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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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絮尴尬道:“那个,我们不是……”
柳玉郎:“?”
沈絮:“……”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全村的人都已经误会了,也不差柳玉郎一个,索性道:“他去镇上买东西了,现下不在。”
“可惜了,”柳玉郎遗憾道,“实不相瞒,我一听到沈兄也是携了外宠过来,就坐不住,想要过来跟沈兄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柳玉郎叹气道:“拙荆性冷,平日里不言不语,连个笑脸也少给,我实在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担心他过惯了奢靡日子,突然跟我来这乡野清贫度日,心中是否暗自后悔。这村里一无亲朋二无好友,又未见同你我一般偏爱龙阳之人,真真不知该找何人商量。这不,听得沈兄来了,特意上门讨教一二。”
沈絮:“……”
敢情这是找他取经来了。
沈絮欲哭无泪,且不说自己并不好南风,他自己都搞不定临清,还谈什么指教啊!
“柳兄抬举了,”沈絮苦笑道,“实话说,我对家里这位也是苦恼得很?”
“哦?怎么说?”
沈絮一肚子的苦水总算是找到倾吐的对象了,“唉,真真怪得很,明明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训起人来比奶妈还啰嗦,早上需鸡鸣而起,腹中饥饿还反训我好吃懒做,动辄就要同我拼命,生起气来毫无预兆,不声不响就闷着不理人,我实在弄不清哪里惹他不快,道歉又无用,真真苦恼的很。”
柳玉郎好似寻着知音,握住沈絮的手激动道:“正是正是!拙荆亦如此,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好生难以捉摸。”
两人愈发相见恨晚,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各自痛诉家中那位的恶行,彼此深有同感又欣慰不已,大有伯牙与子期之感。
“你说,他们做下面的是不是都同女人一样忸怩?”柳玉郎道。
沈絮脸微红,“大,大概吧。”
柳玉郎凑近道:“沈兄你们云雨之时,尊夫人可曾热情?”
沈絮:“……”
柳玉郎自顾自道:“拙荆性子太过冷淡,连在床上也无半点反应,我哄得口舌都干了,他还是那副清淡模样,真叫人心中受挫。”
沈絮尴尬道:“呵呵。”
心道柳兄你也太奔放了,虽说我俩神游已久,但好歹不要一见面就谈内帷之事啊!
柳玉郎笑笑:“看来沈兄在这事上倒无甚烦忧。”
沈絮心想,那必须无甚烦忧啊。
客套地笑了笑,沈絮又把话带到对家中那位的义愤填膺上。
临清从镇里回来,刚一踏进院里,听到的就是沈絮侃侃而谈:“今早锄地,我看那锄头太重,好心换了一把小的来,他不领情也罢,还吼得我颜面全无,你说,这叫不叫凶悍刁蛮?”
另一人道:“倒也着实凶了些。”
临清气冲脑门,冲进去道:“你凭空编排人作甚?”
里头两人齐齐吓得一跳,沈絮更是直接从椅子上掉到地上,怔怔望着他,“你怎回来了?”
那头柳玉郎见了,心中大叹,沈家这位怕是比自家那位还难应付,光是一句话就直接把沈兄吓到地上去了。
忙去扶了,笑着道:“沈兄先起来罢。”
临清这才注意到外人,脸不由红了几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沈絮拍拍衣裳,故作镇定,道:“柳兄,这是临清,临清,这是柳公子,柳玉郎。”
柳才子的名字临清也是听过的,此时瞪大了眼睛,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位名人面前如此失态,羞赧得脸红脖子根,嗫嚅道:“柳公子好。”
柳玉郎素来洒脱不羁,拱手道:“沈夫人有礼。”
这话一出,不光临清,连沈絮也闹了个大红脸,两人对视一眼,倏地又同时转开目光,心下各怀心思,好不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比老婆什么的~蠢死了~
☆、第十一章
“柳公子,你坐,我去给你泡茶。”临清寻了个理由,急急逃了。
柳玉郎倒一派淡定,“有劳沈夫人。”
临清差点一脚绊在厨房门槛上。
