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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爱神之翼-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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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绯翼将泉汐身子托高,免得他被自己的喉血呛到。
  俩人以前没合作过救人,但此刻配合倒也默契,更神奇的是那只药箱,似乎早就备好救人之物,穿好线的针摆在显眼处,一瓶止血消炎的药粉,几条裁剪适当的膏布,还有一只不知何用的竹筒,一端还插著空心针头,後来才知是给人抽血用。
  北慈缝合好伤口後,拿著竹筒思索一番,等想明白怎麽用後,便抽掉自己的一筒血,这才将泉汐救活过来。
  等北慈忙停当,天已经大亮,绯翼站在船头等他,手里握著沾血卷宗。北慈卷宗写明经过,凯泽指使杀人,策划越狱事件,最後又杀人灭口。
  绯翼将卷宗扔在他面前,沈声道:“凯泽策划一切,你有什麽证据?”
  绯翼没关心自己涉入,而是问凯泽犯下的事,北慈揉著昏沈脑袋,靠著船舷边坐下,舔舔干裂的唇道:“将军,咱在一块打过仗,昔日都是王子麾下。我敬你是爽快人,不跟你耍花枪。我坦白告诉你,林中绑他的家夥,凯泽给他五金币,让他完事搭船离开。我给他双倍价钱,让他留下为我作证,将军现在想见他吗?!”
  “这些事跟他无关,都是我一手策划,泉汐也是受我胁迫……”
  北慈手臂搁上船舷,扬起下巴皱起眉头,阳光刺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绯翼坚毅身影。
  这是怎麽回事儿,还有人来抢罪认?当帝国律法是儿戏啊?这事跟凯泽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他绯翼说了就算,凡事不都得讲证据吗?!
  北慈被人折腾一夜,这会子懒懒洋地,漫不经心打个哈呵,不想再跟他多废话,慢悠悠道:“将军,没事早点回去吧,睡一觉头脑清醒了……”
  阴影逼来挡住阳光,北慈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绯翼捞起来,眼对眼鼻对鼻地道:“如果凯泽被问罪,我会拖你下地狱……”
  绯翼说得很平静,冷漠镇定的眼神,好似一个偏执的人,无视他人的目光,说出自我的意志,并且打算决行到底。
  北慈叹了口气,拨开对方的手,退一步拉开距离,漫不经心地道:“将军,你跟凯泽的友情让人羡慕,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你该动身去王殿……”
  自被削减权力之後,去王殿成例行公事,绯翼也不愿意多待,跟阁老们讲过几句,他便离开王殿去医苑。
  医苑在王殿偏隅,四周都被橡树包围,上月刚抽出的橡子,看上去嫩嫩青青,被雨水浇沃一夜,越发显得油绿绿。
  绯翼近日常在病房,一来陪著昏迷的凯泽,二来避开花少的纠缠。
  花少最近极力讨好空蒙,隔三差五设宴款待,时不时送些贵重礼物,甚至在城西租间庭院,豢养两个波斯美女,连人带院子送给空蒙。
  空蒙对此不感兴趣,宅子美女闲置半月,也没见他踏进去一步。花少把美女换成少年,空蒙依旧无动於衷,好似此举与他无关。
  绯翼只觉得花少可笑,空蒙被誉为帝都才子,这样的人自视甚高,对同僚都爱理不理,怎屑跟花少这种人来往?
  花少讨好巴结的行为,对空蒙来说只是空气,根本就没看进眼睛里,更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花少在他身上的投注,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病房里很安静,凯泽静静躺著,窗口悦耳鸟鸣,有时能听见啄木鸟敲打树干。咄咄咄、咄咄咄的敲击声,穿透过寂静橡树林,一直传到他们的房间。
  偶尔,绯翼会放下兵书,循声走进杉树林,寻找林间小邻居。这片橡林生机盎然,茂密枝叶挂满橡果,为小邻居提供充足食物。
  小邻居长得很可爱,黑白相间的翅膀,腹部雪白绒毛,头顶一抹血红,栖息在树冠中央。绯翼会坐在附近树下,闭目晒著午後太阳,在一片空白思绪中,反倒能够沈淀心情,渐渐忘掉那些心烦事。
  但是,人只要活著,烦恼就不断,老的忘掉了,新的又来了。
  那日,银兰送来丹朱叶,给凯泽服下後,浮肿症状减轻,但人仍未苏醒。绯翼想起这事,眉头微微蹙起,疲惫中带著焦虑。
  “为什麽救人?泉汐死了,你就没威胁了!”
  绯翼抬起头,见神秘人坐在树上,啄木鸟栖在他的肩头,竟似与他十分亲昵。
  “你一直记得那晚,在书房的那一夜,你把他当成银兰,对不对?”
