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乱世-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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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愣才认出面前的少女是沧爵国康王之女、昭帝亲封的郡主,和方临渊算是青梅竹马的夏以秋。凤殷然想起那次方桦召他入宫,特意让他撞见的临渊和以秋郡主聊天的事情,面上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太自然。夏以秋却没注意到这些,不等方临渊说话,已然对凤殷然爽朗地笑了起来,缠着他说起荣韶的风物景致来。
夏以秋如此热情熟络,倒教凤殷然有些招架不住,但是瞧着小姑娘笑靥如花的模样,他又不好出言推拒,只好焦头烂额的应对着。最后全赖方临渊出言打断,这才让他解脱出来。“秋儿,该去后殿觐见太后娘娘了。”
提起依旧把持内宫不肯分权的太后娘娘,夏以秋撇了撇嘴,若不是身在宫中,太多眼睛盯着、耳朵竖着,有些话她只怕早就不管不顾的说了,“好吧好吧。过几日我做东请你们去茶馆里听人说书!”她虽自小没了母亲,被父亲康王娇纵着长大,性子却极随和爽利,格外喜欢平头百姓过的自在日子,凡是宫中不崇尚不认可的,她这位以秋郡主反而更加钟爱。“说定了哦,你们可不能毁约!”她说着也不管凤殷然同方临渊答不答应,吐了吐舌头笑着往后殿跑去。
眼见夏以秋跑远,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方临渊这才挥退随侍的宫人,带着凤殷然往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子走去。这样的宫闱宴会,看似热闹非凡,实则人人如履薄冰,自己的一句话恨不得拐上七八十个弯再说出口,别人的一个字也要掰开了揉碎了再思量一番,委实无趣的紧。他方临渊如今还要扮一个闲散荒唐、胸无大志的挂名王爷,犯不着现在过去费心与他们周旋。
“殷然,父皇曾有意将秋丫头送去荣韶给屏羽,后来寻到了方竹可以献给胤帝,这才打消了念头。”方临渊说着顿了顿,却没坦白自己在这件事中下了多大气力和心力争持,才保住夏以秋今日的无忧无虑。“我本想托康王尽早挑选佳婿将秋丫头许配出去,又惦记着秋丫头能寻到自己中意的男子。”方临渊似是也不习惯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优柔寡断,可见感情那东西,无论是什么类别,都万万沾染不得。“待她顺利出嫁,得一良人疼宠,我的承诺也算圆满。”
凤殷然明白方临渊这是有心说明他和夏以秋的渊源,便没有多话,只是安静倾听。
亭子四周围着通透的薄纱,尽管旁边燃着炭火,方临渊还是怕凤殷然冻着,反正左右无人不必避忌,就用自己的手给他暖着。“我九岁的时候,也是隆冬,父皇带着宗室亲贵到围场打猎。恰巧六皇姐生了病要贤母妃留在宫中照料,父皇怜我年幼,便把我托付给了康王妃看顾。”
那时康王妃得了女儿夏以秋也才一年的功夫,因自己做了母亲,对旁的小孩子也分外喜欢怜惜,见七皇子方临渊生得俊俏可爱,又聪明伶俐,自然全心全意的亲自照顾起来,如何能想到竟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一日康王妃留了我在她帐中闲话,还比划着回京之后要做件衣裳给我……”方临渊想起自己那个时候已经随师尊开始学习帝王之术,又知道了自己生母方柔遭遇的那些事情,对任何人都满心防备,即便是笑容和话语里,俱带着浓浓的目的和筹谋。可怜康王妃始终被他完美的伪装迷惑,一直怜悯他自幼孤苦,仅仅相处了那么两三日,就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他低头瞧着凤殷然的指尖,也许是天气太冷,连脸上的笑也带了寒意。“正说着话,有人来传召她带我去面圣,来的还是太**中的公公,王妃不疑有他,赶紧换了衣服陪我出门。谁知道才走到僻静处,就跳出三两个壮汉,要把我们推下山坡假装失足遇难。如果不是康王妃拼死护着我把他们拖住,我只怕不能逃去父皇那里,捡回一条命来。”方临渊说着缓了口气,那段时间他还没有如今这般无情心冷,之后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夜夜梦里都是纤细瘦弱的康王妃被人拳打脚踢着丢下山崖,还有为了保全性命头也不回的自己……
可是,他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康王妃不惧生死,他自然要好好活着,才算真正的报恩。不但要代替康王妃宠爱以秋,还要让那些迫害过他的人一一自食恶果!