手忙脚乱泡了茶送到柳玉郎手中,那头笑得如沐春风,又是一句:“谢沈夫人。”
临清无从解释,一旁的沈絮也是赧然之色,更是指望不上,只得硬着头皮道:“柳公子客气。”
如此,也算默认两人关系了。
柳玉郎道:“能在这偏远之地遇着沈兄与夫人,算得上缘分,沈兄若有空,不若移步寒舍,我也好向拙荆引见一番。”
临清为难道:“苏州怕是远了些……”
沈絮解释道:“柳兄如今同我们一样住在陆山村。”
临清好奇地望了柳玉郎,柳玉郎笑道:“现下我也是一介村夫,就住在底下不远。”
临清愈发不解,沈絮便将柳玉郎携妻私奔一事简要说了,临清听得睁大了眼,惊奇地看了柳玉郎,似不敢相信他抛下万贯家财只为同美人相守偕老。
不由越发对那位让柳才子倾心至此的女子好奇。
当下便起身同柳玉郎一道回去,意欲一睹美人芳容,将走之时,临清想起那小兔子还在窝里,几日相处下来,兔子胆子大了些,开始到处乱跑,一不留神就溜得不见影子,临清犹豫道:“能将兔子一道带去么,没人看着,我怕它跑了。”
柳玉郎笑道:“带着无妨,拙荆亦爱小巧之物,想必与沈夫人有契合之处。”
临清抱起兔子,对他道:“莫叫我沈……叫我临清就好。”
柳玉郎笑笑,“这边走。”
两人跟着柳玉郎到了一所土屋前,相较沈絮住的那间,面前这所土屋更显生气,屋外有围了一圈篱笆,院里种了一棵桑树,还置了一方木桌木椅,好不悠闲。
想是来此已有一段时日。
柳玉郎将二人迎进屋,扬声道:“琴晚,家里来客人了,泡两杯茶来罢。”
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屋后传来,“知道了。”
那声音隔得远,辨不仔细,倒也好听,临清的目光不由多瞟了灶屋几眼,好奇究竟会走出个怎样的玲珑佳人。
待到那人进来了,沈絮同临清皆是一怔,那人何止秀丽非常,简直秀丽非常,加之那冷清的神色,浑然一朵高雅白莲,光是那周身散发出的冷淡气场,就足以将人震出三尺之外。
直到琴晚将茶水送到自己面前,两人才如梦初醒般,连连接过道谢。
柳玉郎早已习惯旁人对琴晚的容颜露出惊讶之色,淡淡道:“这位便是拙荆琴晚。”又对琴晚道:“这是沈公子同他内人临清。”
琴晚是听过沈絮大名的,却没有露出仰慕之色,略略点头,道:“沈公子,沈夫人。”
临清被这一句“沈夫人”硬生生呛得出了戏。
琴晚一点表情也无,径直递了一方帕子过来。
临清擦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琴晚却望了他怀里的兔子,冷声道:“你这兔子不错。”
临清瞬间亮了眼睛,“是么,它很乖的。”
柳玉郎有意与沈絮一家搭交情,便道:“琴晚,你不若带临清去后院给兔子喂些菜叶。”
琴晚也没看他,眼睛始终落在临清手里的白兔身上,临清大方道:“你要抱抱么?”琴晚便伸手抱了兔子,那兔子倒也乖巧,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绒绒的一团,琴晚面上的冷淡也禁不住褪了一层,面色缓和开来。
“厨房有青菜。”琴晚道。
临清便同他一道去了。
柳玉郎看着二人背影,笑着同沈絮道:“他们倒也合得来。”
沈絮亦笑道:“柳兄人内人看着冷了些,心里倒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柳玉郎道:“琴晚不过十七。”
沈絮道:“临清也就十六,他们倒是可以做个伴。”
二人相视一笑,大有欣慰之态。
沈絮最先反应过来,面上微红,暗道失态,临清与自己并非夫妻关系,此时与柳玉郎一番对话,倒好似落实了二人关系。
柳玉郎未看出他心中曲折,琴晚待人一向冷淡,也少有好友,能主动招呼临清相戏,柳玉郎半是惊讶半是欣慰。
这头柳玉郎同沈絮从闺中琐事聊到从前富贵,那头琴晚抱着兔子同临清坐在厨房里喂菜叶。
两人第一次见,虽年纪相仿,却一个性冷,一个胆怯,于是面面相觑,无话可说,默默望着那兔子小口啃着菜叶。
小兔子吃完一片菜叶,往琴晚脚边蹭了蹭,琴晚于是又给它拿了一片,小兔子叼了菜叶,又跑回临清脚边,认认真真嘬起来。
“它倒是很认主。”琴晚道。
临清摸了摸兔子的毛,“它有些胆小,第一天不小心吓了它,就落下胆小的毛病。”
“取名字了么?”
临清摇头,“还没有。”抬了眼睛望琴晚,“你要给他取个么?”
琴晚想了想,“叫絮儿罢,柳絮的絮。”
临清的表情不由尴尬,“絮儿?”
琴晚点头,“它长得白,像柳絮。”
“为什么不是像雪花?”
琴晚认真道:“它长得小。”
临清眼角微抽,琴晚看他略有犹豫,道:“名字不好?”
“也不是。”临清道,“只是……他的名字也含了一个絮字……”
“又如何?”
临清望了琴晚,一脸不解。
琴晚道:“名字不过一个符记,沈公子莫非在在乎这些小事?”
