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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三秋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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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 

轩龙文武大广孝皇帝之下隆熙三十四年 
七月,上奉皇太后避暑东都。 
八月,上以圣寿,宴群臣。王乃请开恩科,上准之。 
上,乡试。 
下,榜出,顺天、江南中试一百六十余名,浙江、湖广逾百名,余省数十至百不等。 
九月,上闻皇太后违豫,乃停本年秋决。 

花是丹桂,径自飘香。 
月底下纷纷落了,坠于白衣之上。 
之惟记得那时先生刚使熟了轮椅,父王却依旧爱用抱的,托起那白衣一袭,轻如只月片云。 
便听君潋道:“哎哎,逼着人家用轮椅的是你,现在不让用的也是你。” 
兰王笑嘻嘻的趁机偷香一记:“那是在你办公时迫不得已而为之,难不成要让翰林院里的那些家伙也这样抱你?” 
之惟清楚的听见了先生苦笑着嘟囔:“那不会不去?” 
但兰王自是听不见的,他只顾轻轻的将怀中人放在桂树下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刚也要坐下,却见有下人进了桂苑,对他附耳说了两句,他便对君潋笑了笑:“等会儿我。” 
听他语气,让人隐约有所期待。 
之惟便也跟了去,留下君潋在原地摇头苦笑。 
走至墙外,只见一老仆已领着一人恭候:那人杏色长袍,二十刚出头年纪,一脸清冷神色,如江月照晚、白露未晞。 
之惟只觉有些眼熟,却见父王打量着那人,似也因他的年轻而迟疑:“你就是顾无惜?” 
那人微勾了唇角:“如若不是,区区在下又何劳王爷如此费心?” 
之惟恍悟:原来他就是那个在狱中遇见的“医仙”,父王带他来此,目的不言自明。 
果见兰王并不在意,只道:“那好,随本王来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从此不要再跟别人提自己的名字。” 
几人便走进苑内,隔着树影憧憧,若隐若现那头白影。顾无惜忽然停下了脚步,余人也跟着他站住。只见他望了会儿,随即转身对兰王道:“王爷,请将顾某送回牢房吧。” 
兰王先错愕,复心沉。 
“请恕顾某才疏学浅。”顾无惜似全然无视他脸色,“那样的腿伤,我治不了。” 
“本王曾亲眼见识过你的医术,你怎会治不了?”兰王眯眼盯着他,“你就那么想回牢里?难道你不知你犯的是什么罪?” 
顾无惜却也无惧:“顾某说的都是实话:治不好的病就是治不好,当偿的命也自是该偿。”卓卓朗朗,一派从容风光。 
“你——?!”兰王想要发火,却终只剩了喟然。摆摆手让人退下,他自己则又转眸向那疏影横斜中的白影,看得那样深,那样浓,甚至不觉清风抖落了他残花一肩。 
原已向外走的人却忽然停了步,看着凝神的兰王。 
“心病还须心药医。”看了会儿,他终于开口。 
兰王回身。 
顾无惜仍是那副冷淡模样:“若他自己不想站起来,纵是华佗来瞧了也无用。”说罢,竟自飘然而去。 
兰王震在当场,思索良久,像是决定了什么,才向桂花深处走去。 
花下,君潋见他过来,也不问,只含笑抬首。 
之惟这回没有跟去,只远远的望见父王说了些什么,然后见先生微愕,微笑,最后微微颔首。 
不知二人究竟商定了什么,只知那时风来,桂花扑簌落下,有暗香,盈袖。 

