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乱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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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临渊来到药罐前看了看,小心倒了汤药出来盛在碗中,端回床榻之前。“他被吊在沈家后院的树上,只受了点皮肉伤,我已叫人送他先回了凤家,这才带你回来疗伤。”细心吹凉了碗里的汤药喂到凤殷然嘴边,方临渊板着脸说道:“昨夜我赶到时你已人事不省,好在那个叫湖瑛的女子武功全失是个动作迟缓的废人。见有人来救你,竟立时自尽,不肯苟活。否则我若慢上一步,你只怕要有性命之忧。她信中要你孤身前去,你就当真如此守信?”
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凤殷然也知自己这次确实太过托大,险些栽在了沈湖瑛的手上。昨夜若不是方临渊及时赶到,恐怕他不但救不了墨兮,更得把自己搭进里面。“临渊怎么会凑巧经过沈家老宅?那湖瑛的尸身此刻还留在沈家老宅么?”就着方临渊的手喝了药,凤殷然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湖瑛那女人虽然三番两次的想要害他,说起来也是个被仇恨蒙蔽的可怜人,自己虽不至于圣母到不还手的任她报仇,但此时听说她自尽而死,心里终究是有些敬意的。
“今晚我恰好去凤府找你,听你身边伺候的风谣雪赋说了此事,放心不下这才自作主张的前去找你。”让凤殷然靠着自己躺下休息,方临渊拿起锦被替他盖好,生怕他体虚气弱的时候再染风寒。“那沈家的事,我来荣韶时候尚短倒也听人说过一些。”他兀自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对这些宫廷官场之事看的太多,早就不觉稀奇。“我这身上带着颗夜明珠,黑暗之中也能用作照明。进到屋里便看到你昏倒在地上,那个湖瑛颤颤巍巍地拿着刀就要朝你心口刺下。我心中着急挥掌全力向她击了过去。谁知她竟是内力全无,被我这一掌击飞,摔了出去。”他说着盘膝而坐,运气内力帮着凤殷然调息,消化他早先输给他疗伤的那股真气。“因着惦记你的伤势,我也顾不得她怎样,先去探查你的情况。谁知我刚把你扶起,那湖瑛突然引颈自尽,我来不及回救于她,眼睁睁看她冷笑着断了气。正巧遣星阁也派了人寻到沈家助你,我便借你的面子让他们就在沈家后院埋了湖瑛的尸体,托他们把墨兮先送回凤府休息。他本来不肯,想要跟过来帮着照顾你,被我好不容易劝了回去。”方临渊轻叹一声,收回了搭在凤殷然命门上的手指。“那湖瑛可是沈家后人?”
由他辅助着炼化了一些内力,又将药性同时传导体内,凤殷然徐徐睁眼,气色瞧起来好了许多。“临渊你猜的不错,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念念不忘沈家灭门的仇怨,把奉命监斩的我爹也当成了假想敌,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她还说下一步要找皇上算账,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党羽,明日我得加派人手去彻查此事才行。”
方临渊望着他那一脸谨慎认真的模样,想起昨夜大皇兄方庭梧带来的那道父皇的旨意,顿时有些感慨莫名。拿锦被将凤殷然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方临渊也不和他招呼,俯身抱起他就往之前安置凤殷然的偏殿走去。“天色尚早,再去睡一会儿。你的内伤刚刚才有了起色,何苦这般劳心劳神,这些事情等睡醒了再想不迟。”
觑着方临渊严肃的表情,凤殷然吐了吐舌头,明白方大神医最是心系病患的身体,不敢再和他讨论这些琐事,乖乖地合眼窝进他的怀里,困意上涌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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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边疆局势日好,皇上心情愉悦,特意准了太子一日的休假。难得清静,纾颜屏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放松的好机会,当即拽了方临渊和陆墨尘到太**把酒谈心、开怀畅饮。
只是太子殿下若是预知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恐怕绝不会邀请陆墨尘前来赴宴。
“墨、墨尘!我、我再敬你一杯!”纾颜屏羽大着舌头笑道,举起酒杯就往自己嘴里倒。连着被陆墨尘变着花样的劝酒,他现在倒是越喝越自觉,一杯接着一杯豪饮不停。“临渊!别管我,我没醉!”傻笑着顺着方临渊拉扯他的手臂攀上去,纾颜屏羽痴痴地看他半晌,呆呆地自言自语道,“临渊,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你的心里是不是满满当当的没有我的半点地方?”
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跳,方临渊安慰似地拍了拍纾颜屏羽的后背,转头却狠狠瞪了正自斟自酌好不惬意的陆墨尘一眼,“你明知道他酒量差的要命,还这样不知轻重的灌醉他。若是宫里突然来喊人,如何交差?”
