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沧录-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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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阴惨叫声中,半个头颅炸裂如血雨同时,背后挽天一箭已至叶求狂背后!
一时间天地寂声。
这寂静来得十分诡异,唯二勉强清醒的儒尊表情凝固中,眸中倒映出了以叶求狂为中心,天地变为一片黑白的诡异景象。
风停沙止。
苍白的手,搭在停滞于叶求狂身后的冷箭上,轻轻摘下,似乎是悠闲地以指丈量这冷箭的长度。
这苍白的手的主人,一身融入这天地中的霜白,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战场中心,轻声说着毫无起伏的歌谣。
“我曾以水湮灭罪恶,然而即使是湮灭了最秽祟的角落,仍有污淖暗生。”
“我曾以火燃尽罪恶,然而即便是焚尽了最幽深的暗夜,仍有余烬长存。”
“我很失望,就算重来更多回,结果从未改变。”
慕清仰的目光越过重重战场,看到了这片黑与白中间格格不入的苍桑。后者同样望来,眉眼淡如重紫山雾——
“你比我更敢去赌人的心肝,嗯?”
“狠心,不是你言传身教的么。”
苍桑垂眸扫了一眼箭上澎湃的仙元力,那其上有一丝红芒缠绕,再一看,竟然是个幻影。
同样地,叶求狂凝固的身影也是不知何时成了个幻像,同时与远处的慕清仰似乎一瞬间交换了个位置似的。
假死偷生,若是叶求狂身死,这是可以冰血王印碎印为代价,转移死果到他人身上的异术。
慕清仰算计地好好的,这一箭让他看明白了人心堕落,会出现保下叶求狂的性命顺带转化为暴君,届时不仅祖神会现身,天外妖魔、九阙天宫也会出手;若他不出现,叶求狂与慕清仰换命……这家伙是在赌他会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你骗我。”苍桑面色淡漠,道:“是容央教给你的吗,你不能违抗我的安排,就暗示异数来扰乱?”
“顺则隐,逆则现。”慕清仰指间一片菩提叶,晦涩的纹路依稀勾勒出这样的字句,却是来自于容央化作的那株陪伴鬼后转世的菩提。
苍桑的原则就是他说出口的话,就是既成的定局,一旦出现打乱这个定局的异动,就如同撕开了他面前的幕布。
他许诺过能让叶求狂活过这一世,虽说死后如容央一般再无转生,但好歹这一世绝不会提前终结,他会活得直到祖神降临。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点,如果他提前在一个九死无生的局面下死去,就违背了苍桑的诺言。
“……命运本就饱含了‘挣扎命运’这一条,无论我做什么,打破规则或者按规则博弈,每一步都会是你所掌控的安排。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必须要绝对服从你制定下的未来,我们都是既定的‘顺数’。”
“而越卿珑不同,她是个活过一世的人,你所既定的未来是她活过一次的,她为了自己的性命是会做出你无法控制的动作,对我动手,和背叛……这种背叛一旦牵涉到聆苍转上人命的消亡,你就不得不出现。”
“你为了最大限度地监视越卿珑的动作,将她的纳入聆苍转的控制下,读取她的思想,但你没有想过我并没有和她有过任何布局上的交流,一切都只能刻意制造她的‘临时起意’。”
“苍桑,无论再来多少次类似的局面,你都会败在不谙人心这一条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晦涩,我来解释一下,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未来被定死了(成为未来a),如果想挣脱未来a,就必须挣扎,但是就是挣扎命运这个过程也是这个已经定死了的未来a,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逃脱未来a了,就必须有个参考。
这时候就出现了聆苍转这个东西,只能看得到人的过去,想知道未来的话要找个已经活过未来a的人,就是越卿珑,她是唯一可以打破未来a的人。
苍桑写好的剧本被重生女抽疯打断,就不能不出来救场,让剧情走向回归到他规定的走向上,直接按了暂停键——你们这群渣渣,给我安分点!
儒尊知道苍桑是幼神但错估了这个幼神的种类。
神有三种——
堕落型:日积月累的神界内部征战败军或者因罪而流放的,聚集在流放界中,各自饲养自己的一个世界苟延残喘。【这个就好比农人种田果腹,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把作物养大,但是最终是要吃掉作物的。当作物是人的时候,就不得不想着在成熟之前逃脱农人的掌握,这里是以君临皇宇为首的人要直接把农人给弄死自己当农人保护农田的意思。】
统治型:有统治的境界,绝对王权,万物信仰对象,神力充沛不需要吞噬境界补充,只需要子民信仰,类似伏羲。
规则型:存在即公平,无人性化感情,掌控两个极端的绝对规则,会精分——创生与毁灭,过去与未来。
☆、第五十一章 日月崩·其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你吗?”
