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何肯笑人归-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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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侑道:“周将军何必动怒,昨日我若放了将军进城,若敌军杀进城来,这是我的过错,也是将军的过错,回头岂不是招人耻笑,将军昨日能将功折罪,这个才得感谢在下。”
周未并无话可说,只道:“鲜大人说的自然在理,多谢。”
鲜侑道:“不敢,在下只据实言。”
周未道:“末将自知惭愧,大人不须再说。”
这周未是个牛气性子,实则却明白事理,鲜侑一笑,也就离开,回了座,喝的多了,有些头疼,便出帐去透气,云州也跟上他出去,并肩站着,夜风吹来甚是凉爽,鲜侑道:
“好久没这么畅快过。”
云州解了外袍披在他肩上,道:“你当心身体,别着了凉。”
鲜侑之前的伤未痊愈,连日战事又操劳不休,云州听出他声音有些不同往日的低哑,有些担心,鲜侑道:
“这一场仗过了,我便好好休息一阵,最近累的慌,老是想瞌睡,却又睡不着。”
又问云州:“你看这仗什么时候能完?”
云州道:“你说的是哪一场?是岑郡这一仗,还是同刘子善,还是这整个天下?”
鲜侑沉吟不语,云州道:“我不知道,不过岑郡这一仗,藤公佐怕是要撤了。”
鲜侑道:“这整个天下,我也不知道呢。”
云州道:“要是打到死也打不完怎么办?”
鲜侑道:“咱们会一起吧,打得完打不完,咱们总在一起,这我便高兴了,要是哪天死了,咱们也会在一处,你说是不是?这次你去绛城,我突然想到这里,想到可能有一日就这样死了,心中突然恐惧,可后来又想,横槊沙场,马革裹尸,若有那一日,我定不会弃你一人,你也不会弃我,是不是?”
鲜侑想,即使在隽城,他也从未想过死,因为他从未怕过,剑横在颈上,他有的也仅仅是一腔热血,可是这次他却开始想,开始怕,怕自己死,也怕他死,他终究开始畏惧了。
云州道:“是。”
鲜侑转回头面向他,云州只转过脸去,他眼睫上几滴晶莹泪珠滚滚欲落,随着长睫微微抖动,扑簌落入泥土,黑暗中,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第 31 章
鲜侑笑着去拨他脸,将他脸拨转回来,一滴水正落在手上,鲜侑顿时愣了,半晌说不出话,云州伸展双臂搂住他,头埋在他肩上轻轻磨蹭,鲜侑心头扎了一刀似的痛,勉强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比我还结实,怎么动作老跟个大姑娘似的。”
云州低低道:“要是你死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没有地方去,只好跟你一起去。”
鲜侑看他脸道:“是吗?”
云州道:“你当初去烨京的时候,我想跟你一起去,你不肯要我,我只好跟着赵和,你说你会回来找我,我就等你回来找我,可是你回来却去了隽城,我以为是张合逼你,心里想着,打下了隽城,我就可以救你走,结果你却不愿走,我看到你要死了,我也想死了。”
鲜侑道:“我去烨京的时候,说的是让你不用再跟我。”
云州道:“你之前说让我等你,后来又说让我不要再找你,然后头也不回就走,我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决定等你。”
鲜侑道:“要是我就在京中不回来呢?”
云州摇头道:“我不知道。”
鲜侑道:“真蠢,若是等不到我,你可以来找我。”
云州道:“我记得了。”
鲜侑抚了抚他眼睫,道:
“你这眉眼生的好看,我见第一眼时便喜欢,你当时为什么要跟着我?”
鲜侑并不要他答,云州也并不答,两人亲吻,片刻,云州头抵了他额头,有些气喘道:
“咱们回去吧,里面去,让人看见。”
鲜侑抚了抚额头,道:“好,回去,头疼了。”
云州道:“你喝多了?”
鲜侑欲答,无奈头痛的厉害,连带着又有些眼前发黑,只闭了嘴走路,眼睛只有些模糊,身体欲软,不注意一脚踢在块不知什么木桩上,当下跌了个跟头,云州在旁连忙将他扶起,鲜侑已是出了一身汗,牙关有些颤抖,道:“谁在道上乱置的桩。”
云州只将他抱起回营,见他汗出如浆,里外衣裳都湿透,替他换了衣裳,鲜侑躺了好一阵,总算拼了力睁开眼,云州正定定盯着他,面有急色,鲜侑安慰道:
“我无事,只是最近有些累。”
云州道:“你病拖得有些时日,回云州城休养一阵可好?”
