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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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君羡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君瑞看向他,好一会儿那白光才散去,他看到君羡正紧张地看着他,小声问:“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累了。”君瑞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哥哥有些累了,今晚就在你这闲王府住下了。”
虽然正值盛夏,但是夜里依旧微凉,花园内到处虫鸣啾啁,微风刮过,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淡雅的花香铺面而来。
司徒瑾连夜赶路,不吃不喝,回到江州只花了平常时间的一半。回到江州,他并没有进家门,而是住在了离家较远的客栈里,先行休息,准备等到凌晨时分潜回家中,搜寻父亲司徒砎的房间。他不敢住得离家太近,因为住太近很容易遇到相熟的人,引起很多麻烦。
他自幼学医,深知不管是什么毒药,都会有解药,天下绝对没有完全无解的毒。之前那个墨玉瓶子里的药物,只不过是压制和缓解毒性发作的东西,而真正能根除这个毒性的药,肯定能从家主的房间里找到线索。
司徒瑾连夜赶路,进到客栈时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让掌柜愣了一楞,上下打量这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他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一身的泥土,所穿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有些脏,但料子都是上好的,连忙点头哈腰地走上前招呼他。司徒瑾早已经饿过了头,一点东西都不想吃,不过他还是要了些馒头还有肉,硬塞了两个馒头,把一碟子肉全吃完了,又喝了一些水。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啃馒头的时候他甚至觉得眼睛酸酸的,但是一想到气息奄奄的十哥,他立刻把那些情绪全都压了下去,要了个房间,进去之后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的精神十分亢奋,也很紧张,但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要好好睡一觉,因为后面等待他的,还是个未知数。
夜深
司徒瑾睡得很清浅,等到外面的更夫打了四更时,他立刻就坐了起来。
四下一片黑暗,司徒瑾坐在床上适应了一阵这种黑暗,然后骨碌一下翻身下床。他的这个房间在二楼,这个时候客栈已经关门歇业了,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客栈,司徒瑾只能从二楼翻出去。
司徒瑾打开窗户朝外看了看,下面的那扇窗户稍微往外突出了一些,所以他可以顺着那里往下爬。于是他动作迅速地爬了出去,在最低处跳了下来。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更夫打更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四下看了一阵,确认没有人发现他,便快步朝司徒家的大宅跑了过去。
夜里的风很凉,司徒瑾跑出一身汗来,感觉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因为紧张,他甚至在不由自主的发抖。他沿着宅院的围墙朝前走了一段,他还记得东面靠近河边的地方有颗歪脖树,小时候偷偷跑出去玩,总是从这颗树爬进去的。
好不容易到了那颗树下,司徒瑾搓了搓手,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他已经不是那个总会捣蛋的孩子了,已经慢慢学会了温文儒雅,可是现在他却拉起长袍别在裤带上,又挽起了衣袖和裤腿用十分不雅的动作爬树,而且万一被家里人知道,恐怕会指责他丢尽了司徒家的脸,甚至会家法伺候。可是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他的十哥,只有救活十哥这一个念头。什么君子礼仪,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很快,司徒瑾爬上了树梢上,他接着树叶的掩护朝院子里看了看,等一轮护院巡逻过去了,才借力跳到了围墙上。翻身往下爬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底下有猎狗龇牙警告的声音。司徒瑾落到了地上,站在墙根下不敢动,有一只猎狗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弓起了身子。