数日后,圣上六十圣寿,宴百官。 
席间,兰王出班,请开恩科。 
众官一时错愕,圣上但笑不语。 
沉默了会儿后,成王首先出言赞成,接着平王汝王等也纷纷附和。百官见机,也忙称是。 
就这样,皇上准了这年的恩科。 
朝廷上下很快就忙碌起来。不多时,各省都已准备就绪。大约是为避免再出春闱之丑事,这次各省主试都是由朝廷直接委派,且到临入闱前才宣布。于是,桂花缤纷时节里,君潋被点为了江南主考。 
之惟终于猜到那日花下父王对先生说了什么,却不懂他如何能放不良于行的先生远行,何况又是一次科场风云——莫非,莫非二人之间真已有什么不同了? 
秋阴不散时,兰王带了他去送君潋赴任。考场设在江宁,因顾着君潋身体,他们选择的是走水路。一行人送至渡口已是傍晚,天青云淡中,只见渡头上悠悠一线灯笼高悬,在风来时渺渺的荡着,照亮了几条客船,几重波涛离合。 
兰王抱人进了船舱。之惟只见舱中一干下人都是兰王的心腹,惟一人眼生,再一细看那清冷眉目——居然是顾无惜!不由暗吃一惊:他可是即将秋决的重犯啊! 
兰王却显然只当他是个大夫,对君潋介绍道:“这位是吴大夫,他乃疗伤圣手,誉满杏林。” 
君潋抬眼,瞧见了那张年轻却倨傲的面孔,淡淡一笑:“有劳吴大夫了,在下君潋。” 
顾无惜只微颔了下首:“在下吴惜。” 
之惟不喜他对先生的冷淡,兰王却似倚重他得紧,反复嘱咐君潋:“这一路上,身体诸事,你都要听他的。” 
君潋听他罗嗦,只是笑,却不料唠叨者忽蹲到他身前,黑眸咫尺,鼻息入髓:“潋,你听着:怎样都不要放弃。” 
嗄?他究竟想说什么? 
“潋,答应我。” 
为何那眸中有希望明灭?让人一不留神掉入那柔情陷阱:“恩。” 
“好,我等着。”兰王站起身来,满意的微笑,看向那头的神医。 
自己究竟答应他什么了?在那二人的目光交会中,君潋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腿——难道……? 
还未及相问,只听舱外有人声作响,紧接着,一阵轻盈的足音入了船舱,抬眼见进来的是个青衣的俏婢,朝他和兰王一福:“见过王爷、君公子。” 
“你是何人?”兰王直觉的绷了面皮。 
“回王爷,奴婢是胭脂楼离若姑娘派来的,找君公子。” 
“姑娘有何事?”君潋将已拧了眉的兰王向后拉了拉。 
青衣婢甜甜的笑着,捧上一个包袱:“这是我家姑娘送公子的。姑娘说了:公子此去江宁,虽道是‘秋尽江南草未凋’,却也毕竟是天凉霜冷,以公子之身体实不宜多受潮寒。”说着,打开了那包袱,“这是她亲织的薄毯一张,千言万语已尽寄其内,望能为公子御寒添暖。” 
君潋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时已不由两颊飞霞,却不料手中物很快就被人抢了去,还赠一脸铁青,教他差点笑出声来。一时柔情和别绪纠葛着上心,不觉忽略了:那青衣婢子望了眼“吴惜”,眼波闪动。 
之惟在旁看着父王和先生,一腔暖意涌动,这才恍然二人间的深情竟是无论怎样也不曾变更。 
然而也终将别过,念去去千里烟波。 
站在渡口处,望那轻舟隐入水天一色,不舍的之惟忍不住问父王如何能放先生远去。 
兰王答:“江南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江宁离杭城也近。” 
“可离京城远啊。”“杭城”与“京城”,父王难道不知先生心中谁是更深的羁绊? 
“就是远了才好。”兰王抬起双眸,“他才能有力量痊愈。” 
“可……”他依旧放心不下。 
“旁人做得再多,说到底也是徒劳。”兰王眼中有着一瞬的痛,却更有着长久的明,“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孩子,你记住。” 
这才领悟,父王的用心良苦。 

八月初九起,全国乡试开始。 
大约是有了春闱的先例,此次秋闱,考生和考官都安分了许多,一场场考试进行下来,各地都是风平浪静。 
这样的宁静中大约也只有一人尚有不满——之惟见父王翻来覆去的念着先生的信,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又是‘一切安好,请君勿念。’!既然‘请君勿念’,他还来信作甚?!” 
而那日随行的心腹也有信至,却说:江南的学子俱是狂傲,君大人一到江宁,便连夜接见来访考生,与他们论了半夜的文章,这才收服住人心。 
过了两天则是——“什么‘考场上诸事皆顺,令人不甚宽慰……’?”兰王边念边冷哼,“‘却又觉长日无聊,无以为寄……’”忽然声调变了,一抹笑意浮上眼角眉梢:“‘闲暇时小寐,忽觉君至,暗喜。醒来方知是梦,一时更觉:更漏无穷,永夜无期。’”再念下去,他终于笑出了声来:“‘昊,潋思君甚。’” 
然而“不幸”的是那天是心腹的信先到的,说君大人因琐事操劳偶感风寒,幸有吴大夫及时医治,已然无碍。 
于是兰王边笑边皱眉:“别以为几句好话便能哄住我,哼!”于纸上却只漫漫写道:“闱内诸事繁杂,卿身为主考,不必事事亲为。副主试阮誉等俱是谨慎之辈,不妨将细务交之……”一笔一划,详述江宁有关诸吏情形:何人堪当重任,何人名不副实。家国天下间,惟入骨相思力透纸背:“兰卿,保重身体,殷殷盼卿无恙而归。” 
几天后,君潋的回信果不枉如许期盼,疏廖数字让兰王欣喜若狂:“‘托君之福,潋之腿伤大有好转,如今已能站立……’” 
之惟看见他自椅上霍然起身,笑啊笑啊,最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那天正是十五,窗外的桂花已开至了全盛,馨香扑鼻,让人恍惚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令人心安的清芬,忽然觉得未来可期…… 