方临渊眼神不自觉地凌厉起来,如戾气萦绕的不世宝剑,锋芒毕露得让人心生畏惧。和他面对面坐着的凤殷然却没有害怕,而是坚定地伸手抱住他,轻声在方临渊的耳边说道:“临渊,你还有我。”
方临渊没有说话,只略低了头,将脸颊贴在凤殷然温热的颈边,缓缓地点了点头。已经握在手中的至宝,他方临渊怎么能够放手……
第六十九章2
昭帝未至,宫宴自然不能开席,四王爷方景晖辞别了前殿的一众亲贵,又到后殿觐见了太后和母妃,正想屏退下人到花园中透透气,却迎面遇上了联袂而来的七皇弟方临渊与荣韶国的望舒侯凤殷然。
对于同七弟方临渊交好的凤殷然,方景晖可谓闻名已久,此前也有幸见过他的画像,然而此刻却仍是装作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先跟方临渊寒暄客套了几句,这才转向凤殷然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堂堂一国皇子,初次见面言语中便透着礼敬,哪里是当真不认识的样子。凤殷然回以一笑,他虽不喜欢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但是胜在天资尚可,又有凤桐和方临渊在旁示范,于此道上亦非一无所知。既然方景晖有心演戏,凤殷然当然乐意奉陪,也不用方临渊从旁介绍,跨前半步对方景晖略一颔首,笑着说道:“本侯凤殷然,封号望舒,乃是荣韶人士。”
“原来是凤侯爷,本王仰慕侯爷为人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实在三生有幸。”见凤殷然只是报上家门,却不与自己过多攀谈,称呼里也没分高下,显然是未把沧爵国的其他勋贵放在眼中。方景晖倒也不觉恼怒,他协理兵部,平时在手下将领面前铁面威严,如今见了凤殷然,反而露出亲和客气的样子,连笑容也多了起来。“七弟流落在外多年,承蒙侯爷诸多关照,倒是免去母妃提心吊胆、日夜挂念。”方景晖说着朝凤殷然拱手一礼,“本王实在应该代母妃多谢侯爷才是。”
果然是父子,见了他说的话都大致相同。凤殷然想起召他入宫的方桦,心中微哂,连忙侧身避开方景晖的致谢,“王爷客气了。”方临渊在荣韶为质的这些年里,所有的皇子公主当中,只有方景晖时常写信给方临渊说些沧爵国内的大事,以及官员的调配和派系,言语中带着问询的意思,仿佛真的甘愿成为方临渊的马前卒,替他在沧爵挣得一席之地似地。不过,方景晖的举动,是最近三两年才开始的,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说到底无论如何,如此费尽心思、动机不纯的方景晖,凤殷然是断然不会随便轻信的。
对凤殷然的防备似乎早有预料,方景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非常识趣的道别,也不多做纠缠。“凤侯爷难得莅临沧爵宫里,七弟你作为东道,可要样样打点齐全,切莫怠慢了贵客。在这花园里逛逛也好,别误了赴宴的时辰就是了。”方景晖转身想要离开,突然又回头对方临渊嘱咐道:“英国公日前才立了大功,一举荡平城外悍匪,让京城百姓能安心过年。他可是二皇兄的岳父泰山,一会儿七弟莫要忘了向英国公敬酒道贺。”
好一个关爱兄弟、事事为他着想的好哥哥。一直安静听着的方临渊朗朗轻笑,看来除了他之外,四王爷方景晖也时时刻刻盯着二王爷方连城的一举一动。“国公年纪大了,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弟弟我离开沧爵多年,回来的时日又短,恐怕国公不记得我是谁也情有可原。既然四皇兄有意敬酒,不如到时候就带上我们几个弟弟,也好做个表率。”
听了这话,方景晖的眼睛微微眯起,刚才的和蔼亲切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盯着方临渊仔细看了片刻,方临渊便也神情自若地与他对视,好像刚刚暗含深意的话语不是出自他口中一样。“既然是咱们兄弟的事,哥哥我自然却之不恭。”方景晖说话间又露出笑容来,紧张尴尬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也不知你六姐有没有跑去偷喝父皇的藏酒,我先去瞧一瞧,免得她贪杯误事反倒坏了大家的兴致。”向凤殷然也点头道了别,方景晖这才转身往内殿的方向走去。
身后方临渊和凤殷然不晓得说了些什么,欢畅的笑声被寒风吹得支离破散,却格外清晰地飘进方景晖的耳朵里。方临渊的那番话还萦绕心头,他那张永远完美的笑脸更是挥之不去。方景晖一路跟偶遇的宗室们点头致意,心绪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小的时候,方景晖也曾嫉妒过母妃待七弟格外温柔和蔼,所以旁的兄弟欺负陷害方临渊时,他虽没如何参与,却一直乐于冷眼旁观。待到他一日日长大,无意中瞧见父皇看方临渊时难得慈爱的目光,这才一点点明白了母妃的苦心。对待别人的孩子,尤其是先皇后留下的孩子,陛下始终放在心头的皇子,贤妃既然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自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不是亲生,更要顺着惯着,时刻笑面以对,恨不得将最好的都堆在还是小孩子的方临渊眼前,若能不动声色的捧杀,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贤妃费心经营多年,终是没能防备得住,还是让方临渊顺利的成长为令父皇可以安心交托皇位的不二人选。
前日还开得热热闹闹的腊梅,昨夜里一场新雪,今天便俱都变作了冰花,莹莹艳艳别有一番风味。方景晖折了一枝在手上,继续往前走着。他原以为七弟得父皇偏爱,在荣韶做质子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必然将来要回来继承皇位,近年来才多有联络偏帮。虽然心底多少有些不情不愿,但是辅佐方临渊为帝,比起其他相交不深的皇子们,他也格外从容些。只是没想到后来遇到那一位高人,让他方景晖终于也有了机缘,能有资格同方临渊争上一争。
当初希望渺茫,教方景晖俯首称臣还稍觉委屈。如今得到高人襄助,那炙手可热的皇位反而变得唾手可得。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何他方景晖就不能赌上身家,放手一搏?难不成登基为帝还真要受命于天,寻一个真龙天子不可?