临清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竟觉得他说得对,呆呆道:“那便叫絮儿罢。”
琴晚伸手摸了摸兔子,小声道:“絮儿。”
临清还是禁不住心里发麻,总觉得琴晚叫的不是兔子,而是沈絮那呆子。
琴晚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跟他说话,“你心里有烦恼么?”
临清愣了愣,“你不开心么?”
琴晚摸着兔子软软的毛,又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临清也伸手抚了抚兔子的耳朵,小声道:“我也不开心。”
琴晚道:“沈公子对你不好么?”
临清垂了眼眸,半天才低声道:“不是不好,只是……”他望了下琴晚,莫名生出一股信任感,道:“他不愿同我在一起。”
琴晚道:“那你们怎么住在一处。”
“说来话长。”临清将两人的过去细细交代了,末了叹气道:“他如今这样,我又如何丢得下,可是他总要与我划清界限,我心里恼,他却从来不懂。”
琴晚点头,“你倒也辛苦。”
临清看着那专心吃菜叶的兔子,“做只兔子就好了,七情六欲,好生烦人。”
“是啊,做只兔子多好。”
临清问:“你同柳公子也不好?”
琴晚摇摇头,“不好。”
“我看他对你不差。”
“是不差,只是我心里总有芥蒂。”琴晚道,“我从前在勾栏院,哪样的男人没见过,说要替我赎身娶我入门的都能排出三条街,可哪个有愿意真正讨个万人骑过的小倌儿进家门呢?”
“柳公子不是替你赎了身么?”
“是啊,所以我才心里难受。”
临清不解道:“为什么?”
琴晚叹气,“他是个才子,家里又是望族,三代单传就剩他一个,巴巴指着他入仕途光耀门楣。他却带了我躲到这乡下,耕田种菜,全然一介农夫模样。”
临清便懂了,道:“你怪自己毁了他前程?”
琴晚点头,“他是个少爷,如今和家里闹得势同水火,他家里大抵恨死我这祸人精了。”
“你愿意同他在一块,何必在乎他家里?”
琴晚沉默了半响,低声道:“我怕他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选了我。”
临清想了想,道:“我懂了,你怕他现在喜欢你,将来又不喜欢了。”
“嗯。”琴晚点头,抱了自己的双膝,抵着下巴闷闷道:“情爱这东西,本就如镜花水月,说没就没了。”
临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心中惆怅,学了琴晚的模样,同他一道发起呆来。
那兔子啃完菜叶,就窝在临清脚边眯眼歇息,临清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小声道:“絮儿。”
琴晚也小声道:“絮儿。”
两人对视,忍不住笑了笑。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有时便来得这样快,觉得相宜了,什么过场话都剩了,哪怕第一面,就知道对方是可以交心的人。
临清遇了琴晚,便知对方是可以懂自己苦闷的人,所以才没说上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家底都交出去了。
对琴晚来说,亦如此。
琴晚站起身,道:“不早了,我要做饭了,你会淘米么?”
临清放了兔子,“会的,我帮你。”
两人便分工干起活来,一个洗菜,一个淘米,过一会儿,一个炒菜,一个烧火,默契得像是搭档了许久一般。
沈絮同柳玉郎正侃侃而谈当年废太子因称心之死而怒发冲冠的英勇事迹,那头琴晚唤道:“吃饭了。”
只见琴晚与临清一人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几下便摆好饭桌,碗筷摆得整齐,菜香四溢,沈絮眼睛都直了,禁不住道:“柳夫人好手艺。”
“叫我琴晚就好。”琴晚冷道。
柳玉郎尴尬地笑笑,“琴晚他,不喜冠夫姓。”
琴晚没好气道:“谁与你是夫妻。”
柳玉郎尴尬更盛,打着哈哈,招呼沈絮入席。
四人围着桌子坐了,连那小兔子也分得一席之地,窝在临清怀里打瞌睡。四人虽是初始,却两两分外投缘,一顿饭吃得倒也热闹。
琴晚给临清夹了一块腊肉,“这个好吃。”
临清受了,尝了一口,道:“嗯,确实好吃。”
柳玉郎乐于见到两人相处甚欢的场面,于是道:“琴晚,你与临清倒合得来。”
琴晚睨他一眼,又往临清碗里夹了一撮笋丝,“吃这个。”
柳玉郎碰了一鼻子灰,转头对沈絮笑笑,讪讪道:“见谅,见谅。”
沈絮一门心思全在吃饭上了,琴晚是勾栏院出来的人,手艺自是没得说,况且桌上还有他许久未曾沾过的荤腥,沈絮哪里有功夫同柳玉郎说话,一双眼睛就差定在菜碗里了。
正专心扒着饭,突然听到临清唤了一声:“絮儿。”
沈絮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讶异地望了去,才发觉临清是在叫那只兔子。
“你叫它什么?”沈絮不相信地问。
临清逗着睡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