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父子-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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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昳轩道:“还有呢?忧儿是打定主意再跪两个时辰么?”千悦然轻道:“弟子企图放走殿下。”
苏昳轩轻道:“忧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瞒不过。”千悦然道:“弟子已向殿下表明身份,今日之后,殿下再不会信任弟子。师父,您若再要弟子做些什么,只是枉然。。。。。。师父,这个解释,您可满意?”苏昳轩道:“当真是师父的好徒儿,当真是好手段。”
千悦然抬首浅笑道:“师父谬赞了。弟子驽钝,难及师父万一。”苏昳轩轻道:“人心难测,苏昳轩便是白费了心机。”千悦然低首:“弟子自知愧对师父,罪该万死。来生,弟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师父教养之恩。”言毕,抽出随身的匕首,刺向心口。
苏昳轩抬手扼住千悦然右腕,稍稍施力,短刃跌落在地。千悦然错愕地抬眸,望向苏昳轩。苏昳轩恨道:“是我无能,纵是费尽心力,也便教出这样的好徒儿。”良久,轻声一叹,苏昳轩抚上千悦然濡湿的鬓发,轻道:“忧儿,你怎就不知我为何罚你?”
千悦然满目的诧异映入苏昳轩眸底,苏昳轩放手,自嘲一笑,低喃:“九年未见,苏昳轩放在心中眼底的徒儿,于我,却是半分信任也无。。。。。。”
在你心中眼底,苏昳轩当真是祸国的权臣?当真只知强迫你谋算自己的心魂所系?
所谓万人之上的国君之位,苏昳轩不稀罕。。。。。。
苏昳轩只愿,自小便将自己保护在象牙塔中的那人,可以安安稳稳地治理一个安宁繁华的盛世。那人,为着自己,坚守着深宫难守的一抹阳光;那人,为着自己,面对着天下难抵的风霜刀剑;那人,为着自己,承担着世间难忍的手足相残。
28、天牢 。。。
而自己,只是长长久久地被蒙蔽、被保护,隔绝了深宫中所有的暗涌。
自苏昳轩坐上暗阁之主的位置,便从未想过要走回头路。我会替那人除掉任何、任何存在的可能的绊脚石,绝不要任何人、任何事成为那人逐鹿天下的羁绊。
纵使,那羁绊是至亲的血缘。。。。。。
29
29、两处纠结 。。。
天牢。巳时。
苏昳轩步入天牢时,苏言洛正昏昏沉沉的睡着。两日两夜的严刑,任是谁都熬不过。困乏虚弱到极限的结果,就是一向眠浅警觉的苏言洛至始至终未觉察出旁人到来。
在冷水的刺激下,苏言洛轻轻张开眸子,浅望苏昳轩一眼,轻蹙了眉。最终,只是侧过首去,言辞间带了明显的戏谑:“轩王千岁,早啊。”苏昳轩步至苏言洛身侧,倾身下去,浅笑道:“巳时一刻。不早了,九殿下。”苏言洛闻言,索性闭了眸子。
苏昳轩轻道:“以你的性子,比忧儿还不如。何必委屈自己,在皇上面前装作柔弱乖顺的样子?忧儿说的当真不假——自、讨、苦、吃。”苏言洛眸子黯然了下,转而又望向苏昳轩轻轻浅浅地笑,像个“诡计”得逞的孩子:“轩王千岁不必暗示,激将法于言洛无用。纵是天下人皆负苏言洛,苏言洛此生此世亦不负无忧宫。”
望着苏言洛安定依然却满含矢志不渝的眸子,苏昳轩轻笑:“九殿下,人若是生了七窍玲珑的心思,不仅会遭天妒,旁人也是会忌恨的。”苏言洛淡淡道:“轩王千岁谬赞。若是旁人,苏言洛还可自负。比起轩王千岁,苏言洛自愧弗如。只是苏言洛有些不解,还请轩王千岁解惑。”
苏昳轩轻道:“九殿下,但说无妨。苏昳轩虽才疏学浅,亦愿略尽绵薄之力。”苏言洛扶地勉强坐起身子,望向苏昳轩的眸子满是讥诮:“适才轩王千岁说起‘天妒英才’,苏言洛得见轩王千岁才知——这旧话也是未必可信的。”
言毕,苏言洛自顾低笑。苏昳轩轻道:“九殿下不知,这‘好人不长久,祸害遗千年’。便是如今,苏昳轩纵有千般不是,九殿下还不是苏某的阶、下、囚。”苏言洛道:“死生一瞬,成败顷刻。苏言洛有如此境地自是拜轩王千岁所赐,只望轩王千岁圣宠不倦。毕竟这夜路走的多了,终究会遇到鬼的。苏言洛生前不遇那日,黄泉之下得见,亦是心安。”
苏昳轩暗恨,道:“苏言洛,你便由着性子折腾。他日,若是得见皇上,莫怪苏昳轩如实上奏不便徇私。”苏言洛轻笑:“我当是什么。这样,苏言洛倒是当真不必顾忌了。”
此生此世,苏言洛与父皇只是陌路了。不过是,身在彼岸,各有隐瞒。。。。。。
思及此处,苏言洛心底一片薄凉,垂眸道:“今日,轩王千岁又想怎么折腾?若是不打算动手,就请轩王千岁安静点离开,苏言洛不送了。”苏昳轩轻笑:“纵是苏昳轩想折腾,九殿下以为自己当真受得住么?还是,九殿下打定主意以死谢罪呢?”