“鬼能制神,神能灭人,而人又能驱鬼。”
……
儒尊想起了那日他与苍桑的对弈,处处充斥着玄机,一场棋局里,最为强大是非是‘王’,而是能够伺机驰援制衡的‘后’。
而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慕清仰终于卡死了苍桑的布局,就苍桑这样令时间静止的能为……他恐怕,如卦祖刚刚传音所言,这并不是个简单角色。
长汀霜宴试着联系了一下卦祖方面,稍后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他宁愿这是个操控空间的真神,而非本身就是时间的幼神。
他感觉得到,这一片天地的时间停滞了是一种彻底的停滞,绝对静止。而他能动,非是他修为足够,而是苍桑放过了他。至于苍桑为什么不动慕清仰,儒尊不想深究,他的目的只在于如何在这种局面下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无论如何,这个幼神,无论用什么手段,决不能留下。
他的轮椅慢慢推进,隐约把保持着射出冷箭动作的,陆辞风挡在身后的姿态,保持了作为上位者一贯的风度。
“你非是寻常神明,只问一句话,你可愿与我等共抗祖神?”
“凡人总是喜欢用利益来诠释一切。”一贯的轻嘲后,苍桑捏着手中箭尾,摇晃着箭支敲了敲慕清仰的肩头,道:“你看,虚与委蛇和真心诚意间的切换自如,人类的天赋。”
“若你不是准备听吾虚与委蛇,又何必在这种情状下偏偏放我自由?操纵时间,便是祖神也做不到。”
“我不建议你拿我来作种族类比,你不会找到任何可供参考的对象。”
跟不上苍桑的思路,儒尊皱眉,看向面无表情但目光却时不时追逐着苍桑的慕清仰。
后者淡淡道:“在你高贵的种族里,你这样恶劣的幼稚脾气也是神的通病?”
“是又怎么样。清仰,你最好别在占了上风的余韵里轻松太久,敌王还未曾离席,焉知不是在布更大的局。”
慕清仰微微扬起下巴道:“给我一个你在深谋熟虑的理由,刚刚你的下风不就说明了你便是在安排我的命运时,也是处处漏洞?”
苍桑顿了顿,忽然道:“好吧,那算你赢了,你要怎么把我从这位兄台面前带走?”
“……”
慕清仰狐疑地看着苍桑,但后者表情寡淡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另有后路的样子,他才转向儒尊道:“有祖神的无尽天荒是圈养的肉,没有祖神的无尽天荒……看那些堕神的意思,想必就是放养的肉。”
“正是如此,所以篡天之路势在必行,一旦无尽天荒有新的神主代替祖神,便能在群狼环饲中保下此界。”
“君临皇宇?”
“不作二想。”
慕清仰清楚儒尊当然有这个自信,作为无尽天荒实际上的掌权者,儒尊的判断不会有错,而君临皇宇,是一个如叶求狂一样,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有无限增长可能的人,说不定能真正篡得神位。
“如何?纵使归途是避居世外,但你也不反对保全无尽天荒是第一位吧。”儒尊还是想如果拿捏得住慕清仰的想法自然是最好,至于苍桑,这是个无法捉摸的存在,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就最好和能制住他的刀同步调。
慕清仰摇头道:“不可能,你说的太过笼统,保全无尽天荒的过程中无数变数,我不能保证你不把我们扔出去作盾。”
儒尊抬头望了望天,不知在想什么,双手交叠在膝上,道:“何以见得?”
“凭你不顾陆辞风尊严逼他冷箭伤人,都是看现实的人,何必将自己摘得冠冕堂皇?”
儒尊闭目算了算时间,忽然道:“吾只能承诺将牺牲放在最后考虑的选择,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大的妥协……因着这时间停滞的状况,吾才能说这么久的话,若是寻常状况,出九阙天宫一个时辰内必会天降九重天劫临身。”
苍桑封锁了至少方圆七千里的风吹草动,只是并没有驾临于九天之上。
所以当那层层阴云上雷动声在封锁的黑白世界外滚动时,慕清仰微微错愕便反应过来,眸光一暗道:“到底是儒尊,想拖延时间引祖神发现此方异象?”
