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照青苔上(bl)-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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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锦忆轻吸他的颈项,一边揶揄道:“寂大人也会害怕?”
“我来找你,不是要与你……唔……”话未说完,又被吻住唇。
“那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有寂大人这样空着手来探望人的?”亭锦忆舌尖在他唇上轻卷,然后放开。
“还是,来解释的?”拉开两人距离,亭锦忆声音里的笑意已经敛去大半。
寂青苔吁了一口气,凉风拂过露在外面的颈项,顿时清醒不少,“我,五日后走。”
亭锦忆不见动怒,只是帮他拉好衣领,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又突然轻哼一声,似有所悟道:“原来寂大人是与本王辞行来了。”
寂青苔把目光移向层层荷叶,眸色暗淡,“娶亲不过是一个筹码,你不可能会为我放弃江山,亦不可能只与我长相厮守,我答应了助你,就不能碍你。王爷心里清楚,青苔的心,从未变过。”
亭锦忆平静转身,“我若是不清楚,又岂会答应父皇成婚之事。”
便是把一切看得清明,才更伤人。
寂青苔心里突然像被一根极细的刺戳中一样,痛的尖锐。“成婚”两字从他口中说出,隐隐带了些残忍,似是再一次提醒他,这段感情终不能如愿。
☆、第五十八章
离开前一日,宫中突然传来七皇子病逝的消息,想这病也拖延了太久时日,如今去了,也算是解脱。寂青苔没有到宫里去,阿祺正低头忙他收拾行李,寂青苔走到窗边透气,耳边隐隐回响起那日亭锦忻所说过的话。
他说,“我求不得你,便如你求不得他。其实,就算求得了,也终究敌不过生死苍茫……又能,相守几时呢……”
相守几时……
寂青苔默念这四个字,手中杯盏轻晃。人欲无穷,世事无常,求而不得,求而既得,终归是不得完满。
去西翎走的是官道,浩浩荡荡一群人马搞得兴师动众,也因了这样,那些山贼土匪不敢来招惹,一路畅通。
出城百里后,寂青苔收到翎带来的消息。除了禀报疏狂一醉近来发生的大事与进出账目之外,另还附了一行小字,提到了师傅言一的病情。
言一自从把疏狂一醉交予他手中之后就隐居在疏狂一醉后的竹林中,煮茶抚琴,不问世事,活脱脱一个世外闲人。
平时专注于养生之道,也未有过大的病痛,保养得极好。这次的病虽只是略微提到,但估计病的不轻。
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少云就追上人马,拦了寂青苔的马车往里钻,满脸倦色。
睡了一天一夜后稍恢复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交予寂青苔,面上是一副解脱的表情,“这是师傅让我私下带给你的,本姑娘赶了五天路,累死了两匹马才追上你,半条小命都快交代了。”
寂青苔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的同时还不忘纠正道:“不是两匹是三匹,你才下马,那马就口吐白沫倒地而亡了。”
少云吐吐舌头,抱着被衾坐起来往信上偷瞄,发现全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师傅有什么交代,该不会是让你带一些西翎特产回去孝敬孝敬?”少云打趣。
寂青苔面色如常折起信纸,慢慢道:“师傅只是给我提个醒而已。”
“提什么醒,你们又有事瞒着我?”
“是件大事,但不能把你牵扯进来,所以才瞒着你。”寂青苔吹了吹火折,把信点燃。
言一大病,可能已知自己大限将至,怕等不到那件想要的东西,所以传来信让他提早行动。
寂青苔算了算,三年时间如今已过去半年,要提早行动,势必要弑君篡位。
“好吧好吧,反正你们一直都把事儿瞒着我,我也懒得问了。”少云翻了翻白眼,手杵下颌,“对了楼主,疏狂一醉里的姐姐们前几日还提起楼主,说是楼主不在了,连客人都少了好多,到现在还有好多人来问红袖姐姐楼主的去向呢。”
“嗯。”寂青苔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楼主,你和我说说,这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啊?”少云偏头问道。
寂青苔一愣,转头看她,面色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少云咧嘴笑道:“不就随便问问,你不要多想。”
“我不知道。”寂青苔面无表情。
“哪有楼主你这么敷衍人的,你不是喜欢那啥什么王爷的嘛。”少云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我只知道他要什么我就帮他拿到什么,他高兴就好。”寂青苔静静地说。
“那如果那人是个呆子,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呢?”少云咬着指甲,一脸纠结。
“我怎么知道。”寂青苔挑眉无辜回道。
“唉,真没趣。”少云长叹一声,趴在被子上闭了眼。
***
西翎国地处西北边,靠武力生存,民风彪悍,喜欢喝酒吃肉,热情好客。但这些年因了战事的缘故,文化受到大乾影响,因此差异并不是很大。
寂青苔走了几月,到达西翎时正是最热的时节,人也瘦了一圈。少云因疏狂一醉事忙,送完信后找了个镇子买了马便回元城去了。
西翎王已过花甲之年,大权都在世子花逸手中,担的只是个虚名。寂青苔此番到西翎,送上布匹金银,为结两族秦晋之好,又因与花逸是旧识,受到厚待。
大堂上见过西翎王后,才一出宫门就看到花逸立在一旁与一大臣低头说话。
以前的那身粗布蓝衣如今换成了淡紫锦衣,发高高束在脑后,腰上的长剑上镶了七颗蓝色宝石闪闪发光,还真有一副世子的派头。
不经意间抬眼见到寂青苔出来,摆摆手让大臣离开,眼一弯,唇角绽开一抹极真诚的笑来。
“我可候你很久了,走走走。”见了面,上前拽紧寂青苔的手就往外走。
“逸大哥何事?”
