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上龙床-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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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需要富贵权势,也不需要人侍候,他可以自己烧饭,洗衣服。可是如果自己没有富贵权势,又怎么能保得住他和他的哥哥。玉树生于庭,没有人不想抢夺。
朱昭明伸出手去抚摸苏小砚的脸。别离开我,小砚,别离开我,我会杀了每一个伤你的人。这是你给我的惩罚,惩罚我去伤害你的哥哥。只要你活过来,只要你活过来,别让我对你犯下这样不能饶恕的罪。
苏小砚没有因为妥善的照顾而好转,在夜里忽然发烧,原本微弱的气息渐渐开始若有若无。
朱昭明握着他的手:“小砚,小砚。”太医将两粒参丹一起喂在苏小砚的嘴里,那参丹是入口便会自行消融的。
朱昭明魂魄不安,六神无主的盯着苏小砚,期盼他会忽然睁开眼睛。等了许久,那两颗参丹只是让苏小砚的气息略微平稳了一些,全无其他动静。
朱昭明伏在他的身边,嘶声哭泣:“小砚,小砚,你醒过来,醒过来,我求你了。”
他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人,从小爱着一起长大的人会离开,他连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说接受。
苏小砚会在这个世上消失,自己永远失去他。朱昭明抬起头,不,一定不会。小砚,如果你死了,把陈家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能出我心头的气。
他忽然把苏小砚紧紧抱在怀里:“小砚,小砚,快醒过来。”太医吓了一跳,颤声道:“皇上不要碰他。”
朱昭明完全没有听见,只是抱紧了苏小砚叫他:“小砚,小砚。”
苏小砚呻吟了一声,朱昭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喜极而泣:“小砚。”
他松开苏小砚一点,苏小砚睁开眼睛看见他,很快又合上了眼睛:“哥哥,我要哥哥。”
太医上前为苏小砚把脉,苏小砚把手抽回去,低声呼唤:“哥哥,哥哥,哥哥。”太医不敢硬抢,安抚的先收回了手。
朱昭明曾经在年幼时因为苏小砚选择自己,而生出得意和快乐。现在已经全盘加倍的变成痛楚砸回来罩住他。他踏出卧室,叫崔楷题:“去把苏小洵带来……小砚找他。”
《误上龙床》II 5
朱昭明回到卧室,太医正在安慰苏小砚,哄他伸出手来。苏小砚动一动,身上就疼的不能忍受,眼泪水一样的向下淌,整张脸湿漉成一片。
朱昭明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这伤是自己给他的,他轻轻给苏小砚擦眼泪:“小砚。”
苏小砚把头稍微转开一点,固执的低声呼唤:“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朱昭明柔声道:“你哥哥马上就来了。”
苏小砚略微平静下来,过一会开始呻吟。他忍耐不住这痛苦,呻吟变成凄声惨叫。声音并不大,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发出更大的声音。
苏小砚痛苦挣扎:“抱我抱我。”
朱昭明刚才抱着他,是吓坏了,忘却一切。现在清醒了一些,不敢再去压他的伤:“小砚,别怕,别怕。”
苏小砚哭号:“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啊,我疼我疼,哥哥救命,哥哥救我。”
朱昭明抚摸他的头发,给他擦汗,又忍了一会,苏小砚抖的越来越厉害。朱昭明咬牙把他抱起来,让他在自己的怀抱里。
苏小砚略微安稳了一些,虽然不挣扎,牙齿也疼的打战。等了很久,苏小洵还是没有到。苏小砚渐渐疼的失去意识,他贴在朱昭明的胸口:“别打我,别打我了,你们别打我了。”
朱昭明气的发抖,痛的发抖。崔楷题派了侍卫来回禀,朱昭明不敢松开苏小砚,让他进来说话。那侍卫道:“皇上,苏大人已昏迷了一日,他曾经交待苏家下人,万不可移动他,否则便命在旦夕。”
苏小砚本已失去意识,忽然睁开了眼睛,痛楚道:“哥哥。”他惊骇至极,一时忘了身上的痛:“我哥哥怎么了?”
这声问句他用尽了全力喊出来,那侍卫却没有听清楚,露出疑惑神色。
朱昭明低声道:“他问你他哥哥怎么了?”
