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斐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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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养鸟?说出去给人笑话死。”齐祚也未生气,只笑道:“你也喜欢?要不,明天我带来给你看?”
季斐然当时头晕,昏昏沉沉地点点头,也没多话就睡过去了。
结果第二日,齐祚真的来了,手中还拎了两个鸟笼。季斐然开门的时候俩眼瞪得老大,懵懵懂懂地把他请进去了。
两人在后院坐了一会,季斐然坐下来看着那两只画眉。棕褐色的毛,灰白色的腹,黑褐色斑纹,白色的眼圈。眼睛骨碌碌地转,喜欢得紧,对那鸟儿吹了个口哨。齐祚是学武的,说取了一只就不知另一只该叫什么了,叫季斐然帮他想。
季斐然翘了个二郎腿,指尖轻轻往鸟笼上一弹:“山童负担卖红果,村女缘篱采碧花。一只叫碧花,另一只就叫红果好了。”齐祚对那画眉笑道:“红果,好,你就叫红果了。”
季斐然看他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玩心大起,微笑道:“红果好是好,俗气了些。红果又名山楂,不如改作‘山楂’,齐将军你说如何?”
齐祚一怔,鼓掌道:“山楂,好名~~好名!就叫这个了!”
这下季斐然是哭笑不得。他这么说其实是想整一下齐祚。乜斜那鸟一眼,叹了口气,真是委屈它了。齐祚说雄画眉好斗,他买的两只都是雄的。他素来喜好斗鸟,若与别人分享更人间一大乐事。于是想叫季斐然帮他养一只,以后比比看谁养的强。
于是,山楂就顺理成章变成季斐然的了。
季斐然曾经想给山楂改名。碧丝,满溪,醉花,烟雨,蕊珠,袅竹……无论再诗情画意的名,都被齐祚一句话硬生生地打退回来:“还是山楂好听。”季斐然就纳闷,齐祚平时为人真是风吹两边倒,但一到改鸟名的时候,立场比石比金坚。
山楂自此还变成了齐祚骚扰季斐然的理由。
从那以后,齐祚是三天两头往尚书府跑,去了也不做别的事,就斗鸟,斗了鸟就走人。季斐然给爹娘抱怨齐祚太无礼,季天策也跟着翘了大拇指道:“此乃达人,潇洒出尘。厚道~~厚道。斐然哪,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少冒些酸气,跟人家学学。”
季斐然被塞得无话,只好作罢。有了脾气,统统往齐祚身上发。齐祚似乎也不介意。久而久之气消了,觉得这人还是可以看。
后来有一次两人去山上放鸟,走得累了,坐石头上歇着。春寒料峭,季斐然冷得受不住,遂站起来踱步。齐祚见状,拦了他,脱掉外套披在他身上,对他笑了笑又继续坐下去玩鸟。
季斐然裹着衣服,坐下来随口念道:“除却当时画眉鸟,风情许知一佳人。”其实没有多想,只是打诨罢了。且料想齐祚一个学武的,也听不懂诗句的意思。
可他话音刚落,齐祚便接道:“不是风情佳人,是画眉张敞。”
季斐然吓得身上一抖,差点把鸟笼都给踢翻。回过头去脸色发白地看着齐祚。齐祚像没说过话一般,逗着碧花,笑得极是舒畅。季斐然盯了他好一会,脸红得彻彻底底,最后甩掉了他的衣服,逃命似地赶回了家,连山楂都忘了拿。
后来接连几日齐祚都没有再去拜访他。到了朝中一问,才知道番子又打到了边境,齐祚是统率前锋部队交战去了。
然后季斐然就一直在打听战况。据说齐祚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即是主帅又是军事,迫使敌兵主力回师,复败复起,拖住敌军主力,终于将敌军压回番邦,功劳甚著,回来后定将被大力提拔。可是就在听到胜利凯歌的后一日,一个噩耗传来——齐大将军战死沙场。
季斐然一个人回到两人最后见面的地方,大哭了三天。
精疲力竭回到家,家中的丫鬟说,武显将军来找他。正纳闷自己没认识什么武显将军,季斐然来到了后花园。