儒尊转而对微微露出意外之色的苍桑道:“吾自建立下界规则法度使七成人族废去对祖神信仰,便是惹怒了祖神,其降罚于吾,令吾一旦步出九阙天宫便受雷殛直至神魂尽灭,此阵便是吾无法应对幼神,也可引祖神出手——”
纵然黑白色一瞬间笼罩上儒尊的身形也晚了,这就是所谓的黄雀在后,儒尊引下的雷劫已经开始凝聚。
苍桑依然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闭上眼略一思索间,那顶上狂雷落在时间凝固的云层上,瞬间就没了声息,同时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骤然降临,似要将这一片黑白捏碎。
苍桑的眼睫微动——这种力度,至少是一个正位神九成力量出手的结果。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遇到不能应对的事情的表情,够没趣的。”慕清仰抓着苍桑的手一步步走到叶求狂身边,道:“我赢了一阵,接下来你要听我的。”
“……时间封锁马上要断了,你有命处置我?”
“祖神要抓的是你,这些人不过是被你殃及了。”
黑白的天地在雷殛之下不断缩小,慕清仰背对苍桑说:“时间不多,你听我说几句话。”
苍桑无视了他的话语,执拗地问道:“这前后的变化是你早有准备的还是临时起意?”
“我想过上万种和你对垒的变局,只不过包含过当下的情形罢了……也算是我设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不算解释的解释,慕清仰并没有多说,深吸一口气转而道:“我愿意因你作乱,同样也愿意收拾残局……儒尊敢引祖神来说明君临皇宇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么是逼迫你和君临皇宇联手,要么是等到祖神和你两败俱伤时他们再渔翁得利。我想得很清楚,你可以看作是我未脱稚气,这一次就放任我代替你去与君临皇宇合作一次。”
“……”
苍桑眼中倒映着的是慕清仰身形一阵模糊,再现时已经是一身霜白,与苍桑如同镜像对立,外貌、气息、乃至……命格。
“天下若有人能完美复制你,那大概就是作为鬼胎,没有命格的我。你保护好我哥,我替你会会祖神。”
……嫉妒、贪婪、欺骗、重欲、易怒,这种种特质糅合下,他竟然还想过牺牲?
他难道不知道,以他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是神族的对手?
苍桑冷冷道:“这是最没脑子的人都要反复斟酌的决定,你这么毅然赴死有点令我意外。现在十死无生的人变成你了,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慕清仰抬头看着上空黑白色调渐渐如同被不断捶打的琉璃一般,随时会碎裂开来,忽然扬起了几分笑意。
“就像你说的,人来到这个世上,出身没有选择,我对你的怨怼大多来自于此,求而不得,越是索求,越是远离。”
“我不能理解。”
“先喜欢上的人总是吃些亏,好在你不懂。”
那点年少的恋慕恍如春三月的梨花零落成泥,苍桑无心地走过,不曾垂眸驻足,他早该习惯的。这习惯日积月累形成的执念,如同一头蛰伏的恶兽,只要不斩杀,凶性总会越积越多。
苍桑不解,他所能理解的,仅仅是规则与真理,而非这种毫无规律可寻的感情。但此时他却罕见地判断引用着他惯用的真理与规则是多么不合时宜。
“棋局还未完,活着回来。”
“当然,慕清仰这一生有两种死法,为你而死,或是与你同归于尽。”
……
君临皇宇感应到与长汀霜宴的联系切断已经是一刻以前的事,然而他并没有冲动地去往北疆的战场察看。
他们已经为这天准备了太久太久,即便是毫无预兆的变动,他深深明白什么时候是篡天的最合适时机。
深谋熟虑是谋士需要思考的,王者只需要决断。
右半张面孔上纵横的伤痕昭示他在这条路上失败了多久……
太古□□一战,垂死之伤,养伤一万六千载;
七万年前,重创,养伤万载;
五万三千年前,中伤脱逃,养伤一千年;
三百年前,全身而退。
他相信夏古感受到了危机,所以妥协了,饲界和幼神只要其一,但同样地他不能保证,吞噬了幼神的夏古会不会回过头来再吞噬饲界。
在夏古眼中,无尽天荒本就是他养了许久的牲畜,他腹中饥饿才对牲畜妥协,一旦有了力气……
连最好的指望都没有,从来只有一条你死我活的路。
“主尊……”
君临皇宇走出第九宫时,看到的是静静伫立在第八宫的长汀颂雪,后者察觉到他,回过头来,淡淡说道——
“听兄长说,如果看到你出关,那就说明是最后一战。”
“若我此去无回,你记得代我向霜宴说……”君临皇宇顿了顿,道:“说若有来世,我们还是兄弟。”
长汀颂雪眸中一一倒映出每一寸这上三宫孤凉的景象,轻声道:“你们若不回来,我会晚一步再去找你们……黄泉枯燥,我想多看看这九阙天宫。”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到快收线索的时候了,还有个10章左右完结。
矛盾点在苍桑身上的时候,慕清仰就针对苍桑,不在苍桑身上的时候,就先想办法灭了其他他再回去针对苍桑。
其实这文里,【除了苍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