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鬼作者:木苏里[完结]-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拾起来,苏困在厨房随便炒了一点饭便算是打发了午饭,等他再洗个澡,浑身清爽地进了卧室吹着凉丝丝的空调风,打开电脑的时候,才算暂时把那老太太给撇到了一边。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子,大片大片地落在桌子上、床上。那一口小棺材在床头柜没被阳光照到的阴影里,安安静静地躺着。苏困盯着那棺材盖有些出神……就这么一小块鞋盒大的空间,整天窝在里面不觉得闷吗?那小鬼就算个头小,在里面最多也只能翻个身吧,躺久了不会麻么?
他们的楼层不高,从他坐着的角度透过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斜前方那栋老楼下,有不方便出门的老人正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烧着黄纸,淡色的烟夹着絮絮扬扬的纸灰飘散在空中,迷蒙一片。
苏困看了那老人的背影一会儿,又看了看那口小棺材,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古怪的感觉。
谈不上难过,只是作为一个仅止于认识的人,替那个小鬼觉得有些……浅浅的遗憾。
他的脑中又响起那小鬼说过的话,嘶哑中除了恨意,还透着股深沉的悲凉:还我顾家一百七十九条性命!
如果一条活口都没有留下,会有人记得,在这样的日子里,给他们烧一沓纸钱么?
☆、23 白烧钱了
这个想法在苏困脑子里萦绕了两个多小时,最终,他还是放弃般地放开手里的鼠标,从衣柜里翻了件干净的T恤,在裤衩外又套了条休闲短裤,抓起钱包和钥匙,风风火火地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挠挠头,拐回房间,从包里掏出白天带出去的那个打火机,便蹬着双人字拖下了楼。
老旧的居民区年迈的人偏多,腿脚不利索,或是不方便坐公交去老远的公墓,便都蹲在楼下找片周围没有草木的角落,烧着一沓沓的黄纸或是锡箔。
苏困下楼的时候已近傍晚,楼下已经有了好几堆纸灰。他趁着天色只是有些微暗,还没黑,一溜小跑出了小巷,去拐角那家店又买了两捆纸钱。然后回来,在楼下溜达了一会儿,找了个合适的路边角落,捡起之前有人用过的树枝,就着顶端被烧黑炭化的那截,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蹲下身,拨了下打火机,在圈里点燃了纸钱。
他用树枝拨着那些纸钱,好让火能烧透进去。
纸钱的材料油墨估计都是易燃的那种,比起苏困以前用过的那种粗黄纸要好烧得多。两沓纸钱很快便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一堆细软的一碰就能散的纸灰。
他随手拨了两下,发现已经没了火星,便直起身,学着以前见过的其他老人的做法,在圈里划了两道直线,据说是开锁的意思,这样烧纸的对象来了,就不会被挡在外面拿不了了。其他鬼最终有没有拿到钱苏困不知道,但是这小鬼能不能拿到他还是可以知道的,毕竟就在他屋里呆着呢。
这回总算踏实了。
就在他刚准备转身进门洞上楼的时候,突然又起了一阵风,直扑脸面。苏困一个反应不及,被糊了满脸满身的纸灰。
苏困:“……”尼玛敢不敢晚一秒再吹!!QAQ
“烧纸烧成你这幅样子也算是种能耐……”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凉丝丝地响起,里面满是嫌弃的味道。
伸手挥开脸上的纸灰,又揉了揉被迷到的眼睛,苏困忿忿地道:“耿子墨你一天不损我两句会死吗?!”
“我记得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耿子墨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给他拍了两把身上的灰,力道大得差点把苏困的肺给拍出来,“你就是问一百遍我还是那个字,会。”
苏困一边躲他的魔爪,一边自己掸了掸衣服,然后欲哭无泪地看了眼地上一点纸灰都不剩的圏:“擦!好歹剩一点啊,全糊我身上算怎么个意思嘛……”_(:з」∠)_
两人连损带贫地上了楼,刚进门,耿子墨陡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今天不是去公墓烧纸的吗?怎么变成在楼下烧了?公墓见你形容猥琐所以不让你进?”
苏困:“去你的形容猥琐,总比你这种衣冠禽兽样儿好。”他换了室内拖鞋,把钥匙丢在鞋柜上,道:“不是给我家里人烧的。”
“那你给谁烧的?”