月下寻桂子,枕上看潮头。 
梦里依稀,模糊的,是儿时笑容;十年一觉,醒不来的,是场杭城梦。 
十五月同圆,举头望,低头思。 
望的什么,思的什么? 
在那一瞬,顾无惜觉得自己清楚的看到了白衣如雪寥落,不由“哎”了一声,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原在望月的君潋便转过了身来:“吴大夫这是怎么了?” 
他反应了会儿才想起自己就是“吴大夫”,忙答:“呃——没想到这里人也如此之多。” 
“山寺月下寻桂子。”君潋微微一笑,望向身旁人流,“看来和吴大夫一般风雅的人还真不少。” 
“无惜何来的风雅?”他挑眉,“谁不知这原是君大人家乡的传统?无惜不过相陪而已。” 
究竟是谁拉谁出来的?这样的口气!君潋暗暗苦笑,却见那杏色衣衫的男子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已别开眼望了月去,脸上似仍是那副桀骜的神情,却不知为何,只让人更注意他的眼睛,清水般的眼睛,从第一次见就留意了,那样的明净,那样的年轻。 
而年轻,偏偏大约是大夫最不爱听的评价,至今记得上船的第一天他就逼着自己在摇摆无定的船舱中无数次跌倒爬起时,心疼的福全吼他“残忍”,质问他是“几岁的毛孩子”,他登时就红了脸,回敬说:“无惜早已过弱冠!” 
听到“早已过”,便知是刚过不久——毕竟没有一个快三十的人还会将二十当回事——却也幸好没因此小瞧了他的医术:如今自己已能在搀扶下行走,乃是不争的事实。 
许是真畏了这样的年轻锐气?还是因浮出了京城那层层旋涡,终又要、又能自己呼吸?真想不到有一天还能靠自己站起、行走,只是体力还是不足的样子,连那神医都困惑这不知名的虚弱。 
果然现在走了不几步,就薄汗涔涔了,一只手递过来,在左边手肘处托了一下,然后就被右边的福全更稳的搀过。抬起眼,果见二人又在互瞪——这样的情况已是屡见不鲜,结果也总是千篇一律的福全告败——无论有多苦,他仍要谨遵医嘱,却没料这次竟是那大夫妥协。 
顾无惜瞪了会儿,终松开了手,淡淡道:“君大人若是累了,不妨先休息一会儿。” 
君潋还在错愕,已被福全如蒙大赦般的搀到一回廊中坐下,听他关切的询问着:“老爷,累了吗?”继而忿忿:“这个吴小子,好好的要出来捡什么桂子?净折腾人!” 
“休得胡言!”君潋低声训斥,果见那年轻的神医已在冷笑,月光照在他脸上,如许凄清,忽有种熟悉的感觉,名为寂寞,于是说道:“吴大夫是一片好心邀我出来走走。你瞧这月光,这桂花,哪一样不是难得的好风景?” 
“只怕这山野小庙比不上君大人家乡的名山名寺吧?”顾无惜仍翘着唇角。 
“不。”君潋摇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顾无惜转过身来,看见那说话人脸上清淡的笑意,在夜色中漾开。 
君潋环顾四周:小小山寺,今夜却不宁静,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动在桂影花枝间,不知有几人当真拾到了月宫的落桂——但这又有何妨呢?总是千里共婵娟,一般的月明。 
“对了,吴大夫仙乡何处?” 
“无锡。” 
“无锡?离江宁不远啊。” 
“杭城离也江宁不远啊。”顾无惜直觉回敬。 
那为何都不肯归去?如此星辰如此夜,究竟为谁风露立中宵?眼神交汇,又迅速别转:是谁拨动了谁的心弦?“故乡”二字,忽然沉得像碾过心头的巨石,苦得如第一次亲尝的药草。 
终是君潋先抬起睫来,望断咫尺天涯:“杭城么?已有十年没回去过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开开落落怕也有几番了,想必并不待我。” 
顾无惜点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君潋笑:“反正哪里都有花,哪里的花也都一样看得。” 
“呵!”闻言,顾无惜一笑,却仍是冷清,“无惜却信曾经沧海难为水:错过了的景,就是错过了,怀念也无用,别的也代替不了。那时花开既不能收拾了带走,那无惜便从此不看花了。” 
君潋微笑:“吴大夫想必是个专注的人吧?” 
顾无惜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我只道当我在意某件事的时候,其它一切就都是不入眼的了,而一旦有了某种看法,也很难再拧回来。” 
君潋静静听着。 
“从小家里人就说我固执:就好比我十岁那年,看了前人写的《医林纠错》,我却觉得许多书里写的反而是错的,于是就好似着了魔似的,你想一个小小孩童,整天什么都不顾,只忙着剖了无数的兔子、狗,还有猴子去验证,就差去盗墓了……”顾无惜沉浸在回忆中,难得眉飞色舞,“其实,我是去了乱葬岗的,但中途被家人抓回来了。我家虽是杏林世家,在这上面却也还是小心翼翼——啊,我说这个,你不怕吧?” 
“不怕。” 
听人应声,他方从流光里跳出,猛然想起面前是谁,他又怎能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的“我”?于是,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让神仙也似的人物看来越发像个孩子。 
“左右无事,闲聊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君潋伸手拂去落在膝头的秋叶,“心里的事找个不相干的人说说,总好过一个人背着。不知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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