  神秘人微笑著,轻飘飘的语气,虽然揭开旧伤疤,却让人感受不到厌恶,只有淡淡的惆怅,飘在若有若无的静谧中。
  “你想在他身上寻找银兰的影子,你认为他们都是龙族人,有著相同的生活习性,都爱喝中原的铁观音……”
  其实,银兰并不喜欢铁观音,绯翼後来才知道银兰喜欢那茶,是因为心里放不下那人,而铁观音是那人的最爱。
  泉汐也不是银兰,没银兰的冰雪傲骨,没银兰的剑胆琴心,没银兰的执拗固执,没银兰的眼无旁物……
  “但他还是爱你,用他自己的方式,卑微的、怯弱的、不求回报的……而这些你也都知道,不是吗?”
  “我是个自私的人!”
  绯翼闭上眼睛,似被阳光刺伤,心里堵得慌张,有想流泪的感觉,却又不知为了谁。
  为泉汐吗?他根本不爱他;为嗜迦吗?释迦已经死了;为凯泽吗?凯泽成了活死人。为银兰吗?香逸雪快死了,银兰也活不长了……
  友人、情人、敌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人还活著,绯翼仿佛看到自己,走向一条孤寂道路,路在眼前无限延伸,而路上却没一个人,只有影子拉长在眼前……
  是了,一定是为他自己,这样的自己活得很可怜、可悲、可恨……
  “但你还是救了他……”
  那也是为了自己,不想让自己内疚,最後还是帮了北慈。
  “那银兰呢?他跟力裴嗜迦一样,都曾经背叛过你,你还恨力裴嗜迦吗?”
  绯翼睁开迷茫的眼睛,脑勺往後触碰树干,仰望树顶一片天空。他不恨力裴嗜迦,只是後悔没在岔路,拉住嗜迦与他同行。
  昔日,比肩而坐,同看一片湛蓝天空,而今这个小小的愿望,已经成了永久的遗憾。
  但银兰……
  说不恨,是不是欺骗自己?说恨,又没浓烈的恨意,只是心空掉一块,任谁也填补不上……
  “你嫉妒他吗?”
  嫉妒谁?银兰?力裴嗜迦?还是谁?
  “你的情敌,毁掉你一生幸福,屡屡让你难堪的人!”
  绯翼嘴角抽动,心头更见茫然,梦境里的神秘人,实不该提这个话题,让他原本平和心境,又有暗流涌动之势。
  为什麽,银兰会为一个丑陋残废,放弃他这个英俊出色的人?
  “因为世人眼中的外貌,只是银兰眼中的昙花,而他能看到那人的心,你也能看到那颗心……”
  在不夜城的时候,香逸雪和龙族的人,助他剿灭力裴家族。究竟是什麽原因,让他怒恨香逸雪的善意?仅仅是因为情敌吗?
  香逸雪的善解人意,成了绯翼眼中的虚情假意;香逸雪的宽容大度,成了绯翼眼中的傲慢冷漠;香逸雪的仗义助人,成了绯翼眼中的怜悯施舍;香逸雪的八面玲珑,成了绯翼眼中的市侩钻营,香逸雪的筹谋辟划,成了绯翼眼中的老谋深算……
  神秘人晃动双腿,坐在树顶上方,轻声细语道:“他越是赢得从容不迫,你越是输得尴尬不堪,但你怎知他赢得不辛苦?”
  “兰,兰,我若就这样走了,你会伤心吗?”
  绯翼猛然置身小屋,气味竟和船舱一样,精元混合浓郁血腥,床上受伤的人有意放弃生机,而爱人就躺在他的身边,他却不肯发出求救声音……
  绯翼似能感知那人的绝望、挣扎、甚至腹部痛楚……
  “婚典第二个晚上,你正在借酒浇愁,而他也快要死了,没有人会来帮他,他的爱人睡得太沈了……”
  鲜血染红整个床褥,眼窝里的一滴血泪,顺著残毁的面容流下,而那人神智渐渐迷离,卷缩的身躯慢慢放松……
  绯翼气得要命,恨不得上去抽他耳光,将这寻死觅活的混蛋抽醒,燃烧心头怒火吼道:“混蛋,你究竟在做什麽,这样死又算什麽?”
  “能干出劫婚的事,就该珍惜眼前人。你这一刻死在他的身边,你是要他一辈子痛不欲生吗?我当初怎会放他走,你根本就不会爱他,你就只顾念你自己,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炸雷一般地怒吼,夹著长久的怨恨,好似能穿透时空,传递到那人的耳边。
  那人身躯猛然一震,神智好似清醒一些,扭头看向枕边爱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依依不舍抚摸爱人脸庞。
  继而,爱人似有感应,把头亲昵靠去,在肩窝里找著舒适位置。
  那人眼神几经变幻,终於张开虚弱嘴唇,推著爱人呼救道:“兰,兰,醒醒,醒醒……”
  “为什麽要救他?你不是恨他吗?”
  绯翼猛地抬头,自己又回到橡林,神秘人依旧坐在树上,轻轻晃动著一双腿,那只啄木鸟飞了过来,叼来一颗橡树子给绯翼,转身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我告诉它,你不会伤害它,你是它的好邻居……”神秘人摊开手掌,啄木鸟飞到他的手里,啄著他的食指头玩耍,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他的心魔就是他自己,你的心魔……”
  他的心魔?绯翼茫然,他也有心魔吗?
