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联袂之蒹葭-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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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柳絮飞满城,皇上抱着他站在城墙上,大风吹过,玄熠指着远方对他道:“看见那里了吗?以后朕一定要带你去,那里有朕小时候跟卿琦他们埋的宝贝。”结果真的带他去了行宫后,皇上下命把槐树下的宝贝挖出来,打开箱子发现都烂成了一片一片的,他好奇的追问皇上,埋的是什么宝贝?玄熠黑着脸道:“澄泓那个白痴埋了一个糖人,修云埋了一把匕首,博远埋了一本书,朕嘛……埋了一个蝉蛹。”
他又问卿琦埋了什么,皇上撇撇嘴不乐道:“卿琦说太傻缺,不跟我们玩!但是朕想看看那东西能不能变蝴蝶……”他还记得自己曾放声大笑。只要有皇上在,永远是那样幸福、那样快乐,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和挫折,玄熠都会坚持下去,这一点,隆儿很像皇上。
突然,有个身影在他背后,低声恭敬道:“主上,有人找你。”
墨雨回过头,见是枫鸣,淡淡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可以叫我墨雨。”
枫鸣低着头,面无表情道:“主上,刚刚属下接到了信鸽。”说罢,掏出了一封简短的信,看起来像是卿琦的手笔,展开上面仅有短短的八个字:皇上受伤,速带药来。
风吹着芦花,一波一波的花海荡漾,晕染了无边的凄婉。墨雨看完大惊失色,他颤抖的双手几乎要握不住那小小的纸张,他无力地瘫倒在地,浑身发抖,死死地捂着心口,玄熠,你又受伤了,你到底怎么样了?继而茫然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摔倒了又爬起来,尖锐的芦苇杆划伤了他的指尖,他表情空白地继续向前。
枫鸣实在看不下去,帮忙扶起墨雨,只听后者咬牙道:“你去联络一下,看皇上他们在哪里。”
枫鸣低声道:“好像已经走至黄河边的南郡。”
墨雨紧紧地攥着枫鸣的胳膊,咬牙道:“备马,我要去皇上哪里。”
枫鸣一低头,领命而去。墨雨站在原地思量片刻,反身去了隆儿的东宫。
廊前的千日红密密匝匝地盛开着,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夜幕下的东宫,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隆儿正坐在灯下背写《孟子》,宁止认真地看着《文心雕龙》,卫博远坐在两人上首,批阅着刚刚考两个孩子的默写,灯火摇曳中,尽是平常的安宁、祥和。
隆儿从书中抬起头,不解地问道:“少傅,为什么孟子说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天子不应该运用贤能的人吗?”
卫博远放下笔,看着隆儿,慈笑道:“你把万章问都背下来了,却只解其一不懂其二。上一句不是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孟子的意思,认为不论是市井中的国人还是草莽中的野人,不是君王的臣属就不应当见诸侯。如果是因为你有贤能品德高洁,那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要见贤人能用命令去传唤的。这说明,孟子主张了一种君臣的平等关系……”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一阵风扑过来,烛光摇曳中,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卫博远一惊抬起头,看见墨雨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面前,指尖流着血,身上被划开了几条,狼狈不堪。
隆儿立即丢了毛笔,从凳子上跳下来,拉起墨雨的手,晃来晃去,带着哭腔道:“父妃,父妃你怎么了?”
墨雨咬破了唇角,他一把抱住隆儿,撕心裂肺道:“隆儿,你父皇受伤了,我……”他顿了一下,不知该对幼子讲诉这件事情,这么多年,他都不曾离开过隆儿。他暗暗咬牙道:“隆儿,就几日,你要凭靠你自己的能力,坐在那里……”
隆儿听得一头雾水,唯一能抓住的重点是他父皇受伤了,他皱眉担忧道:“父妃,你也受伤了,快包扎一下。父皇那样厉害,一定不会有事。”
丁宁止打来水,卫博远也丢下笔,拽着墨雨的衣袖,不明道:“你说皇上怎么啦?”
墨雨调匀呼吸认真看着隆儿,咬牙一字一顿道:“隆儿,父妃要去前线,就走几日,你能坐在金銮殿上吗?”
隆儿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他看着父妃的脸色不好,便皱着小眉头,嘟囔道:“就光坐着就行吗?”
墨雨看向卫博远,后者点点头,墨雨回头继续看着隆儿,咬着牙,点点头,淡淡道:“就坚持到父皇和我回来,很快,我们都不放心你自己在这里……”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隆儿的眼中滑落,他抽噎道:“父妃,你早点回来……”
墨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抹去隆儿脸颊的泪水,严肃道:“隆儿,这是性命攸关的事,父妃向你保证,一定,一定会早日回来,好不好?所以,你要守护住这里,这里是你父皇的江山,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隆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吸吸鼻子,眼中尽是依依不舍,期期艾艾道:“孩儿会乖,父妃……”
卫博远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墨雨,淡淡道:“我不拦着你,去吧!一定要平安抵达皇上身边。”
墨雨接过药,狠心闭上眼,轻轻吻了吻隆儿的额头,放下隆儿拽他衣袖的小手,起身便走,他决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门被关上的瞬间,隆儿“哇~~”一声哭了出来,他一行一泣道:“怎么都走了?我怎么办啊?”