司徒瑾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院子里看门的狗都特别凶,从小到大他都很怕这东西,但是现在紧张的情绪已经掩盖住了恐惧,他慢慢背过手去小心翼翼地掏出藏在腰间的药包。一人一狗对峙了一会儿,那只狗伸长脖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知道他是自家人,所以朝司徒瑾这边靠近了一些。说时迟那时快,司徒瑾抬手一扬,手中的药粉洒了下来,那条狗连呜咽声都没能发出,立刻就跌倒了。
“嗖!”司徒瑾掏出一把匕首冲过去,还没等那狗挣扎便“扑哧”一下扎断了那狗的颈动脉,滚烫的血液喷了出来,司徒瑾的双手战抖着,拖了那狗的尸体扔进了草丛里。一会儿他还得从这里出去,若是不解决这条狗,恐怕离开时就会有麻烦。
手上全是血腥味,但是司徒瑾顾不得这么多。他强自镇定地沿着墙朝花园里走,绕过花园往右,穿过回廊便是父亲的书房了。路比较长,还得随时注意护院的巡逻,所以说时间非常紧迫,也非常艰巨。
司徒瑾尽量放轻脚步声朝前走。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那间房里,可是脚下的路却像走不完似的。时不时还有护院走动的声音,这时候他必须躲进树丛或者假山后头等他们走过去了才能出来。司徒家毕竟是大家族,如今太后去世,六姐婉琤又被选为妃子,所以戒备更加森严,要平安无事的到达父亲的房间,可以说非常困难。
* * * * *
京城霓都这边,君瑞因为太过疲惫,晚上直接住在了闲王府。虽说只是暂住一晚,但是暗地里却增加了很多防守的人员,只不过从表面上看,却和往常没有变化。
君瑞闭着眼睛,和衣躺在床上,他虽然极困,但是却没有真正睡着,在他的右手边的被子下甚至还藏了一把剑。
君瑞怀疑君羡府中也有叛乱者的耳目,他甚至还有些怀疑君泽,虽然君泽目前为止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这个人却太扎眼了,虽然总是混迹在王公大臣里,平常也不对朝政发表什么看法,但是他这个人本身就极聪明,甚至聪明得可怕。君瑞还记得当年大家都还是皇子的时候,当时君泽在户部领职,短短时间就让国库积攒了大量钱粮,甚是有些手段。所以说他现在这种深居浅出的状态,太让人怀疑了。所以说今天他故意在君泽也在场的情况下说出他要留宿这里的话来。
君瑞正在思考,门口便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他立刻坐起来警觉地看向了门口——门里门外都有暗中保护的侍卫,这个时候谁会在外面?
“哥哥啊,我可不可以进来?”门外传来君羡可怜兮兮的声音。君瑞松了一口气,声音严肃:“不可以。羡儿,这么晚了,哥哥累了,你自己回去睡觉吧!”
“可是,哥哥,我……我想跟你说说话……”君羡怯懦的声音充满了期盼,君瑞其实想让他进来,但是今晚这种特殊的时候,他只能拒绝,因为若真的有刺客,那么君羡不就危险了么?
“回去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君瑞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呜呜呜……讨厌你!”君羡失望地捶了一下门,又踹了两脚门,站了一阵仍旧等不到里头君瑞的回应,终于气愤地哼了一声,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了。而门的这一面,君瑞只有叹气。今天听到君羡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他其实想好好问一问,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听说那人是小倌馆的账房先生,人是否可靠?会不会是骗子?对君羡好不好?怎么还扇了君羡一巴掌?这人未免也太大胆无礼了一些。又或者,真的是君羡做错了什么?君瑞觉得自己就好像护雏的母鸡一样,总想保护弟弟,把以前亏欠他的全部补偿回来,可是他现在发现,即使他称帝坐上了皇位,要补偿君羡也是多么的不容易的一件事。
“派两个人跟着九王爷,跟好了,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君瑞抬头对着虚空说了一句,立刻便有声音传来:“是,三爷。”说罢,便见一个黑影从窗户飞了出去。这些暗中保护的,全都是跟着君瑞从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亲信,所以对君瑞的称呼也并不是“陛下”,而是还像以前一样称之为“三爷”。本来君瑞自忖武功不错,并没有要他们一直跟着自己,但是景源遇袭之后,他还是带上了这些人。这些人武功卓绝,若非君瑞眼力好,功夫了得,恐怕根本没办法看到刚才紧闭的窗户打开过。
* * *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司徒瑾终于慢慢接近了父亲的书房。这个时候他正蹲在草丛里等待护院离开。自从宫中传来太后去世,司徒碧病重的消息后,父亲司徒砎的书房突然多了好几拨护院巡逻,司徒瑾猜测,那书房里一定藏着十哥救命的解药。而这样的重兵把守,不过是因为父亲也害怕了:一方面父亲肯定也是担心十哥的病情的,若是十哥真就这样去了,那么司徒家的命数恐怕也到头了。但是另一方面,父亲也担心若是陛下知道了醉生梦死的事情,那司徒家也难逃一劫。所以说现在父亲如此郑重地守着书房守着那东西,不过是想要留一条后路——若是真被陛下知道了真相,也可以借这个解药来要求陛下留司徒家一条活路。所以说,现在即使十哥病成这个样子,父亲也绝对不会轻易交出解药的。因为这事关司徒家的存亡,父亲要等到最后关头才会把东西交出来!