  “现在,他快死了,银兰也会死,你还会救他们吗?”
  绯翼哑然失笑,闭目靠上橡树,一条腿屈起来,另一条腿舒展。我不是神,我救不了谁,甚至是我自己……
  “那就去找你的神……”
  神?世上真有神祗吗?神从不满足人的祈求,但人们仍爱向神祈求,难道只为获得一丝微弱的希望吗?
  “人活著可以没神祗,但活著不能没希望,而神就是人在绝境里,那一丝仅存的希望……”
  是啊,人不能做到的事,神却有能力完成,那种飞天纵地的神力,那种扭转乾坤的神力,给陷入绝境的人带来一丝幻想,希望得到神的帮助解厄渡苦……
  “神棍,神棍,你给我快出来,装神弄鬼的家夥!”
  橡树林的另一端,响起北慈的声音:“这什麽鬼地方?哪来这多橡树?哎呀,根都长出土了,这是要绊死人啊?”
  这梦做得越发奇怪,绯翼盯著对方的身影,看他趔趄著走近跟前。
  北慈也看到树下人,歪著头发愣片刻,叹息道:“将军,怎麽又是你,做梦都不放过,别提卷宗的事情,我懒得跟你罗嗦……”
  北慈学著绯翼的样,一屁股坐到对面树下,闭著眼睛仰著脖子,喃喃道:“累死我了,做梦都这麽累……”
  神秘人就在他头顶,北慈却似看不见他,扯开衣领扇著凉风,啄木鸟飞到他的脚前,轻轻啄著他的靴子。
  北慈歪头看了一下,喃喃道:“怎麽有只鸟儿?这是什麽地方?”
  梦里的北慈有点狼狈,没往日的风流倜傥,倒是多了几分真实感。绯翼闭著眼睛,淡淡道:“医苑後面!”
  “这里有橡树林,我怎麽没注意?”北慈茫然四顾,隐约看到屋角,皱眉思索道:“哦,你来看凯泽的吧,他现在怎麽样了?”
  绯翼没有说话,想让他醒过来,怕要祈求神迹。
  “呃,看你样子,我就知道了……”
  俩个男人各自静坐,沐浴林中新鲜阳光,褪去多情外衣的北慈,看上去有些疲於奔命,而绯翼也是一脸倦态,俩人都沈浸在自己的烦恼里。
  忽然,北慈咯咯笑起来,绯翼有点迷惑不解,睁开眼睛望著对方。
  “记得那年在封神国,夏火城被一夥暴民抢得,我们连裤子都快没了……”
  那是一夥流离失所、逼上梁山的难民,与只剩残部的绯翼、北慈遭遇,随即掀起激烈的抢粮狂潮。
  “你太仁慈了,战场之上,没有人情可言!”
  “这不是人情是人心,他们只是一群难民,难道你要我屠城啊?”
  “一群乌合之众,用骑兵冲散开,驱赶出城即可!”
  “哎呀,给人一口饭,行善积德嘛!”
  “我再说一次,那里是战场,不是你的救济场!”
  北慈哈哈一笑,漫不经心道:“你说得象那麽回事,那日也没见你反对,还不是跟我一起走了……”
  “你的军阶比我高,你说要撤到城外,我自然服从命令……”
  “哎,我这人就是心太软,看不得百姓挨饿受苦,不管是在自家的领域,还是在别国的领域,百姓都是一样的百姓啊……那次的事情,王子对我很有意见吧?”
  “殿下对你很赞赏!”
  “什麽?赞赏还降军衔,那他要是厌恶,我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他降你的军衔,是因你散漫的态度,你用游戏的心情,来对待这场战争。王子说你虽有勇有谋,但只为自己的心而战,不会为王朝荣誉而战,所以……”
  “所以,我这样的人不能重用,对吗?”北慈哈呵一声,挂著笑眯眯的神情,毫不介意地道:“其实王子很会看人,你才是他的心腹大将,忠心耿耿替他卖命……”
  
    
    ☆、第十九章

  良久沈默之後,北慈揭开那层面纱,坦白道:“绯翼,我知道你很想得到副统帅的位置。我来帝都三个月了,看著你们为它争个你死我活,你说它就有这麽大的魅力吗?”
  “……”
  “我知道权利的迷人,在於能够呼风唤雨,凌驾万物执掌乾坤,高高在上不可触逆,但那只对野心者而言,为权利甘冒性命之险。大家都知道命比权重,你跟凯泽都是聪明人,何必为个副统帅的头衔,弄到眼下这种境地?”
  “人都会改变……”
  绯翼没再说下去,却又回想起昔日,少年追逐著白鹿,满眼里透出喜爱,甚至不顾性命冒险。
  一晃多年过去了,少年早已变成男子,不再迷恋那只白鹿,取而代之的却是绯翼的身影。
  从封神国到帝都王殿,从戍海疆到剿山匪,从枫玎城到不夜城,凯泽总站他的身後,用多年好友的身份,关心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那根发带,绯翼永远都不知道,友人对他怀有这份心思。
  凯泽为他踏上歧途,那他呢?他又为谁踏上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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