那侍卫不敢直说:“听说是病了,吃了药会沉睡,苏大人自己和下人说要明天才能醒来。”
苏小砚觉得浑身都冷了,手足也冰凉:“我要回家。”
朱昭明看他又精神了些,想必是被苏小洵的消息震惊的,有这心思吊着,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苏小洵,如果他说了明天会醒来,那便一定可以醒来。
他让内侍把宽大温软的被铺开,小心翼翼的把苏小砚放在背上,再轻轻裹起来:“回家看哥哥,小砚,你不要怕,太医也跟着去。”
苏小砚不再做声,看着朱昭明把自己包裹好,再系好带子,像是包裹一个婴儿。疼痛在全身连起来,他吃力着说了两个字。
除了朱昭明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他的声音不会比呼吸大多少。朱昭明柔声道:“紫裳没有事,他受了伤,但将养着就会好起来。他说,要你等他好了,他要和你一起去江南。”
苏小砚略微放心,把头转开,不肯让朱昭明可以看到自己的全部面孔。朱昭明吩咐人安排马车,将苏小砚抱了上去。
马车走的很慢,唯恐震动苏小砚身上的伤。等到了苏家的所在的那条街上,苏小砚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一些。
朱昭明低头看他,苏小砚也在看他。过了一会苏小砚道:“我回家了,皇后说你最喜欢她,我以后在家里,再也不去宫里不去太子府了。”
太医坐在对面,只听得见苏小砚像是漫长的叹息了一声,朱昭明的泪已流了下来。
《误上龙床》II 6
苏小砚看他脸上的泪,想抬手给他擦了,手被包裹在被子里,一动也动不了。朱昭明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身上。
马车停在苏家的门外,朱昭明把苏小砚抱下来,苏小砚的伤口被压到,立刻呻吟了一声。太医跟上去看他,面上已经露出喜色。
他求的是苏小砚不死,最初苏小砚受的是皮肉伤,人的整个意识却都很消沉,伤心至极伤了内腑。如今苏小砚开始挂念他哥哥,又生皇上的气,精神上缓了回来。又有灵药相保,这条命算捡回来了。
至于如果让伤心的苏小砚回心转意,那是皇上的事情。老太医一张脸阴沉下来,我照顾了小砚十几年,就是白白让人打了的么。
崔楷题见过朱昭明,说的也是那侍卫传回去的两句话,又叫了下人来细说。苏小砚急着去看哥哥,恼怒的瞪了朱昭明一眼。
朱昭明把他抱进卧室,下人来撩开了床帘。苏小洵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朱昭明捂着苏小砚的嘴:“别吵你哥哥。”
下人轻手轻脚的退开,朱昭明把苏小砚放在苏小洵的身边给他打开包裹着的棉被,帮苏小砚翻身,让他可以看的更清楚一点。
苏小砚不敢碰哥哥,心里惊慌害怕,转头看朱昭明:“我哥哥?”朱昭明接过下人拿来的新枕头给苏小砚垫在头下,把被给他盖好:“你哥哥病了,明天就会醒来。”
太医给苏小洵诊脉,过一会道:“只是睡了,脉象平稳,想必他服的药里有安神之物。”他的话说的不全,安稳是安稳,却是极弱的。
苏小砚和哥哥躺在一起,合上眼睛,太医把熬好的药喂给他,苏小砚这次很痛快的喝了。他本人心里有想坚持下去的意志,遭受的伤害便不足危害到他的生命了。
太医把他们兄弟两个都安顿好,退出卧室。崔楷题看他满面的阴沉,以为苏家兄弟有事,急道:“怎么样?”
太医只道:“不会死。”独自找了椅子坐了,一边想接下来的药方,一边生闷气。崔楷题和他也很熟,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道:“以后会留什么毛病?”
太医道:“身上不会。”崔楷题松了一口气。太医道:“心里会。”
这太医是个古板单调的人,除了医术别无所好,这时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崔楷题觉得意外,也十分伤心。
他们两个在外面等着,等到了快黎明天色,朱昭明从卧室里出来:“楷题随我回宫,其他人留在这里。”不知道苏小砚和他说了什么,朱昭明眼睛微红,脸上还有些湿润,明显是哭过了。
崔楷题立刻站起来,吩咐了人手全在苏家的宅院里做保护之用。朱昭明赶回宫,让崔楷题去太医院选了几个医术高超的太医进去接替。一切都忙完了,心里一阵空荡荡。还好早朝没什么事,上过了早朝,他想着苏小砚说不想看见自己,一步步竟然去了太子府。
苏小砚的房间前站着几个侍女,看见他一起跪下:“叩见皇上。”全部是太后宫里的。
朱昭明示意她们起来。其中一个宫女道:“皇上,太后说不准任何人进去。”朱昭明让自己身边的内侍也留在外面,推开门走进去。
沈慧蕴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朱昭明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快步走过去,跪下抱住母亲的膝盖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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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慧蕴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小砚怎么样了?”
朱昭明痛楚难当:“他快死了,他要死了。”
沈慧蕴柔声道:“那现在缓过来了,对么。”
假如苏小砚要死了,朱昭明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沈慧蕴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是太过害怕,才会重复这两句话。
朱昭明点了点头,沈慧蕴叹息:“小砚不肯回来还是他哥哥病了?”