小小的石桌上,两只鸟笼。坐在石桌旁的人脖子上绑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还因骨折用白布半吊着。见季斐然来了,抬头对他爽朗一笑:“你连山楂都忘拿回来了。”
季斐然一时头昏,冲过去就在齐祚的头上狠狠一敲。齐祚倒是不紧不慢地推开他,假怒道:“有你这样对伤员的么,我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季斐然根本没听他的话,抱住他的头,纵情吻了下去。
年少轻狂,做任何事总是轰轰烈烈。没过多久,朝中的人都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季天策原本极是反对的,无奈也清楚儿子的性格,最后也就由着他们了。
自从齐祚将番子击退以后,番邦一直状况不利,皇上说要趁胜追击,派齐祚带兵主动攻打过去,并授以符节,统帅十二万大军。
出兵那一日,齐祚穿着披风战袍,在玄武门处与季斐然道别。季斐然笑道:“你这一去,不要给我短命在那就行了。”齐祚道:“就是只剩一条腿,我都要爬回来。”两人又相视一笑,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临行前,齐祚翻身上马,对着周围欢送他们的老百姓,对着季斐然高声吟诵了一首诗。那首诗是季斐然教他的,他念出来的时候却比季斐然更具威严和气魄。
四个月后,齐祚大军以万夫不挡之勇攻破敌军,番邦一战大获全胜。
长安的老百姓们争先恐后地赶到了玄武门,翘首迎接他们的英雄凯旋归来。长龙般的队伍缓缓而至,老远的,看到的却是一片雪白的丧服。
整个大军的人都红了眼眶,在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失声痛哭。
季斐然费力地挤出人群,听说副帅封帛身受重伤仍昏迷不醒。还没来得及问齐祚的消息,一口漆黑冰冷的棺木跟着军队运入了城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追封齐祚为一品振威将军,谥忠烈。
赵总管在齐家宣读这个圣旨的那一日,礼部尚书齐表以旧疾复发为由辞官告老还乡,皇上将齐祚安葬在皇家陵墓,并提拔季斐然为礼部尚书。
也是同一日,季斐然按着自己微微生疼的关节,靠在玄武门的城门下,醉得不省人事。百姓早已散去,四周空旷无声。临行前的那首诗却一直在玄武门内回荡——
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
第 15 章 故事是游迭行说的,可许多细节游迭行也不知道。大体听了个过程,游信微微蹙眉道:“怕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罢。”游迭行伸了个懒腰,笑道:“儿子你觉得呢。”脑中迅速闪过季斐然劝戒时说的话,游信轻声道:“怕是兔死狗烹。”
游迭行又打了个呵欠:“宁要十条狗,不养半条狼。是个皇上,就该懂这一点。”
游信道:“可是爹,您不是说蓄谋害死齐祚的人是常及么。”游迭行道:“没错。番邦还没拿下来,常及就急着想要弄死齐祚,原因你已经知道了。皇上原本是想挑拨常及和齐祚互斗,没想到齐祚只会带兵打仗,不会勾心斗角。”
游信默默点了点头。游迭行又道:“再怎么说齐祚也是个功臣,与其让他在朝廷里被常及密谋害死,不如干脆让他死的风光些。”游信道:“那齐祚有没有谋反的意图?”
游迭行呵呵一笑:“谁知道呢。有没有意图都不重要,人总是会变的。”游信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点点头,微笑了一下。
游迭行拍了拍游信的肩膀:“儿子啊,倘若以后在你已经功高盖主的情况下,皇上莫名其妙给你立奇功的机会,例如叫你当什么军师或是护送公主出塞什么的,千万别去。干脆丢了乌纱帽直接逃回老家,否则壮士一去不复返哪。”
游信试探道:“爹,季大人后来如何了?”