冲自己房间努了努嘴,苏困道:“那个小鬼。”
耿子墨:“……”
天色擦黑,房内变暗,刚从棺材里爬出来打算活动下筋骨的顾大将军听到门口苏困的声音,幽幽飘出了房门,刚进客厅,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把他弄得一懵,毕竟这个世界除了苏困和那块玉,还没有什么东西能碰到他,而不是直接穿过去。
那东西从他脑袋顶滑落下来,他下意识地一伸手,接了个正着。垂眼一看,只见是一捆绑着的纸,大小形状有点类似于朝堂上奏用的折子,只是这纸上花花绿绿的,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一竖后面跟着几个圈。
这……
门口的苏困刚给耿子墨解释完自己的烧纸对象,就看到了那小鬼在房间门外被冥币砸的一幕,登时手一抖:“不对啊!我明明烧了两捆!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又一捆冥币从那小鬼上方凭空冒了出来,咣当一下,又砸到了那小鬼的脑袋。
被这玩意儿连砸两下的顾琰:“……”
苏困抽了抽嘴角,心说:怎么没人告诉老子冥币原来是用空投的啊我勒个去!
一旁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的耿子墨看着苏困一惊一乍,满脸疑问。
“呵呵呵——”苏困干笑几声,看了眼耿子墨解释道:“就是我刚才在楼下烧的纸钱现在已经落到了这小鬼的手里,就是方式有点坑爹……”
耿子墨:“……”
顾琰捧着手里的两捆花花绿绿的纸,原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听到苏困的话,消化了一下,得出的意思让他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前两日还时刻担心自己会结果了他的性命的人,居然给他烧了纸钱?
“你——”
苏困一听他开口,没等他说下去,便急道:“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它会这么直接砸下来!”潜台词就是:卧槽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砸你尊贵的头颅一切都是老天的错求放过!QAQ
顾大将军看到他哭丧似的表情,第一次在心里深刻地怀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长了张穷凶极恶的莽夫脸,以至于一举一动都能把这人吓得犹如受惊的兔子。不过除此以外,另一种异常复杂的情绪也从他心头隐隐升腾起来——他在成了孤魂后,收到的第一捧纸钱,居然是一个非亲非故,甚至差点被他断送了性命的人烧给他的……
沉默了片刻,顾琰抓着纸钱冲苏困一拱手,低哑的嗓音沉沉地道了句:“多谢。”
苏困被谢得差点没受宠若惊地立正给他回鞠个躬。
顾琰捧着两捆纸钱,又看了他一眼,然后面色深沉地扭头飘回了房间。他幽幽地飘到棺材盖上盘腿坐下,静静地看着纸钱半晌,然后想到了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他面瘫着一张脸抬起头,透过窗子看向外头渐暗的暮色——
这纸钱……他不知该如何用。=_=
鞋柜旁,苏困看着那小鬼消失在房间门后,一脸傻样转头地冲耿子墨得瑟:“老子果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小鬼五天前还想弄死我呢,今天居然跟我说多谢!!多谢啊!你知道这话多来之不易么!这可是老子用命拼出来的喂!这种历史性的时刻,你看不见听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耿子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凉丝丝地嘴欠道:“我不知道我听不见有多可惜,我只知道,那小鬼捧着钱却没处花才是太可惜了。”
苏困:“……等等!”他一脸呆滞地看了眼卧室,又一脸呆滞地转回来瞪着耿子墨,心里一万只面瘫小鬼飞奔而过。
尼玛对啊!那小鬼一直赖在老子房间既不去还魂又不去投胎更不逛鬼市他花个屁钱啊!
“……”苏困泪汪汪地看着耿子墨:“所以老子这次又花钱干蠢事了对不?”