花逸哈哈大笑,往宫门方向指了指,道:“你该是没尝过西翎的酒,这里有一种香断,乃是加入少女眼泪酿成的,我带你去尝尝。”
宫外的的酒肆里,花逸刚一落座,老板就上了酒,一边夸口道:“世子,这是您提前预备好的香断,可足足酿了有五十年咧。”
“多谢王老板,”花逸颔首,把酒盏轻轻摇晃,对寂青苔道:“你尝尝如何?”
寂青苔看那酒液微微泛红,不用低头细闻,就可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子的胭脂香气,入口清冽,顺着喉管而下,又似火焰燃烧过一般,一路烫到肚子里。
“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寂青苔笑意轻漾。
香断入肠,那种香气却不见减弱,反而越来越浓,以致每呼吸一次,都隐隐觉得可闻到若有若无的胭脂香。
“可有觉得似是佳人在怀的感觉?”花逸唇角微勾,半阖着眼,一副陶醉的样子。
☆、第五十九章
寂青苔搁下酒盏,直言道:“逸大哥,你知我此次到西翎是为什么的吧。”
“自然知道,无非是为美人而来。”花逸摇晃着脑袋,应了一声。
“那此事,逸大哥意下如何?”
西翎大权如今全在此人手中,只要他点头,这事就算定下了。
“鸢年是西翎唯一的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我与父皇都极为疼爱,而她生性最不喜约束,性子虽刁蛮了些,心眼却是极好。大乾皇室复杂,她若是嫁了过去,我甚为担忧,况且我也舍不得。”鸢年是他看着长大的,嫁到远方和亲,终究是委屈了些。
寂青苔手指摩挲酒盏,低头神思,“西翎与大乾的战事逸大哥比我清楚,此番求亲若是不成,战事将越演越烈,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实在不是青苔所愿见到的。”
用一个公主换取两国数十年的和平,换取天下百姓的安乐,换取百万将士的生命,这是一笔好买卖。
“青苔在威胁我?”大乾百万雄狮驻扎在边界上,一旦求亲失败,两国开战,死伤无数。若是答应和亲,则答应罢兵言和,大乾不战而屈人之兵,西北边可的安定。
“不敢,只请逸大哥以大局为重。”寂青苔拱手道。
花逸摇头,心里何尝不知,两军若是交战必将战上几年,而西翎人少,物资贫乏,不易取胜,大乾此次求亲言和已是给足了西翎面子。
“那世王爷我仅见过两面,一次是在朔州战场上,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难分伯仲,乃是此生所经历过最酣畅淋漓的一战,后一次是在青州知县府里,只道此人心计不浅,亦不仁慈,做事果断而不留情。”花逸舒了叹气呷酒,“鸢年不是那种肯轻易妥协的女子,性子刚烈,这两人在一块儿,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青苔向逸大哥保证,鸢年公主若嫁到大乾,我定会护她周全。”花逸说出此番话时已经动了和亲的念头,寂青苔知他担忧何事,只得抬手立誓。
花逸看着他,一展眉眼笑着斟酒,转移话题,“此事还需我与父王商议决定。青苔第一次到西翎,我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寂青苔也不在此问题上纠缠,配合问道:“何地?”
花逸抬手一指竹帘外,“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乃是一座神像,位于宫殿之后,高耸入云,大气壮观。
寂青苔微皱了眉,“那是什么?”
“西翎人信奉的神,阿伊。”花逸看着他皱眉深思的样子,接着说道:“西翎是依靠武力生存的民族,信奉的自然是战神,战神可佑我们不败,所以每次出征,都会选出一人献祭阿伊,以求获胜。”
寂青苔脸色微白,顿时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人祭?”
