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有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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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次,毕启成憋红了脸想开口表示,就被小舒子一道目光压了下去。
这种违背纲常,有悖伦理的事情,小舒子一定很鄙视,他担心真开口了,小舒子就会看不起他,会收拾包裹直接走人永世不再相见。
这样的局面,想一想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有的时候,毕启成宁愿两人身份互换,做小舒子的书童,一辈子不离左右。就算是看着小舒子成家立业,看着小舒子娶妻生子,那也好,起码他能一直和小舒子在一起。
毕启成想,他一定是魔怔了,白日里嬉皮笑脸,夜晚里暗自神伤。
那趁着还在一起,就好好地珍惜吧。
舒伍端正地坐在屋里温书。年前想过参加科考,少爷一脸企盼地说下次考,下次考。那就下次考吧,舒伍也觉着准备地有些仓促,再准备三年会更有把握。
没有人要求他光耀门楣,舒家舍弃了他。没有在朝堂上力争上游一展抱负的志向,他更想拥有自由。
只是不能一辈子在毕府且活,不能一辈子躲在少爷的羽翼下。
有了毕府,他衣食无忧还能读书增长见闻。这样的恩情,他记着。
少爷,他知道少爷的好。
只有少爷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待他好,他都知道。
可少爷总要有他自己的生活,年少时的情谊不能只靠一个人的庇护来维持下去。
对面,少爷正在专注地作画。少爷作画越来越好了,还戏谑说卖个画也能凑合过活填肚子了。说这句话的少爷,天真无虑,哪里晓得如果真正那样了,惨淡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毕启成画好最后一笔,满意的看了看,吹干了墨汁,又献宝似的送到舒伍面前。
“小舒子,你看看。”
舒伍一看就笑了。画里一只秃了顶毛的母鸡扑闪着翅膀踩在一只小猫身上,虽无甚美感,却也传神。
昨天去乡下收租的回来,带来了几只用笼装的芦花鸡。少爷顽心大起,执着地要比较一下鸡和猫谁厉害。少爷说鸡厉害,他说猫厉害,然后少爷不抱大猫,抱了一只小猫来比试。娇气的羸弱的小猫,哪是村子里撒欢跑的母鸡的对手。
最后他看不下去了,把小猫抱走了,少爷乐颠地跟在身后毫不谦虚地说他其实长了一双慧眼。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小舒子,我第一次画这个,是不是很棒?”
“嗯。”少爷一直画山水静物,的确是第一次画活的物事。
“看来我还挺有天分的。”
“嗯。”少爷从来不吝啬吹嘘。
“嘿嘿!嘿嘿!”
“少爷,你傻笑什么?”
“我不告诉你。”
笑得那么得意,一会儿一定会止不住主动说出来的。舒伍没有丝毫好奇心地摊开书本。
果然没一会儿少爷就凑过来了。“小舒子,刚孵出来的小鸡有没有毛啊?”
“有。”
“那身上挂着蛋壳蛋液吧?睁着眼闭着眼?”
舒伍回想了一下,摇头道:“那样子太恶心了。还是生下几天后比较好看。”看着少爷一脸好奇,又添了一句,“你不如找机会去亲眼看,总比瞎猜好。”
“哦!”毕启成若有所思。
第二天,少爷奇奇怪怪地搬了个屏风放在书房里,挡在两人中间。
“不想见我,我就出去好了,弄这么个东西干什么。”
“不是不是。”少爷支支吾吾,“你别走。”
“那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画个画……”少爷难得的害羞了。
不再搭理少爷,舒伍自顾地坐下。少爷在那边不知画什么,还时不时地扫过来几眼。第一天过去了,少爷没过来显摆,大约是没画好。第二天又没来炫耀,应该还是没画好。第三天少爷画得脸都泛红了,也不肯拿来看看。第四天少爷把几张画纸偷偷的藏了起来。
舒伍难得的起了好奇。
趁着少爷和几位同窗出去喝茶的时候,舒伍找出了那几幅画。
第一幅,是一盘金黄的还挂着菜叶的鸡腿,舒伍笑了。
第二幅,是两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一大一小,看着其乐融融。
第三章,……是,是他。怪不得少爷作画时总是看他,原来将他画在了画纸上,舒伍唇弧微弯。
第四章,还是他,舒伍看得第一眼不禁面红耳赤。再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把少爷好好打一顿。不学好,哪里学来的不入流的手段,竟然偷看别人洗澡!
第九章
毕启成二十岁。
《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
《礼记?檀弓》称:“幼名,冠字。”
毕启成已到弱冠之年,按规矩是要行加冠礼的。
行礼这天,毕启成穿上一身几日前缝制好的锦袍,笑吟吟地看向舒伍:“小舒子,怎么样?”