自小跟随父亲大将军陆衡南征北战,陆墨尘早已习惯了军营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太子私藏的这几坛子绵柔醇香的竹叶青与他常喝的烈酒根本没法相比,故而他如今在三人之中最是清醒。微笑着饮尽杯中酒,陆墨尘满不在乎地说道:“如你这般时刻担着小心,处处谨慎谋划,即便是在我们面前也要保持着清醒,”他抬头望进方临渊明亮深邃的眼睛,认真问道:“临渊,你当真不累么?”
“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同样喝了不少酒的方临渊少了几分平时云淡风轻的优雅,多了几分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落寞。“是啊,是很累。”方临渊用修长的食指敲打着杯口,嘴角漾起一丝笑,“可是你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又能比我自在多少?”
陆墨尘沉默了片刻,见已经酩酊大醉的纾颜屏羽还在嘀咕着让人陪他喝酒,颇有些不耐烦地把他摁趴在桌子上,任他睡得人事不知。“这么看来,我倒是有些羡慕屏羽这小子,至少他还能醉。”
“怎么?大将军你在京中待的并不开心?”斜眼看着大发牢骚的陆墨尘,方临渊摇着酒杯问道。
耸了耸肩,已有无数军功在身,前几日才荣升抚远将军的陆墨尘一边给自己添酒一边回道:“什么抚远将军,不过是信口封赏的杂牌职位而已。我家老头子在边疆拼死拼活,却把他唯一的儿子困在京城做游手好闲的杂牌将军。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我现在是与你同样的作用?一个时刻担着小心引颈就戮的人质,有何资本风光?”
恩威并施的好手段,还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那个高高在上的胤帝,倒还真是个合格的帝王……方临渊不置可否地笑笑,指了指睡着了还嘟嘟囔囔个不停的纾颜屏羽,打趣道:“说起来,你不会是听说皇上有意将你妹妹许给屏羽做太子妃,所以才故意灌醉他的吧?”
提起这事,陆墨尘脸色一变,险些要把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太子妃的位子谁爱坐谁坐,反正不会是我陆墨尘的妹妹!别说宫里水深火热我舍不得雪芯受苦,就冲着太子是屏羽这小子,他心里又一早有了别人,我就绝对不会认他做妹夫!”
他说着没好气地捅了捅含笑不语的方临渊,“屏羽对你的那点小心思,怕是连皇上都快看出来了。你既然无心,就早早断了他的念头才好。至于你自己的那些事……”陆墨尘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我瞧着你和凤殷然相互之间都有好感,反正龙阳之好在我荣韶国又不算什么礼法不容的事情,你若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言明,陆某倒是很愿意成人之美帮你一把。”
皱眉推开厚着脸皮凑过来的陆墨尘,方临渊随口岔开了话题,“听说陆大将军又打了胜仗,他日班师回朝,你便不会如此寂寞了。”
陆墨尘扯了扯领口,脸色冷了下来,“边疆捷报频传,意味着沧爵国的境况越来越危急。那是你的国家,你的子民,我不愿意提醒你这些,你竟然还能安然自若的坐在这里,心安理得的谈论这些?”
仰头大笑,方临渊似乎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你莫忘了,我是你们强盛繁荣的荣韶国从沧爵国得来的人质。如今,你难道指望我撒豆成兵,千里驰援,以一个低微的质子身份去光复河山么?”
“方临渊!”被他的笑声激起几分怒气,陆墨尘丢下杯子,指着方临渊的鼻子道:“这么多年我是如何考量,你心知肚明!只要得你一句话,我便是陪你杀出皇宫,一路逃到沧爵国去又有何难?你本就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忠君爱国的人。何况圣上虽然是个明君,却绝不是个宅心仁厚的好皇帝。为了巩固屏羽继承大统的道路,如我们陆家这样的重臣、旧臣,迟早会被一一清算……”
伸手捂住陆墨尘的嘴,堵住他越来越离谱的话,方临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清楚你的意思,但是荣韶国毕竟是你的家,我不想你因为我背上叛国的骂名。何况陆大将军一生为荣韶国南征北战,你又怎能坏他声名。还有雪芯,和伯母,你这一走,连累的可就是她们……我知你苦心,但是你与我身份不同,还有整个陆家整个宗族要看顾。而我虽然贵为一国皇子,却是深陷敌国,即便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舍却性命亦非难事。今日这番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可再说与第三个人知晓!不过,你且宽心,我方临渊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俎上鱼肉,自有我自己的一番打算计量。如若我有朝一日能回到沧爵,如若你我无可避免的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顿了顿,慢慢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更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的赢你。”
“好。”望着方临渊灼灼逼人的眸子,陆墨尘终是哈哈一笑,亲自斟满二人的杯子,举杯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手中光照见影的白瓷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二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两人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之际,方临渊身边的侍从小墉子突然闯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冲到二人面前。“主子!凤家少爷出事了!”来不及喘匀呼吸,小墉子就急不可耐地嚷道。
心中一凛,方临渊抛下手里的酒杯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小墉子,“殷然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小墉子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子,小墉子刚刚在御花园瞧见凤家少爷偷偷跟在小王爷和张少爷身后往冰窖方向去了,不放心便也追了过去。谁知到了冰窖门口却见小王爷他们把凤少爷锁在了里面,还守在门口不许旁人接近!主子,您赶快去救凤少爷吧!”
