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武侠时代-第3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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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齐道:“他虽然是异想天开,却也并非是缘木求鱼,这天下的儒生之中,历来喜欢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认为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如今元朝积弱难返,赵宋乃是前朝正统,却也未必没有大儒、世家们支持。”
齐御风听到这话,点了点头,随后道:“当年赵大欺负好兄弟柴荣的孤儿寡母得国,其后污人妻女,赵匡胤虽然有雄才大略,却玷污了后蜀皇帝孟昶的宠妃——花蕊夫人;而赵光义污了南唐后主李煜的小周后,这等卑劣无耻之人的后代,如今却也敢以正统自居?”
李思齐眼珠骨碌骨碌转了两圈,看向面前的齐御风,心说这位新东家倒是洁癖的很,自古位高权重之人,又有几个没干过这等事,这等小节,也堪说上一说?
却听齐御风又道:“这等宫闱之事也就罢了,可赵宋当年重文轻武,将我几千年来的精气一朝沦丧,不但不思恢复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故地,就连一个小小的越南都能把他打成了猪头,接着被敲诈勒索一番,一门心思自欺欺人、粉饰太平,贪腐。倾吞层出不穷,喝血刮地皮本事倒是好的很,这等故国。恢复他作甚?”
李思齐本来也是武人出身,对赵宋重文轻武。一个文官就能将领兵的大将随便玩弄致死这等事也甚是不以为然,当即听到这里,不禁觉得齐御风这一番话,真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当即一拍桌子,叫道:“说的妙啊,每每读史,我也觉得这段窝囊的很。这当年后周太祖郭威算是将五代之乱镗平,锄了杂草;而世宗柴荣种了一棵树,赵大虽然陈桥兵变,但却也依着路子,浇水施肥,也算是有功。可这天下到了赵二这里,他却手贱的把大好的枝叶全剪了,本来一颗参天大树,却硬生生变成了奇葩的盆景,当真可悲可叹。”
齐御风听到这个解释。倒也觉得新奇,不禁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头,心说这老头儿做了一辈子的汉奸。居然还能有这种见识?
那李思齐说到兴起之际,愈发激动起来,说道:“我国朝自古以来,男儿都孔武有力,崇尚铮铮铁骨,远有卫青、霍去病,近有李靖、郭子仪;那赵宋阴柔猥琐,如岳飞、辛弃疾这样的好汉,都被文官用阴谋迫害。而让李宪、童贯这样没几把的假男人去统兵,当真是笑死人了。”
“那赵大。赵二淫人妻女,结果百年之后。自己家上千口什么公主郡主,被金兵奸淫掳掠,连太后都被金兵搞出了两个孩子,当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他说到这里,眉飞色舞,吐沫横飞,居然浑然忘记了此时自家门口,还躺着自己数百具亲兵的尸体,口中滔滔不绝,辨析着赵宋败亡的原因。
齐御风越听越不着调,见他谈兴正浓,似乎收不住嘴,当即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国家沦落,帝王无能,最受苦的还是我中华千万百姓,落得个国破家亡的境地,被辽、金、蒙古三国欺压了百余年。”
李思齐听到这里,当即一怔,随后翻身跪倒在地,双手一拱,口中道:“武威王,我知道你乃是当今陆地神仙张真人钦定的真命天子,今日罪臣在此请命,请让我率领一部兵马,兵发大都,咱们擒住那元朝皇帝,为百余年来死难的千千万万老百姓,报仇雪恨。”
他说的慷慨激昂,似乎义愤填膺,一边齐御风却笑了笑,摇头道:“大都是你的旧主所在,你不必去了。”
李思齐听到这里,登时觉得血液一凉,心中惶恐不已。他先前种种行为,一半出自真心,而另外一半,不过是讨齐御风的好,以免落个身首异处。
他乃多年的军阀,所有权势都维系在他一人身上,一旦身死,部下必乱,而西凉在那时候再鲸吞他的军队,简直易如反掌,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如此布下天罗地网,却挡不住齐御风一人一剑,此时思忖,当真汗流浃背。
如此李思齐跪在地上,熬了老半天,只等得就要窒息绝望之时,才见得齐御风慢悠悠拿起茶杯,自己倒了点茶叶,然后倒了些凉水进去,双手握住茶杯,不到片刻,那茶杯之中,便咕噜咕噜冒出热气茶香。
齐御风吹了吹茶梗,抿了一口茶,才说道:“你留下五万精兵,都要汉人的良家子,与田再镖部交接,剩余兵马,你一并带走,兵发洛阳,挡住朱元璋的军队。”
李思齐听到这话,陡然一惊,问道:“如此西凉可是要进军大都?”