耿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对。”
苏困:“……”
☆、24 操蛋孩子
暮色渐浓,万家灯火,纸烟袅袅,人语依稀。这样的情景太容易勾起对已故之人的想念。而这样的想念,对顾琰来说,痛苦远远多于沉重——
脑海里各种片段纷扰杂乱,交错交织,那些曾经生活在偌大的府邸里各个角落的面孔,前一刻还依旧鲜活如昔,瞬间便成了寒光刺目的大刀下滚落的头颅,髻鬓散乱,面色灰败,喷出的血水殷红而腥热,溅落在人的身上、眼里,带着刀割般的痛苦,如同跗骨之蛆,再难剥离,成为他终日难脱的梦靥。
旁人思家难抑都是在中秋圆月之下,他却是在中元鬼节,对着漫天纷飞的絮絮纸灰,和两捧新烧的冥钱。
于是,苏困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那小鬼收回望着窗外的空茫目光,转脸沉默地爬进那一方小小的棺材,重新把自己封闭进那个空间的背影。
“它怎么就那么喜欢这小破棺材呢……”苏困低声的嘀咕了一句,又朝外看了两眼。楼下依旧有下班归来的人陆陆续续地捧着黄纸在楼下点燃,火光明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熄。
他不知道那小鬼所谓的家人都包括哪些,姓甚名谁,更谈不上样貌了,所以除了给它烧上两捆纸钱,什么都做不了。偏偏这两捆纸钱还白烧了,这让他着实有些郁闷,倒不是真的郁闷自己白花了买那点东西的钱,而是他原本自己觉得如此能让那小鬼心里头稍微好受些,却搞了这么个乌龙,而那小鬼好像心情更糟了,真是傻得自己都不忍直视。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苏困怔怔看着看口棺材兀自发了会儿呆。
直到耿子墨把厨房里,他下楼前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冲这边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匆匆锁了窗户的保险拴,拉上了窗帘便出了房间。每年的这天,苏困都不会磨蹭到很晚,一般都是吃了饭冲个澡便早早爬上床,免得夜深的时候看到那满街飘荡的幢幢身影,分不清是人是鬼,吓得一夜都睡不踏实。
棺材里的顾琰躺在厚实的棺底木板上,身侧放着那两叠纸钱,两手枕在脑后,对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苏困那句低声的嘀咕。
他倒不是真的喜欢这口棺材,虽然他现在的身形很小,但在这同样不算大的空间里,也只有能正常翻身的余地而已。任谁都不会喜欢呆在这样狭小而封闭的地方,他唯一比正常人有优势的就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不用担心窒息而已。
如果放在以前,让他这个动惯了的人,在这样的地方一躺就是大半天,他就算面上没表情,心里也会异常的烦躁。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以孤魂的样子游荡,上不顶天,下不着地,铜墙铁壁也能一穿而过。他碰不到,摸不到,飘飘忽忽,没有着落。他想帮那些不知魂魄散落在何处的家人烧一沓黄纸,却连黄纸本身都拿不起,他想依习惯去河边帮他们放一盏河灯,却提不了笔,写不了名。这样的感觉和并不比盲人、聋者好多少,甚至更加让人难以习惯。
他可以铁马金戈,流汗浴血,终日夹着马腹奋勇厮杀,脚不落地,命无安宁。那样的日子同样没有着落——前一刻是将士,后一刻就成了战场幽魂;今日还提着枪矛剑盾,斩敌于马下,威风八面的人,明日或许就马革裹了尸。
但他不能忍受自己如同现在这般,盲人、聋者尚能自力更生,他却像是一个废物,除了思念亡故家人满心悲凉、便是憎恨昏君满心怨毒,浑浑噩噩。
这样的无奈和无力感让他心里的阴暗如同春风拂过的野草般疯了似的滋长,痛苦也好,怅惘也罢,那些繁杂纷扰,各类各样的情绪最终都在朝着阴毒的恨意狂奔。如果不加以控制,他觉得自己早晚会成为那些志怪书卷中描摹的厉鬼,六亲不认,伤人索命都毫不眨眼。
在这样的境况里,唯一能让他沉静下来的就是这口棺材。这是他除了苏困的那枚玉坠之外,唯一能实实在在触碰到的东西,当他躺在这方小而封闭的空间里时,他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就穿过棺木的底部,一直沉到下面去。身下坚实的硬质沉木涂了厚漆,光滑而微凉的触感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感到踏实和安定的地方。
尽管他并不喜欢将自己锁在里面,但他却清楚他极其需要这样一方空间,来平息他的戾气和杀意。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长相肖似昏君的人,本性却和那昏君有着天差地远之别。不论是他呆傻的举动、干净分明的双眸,还是他时刻写在脸上,几乎毫无掩饰的心情和想法,甚至那些絮絮叨叨嘀嘀咕咕的自语,都在一点一点地磨平顾琰心里的防备,让他觉得,这个陌生世间的日子,也并未那样晦暗;这个陌生世间的人,比他想的要善意得多。
他在棺材里沉默地躺着,一呆就是好几天。
苏困这几天一直都在S大、老区以及家之间来来回回地跑,不算多么忙碌,但事情也绝对不算少。每天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瞄一眼那口棺材,看看那小鬼出来了没。
说也奇怪,自从鬼节那晚拿了那捆苏困烧的冥币之后,它便钻进了棺材里,至今没有出来过。而那口小小的棺材从外面似乎不太方便打开,加上苏困也没那个胆子这么当头把人家的房顶掀了,于是只能时不时看两眼,心里越来越古怪。
他觉得自己大概得了那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或是别的什么类似的毛病,前几日天天受那小鬼有意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