“很好。”少爷一身堇纹蓝袍,腰系玉带,手持折扇,足登黑靴,仪表堂堂。
“那是不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嗯。”
“那算不算貌似潘安,风度翩翩?”
“少爷,走吧。”
毕大人偏爱幼子,为此邀请诸多的同族同僚同乡举办行冠礼。
毕启成规规矩矩走到老爹身边。
头发被梳成发髻,再戴上帽子,礼成。
毕老爹慈爱的摸了摸爱子的头顶,“启成,从今以后你就是大人了。”
“幼者,季矣。给你取一个’季’字。‘情纯洁而罔薉兮,姿盛质而无愆。’期待你志气高洁,白莹如玉,再给你取一个’瑾’字。以后,你便是季瑾。”(1)
“季瑾,望你不负为父之愿。”
“一月之后便是秋试。为父盼你应考时全力以赴。”
看向爹爹鬓边生出的白发,毕启成郑重地应允:“我会做到的。爹。”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离秋闱没几天了,省城里来了许多应考的学子,每个怀揣梦想的学子看上去是意气风发。
“小舒子,我要是考不好,爹爹会不会很失望。”
“少爷会考好的。”
“对,凭我这么睿智的头脑,一定会考好的。”
八月初九,毕启成和舒伍一同迈进贡院。
七日下来,经过三场考试,人仿佛被榨干了一般虚脱。
八月桂花飘香,毕府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喜乐相庆。毕老爹更是美得胡子乱颤。他的宝贝儿子中举了,考了个解元!
一时之下毕启成名声大噪,不少媒婆络绎不绝的登上门来,毕老夫人脸上笑出的花又多了一朵。
家里新添的那个刚学话的小娃娃也会张口道来:“长大了要像小叔叔一样厉害。”
像我一样?真像我一样你就不会觉得好了。毕启成叹气。他志不在此,奋力一拼只为博得父亲高兴。剩下的路,他不想再勉为其难了,来年的会试还是顺其自然吧。小舒子也中举了,沉浸在他高中解元的喜悦中,没人注意到曾经的小小书童如今也大放光彩。
外面宾客喧嚣,毕老爹和两位大哥喝得红光满面,毕启成托故称醉离了酒席,直奔舒伍的小屋。
舒伍已经准备歇息,不料少爷拿了酒壶推门进来。“少爷,我还没和你道喜呢。恭喜你。”
毕启成撩开长袍坐下,满上两杯酒。“同喜。小舒子,我敬你一杯。”
“多谢少爷。”
外面的宾客还没有散尽,热闹与安静好像只有一门之隔。毕启成憋了一肚子的心事,大街上的热闹他喜欢,茶楼酒肆的热闹他喜欢,以诗会友的热闹他喜欢,邻里街坊家长里短的热闹他也喜欢,可是那种奉承谄媚隔着肚皮腆笑脸的热闹他永远也不会喜欢。小舒子的屋里安逸静谧,天下之大,只有这间小屋能包容他,他喜欢这样的安静。
“少爷,别喝了。”
“不!”
“少爷你再喝就要醉了。”舒伍夺过酒壶。
毕启成劈手去抢,酒壶连着舒伍的手一起抱进怀里。眼前之人就是他心上之人,他却不敢说破,只能看着他越飞越远。
毕启成握着舒伍的手把着酒壶灌了一口酒:“我不想用功读书。”
“少爷,你……”
毕启成又灌进去一口:“我不想参加科举。”
“少爷,你醉了。”
“我不想娶亲。”少爷的声音又轻又软。
“你醉了。”
醉了吗,醉了好,醉了好。毕启成斜斜地歪在舒伍身上,执着的拧着舒伍的手再灌下一口。
“少爷,你醉……唔。”舒伍未说完的话被堵住了,一条灵活的舌头钻了进来,带着浓烈的酒香,带着温柔眷恋。
长久的一记吻结束,舒伍觉得他也要醉在这萦绕的酒意之中了。少爷打着轻鼾已然酣眠,手里抓着自己的衣衫,嘴角还微微扯着笑。
外面不复热闹,宾客们应该走的差不多了,少爷也该回房休息了。舒伍眼角划过一滴泪, “少爷,你醉了。”
两个月后,到了舒伍的生辰。
在毕府的头两年,没有人给他庆生,他自己都要忘了何时是生辰了。
后来少爷问起,再到了生辰之时少爷就会嘱咐厨房的师傅烧一碗面,做些点心,少爷还会送来一些小物件做礼物,两人一起过。慢慢地,舒伍也会隐隐地盼望这一天。
毕启成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菜肴来到舒伍屋里。论年纪,他比小舒子大几个月,可是论人,小舒子比他稳重踏实多了,两人一比,倒好似小舒子还大上一些。
小的时候吃长寿面,娘亲总是说别咬断要一口把整根面吃掉,一根面能装一碗,虽然碗不是很大,可那也不容易呢。他总是嘴里塞得满满的使劲嚼,长寿面哪有里面配的鸡丝好吃,往往半跟面都没吃完面就掉了,他再乐呵呵地挑着吃碗里的鸡丝,娘亲嗔怒要打他,到头来也只是在小脸上轻轻捏一下。
第一次给小舒子过生辰,小舒子那么小,就能坐的板板正正,吃的从容不迫,从头到尾不缓不急,一根面真的能不嚼断一下子吃掉。他还特意让师傅把面做的长一点的,小舒子居然做到了,让他好生赞叹,从而愈发地喜爱这个小书童。
支着胳膊看着小舒子吃面,毕启成感慨,明年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过生辰了。
吃完面,两人又一起吃了些菜和小点心。
“小舒子,这个送给你的。”毕启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
舒伍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只玉簪。“少爷……”
“喜欢吗?”