卫博远俯□子,摸着隆儿的头,感叹道:“你就让你父妃去吧,不然他一定会发疯。”
隆儿眼泪汪汪,气不平道:“平时父妃就对爹爹那么好,这回又丢下隆儿自己,呜呜……”
卫博远摸着隆儿的背,轻声哄道:“素日里,皇上和父妃不都最最喜欢你吗?你放心,少傅向你保证,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不超过五日,所以受委屈你也忍着点好吗?”
隆儿用脏手揉了揉眼睛,顿时变成了大花脸,惹得卫博远笑道:“这是谁家的大花猫?又掉金豆豆了~~~我要赶紧接着。”
丁宁止在一边淡淡道:“太子爷,你只要不说话,让人看不透你在想什么,方可平安无事。”
卫博远沾湿了手绢,给隆儿擦脸,他赞同道:“宁止说的对,你明日开始在朝堂之上,无论下面人说什么皆不言语就好。”随即他看了看宁止,轻轻地皱眉,宁止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精明,太有城府了。这种人忠心耿耿还好,若是外一用不好的话……
隆儿摇了摇卫博远的衣袖,轻声道:“少傅,你今晚还回府吗?”
卫博远摇摇头,道:“这几日,少傅都陪着你好不好?”
隆儿破涕而笑,点点头,这回他终于不用自己面对那些吵来吵去的烦心事了,真好。
墨雨赶回泰和殿,连夜召集禁军,层层守护皇宫,又调了十名禁军,跟随他连夜赶路。明月给他收拾了许多行李,他看见便道:“能减就减,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皇上身侧。”
墨雨交代完诸多事宜,又写了几道圣旨,换了一身耐磨的衣装,命人牵来一匹快马,最后担忧地望了一眼东宫方向,命令道:“走吧!”
十多匹快马,连夜出城,所到之处,身后皆是尘土飞扬。墨雨已经许多年没有骑过马,小时候倒是学过,但是他骑得并不是非常好,很快他就觉得大腿处很磨,但是为了皇上,他咬牙忍住,没时间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玄熠身边。
李卿琦带着皇上走走停停,他每日都焦急地等待那三人发来的信息,行路到野外,居然收到了沈巍的回信,清秀的柳体字,寥寥数笔:吾已出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维哲过来就好多了,但是!他要带着皇上更快的赶路了,这回沈巍出来代表着大周走了大半江山,他们现在的处境简直就是弃江山与不顾,在刀尖上跳舞!
马车一晃,李卿琦浑身一震又死咬住唇,这几日没有好好休养,他的腿差点重新断开,他每日都要忍着巨大的疼痛。但是单单看着皇上,心里十分愤怒,骂道:“皇上,你赶紧睁开眼睛,不然臣可没那么好心陪你演苦肉计。”又落井下石道:“皇上,你最好在沈巍来之前起身,不然臣一定在他耳边说皇上的坏话,让沈巍收拾你。”
只是无论他说什么,玄熠依旧紧闭双眸,气息微弱。李卿琦坐在轮椅上,寻思片刻,刚要喊赵君如,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李卿琦费劲地划着轮椅,掀起门帘,冷冷问道:“怎么回事?”
赵君如策马前来,低声道:“云州官员听说皇上经过,全城出动夹道欢迎。云州大官小官皆要仰慕圣驾。”
李卿琦差点气得骂娘,他咬牙切齿道:“云州尚书给我叫来。”
赵君如匆匆跑出去,很快带来一个一袭官服的人,李卿琦和那人一对视,皆一怔,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这个云州尚书大有来头,他叫裴柯,是与李卿琦一年中科的进士,两人名次不差上下,勉强算是同窗,可惜,后来李卿琦被太子派去做卧底,茫茫间,两个人再无交集。
李卿琦虽见到裴柯很惊异,却没功夫叙旧,他当机立断道:“你们让我们大军先过去~~”
裴柯向李卿琦行个礼,细细打量他一下,见他双腿已断,原本不快的酸意中多了一丝幸灾乐祸,他小声笑道:“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罢!”
李卿琦淡淡一笑,简单道:“裴兄,我们着急赶路,可否先让行。”
裴柯听闻抬起头,眯眼笑道:“李兄这话就不对了,皇上已到此处,我们云州百姓等候多时,怎么也得让我们见见吧?”
