擦过。带着从脂粉铺里染上的香,直逼的他鼻腔发痒。
一个喷嚏在鼻根里打着转就是憋着发不出来,唐无暝捂着口鼻,眯着眼睛去瞧那害他难受的罪魁祸首。
便那一眼,别说喷嚏没打出来,便是憋的一口气都没空顺溜了,拔腿就追着那高个子的姑娘去。
那姑娘个头很高,在人群里很是显眼,而且身材窈窕细长,只看后背便知她定然是个绝代的美人。
可唐无暝这辈子最烦的就是美人,尤其是这种个子比他还高上半头,走路像是刮风一样快,神出鬼没抓不到尾巴的美人。
唐无暝又拨又挤地从人群里穿过去,一双眼紧盯着那女子不放,生怕一眨眼又把人跟丢了。
好你个“美人”,这回要是落在我的手里,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倒了天大的霉运!
美人专挑人多的地方挤,七拐八绕地好几次都差些被晃花了眼,唐无暝瞪的眼都酸了,一直将人逼跟到临湖码头,实在是没了地方可去。
那人停在码头上,低着头不晓得在做什么。
唐无暝却不管,只知道这机会不能再等,脚下生风地扑了过去,一把转过美人的肩头,厉目喊了一声,“六月——”
最后那个“雪”字滚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静静地沉了湖底。
“美人”咧嘴朝他眨着眼。
他表情一抽——这嘴似腊肠、面若黄米、鼻似塌方、齿如地裂的姑娘根本就特么不是六月雪!
唐无暝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靠!”
☆、第26章 想你
“美人”还在巴巴望着他笑,直接给了他会心一击。
唐无暝看着那张十分残念的面孔,心里如被千万蹄奔踏而过,嘴里虽咬的牙齿咔吱咔吱的响,面上也不好发作一分——
毕竟人家姑娘是无辜的么。
好言跟那姑娘说认错了人,又拱手致了个歉,唐无暝听她“哼”了一声,脚踩莲步一挪一扭地沿着湖边走了。
摇头低叹,所谓背影杀手什么的,这世上还真存在啊……
恰好码头附近恰好有家糕点铺子,新出炉的酥糕香味从后窗里飘来,饶是唐无暝不怎么吃甜食的也觉得腹中在发空叫喧。
他摸了摸身上剩下的碎银,还是决定去买上两屉,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排了队,直到黄昏,唐无暝才拎着刚买好的香热甜脆的酥糕回了湖上的扶风岛。岛上守卫见着是他,都对他与庄主的关系心知肚明,放了行,又在背后嘁嘁喳喳的交头接耳一番。
唐无暝凝神一听,虽没说什么污言秽语诋毁他,却也是字里行间里表达出了他是秦兮朝床笫之伴的意思。
他小心托着酥糕,怕散凉了,又怕捂软了不好吃,也没那心情跟守卫辩解什么。只是心想,他与秦兮朝的关系也确实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都已经睡着一张床,盖着一张被了,那人也没有对他做过什么,最多也无非是抱着他睡觉,后背贴着前胸,一抱就是一整晚。
床笫之伴?远远不是。
那自己是什么,等身人形抱枕,反正武功也不怎么强,身上的肌肉比元乐还软,抱着还舒爽;反正自己比他身子暖,冬天抱来还能暖手……
唐无暝走着,一时间各种“反正”都涌进脑海,胡七八想了一大堆,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烦个什么劲儿。
手中酥糕摸着不似之前那么松软了,唐无暝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一如既往地往临湖小阁里走。
转过庭廊,略过花院,远远瞧见那阁楼里竟然亮起了灯,明黄的一抹,晕过湖上的晚霞,周围还是惯常的静谧,只有树叶沙沙地摇动。
门前那人迎风而立,看不清表情。
唐无暝愣着一停脚,就那么远远对视着,秦兮朝的身上披了一层红霞,像是在等他回家。
秦兮朝信步而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迎他进屋,将两个不小的纸包放在一旁几上,见他额上带汗,又要伸手替他把外衣脱了。
唐无暝侧身一避,自己慢腾腾地脱了外衣,看桌上明晃晃摆着几碟好菜,碗筷酒盅都成双成对,真是哭笑不得,“秦庄主,你这么人‘妻,你的手下们知道么?”
秦兮朝已坐在桌边等他,抬手斟酒笑道,“我不怕他们知道,我怕他们不知道。赶明儿还要带你去各院里走一走,让他们认识认识。”
“……”几天没见他,唐无暝可差些就忘了,没点流氓气这人还能叫秦兮朝嘛。
刚坐下,面前推来一杯酒。
干他们这行的,都知道喝酒误事的道理,故他不喜欢喝酒,看也不看一眼只捏筷夹菜吃。
“这是甜酒,不醉人的。”秦兮朝柔声,“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想得很,就陪我喝两杯罢。”
“谁知道你是想我还是想酒,还是想晚上没了人给你暖被窝。”唐无暝想起了那些守卫的话,平白就想怄他,“你怎么不继续睡你的书房,抱你的账本?”