“喜欢。”舒伍眼眸低垂,拿着玉簪的手微微颤抖。
“我给你带上好不好?”
“嗯。”
毕启成慢慢地梳着舒伍的一头发丝,“我这几日学会了束发。”“日子过得真快,小舒子你也满二十了。”“这就是结发呢,你要记着,是我给你结发的,也算是结发之缘了。”
挽上玉簪,毕启成拉起舒伍。“小舒子,如果你不介意,我给你取字可好?”
“好。”
“‘皇氏五龙’中有‘伯、仲、叔、季、少’的叫法,你名里还凑巧带了个‘伍’字,这个‘少’字给你,再合适不过了,你看,我是‘季’,你是‘少’,我们合该就是一家人。怀瑾握瑜,我是‘瑾’,你便是‘瑜’。好吗?”(2)
“少瑜?”
“是的,少瑜。”
“我,谢……”
“别和我说‘谢’字。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还叫你小舒子,好不好?我喜欢这样叫你。”
“嗯。”从未想过少爷会给他这样一个成人礼,舒伍飞速地别过脸,掩去眼里溢出的湿润。
第十章
毕启成二十一岁。
在去年冬天下第一场雪之前,毕启成就动身去赶考了。
毕老爹原先吩咐要多带几个人随身伺候的,毕启成只留了一个马车夫,带足了盘缠,带上书箱和换洗衣物就和小舒子赶往京城。
春闱即将开始,从全国各地陆续前来的举子将个京城围得熙熙攘攘。
慢慢地,各个客栈,会馆,会集了四面八方的来人。毕启成来得算早,下榻的客店宽敞干净,住的很是舒适,小舒子就住在隔壁。至于马车夫,和一些各地的随行小厮一起住在客店的大通铺里。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房间有限,老板见这两位同来的客人是熟识,便客气地问两位可否住在同一间,可以只收一间屋的价钱,小舒子说与人方便于己方便,毕启成面上为难心里十分乐意的答应了,满意地看着店里的小二将小舒子的被褥搬到了自己屋里。
那天晚上,毕启成裹着被子睡不着,听着小舒子细微的呼吸声,他小心的翻了个身,看到的也只是小舒子的后背。
白天毕启成和舒伍大部分时间呆在屋里温习,有时也会和同店的举子们交流。
舒伍话不多,谈论的时候一般是倾听,发言的时候却句句箴言,字字珠玑,引得一片喝彩。毕启成看在眼里,自豪又内伤。他知道,这样优秀的小舒子,他留不住了。
呆得闷了,毕启成不再同在家里时那样去吵小舒子,留他在屋里看书做文章,孤身一人去看京城的繁华与落寞。
傍晚回来,毕启成边吃饭边兴高采烈地讲述所见所闻,此外还享受着小舒子给他夹菜。
吃过饭,两人就上了楼。小舒子在桌边坐下又去看书,毕启成拿起一本诗经在屋里转悠。
毕启成把目光定在小舒子身上后,就再也挪不开了。晕黄的灯光下,小舒子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毕启成低声叹息,他和小舒子不止是这一桌之隔,一水之隔。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不知不觉间,毕启成走到了小舒子身旁,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情着实让他苦闷惆怅。
灯光将毕启成的影子映在桌上,书上。舒伍转过身询问,“少爷,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毕启成收回心思,笑了笑,轻轻地说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又弯下腰,在舒伍耳旁继续念道:“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你……”舒伍看了一眼,又错开少爷明亮的眼睛。
“我说的可一点儿都没错吧?”毕启成伸了个懒腰:“嘿嘿。我诗经背得还挺溜嘛!我困了,先睡了。”
走开两步,毕启成又转过身:“小舒子,你也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