方景晖嘴角忍不住浮起志得意满的笑容,倏地一阵狂风在他身边刮过,现出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来。见那男子突然现身,方景晖非但不觉惊讶,反倒十分恭敬地朝他执手行礼,低声说道:“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不知尊者可还有什么话要吩咐?”
“人间看重上元节,最望阖家团圆,此事就定在那一日罢。”
男子才说完这话,又是一阵大风吹起,刮得积雪四处飞扬,扑了方景晖满面,他却丝毫没觉得不妥,只躬身一礼到底方才起身,禁不住对着面前的虚空,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因为前几段字数比较多,这一段只有不到两千二,还望各位看官不要嫌弃~我会尽量赶稿的,不过由于要赶论文,不敢承诺,只能说会多多努力,若是能力允许,一定回复五千的日更!
第七十章1
沧爵国昭帝二十九年,正月初八。峣山郡王方绶奉命进京面圣,替峣河周边遭遇水灾的百姓呈上万民伞,歌颂的却不是地方官的政绩,而是为了表达百姓们对昭帝和前去赈灾的休泽王的敬仰之情。
昭帝接到百里加急传入京中的奏章,原本龙颜大悦并特别吩咐让二王爷方连城代表他出城迎接,谁料峣山王的车驾来到帝都梁城郊外的落雁山时,却被一群匪徒阻截。万幸峣山王手下家将精兵以一当十,拼死护卫住不甚受伤的峣山王,这才将匪徒们捉拿起来。那伙匪徒想来在山中度日艰辛,没有留意峣山王的车上有府衙的标志,慌不择路地招惹了官差,非但没能如愿抢劫到金银,反而被捆绑起来、押解进京。
听闻峣山王在城外遇到山贼还受了重伤,昭帝担心峣山王的伤势,特命太医院提点易青邢的弟子、休泽王方临渊代为照料峣山王,越过负责刑部的二王爷方连城,反而将被捕的匪徒交由四王爷方景晖来审理。
方桦虽然面上没有表露,然而京城中谁人不知,过年之前带兵一举荡平落雁山狼牙寨山贼的是二王爷的岳丈英国公刘骁,陛下这才削减了城外巡逻的兵力。如今才不过安宁了十几天,竟有传出了山贼打劫的消息,还胆大包天的想要抢劫宗室子弟,陛下面子里子都过不去,自然是龙颜大怒,害得官员们的年节假期也跟着缩短了七八天,只好回到衙门中拎着小心办差。
而奉旨住在休泽王府安心养伤的方绶,日子过的却是无比舒服。
“阿殷阿殷,我今晚想吃你上次做给七殿下的那个鸡酱纱面来下酒!”休泽王府的后院里,传闻中“身负重伤”的峣山王方绶正跟在凤殷然的屁股后面碎碎念,“我可是伤员哎,连陛下都要我吃好喝好以便早日康复,你不会连陛下的话都不听吧?”
休泽王府中的下人得过管事的吩咐,对凤殷然是荣韶国望舒侯的事情不敢妄加议论,而方绶来的时日尚短,故而还不知晓他曾经想要聘为厨子的阿殷,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我说郡王爷,哪有人英勇杀敌挨了两刀,还能活蹦乱跳每天大鱼大肉享尽美酒佳肴的?”凤殷然终于在书架上寻了本没看过的游记,绕开站在他身后的方绶,拿着书到暖炉边坐了下来,“再说府中厨娘杂役都可供郡王爷你差使,想要吃上一碗面,又有何难?”
方绶摸了摸鼻子,纵使他脸皮再厚,到底也听得出凤殷然话中浓浓的拒绝之意。“那些个愚笨的下人,哪里有阿殷你的手艺好呢?你当初在峣山城做给七殿下的那碗鸡酱纱面啊,光是闻着香味,就能让人垂涎三尺了!”他说着施施然坐上凤殷然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地拿了茶水来喝,全然不晓得客套和自持,“要我说啊,阿殷你若是有朝一日不做幕僚了,大可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