“算是吧,祭神是西翎的大事,也是西翎一族传下来的传统,只是如今看不了人祭,倒是神像下有一池水极为清澈,倒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寂青苔对游玩没有多大兴趣,又不想扫花逸的兴,只是颔首点头道:“嗯。”
过了几日,花逸果真邀寂青苔去不诟池边游玩,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
寂青苔看那姑娘,十八九岁年纪,样貌算得上是上乘,虽只是穿了平常人家的衣服,但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算算年纪,也就不难猜出这女子的身份,寂青苔微微施礼,唤了一句:“公主殿下。”
鸢年的目光停留在寂青苔脸上,似是愣住了一般,半晌张口问道:“你们大乾的男子长得都像你这样好看吗?”
“鸢年!”花逸皱眉提醒。
鸢年不理他,反倒是走到寂青苔面前认真打量他,饶有兴味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那个什么王爷也像你这么好看?”
寂青苔虽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漂亮,但是对这个公主并不反感,“世王爷驰骋沙场,英雄盖世,岂是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比,再说公主也不愿自己的夫君比自己漂亮吧。”
鸢年抿唇点头,揽了揽头发道:“也是,我听说那什么世王爷可以和王兄战平手,够得上做我夫君。”
寂青苔强笑一声,“公主和世王爷自然是天作之合。”
鸢年拽了拽花逸的袖子,一脸自豪道:“当然,不是说要去不诟池吗,还不快走。”
那一日,寂青苔总是静静站在阴凉处看着鸢年,看着这个将要嫁与自己喜欢的人的人。
***
住了几个月后,寂青苔启程返回大乾,一顶红色鸾轿煞是扎眼,几百箱的嫁妆,数百仆人在轿后跟随,排场极大。
西翎公主端坐于娇中,额前的珠帘挡去面容,耳珠上的琉璃装饰垂到胸前,发上的步摇一颤一颤。
红纱遮了眼前的路,只看得到前面一行人步履极慢,而身后,还不知跟了多少人。
大乾与西翎相隔数千里,这一嫁,要想回来,恐怕只有在梦中了。
人马进入元城,街上百姓摩肩接踵,都踮起脚尖挤着往前,只为一睹西翎公主风采。
鸾轿的四个角上分别挂了铜铃,在人潮鼎沸中,唯有这叮当的声音分外清晰。红纱扬起,只见西翎公主垂了头,眼里似有泪光闪过。
寂青苔骑于马上,面覆薄冰,绝色的容颜却比那公主还要夺人眼球。
☆、第六十章
世王府内。
亭锦忆负手立在那几棵梅树下,身上披了一件月白单衣,发丝凌风而扬,他微偏着头,看着树干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的几个字发呆。
“王爷,寂大人回来了,现下正进了元城的西门呢。还有那西翎公主,长得可真漂亮。”喜儿小跑过来,嘴都快咧到耳朵了。
亭锦忆闭了闭眼,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起伏。
他说为他求来西翎公主为妃,如今半年光景,他果然把人带了回来。
“王爷不去看看?”喜儿小声问道。西翎公主,那可是世王府未来的女主子。
“反正都会见到,何必急于一时。”亭锦忆把话说完,转身回了屋子,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入宫面圣,赐封应酬,待出了宫已是日落之后。
寂青苔有些累,特意避开大路,只沿着小巷走。天刚下过雨,地面上的水洼映着天上的朗月,即使没有灯笼照明,亦不会迷失方向。
西翎公主一到大乾,下一步便是择定吉日成婚了。成婚,与亭锦忆成婚,呵,他亲手把最爱的人推给了别的女人。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他更傻吗?
只想求个完满,却还是发现这世间,原来事事都得不到完满。有了一样,终要失去一样。
“寂大人在想些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寂青苔停住脚步,转身往后看去,只见到一只红色灯笼在风里轻摇。
亭锦忆一手执伞一手提着灯笼,红色的光晕似乎在小巷里隔出一方天地,而屋檐上的水滴正打在青石板上。
“滴答——”
亭锦忆往前走,目光清浅温柔,“是在想我吗?”
寂青苔舒了一口气,先前的烦恼尽数散去,只是笑道:“我在想你。”
亭锦忆满意地扬唇,“嗯,我也想你。”
上前几步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手里的灯笼映着湿漉漉的地面,“父皇有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行些打赏,请人择了吉日准备迎娶,倒是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确实与我无大关系,她做她的世王妃,我过我的逍遥日子,日后,有的也只是夫妻之名而已。”亭锦忆漫不经心道。
“鸢年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人家。”寂青苔低头,不知怎就说出了这句话。
与鸢年相处的几月里,寂青苔心中罪恶感渐大,鸢年是个好姑娘,但这一段婚事却并不干净,至少他知道,这不是鸢年想要的。可还是自私地把她送到了亭锦忆身边,对此,寂青苔不是没有过愧疚。
亭锦忆脚步顿住,微偏了头看他,声音上扬,“寂大人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寂青苔张了张嘴,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亭锦忆噙着一抹冷笑,“寂大人叫我好好待她,可是这样?”
手指力道加大,寂青苔脸色瞬间惨白,挣扎着要他放开。
“锦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