朱昭明低声道:“小砚不肯回来,他哥哥也病了。我先将他留在了苏家,他身上伤那么重,不能移来移去。”
沈慧蕴良久没有说话,朱昭明也不出声。过了很久沈慧蕴道:“你娶了太子妃,升了皇后,皇后又打了他,他不回来倒是对的。”
朱昭明黯然:“我不敢求他回来,就让他陪着他哥哥。”
沈慧蕴抬起儿子的脸:“你一向是聪明孩子。陈姝已经毁了小砚。这错是陈姝的,也有你的。小砚在那道墙边挖了水池,离皇宫太近了。陈姝已被你宠的无法无天了,你却没想到陈姝会去。小砚是你的人,他在水池里,你安排的侍卫怎么敢近身。即便如此,若能及时在宫里找到你,也可以拦下。偏偏你离开了宫中。”
朱昭明伏在她的膝上:“我要杀了陈姝,我想现在就杀了她。”
沈慧蕴叹息:“社稷重过君也重过臣,无论君臣,都是社稷的君臣。你父皇就是不明白这道理,陈家之祸本可由你父皇断绝,你父皇却让他们更加放任,膨胀了权力。侍奉社稷者,以安社稷为乐。陈家不是社稷之臣,得你父亲之宠,而至忘形,原本就该全杀了。你忍了她这么久,为的是社稷稳固,天下不乱。切不可为一时之气断送。”
朱昭明低声道:“小砚,小砚,小砚他永不会原谅我了。”
沈慧蕴柔声道:“小砚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会记恨你的。你是自己饶不了你自己。我知道你太忙了,但身为君主,原本就要事事都想的周到。错了一点,就是生死之事。”
朱昭明望着母亲:“我要怎样才能让他一生快乐,是不是……他不该跟着我。”
沈慧蕴凝望儿子:“你先站起来。”
朱昭明站起来,坐在她的身边。沈慧蕴道:“你自己明白的,你离开了他,不会有一日快活,他离开了你,也是一样。”
朱昭明低声道:“他说永远不想看见我了,永远不想和我说一句话,让我永远都不要去找他。”
苏小砚清早便醒来了,他身上疼的厉害,根本就睡不实。睁开眼睛,便看见苏小洵的脸。苏小洵双目通红的看着他,连他醒了也不眨一下眼睛。
苏小砚叫他:“哥哥。”
苏小洵咬紧牙呻吟了一声,伸手去抚他的脸。苏小砚的伤被他碰到,疼的面目都扭曲起来。过一会苏小砚觉得担心:“哥哥,你怎么了,你生病了?”
苏小洵摇头:“没有,不是病,只是想休息,不想任何人打扰。”他的手轻轻向下抚摸,掠过弟弟身上的伤,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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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砚合上眼睛:“哥哥,你先不要摸我,我疼呢。”
苏小洵收回手,亲了亲苏小砚的额头:“很快就不疼了。”
太医听见声音,在床帐外低声道:“苏大人,该换药了。”
苏小洵拉开床帐,苏小砚抓著哥哥的衣服:“不换。”
苏小洵柔声安慰弟弟:“我给你换。”
太医把药膏和布条放在盘子里呈上来:“手臂的伤口可以不用裹著了。”
苏小洵重新拉下床帐,先解开了弟弟手臂上的包裹,这是苏小砚身上伤最轻的地方,红痕将肌肤抽打的不再是完整的一片,苏小洵五脏六腑全都激的碎了。
等到涂到身上,苏小洵给弟弟翻身,一口甜腥在嗓子里含著。从小到大,苏小砚的身上就连一个小伤口也没有。现在这身体就像是被无数的刀划的碎了。最脆弱的地方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无论手势怎麽轻柔,触及这些位置都让苏小砚颤抖。
苏小洵给他把伤口包裹好,取了床头自己给苏小砚炼制的丹丸喂他服了。苏小砚伏在他的腿上,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淌。
他不是磨人的孩子,可身上的痛苦让他忍受不了,每一滴泪都落到他哥哥的心里去。苏小砚并不像苏小洵曾经想的那麽脆弱,虽然他没有经历过挫折,但并不代表他不坚强。
苏小洵轻轻抚摸弟弟:“小砚,你想不想到江南去。”
苏小砚对故乡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努力的想了很久:“诗词里有一个江南,绿水绕人家,山川秀美。江南真的是那样子的麽?”
苏小洵温柔道:“比诗词里还美。春风碧树,美不胜收。早春花开的时候,你出生的,那天所有的花都美的让人难忘。”
苏小砚低声道:“那我们回江南去,我不想在京城了。”
苏小洵的手微微颤抖:“连皇上也不见,你愿意麽?”
苏小砚略微抬头:“我本来就不要见他了,我和他说过了,以後我们永远不见面。他的才人生了龙女,他的皇後受宠,他一直不告诉我。他喜欢皇後,那就不要喜欢我。”
苏小洵给把他头发束在一处,免得碰到背部露在外面的一些小伤痕:“好,我们回江南去。”
苏小砚受了伤,精神气力都不如,很快就睡著了。苏小洵穿好衣服,迈步下床,问过了太医後,吩咐下人准备适合苏小砚吃的饭菜。
他得了苏小砚回江南那句话,眼前似乎一切都变了新的模样。他这一生,无论思考任何事情,都可以当机立断,唯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