游迭行甩甩发麻的腿:“还能怎样。季贤根本不是个当官的料,天天混日子呗。皇上多少对他对振威将军有点顾忌,但能忍多久?就他那性格,我估计他现在至少被贬了这么多级。”说完,伸出三根指头。
游信微愕道:“确实如此。说话口无遮拦,又不会保护自己。”游迭行两只老眼一眯,手又在游信肩膀上重重一拍:“子望啊,你不会跟齐祚一样罢。”游信果决地摇头:“不可能。” 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太笨了。”
游迭行哈哈大笑起来:“行,行。反正老爹不管你的事。爹倒是希望你回来陪我钓鱼。不过你还年轻,多在外面闯闯。记住,对付某些老头子,真得驴皮煮胶慢慢熬。”游信微笑着点头。游迭行道:“回去罢,不要浪费时间了。”
游信刚走两步,身后的游迭行突然冒出一句:“嘿嘿,季贤那小伙子倒是适合钓鱼。”
几日后,游信赶回京师,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了尚书府。
开门的人是个丫鬟,问她季斐然是否在家,丫鬟只说少爷出了远门。一时心生疑惑,又问她季斐然去了哪里。丫鬟道:“少爷没有交代,只是临行前把他养的鸟放生了。”
游信的脸色徒然变得苍白。招呼都忘打就离开了,飞速朝户部赶去。
到的时候额头已全被汗水打湿。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给他行了礼,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搭理别人。最后终于在捐纳房找到了季天策,匆忙问了季斐然去了何处。季天策一见是游信,多少有些提防:“游大人不知道么。”游信摇头:“我前几日回了老家。”
季天策顿了顿,道:“皇上派他护送公主出塞了。”
此话一出口,仿佛一块巨石落下,砸得游信满脑子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 16 章
季天策狐疑地看着他:“游大人找他有什么事吗?”游信笑得极不自然:“没多大的事,从老家回来了,想请他去吃酒。”季天策点点头,目光依然不经意扫过游信的脸。
游信拱手告辞,赶到了皇宫,正巧碰上了归衡启。
归衡启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一见到游信,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匆匆忙忙从游信身旁走过。游信走过去拦住他:“归大人,万岁爷现在在何处?”归衡启扯着袖子在额头上来擦拭,眼神忽悠,跟做了贼似的:“御书房御书房。”
游信盯了他片刻,最后慢慢点头,朝里面走去。
归衡启在后面唤道:“游大人!”游信转过身。归衡启的嘴扁到可以挂油瓶了:“游大人~~皇上下了圣旨,咱们也只得照办,你~~你还是不要秤砣碰铁蛋了,九门~~九门提督韦大人已经在玄武门等候多时了。”
游信握紧了拳,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我这就准备去叩见皇上呢。”归衡启哭丧着脸道:“我也舍不得季大人,可是~~可是~~我这会儿给您说了,都是背着棺材走路。”游信笑道:“我找皇上谈别的事,与归大人没有关系。”
归衡启又扁了扁嘴,脚步不稳地冲下台阶。
御书房。皇上允了游信晋见。刚进去就看到一个人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腰间的玉佩撞得劈啪响。
游信禅整衣上前,官拜一躬:“微臣参见皇上。”才看清那人竟是封尧。皇上皱眉叫游信平身,游信又对封尧道:“王爷千岁。”封尧纹丝不动,连眼睛也不眨。
游信欠身道:“皇上,和亲的事可进行得顺利?”皇上似乎没听进去,停在封尧面前,指了指他的腿道:“老九,你自己回去好生斟酌着,为了一个小学士弄成这样,成何体统!”游信轻吸一口气,忍住没有说话。
封尧垂头道:“皇兄不放人,臣弟也只好长跪不起。”
皇上拂袖道:“那你就长跪罢!”又来回走了几步,对游信说:“子望,你来这里做什么。”游信看了封尧一眼,背上冷汗直冒,想了想道:“皇上,最近朝中烦琐事颇多,也不过是小喽罗,万不可为打耗子伤玉瓶。”
皇上转过头,眯眼看着游信:“又一个帮季斐然说话的!”
游信连忙跪下:“微臣不敢。微臣虽与季斐然有来往,但一心只向着皇上。除季斐然易,除潘仁美难。请皇上三思。”皇上道:“季斐然这人太不知好歹,叫他上坡,他偏下河。本只想革了他的职,可他知道的太多。”
游信道:“季斐然官小,影响却不小。现在除了他弊多于利。微臣以性命担保,以后一定尽职处理内阁的事,不会让他再闹出什么岔子。”
皇上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俩倒是惺惺相惜啊。”
游信道:“微臣相当钦佩季大人的才华,但这与江山社稷比起来,不足挂齿。平内乱后,皇上若还觉得有必要赐他一死,微臣绝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皇上看了一眼封尧,又看了看游信,叹了一口气:“朕姑且相信你一次。”
游信带着一个侍郎,拿着密旨离开皇宫,失了心一般冲到了玄武门。
几辆马车飞奔入城。游信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跑到城门外,看到一辆马车被一群士兵包围。车帘掀开,里面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正是季斐然。
九门提督拿出一个黄色的手卷,扔入他手中。季斐然打开手卷,迅速扫了几眼,将它卷好,又还给了九门提督。靠在马车上,轻轻点了点头,嘴边一抹清浅的笑意。
游信身边的侍郎大喊道:“圣旨到——”
所有人都朝游信这里看来。季斐然一看到游信,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与他对视了片刻,两只明眸渐渐弯了起来。
侍读宣读圣旨,所有人都撤离了。
季斐然站直了身子,冲游信挥挥手。游信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慢慢走到季斐然的面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季斐然吹了个口哨,轻声道:“我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多官兵包围过呢,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游信依旧看着他不说话。季斐然拍了拍他的肩:“我都忘记要谢谢子望了,是你向皇上求情的罢。”
游信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