“十哥……”司徒瑾从脖子上掏出一根红绳子,上面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的不过是司徒碧惯用的熏香。里面淡淡的香气让司徒瑾感觉就像司徒碧就在他身边一样。他轻声喃喃地道:“十哥,不要怪父亲……我知道父亲的打算,也知道他的难处……所以用你的性命来威胁皇上……请你也不要怪我……马上我就会找到药回来救你了……”
司徒瑾亲了亲那个小荷包,深呼吸几下,紧盯着已经从书房门口朝上走的护院,看到他们终于消失在回廊下,终于抬起身子快步跑了过去,跑到门前摸了摸锁住的大门,迅速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是临走前他求君瑞赐给他的,是整个大戚王朝都十分罕见的千年玄铁制成的武器,削铁如泥,所以只一下,便见火花迸射,门锁应声而断。
司徒瑾推开房门闪身进到了里面。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因为护院一刻钟之后就会过来,所以说他只有加快速度,否则护院一旦发现被毁坏的门锁一定会发现他。他被抓住事小,但是要拿到十哥的解药,却只有这一次机会!
无眠
司徒瑾轻手轻脚进入了房间,夜深了房间里很黑,他从兜里掏出蜡烛和火折子。蜡烛是特意买的最细的那种,用手一罩,光线很微弱,不容易被外面的人发现,况且这两天院子的廊下一直点着灯笼,大概是为了方便护院发现异常情况的。不过,外面灯笼的光加上手中小蜡烛的光,倒是让司徒瑾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司徒瑾先走到书桌前大致看了看,全都是父亲的书法以及一切笔墨纸砚。四下翻了翻,没有发现有东西,连桌子底下都一一摸过,没有发现暗格。
书桌没有收获,司徒瑾又转身搜寻放在墙角的字画箱。字画箱里有好多父亲从各地收集来的名家作品,每一幅都价值连城,里面还有司徒瑾特别喜欢的几幅,平日里根本没机会见到,可是现在他也没有看的心情。
字画箱里完全没有收获,他又把目光转向后面的书架。父亲的书架很大也很长,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并不好寻找。不过司徒瑾灵机一动,把蜡烛凑到了书架前,自信查看书棱上的灰尘。若是隐藏着有什么东西,那么那个地方的书不会有灰尘,而且因为经常翻动,书必定会有破损——司徒瑾太了解他父亲的习性了,这个细心的男人疑心很重,又爱书如命。所以说除了他,绝对不会有人能翻他那些书,这么多书,他又不可能全部都打扫得很干净,所以说有没有灰尘,仔细看一定能看出来!
司徒瑾紧贴着书架站着,目不转睛地上下查看着。有好几个地方都没有灰尘,他把那些书一一抽出来翻看,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找了快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他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动作也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已经快到书架的最后一格了,司徒瑾急得一头的冷汗,他哆哆嗦嗦地抬起蜡烛往那里照,看了一下,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不对。他急坏了,连蜡烛都快拿不住了,算算时间,一刻钟已经过了一半,离护院巡逻过来的时间也不远了。但是他仍旧不愿意出去,因为这次机会一旦错过,那么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行……”司徒瑾喃喃自语道,他咬紧了下嘴唇冥思苦想,又四下张望了一圈,抬眼看了看,书架最上层太高了,他刚才没有查看到,现在赶紧拿了个凳子过来,爬上去,照着蜡烛继续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寻到了一处没有落灰的地方,那本书比周围的书都要破旧好多,书棱都已经磨破了,甚至露出了装订的线来。
司徒瑾万分兴奋,连忙伸手把那本书拿出来。他把蜡烛放到一边,抱起那本书开始翻看。打开书,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那本书竟然是被掏空的,里面躺在一只木匣。司徒瑾掏出那木匣,刚一打开,便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
司徒瑾正准备仔细闻一闻,可是外面已经有脚步声朝这边接近了,他连忙吹灭了蜡烛跳下凳子躲到了桌下,一颗心狂跳着,竟是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司徒瑾紧张得连呼吸都不会了。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想象着自己被抓住的场景,想象着十哥病重不治的情景,想象着他被家里人所不齿,完全被孤立的情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浑身发软,开始不由自已地发抖。他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强迫自己把哭泣的声音咽到肚子里。他摸到了他脖子上的那个小荷包,轻轻咬在嘴里,心里默念着他的十哥。等到那脚步声从门口走过了,他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等脚步声远去了,司徒瑾已经吓得几乎爬不起来。他索性坐在桌子底下翻出那只木匣,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躲在桌子底下翻看那东西。他看了看卧在那木匣里的紫红药丸,并不能确认它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仍旧大着胆子抠了一点点,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尝。他本就精通医道,又是医圣的得意弟子,简单一尝,便知道了里面所用的药材,在心里反复斟酌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