李卿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笑道:“裴兄说的不错,所以赶紧去摆酒筵,为大军洗尘吧!”
裴柯听完两眼放光,以为自己这一次必定升官发财,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就听李卿琦对赵君如冷冷道:“你带着兵在这里对付他,我跟修云带皇上继续赶路。”
赵君如一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军师不可,你贸然带皇上离去,唯恐军心不稳啊!再说此行凶险,外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的~~~”
李卿琦沉着脸,字字珠玑道:“那就一起去地狱吧!”
赵君如被李卿琦身上浓浓的黑暗弄得一愣,他从未看过军师这般,觉得很不像那个羽扇纶巾的军师。当即担忧道:“军师没有我在身侧,会不会……”随即看了看李卿琦的腿。
李卿琦咬牙道:“要断就断吧!皇上更重要~~~你把苏太医给我搬上这个马车,而后把裴柯堵在这里,随即你马上给我回都城,不许停留太久。”
赵君如中气十足道:“是,属下明白。”随即他轻声道:“军师有个北凉人,说认识你,你要不要就地诛杀他?”
李卿琦眯起眼眸道:“你不是要给我寻一个伺候我的人嘛!就让那个小孩来吧~这回你可放心了?”
小兵余无熏被拽来的时候,还愤恨地踹着腿,当他看见李卿琦淡然的脸色,他凑过去高兴道:“呀,你看起来好多了。”
李卿琦淡淡一笑道:“你会驾马车吗?”
余无熏挠挠头,眨眼道:“会啊~~~而且还能架得很开。”
李卿琦示意他拿起缰绳,轻轻道:“既然这样,你就能驾多快,驾多快,去吧!”说罢,滑着轮椅回了车内。
余无熏不明不白地拿起缰绳,跟着十多位骑马的影卫,绕城快速离开……
月光下,几匹马快速跑过,掀起的尘土飞扬。墨雨已经换了第十匹马,他们连夜赶路,已有几个人受不了,留在了驿站。他在半路遇上了前来取药的影卫,他带着枫鸣从未停歇下来,大腿内侧早已磨得血肉模糊,他只草草止血上药,继续赶路。
唯一有改变的就是枫鸣对他的态度,似乎变得友好了许多。好像是发现不光是能做男妓吧!墨雨看见枫鸣有时候不敢他看的眼神,暗暗觉得好笑,甩甩头,继续努力赶路。
熠,你一定要挺住,我很快就到……
作者有话要说:注:1、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出自《孟子。万章下》但是小年觉得吧,这地方与其是叫万章下,还不如叫万章问,因为是万章问,孟子答,这么互动的一篇。
☆、第70章 蓬多山此去无多路
傍晚;大地被秋雨覆盖,天地间雾雾蒙蒙细雨丝丝;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从柳叶上滑落,滴在地上坑洼积雨水中;溅起了点点涟漪,雨中弥散泥土特有的柔和香味,淡雅绝清尘。路边一个木制的简陋驿站里,隐隐透着橙黄色的灯光,几个穿着蓑衣的人刚到;正在喝水换马。
蒙蒙黑的深蓝色夜幕中;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人,低声道:“主上;再往前一点就到了驻扎之地,我们要不要继续赶路。”
墨雨正在包扎腿上的伤,他并未抬起头,把染满血的绷带随意地丢到一边,坚定道:“半刻钟后,我们继续赶路。”
枫鸣看了看,叹了一口气道:“主上,要不然我背着你吧!你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地方,又会重新磨破。”随即发现自己这话说的十分逾越,脸上一红,低下头。
墨雨别过头去,假装没听见,枫鸣是见他不眠不休有些动容吧!他批上蓑衣,摸了摸怀中的药,示意其他几个人,继续赶路。
枫鸣害羞地跑开,第一个上了马,骑在马背上,还在脸红。
其实一开始他很讨厌为何要把自己分给这个柔柔弱弱的人,而不是带他随皇上去前线,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举刀举枪才算是个英雄,好几日都崔头丧气,差点把火都发在墨雨身上。时间久了,他又发现这个人不仅没有架子,而且还不多事,每日做最多的事情不过是抄佛经、批奏折、教导太子。心里便有一点好奇,这样有才华的人,怎么会甘心做皇上身边的娈童呢?也罢,那种人可能因为长得美,又不能跑商弄枪的,喜欢不劳而获。前几日,他无意问起,抄那么多佛经做什么?墨雨回答他说,为了给皇上和战场上的亡灵祈福。他看着墨雨的眼神,深深地被震撼了,原来,这世道真的有爱情?
无意间地想帮忙、无意间地想关注甚至无意间地想保护这个人,他似乎想要考证,这个人好像真的深深爱着皇上。
墨雨跨上马,用斗笠遮住脸颊,策马急行,他真的离皇上所在地很近了,规定的时间虽然是明日,但是早一点到还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