齐御风点点头道:“不错。”
李思齐心中一宽,轻轻吐了口气,随后道:“可是以我部军力,若是与徐达、常遇春这等绝世猛将作战,这个……恐不能胜……”
齐御风笑道:“谁让你胜了?你以元室的名义,驻扎洛阳,只要挡住徐达一个月功夫,日后我叙功之时,便以你为首功。”
李思齐摇头道:“罪臣万不敢夺这等贪天之功,只要武威王不怪我的罪过……”他说到这里,吞吞吐吐,抬眼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齐御风。
齐御风眼睛明亮,澄澈见底,他点点头道:“若是我当了皇帝,这藩镇割据,你是不要想了,保你一世富贵荣华,我却能说到做到。”
李思齐听到这里,心中大畅,他看人素来精准,知道明日之天下,必将是齐御风和朱元璋两人一决雌雄,他年纪老迈,子嗣无能,只能选择投靠一方。
而他根据两人种种行为,便认定了朱元璋此人虽然眼下假惺惺的广施仁义,任用贤才,但终究薄德寡恩,残忍好杀,日后得了天下,便是他死无葬身之地之时,是以就只能投靠西凉。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心中始终惴惴不安,更曾听闻齐御风攻克永昌之时,曾暴尸大儒,行为也端的狠辣,此时得到他一言保证,当即喜不自禁。
齐御风扶着他起来,两人坐在椅子上,眼看窗外晨曦,渐渐露出了曙光。
李思齐问道:“现在西凉兵将,尚在长安左近,吾王可在我府邸小住几日?”
齐御风抿了一口茶,摇摇头说道:“军情紧急,我还要见一个人。”
李思齐问道:“何人?”
齐御风打开门窗,看着旭日东升,缓缓道:“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
李思齐登时一惊,脱口道:“你要去见那鞑子皇帝?”
第一百六十章 华夷之辨
齐御风点头道:“不错,我去见他,其一为了探查大都虚实,其二,就是为了想看看一个人究竟要混账到了什么程度,才能把国家治理成这样。”
李思齐急道:“可是大都乃鞑子皇城所在,盘查甚严,一旦有失,西凉群雄无主,可如何是好?”
齐御风道:“我自然知道分寸,我心中有几件事弄不清楚,想来到了大都,多半会有若干线索。”
李思齐听到这话,当即摆出一副死谏忠臣的模样,说道:“明教之中,多有俊彦之士,想来武功也是不差,想要什么消息,尽可派遣他们去查探,你是帝王之尊,岂可轻易冒险。”
齐御风坐在椅边,拿起他案上的糕饼,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块,又喝了几口茶,目光紧紧盯住前方,说道:“我中华千年以来,百姓总是受苦的时候多,安定的时候少,若是我当了皇帝,治理这个国家,我不去看看他是什么样子,又怎么知道以后我不会得意忘形,走了他的老路?”
李思齐正色道:“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唐太宗李世民以隋炀帝杨广为镜,方有贞观之治,这自然不错,但为君者,只要遍览史书,广纳谏言,自然便可明得失,知兴替,又焉能以性命相搏?”
齐御风听到这话,笑了笑道:“这天下,可能有我杀不过的人,可是我要走,已经没人拦得住我了。”
李思齐听到这句话,凛然惊觉,这齐御风手握三尺长剑,便可行走他的平章府邸,出入如无人之境,这可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而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他若为皇,这日后天下,可不是赵匡胤那等军汉可类比,而是皇者本身。便是天下第一等勇武之人,这等武人建立的王朝,又会和其他朝代有什么不同?
李思齐尚未清醒过来,却听得齐御风看着窗外,幽幽道:“所谓历史,不过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罢了,若非亲见,谁能想到这蒙元之灾,竟然在天下间造就了这么多惨祸,屠戮了那么多人民。屋庐焚毁,城郭丘墟,赤地千里,人烟断绝,那些人尸骨山。若非亲眼看见,谁能相信是真的?”