鲜侑道:“现在还不能走,等这阵过去。”
云州道:“你离开一阵也没什么要紧,这里有我。”
鲜侑道:“我还是不放心,现在局势还不明朗,刘子善不知作何打算,京城也无消息,我好不容易到了军中,刚成了点事,若回了云州城,又会陷入被动。”
云州道:“那你就在这里,军中事情不要碰,最近也没有仗打,我陪你四处转转。”
鲜侑点点头,笑道:“你有事情忙,你把慕郎带来,你不在的时候,我拿他正好解闷。”
云州道:“那你睡。”
见他身体不适,也不扰他,等他睡下,起身也出去。
五日后,赵和来投。
鲜侑正在帐中,听说是他,陈寔还有些犹豫,鲜侑忙向陈寔请命,出城去迎,陈寔应允,鲜侑忙携了云州出城去,赵和正在城外相候,时已入秋,一场秋雨后,城外已是满山红遍,霜叶烈烈如朝霞,蒸蒸欲燃,鲜侑拖了病体出城。
缠绵床榻数日,他脸上已有了些苍白倦怠之色,瘦了不少,不过眼睛神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精神,见到赵和便露出笑来,他身着白色底衣,外面披了件厚质灰色丝绸大氅,并未束发,只用一支墨玉簪部分稍稍挽起,其余散落于肩头,衣袍发丝皆被风吹得乱舞,他伸一只手在脸前挡了挡,等一阵急风过去,这才快步走近,拱手施礼道:“赵将军,许久不见。”
赵和也低头拱手相拜,道:“将军。”
鲜侑笑道:“我现在无军职,咱们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你称我字便好。”
赵和又转向云州,鲜侑微有病意,却仍是老模样,他却是全然变了,一身端严,面色冷峻,素来无甚表情,不过纵然如此,旧日还是有些掩不住的茫然痴懵之态,现在却似变了另一人,眸光坚定,见人直视,不逼不退,稳若沉水,涟漪不起,整个人显得深厚内敛,他亦是白色长袍,肩上石榴红披风,同霜枫竞艳,见到赵和也是不紧不慢施礼。
他实则跟的赵和在一处时间最长,此时却板正平易,并无亲近意,倒是许久不见反而有些疏离,赵和知他性子,也不在意,鲜侑道:“外面风大,先进城去吧。”
赵和命副将安排军士进城,鲜侑招冯温接引,自引了赵和入城,先去见陈寔,陈寔此时也更了衣迎出来,道:“方才有事耽搁,有失远迎,失礼,听说将军同鲜大人是故交。”
赵和道:“论说起来,我同云州城更有渊源。”
陈寔一笑,转向鲜侑,鲜侑道:“将军不知,赵将军原是阿伯手下,元祐四年我到云州,那回是为了刘子善向云州借粮,阿伯令他跟我,赵将军一直随我在刘子善军中。”
陈寔一想,原先对此人并无印象,想这人在刘子善帐下颇有战绩,并非泛泛之辈,当初在云州竟然不知,而且刘均竟然随手送了鲜大人去,想及此,不禁侧头多看了鲜侑一眼,赵和解释道:“鄙下不才,当初只是一侍卫小将,将军不认得是应当。”
陈寔颔首道:“这样,我命人备了宴,将军入席吧。”
又引了赵和进帐,鲜侑看云州一笑,也跟了进帐,席间陈寔问道:
“赵将军为何要舍刘子善而来就云州?莫不是因着鲜大人在此?”
云州听此言有些不悦,默默放下酒杯,却不动声色,鲜侑伸手在席下握了握他手,轻声道:“别急。”
云州遂反握住他手,只听那两人说,赵和道:“我本就是云州城的人,在刘子善处也只是一时权宜,况且一向仰慕将军,故而特意来此处投奔将军。”
陈寔笑道:“藤公佐那边现在如何?”
赵和道:“他已经在准备撤军,估计就在这几日。”
陈寔道:“鲜大人,咱们要不要趁敌人撤退之时去追击?”
鲜侑道:“他虽是撤退,却算不上败退,实则主力尚在,真要打咱们不见得打的胜,藤公佐既然撤军,必是有所准备,想必不会给咱们可趁之机,咱们还是守着这里便好。”
赵和道:“鲜大人说的没错,就是没有这一仗之败,他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也要撤回西山去的。”
陈寔道:“为何?”
赵和道:“这个细处我却不知,我也只是猜测。”
陈寔不再说什么,鲜侑也不插话,散了席便又退了出去,回到营中,云州有事,鲜侑卧在榻上,有些寂寥,便让人将慕郎带来,慕郎已经睡下,又被人带出来,见他很不高兴,道: “阿兄无趣了便找我,别的时候再不想起我。”
鲜侑笑道:“就是解闷,不然我养你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生的。”
慕郎已经懒得因这种话跟他闹性,鲜侑招他到榻前跪着,闭了眼拿手去摸他发,慕郎跪那有点打瞌睡,见他只在头上摸着也不说话,道:“阿兄,我想回去睡觉。”
鲜侑道:“你想不想回衡阳去?”