秦兮朝一杯酒下肚,哈哈一笑,“当然是想你,几天没见还学会吃账本的飞醋了……嗯,本庄主甚是欣慰。”
欣慰你个头。
唐无暝不再回话,埋头吃自个儿的,真不得不说,有钱人的厨子就是手艺好,就算是炒个土豆丝也赶得上那酒楼里的掌勺。
等他风卷残云地填饱肚子,一旁的庄主大人还在慢条斯理的夹米夹菜,那斯文劲真是让他看不下去。
一筷又一筷的菜堆进了碗,秦兮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啊你竟然给我夹菜”的错愕。
“吃吃吃,赶快吃,”唐无暝催促他,“吃完好给我讲讲元乐的病,大夫是怎么说的。”
秦兮朝就着夹来的菜,心里甜地似蜜,七七八八全吃完,送了两口酒下去才开口说,“没瞧出什么来,牧云坚持他没有失忆症,不过是元乐倔着非说你是恶灵谷出身的,说你是死不了的恶鬼、杀不动的妖魔。”
听这,唐无暝气地啪一声拍桌道,“他个白眼狼兔崽子,枉我把他当弟弟养着,就这样把我忘了!”
又道,“我十岁与他一同上山,要是真进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灵谷,挨不上一顿鞭子肯定就死了,哪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秦兮朝“是、是”“你说的对”地劝他降气,“牧云说先给他行一周导气针法看看效果,你也不必担心,元乐有秦风照看着。”
唐无暝气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酒又清又甜的根本不够过瘾,终于还是腾地起身要走,“不行,我得去好好问问他。”
“你又去和他打!”秦兮朝一把将他拽住。
“我……我不和他打架,”唐无暝这猛地一起身,醒了脑子,回眼看见买来的酥糕转口道,“我给他买了点心……”
秦兮朝起身凑近了他,顺着胳膊拦住了他去拿包裹的手,“这就更不能去了。”
身后突然贴上一人,唐无暝骤然浑身紧张起来,“为……为啥?”
他故作悬疑地长嗯了一声,“那小子得了蛀牙,被秦风限食了。”
唐无暝咦了一句,颇有些诧异,“他说限就限?我可是从小没少叨叨过他,也没见元乐有哪回听的,总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唬的你晕头转向。”
“这就不好说了,依我看……”
这一个停顿间歇的特别长,唐无暝等了一会也没下文,于是转过身去瞧他,“看什么?”
秦兮朝伸手把他环在身前,整个阴影将矮他几分的唐无暝罩在下头,反手从腰间摸出几张大额的银票塞进他的衣襟里。
得了钱的人也不明所以。
“我看这样,我替秦风做主,你替元乐做主,把那小子嫁来我们山庄吧,以我山庄的条件还有秦风的脾性,肯定亏待不了他。”秦兮朝拍着他搁置银票的胸口道,“你看怎么样,亲家兄弟?”
“……”唐无暝低头看了看胸口衣襟里露出的银票一角,挑着笑问他,“这才几张,有五百两么,你就要我嫁亲师弟?我就这么一个亲师弟,岂不是亏了?”
秦兮朝飞快埋头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滑到耳边轻声笑说,“那可不能,这只是我替秦风给的见面礼,明天我让他叫你大舅子,满不满意?”
算起来秦风比他大了好几岁去,叫他大舅子他还受不起呢,唐无暝把头撇向另一边,还很不服气,“不满意,我这人从来不卖亲师弟。要是秦风真喜欢他,那也得看元乐同不同意呢,叫他自己说去!”
“他俩才没你这么爽快,”秦兮朝揽着他不让走,“不推一把能就这么一直腻歪下去,我看着碍眼,倒不如直接让他俩戳破了敞开了谈。”
唐无暝后腰抵着桌沿,也不知还能往哪里躲,瞪了秦兮朝一眼道,“你是气秦风只顾着元乐,把你这个主子甩一边了吧!”
秦兮朝笑眯眯地说,“我这一身的本事,哪里靠得上秦风,有元乐绑着他更好,省的一刻不消停地在我眼前晃,也叫他省省心,跟元乐好好过日子去。”
“切——”唐无暝白了他一记。
“无暝……”
桌心烛影一摇,唐无暝的心尖儿跟着这声唤也一晃。
“干……干嘛?”
秦兮朝挽在后腰的手紧贴一拽,两人胸腹相贴,亲密又暧昧,害的唐无暝呼吸都短板了,盯着那人幽深的眼眸忍不住抿了下嘴唇。
“今天不冷吧?”
“啊,所以?”唐无暝眨眨眼。
秦兮朝一本正经,“能亲一个么?”
唐无暝,“……”
与此同时。
山庄的另一头,有一间专门划给温牧云住的小宅,往年秦兮朝与他交好的时候,他便常年在此处研究医理药方。
院中药臼药碾,研钵炉台应有尽有,虽是多年不用都蒙了一层灰,但从那磨损的程度来看,也可瞧得出温牧云对医药事业的热爱。
天已黑尽。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院墙暗悄悄地翻进来,点足轻巧落地在温牧云的门前,左右看了并无他人,才轻轻推门,悄身挤了进去。
人影刚进了屋,紧随一声不高的惊呼,原本内屋里明灭闪烁的烛灯倏忽就灭了。
温牧云惊异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到了床上——
“你怎么来了?”
☆、第27章 不速之客
温牧云方在铺床,忽觉身后一窜阴影扑来,谁也没想到这周防严密的扶风山庄里会能闯进外人,他护身的匕首早都卸在了桌上。
现下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那人进屋轻踮着脚往榻边来,还没等温牧云反应过来就扑抱了上去。
温牧云一下惊地跌坐在床上,反身瞧仔细了才松了口气,问道——
“琉华?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琉华的人埋头在大夫的肩窝里,一手绕着他的腰,一手缠着他的发,长长地喘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