“那些为历史涂脂抹粉的文人墨客,天天嚷着华夷之辨的儒生,把这种野蛮残暴说成是文化融合,把种族灭绝说成是军功伟绩,为侵略者歌功颂德,认贼作父。他们以为自己就凭借着一支笔。就能将屠夫洗得干干净净么?嘿嘿,嘿嘿。”
李思齐听到这句话,久久不言,以他现在先前的身份,这些话听来自然是大逆不道,可是他自己却也是汉人。知道蒙古残暴百年的历史,想到一介少年人,居然能把仇恨贯彻到这种程度,心中也不由得感叹。
他微微阖上眼帘,眼前顿时也浮现出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无论是老人,孩子,还是孕妇,他们都被割掉了头颅,打断了筋骨,油煎炮烙,甚至被筑进城垒之中,按照男女老少分类;摆成高高的金字塔。
他们把孕妇的肚子刨开,杀死里面的婴儿;他们在丈夫和父亲面前,强奸他们的妻子和女儿;他们把所有华美的房屋都焚毁,用腐烂的死尸污染水源,使那些侥幸逃脱的幸存者也要被冻死饿死。
即使有主动乞降,献上财宝的,也要被挑破肚皮,看看肠胃之中,是否有藏匿的金银。
他们说:“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的痛哭声”。
他们野蛮残忍,只知道破坏、征服与掠夺,从来不知道建设,所以即使入主中原几近百年,也很少有人通晓中原的文字和知识。
无数可以创造财富的生命就这样死去了,整个世界荒草凄凄,奄奄一息,只剩下了那个成吉思汗口中那个青天之下,大大的牧场。
?李思齐长叹一声,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的齐御风早已不见,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迈步出门,但见门外尸首累累,血流遍地,自己的亲卫已经死得一干二净,当即心中凛然,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后院……
齐御风一人一骑,不到半日,便已经到了一处小镇,眼见天色不早,便找一家小客店投宿。晚饭过后,他静坐在床上养气练功,直到了天明微曦,这才睁开眼帘。
他暗想:“这无极纯阳功到了如此境地,离打开天地生死玄关只差了一步,却不知何时能到了那个地步?”
当即他打开张三丰所留下的笔记,细细研读,将无极纯阳功所记载的筋、肉、骨、气四道之法反复揣摩。
他武功练到了他这种境地,所谓内功外功,早已实无区别,而太极之力,阴阳自转,内力自然生生不息,所谓功力深浅也早已不能成为桎梏,若想要再进一步,就算看尽世上一切的武功秘籍,答案也早已无处可寻。
唯今之计,只有从天地之造化,万物之精神,抑或古人先贤的行为举止之中,领悟到这武道极致的妙处。
所幸齐御风在珠穆朗玛峰前,看过独孤求败的文字,他当时登峰不成,心境有所领悟,正值剑术更登一层之际,于石刻笔划之中,武学修为便有所显露,令齐御风得益不少;而张三丰的笔记,全是他亲手所书,其用笔纵逸,清刚峭拔,笔致无垂不收,无往不复,却又不失庄严肃穆,可谓气象万千,一笔一划之中充满了浩然之气,齐御风手持笔记,当即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忘笔墨而有真景,以期更上一层。
此时他的修炼,与其是练武,倒不如说是一种境界和人格修养上的修炼,是以他离开饭时间甚远,也毫不着急,只是默默揣摩。
谁知他这一日心有所悟,竟然痴痴呆呆的看了一整日,连店伙敲门催他出去吃饭也未曾听见,直至中宵,风露渐重,才恍然惊醒。
当即他唯恐误了行程,到厨下捡了几个馒头,丢了一锭银子,便牵马继续东行,这一路之上,但见焦土残垣,野犬食尸,尽是元兵烧杀劫掠的遗迹,不由得看得心头火起,但由此却也得知,这大都附近的元军,却也早已军纪败坏,无法约束,心中却又有一丝欣慰。
如此悲喜交集,不一日,便已经来到了大都。
他入城之前,先将三柄长剑,用厚布层层包裹,接着换了一身灰布衣衫,扮成了一个乡下来的少年,这才晃晃悠悠,迈步进城。
他进城之时,但见合城男女都在洒水扫地,将街道巷里扫得干干净净,每家门口都摆了香案,心中甚是奇怪,但他来时便已经得知,这大都皇城根下的人物,甚是傲慢,若是被听出外地口音,往往一个乞丐也会瞧不起你,是以他也不便多问。
他投了客店,正自饥肠辘辘,于是就在大厅之中,叫来酒食,就在他自饮自酌之际,突然听得门前一阵攒动,几名身穿捕役装扮的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叫道:“合该咱们兄弟几人倒霉,明天玉德殿这一遭,咱哥们儿几个谁也逃不脱,这城中一有大事,就连酒都喝不消停。”
另外一人道:“明儿皇上、皇后、贵妃、太子、公主拜国师,那可是顶尖的大事,你想想,咱们做小吏的,若不是住在京师,哪有亲眼见到皇上的福气?”
另外一人却显得极为不耐烦,叫道:”喝酒喝酒,喝完了早早睡他娘的,明日还要早起呢。”
正当这时,突然一阵寒意从门前掠过,齐御风斜眼看去,却见一名白衣女子,外系披风,头戴斗笠,纱巾罩面,整个人都是包裹起来,只是披风下隐约见身段婀娜,一双眼眸亮如点漆,从纱巾之后隐隐的透露了出来。
这女子坐在齐御风身边的椅子上,口中说道:“要一份荷塘小炒,一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