慕郎道:“我做什么要回去,不想回去,这里有趣的多。”
鲜侑道:“我许久没教你念书了吧,你八成又全给忘干净。”
慕郎道:“我没忘,你教的都记得。”
鲜侑道:“我该给你请个先生,让先生教你。”
慕郎道:“你不是老说自己学问好,说先生没有你讲的好。”
鲜侑道:“我这不是没空,怕耽误你。”
慕郎道:“你分明闲的很,阿兄到底想说什么。”
鲜侑笑,闭眼又摸了半晌,听到帐外有脚步声,忙侧了身起来,抬眼望去,正是赵和,鲜侑忙起身穿了衣,赵和已经进来,他手里提着一坛酒。
进帐左右瞧了瞧,道:“云州怎么不在?”
鲜侑笑道:“我闲着,他可不能闲着,他有事。”
赵和道:“许久未见,我来找你们喝酒,是我从西山带来的酒,你该许久没喝过。”
“是有些想。”鲜侑笑,命人去找云州来,赵和落了座,启了酒斟上,看鲜侑面色有些不好,道:“你病了吗?”
鲜侑道:“有些时日了,最近都惯了,自隽城后,身体便有些不如。”
赵和道:“咱们上次一块喝酒还是在隽城。”
鲜侑道:“从玉他可还好?还有平叔?”
赵和道:“阮元我不知,孟琅不久前跟江北陆士桁的小女成了婚。”
鲜侑一听有些高兴,道:“我似乎听说过。。。。。。。”
一拍手道:“我想起来,刘子善的原配,刘珏刘晗的生母,便是陆士桁先生的千金。”
赵和点头,鲜侑拍案大笑:“他这亲事做的好,他这下长了辈分,以后我见着他还得尊一声叔伯,可不得让他听的得意了去。”
又道:“陆氏从高祖起,族中累世为官,虽然近几朝没有出什么大官,但历代显贵,根源深厚,在江北一带很有名望,孟氏寒微,自然不能比,不过从玉的父亲孟宛昔年同陆士桁同朝为官,而且从玉那般人品,也不算高攀了他,那陆家小姐人品样貌如何?”
赵和:“我可无缘得见,不过据说是不错的。”
鲜侑摇头笑道:“以我看,我还不曾晓得有哪家女儿是配的起从玉的。”
赵和道:“那是你没见过。”
鲜侑道:“我不用见,我只须见过从玉便能断言,更不说我同他相识已十数年。”
赵和道:“只说别人,你呢?你该是和孟琅同年吧。”
鲜侑道:“孟琅长我几岁。”
赵和道:“你可有想婚姻之事?”
鲜侑道:“我倒是想,奈何不许呀。”
赵和一笑,两人说道间云州已经进来,鲜侑招呼他身旁坐下,恰好回头见慕郎还跪在榻前瞌睡,叫了军士带他下去,正要斟酒,慕郎已是瞌睡醒了,不肯走,怒道:
“阿兄平白叫了人来戏耍,这会又平白打发人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这一发火,案前三人皆愣,赵和道:“这位是小公子?”
鲜侑赔笑道:“是舍弟。”
伸手招呼道:“过来。”
慕郎噌的站起,走到他跟前,鲜侑也拉了他在另一侧坐了,抱了酒坛另斟酒,道:“来,这位贵人,看来今日火气不小,我给你赔罪。”
慕郎不情不愿接了酒往嘴里倒,鲜侑笑着冲他后脑轻拍了一巴掌,自己端了酒喝,云州伸手阻道:“你别喝,病还没好。”
鲜侑道:“今日赵将军在。”
云州便不再说什么,赵和道:“不用勉强,喝酒只是图个乐,伤了身就不好了。”
鲜侑摇手,云州双手捧了酒对上赵和,道:“赵将军。”
他神情郑重,赵和也捧了酒,云州道:“赵将军于我有栽培之恩,又有救命之恩,当初离开隽城,事出匆忙,没有事先告知,还请见谅。”
赵和道:“我当初若知道鲜大人会留在云州而不是去衡阳,必定也追随。”
云州道:“多谢。”
捧了酒饮尽。
鲜侑道:“你可见到刘珏公子?”
赵和道:“他正在藤公佐军中。”
鲜侑道:“当初是我留他在岑郡,我并无歹意,到底还是得罪了他,他是趁了病偷逃出城去的,我后来不放心,派人去寻,也没寻到,近日一直不安。”
慕郎道:“阿兄你说的是疲q?他是谁?他名叫刘珏?刘珏不是刘子善的大公子吗?阿兄原来在刘子善军中呆过,想必同他相熟,难怪他那阵不高兴,我懂了。阿兄,他来这里只是为见你,你却因为猜忌要强留他,阿兄你这么做不对。”
他在那自问自答一番,鲜侑失笑,道:“真是聪明孩子。”
鲜侑道:“他现在好不好?”
赵和道:“似乎没碍,他还是骑马来的,回了营还冲人无故好一通脾气,二公子劝他,他也是一通发火,跟二公子大吵了一架,估计是不大高兴,不过身体该是没什么要紧。”
鲜侑道:“这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