小墉子的话音刚落,方临渊便似一阵风一样地冲了出去。难得看到他如此焦急几乎方寸大乱,陆墨尘好笑地搁下杯子,拉起还在地上跪着的小墉子:“你叫人来照顾太子,我陪你家主子去冰窖那边走一趟。”
第十七章
凤殷然因着内伤未愈,这几天请了假待在方临渊那里养伤,偶尔也去皇**中陪姐姐凤茗妍闲聊一会儿。今日他才从姐姐的寝宫出来,远远便瞅见纾颜流风和张文硕在檐下神神秘秘地嘀咕着什么。反正没什么好事吧。凤殷然撇了撇嘴,刚想绕开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却隐约听到他们提到冰窖、方临渊什么的,终是抵不过心里的担忧,连忙悄悄一路跟了过去。
凤殷然在宫中陪伴姐姐的时候,也常听下人们谈起宫里的趣闻,曾说起这专为宫廷提供冰食的冰窖建在地下,地面上只露出一米来高的四壁,不留窗子不见日月。窖顶做成人字形的起脊双坡,覆盖琉璃筒瓦,墙体用砖砌筑而成,白灰勾缝,非常地坚固。连窖门都有一米多厚,密不透风耐热隔温,若是被困在其中,除非赶上有人去取冰,否则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
越想越觉心惊,凤殷然小心地避开巡逻的守卫,也顾不得自己内伤未愈,提起轻功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那二人身后,却在转过照壁来到冰窖面前之后,突然失去了二人的踪影,只余面前虚掩的厚重窖门。
慢慢推开沉重的大门沿着台阶走下去,一股寒气迎面而来,瞬间就将凤殷然一身的酷暑炎热驱散地一干二净。四壁吊着几盏长明灯,但是映着晶莹剔透的巨大冰块,总让人不由生出几分虚幻的感觉。凤殷然四处看了看,整个冰室虽然很大,可是除了冰块还是冰块,哪里藏得了半个人。心知中计,凤殷然跃身回到门口,不出所料地看到窖门已被从外面锁上,任他如何推撞,仍是纹丝不动。
依着台阶坐下,凤殷然裹紧身上单薄的衣服,竭力平缓着自己喘息的频率。如此明显的一个圈套,可惜自己关心则乱,就算满腹疑虑,也没法克制确定方临渊是否安全的念头。刚刚顶着炎炎烈日跟踪纾颜流风二人,他的里衣早被汗水湿透,现在几乎结冰。周围的寒气虽然激发了他自身内功的抵御,但是如今他本就内息不调,竟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使劲搓手呵气,凤殷然靠在台阶,抵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努力抗拒着睡意,望着眼前雾蒙蒙的寒气发起了呆。恍然间仿佛又回到寒冰炼狱之中,人间一年,地狱百年,说起来,自己那时候在寒冰炼狱一共苦熬了七百多年,倒也没像如今这片刻这般难过。自嘲地笑起来,凤殷然瑟缩着蜷成一团几乎睁不开眼睛,与之前相反,他现在呼吸和心跳都慢了下来,连寒战都没有力气打,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如果真的冻死在这里,肯定会让阿翾笑话的吧。还有临渊那个严肃认真的“大夫”,一定又要板着脸责备他了……
凤殷然自嘲地撇了撇嘴,连一丝笑容都欠奉。吸入了太多寒气,他本就畏寒又受了重伤的身体不堪忍受,心肝脾胃肺集体开始抗议,几乎没有一处不疼的。强忍着痛楚,凤殷然只觉自己渐渐习惯了寒冷,仿佛还是在寒冰炼狱万年不变的冰天雪地之中,茫然朦胧地依稀靠着回忆起前世今生的回忆苦苦煎熬。
突然,紧闭的窖门被人撞开,阳光带着暖意照进冰窖之中,蒸腾起更多的水汽。感觉到热气的凤殷然还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他编排的美梦里面,却猛地让人拉进怀里抱出了冰窖。
骄阳清风,温暖的胸膛和熟悉的熏香,凤殷然听着方临渊焦急的呼唤以为自己又开始做梦,不禁对梦中的他展颜一笑:“临渊,是不是我习惯了在危急时刻被你救助,怎么出现幻觉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你呢?”
见他还是神智未醒,心急如焚的方临渊更是怒火中烧,疼惜地扯开衣襟将凤殷然裹在怀中暖着他冰冷的身体,素知殷然畏寒且旧伤未愈,不知他被困在冰窖多久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