苏言洛避过苏昳轩眸底的灼灼光华同紧迫的追问,冷声道:“真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苏言洛若是就此
29、两处纠结 。。。
死了,岂非正中轩王千岁下怀?!你又何必在这边假惺惺?!苏言洛的死活不必旁人记挂,更加看不惯。”
苏昳轩暗恨,侧首浅望身后一眼,扬声道:“当真是吃力不讨好。经此一次,我轩王府同明亲王府的梁子,怕是结定了。也就某人,图把这苦差事派给苏昳轩,自己坐收渔利呢。”言毕,封住苏言洛穴道,强喂进一颗药丸,顺手解了穴道,拂袖而去。
苏言洛听出了话外之音,自嘲的笑还未来得及收起,朝暮记挂的那人已映入眼帘。苏言洛轻怔了下,拜在地上:“苏言洛见过皇上。”
苏昳宸步过,压低声音道:“抬起头来。”苏言洛暗自苦笑,低声答是。倒是当真不出自己所料,刚刚抬首,一耳光便抽到颊上。反手再一耳光,苏言洛径自跌下了地去,嘴角溢血,握紧衣襟低低地咳。
苏昳宸厉斥:“滚起来!”苏言洛扶了地跪起身子,好久眼前的重影才散尽。苏昳宸道:“你就是这样同自己皇叔说话的?!想是这离国国主之位坐得久了便做不来旁人子侄了!国主何妨连苏昳宸一并顶撞?!不忠!不孝!不睦!不悌!国主当真是好大的架子!。。。。。。”一句一耳光,苏言洛只觉得一阵阵晕眩,眼前迷蒙。
伏地一拜,苏言洛轻道:“苏言洛知错,不敢劳皇上教训。”言毕,抬手便一下下自罚耳光。不忠!不孝!不睦!不悌!父皇,您原是这样想言洛的。
若是如此,苏言洛还再期盼什么?苏言洛,你死心吧,死心吧,莫要自讨苦吃。。。。。。
只要您不入天牢,苏言洛还可以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苏昳轩两处的诡计,父皇终究是不忍对自己上刑的。于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苏言洛,你当真是无能,当真是低估了人心的淡漠,高估了父子人伦。
也是,在这人情淡薄权势遮天生灵贱如草芥的深宫,谁又顾得了谁的心心念念执迷不返?!成王败寇,不过旦夕之间。
最是无情帝王家,旧话当真不假,当真不假。。。。。。
30
30、末路 。。。
天牢。烛火阑珊。
苏昳宸冷眼望着脚边的少年一下重过一下的自罚耳光,却没有叫停的意思。苏昳宸一直在,一直都在。本来,看到苏言洛遍身血色孱弱不堪的样子,不得不说的确是心中一痛。当初,便是因着这顾忌,才会将苏言洛交于苏昳轩处置。
无忧宫,非灭不可。无忧宫但存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若是有一日,无忧宫易主。于己,于言儿,于天下,都不会是善事。
百姓流离,苍生受难,自不待言。
若是自己在位,有心人得知言儿的身份,私相授受勾结离国的罪名,连篇累牍的声讨檄文,朝堂之上免不了一番折腾。
若是自己天命得归,言儿面对的便是旧识反叛、战火焚天。言儿,父皇只愿,交到你手中的是八方臣服四海升平的天下。
不愿亦不忍,你再走父皇曾经走过的旧路,累累白骨亡灵堆砌的旧路。
这条路,太远,太暗,最是让人无望。。。。。。
“死生一瞬,成败顷刻”,言儿这句当真是对的。今日无忧宫在言儿手中,明日谁又洞悉得天机?!若是无忧宫反了,凭借如日中天的势力,离渊两国之战,绝非儿戏。天下唯二的国,一旦开战,难逃腥风血雨。。。。。。
他可以原谅了少年的背叛——“纵是天下人皆负苏言洛,苏言洛此生此世亦不负无忧宫”;甚至可以宽待少年的无礼——“毕竟这夜路走的多了,终究会遇到鬼的。苏言洛生前不遇那日,黄泉之下得见,亦是心安”;却是被轻零零一句,挑起了勉强压制多时的火气——“我当是什么。这样,苏言洛倒是当真不必顾忌了”。
只此一句,生生打破苏昳宸今世最好的忍耐。。。。。。
苏昳宸望着少年夭红的颊同溢出的血,蹙了眉,轻道:“停下。”苏言洛放下手去,握紧了膝间的系带,低首怔怔望着指尖沾染的殷红。
苏昳宸斥道:“恃才放旷,骄横无礼。为人子侄,你却当面顶撞百无禁忌!苏言洛,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给我记在心上。若再有下次,我便把你带到皓日殿,当着群臣的面要侍卫行罚,看你还敢不敢再与长辈逞口舌之利!”
苏言洛抬首望向苏昳宸,眸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寒凉,最终都只散在浓重的墨色里,凝成刻入骨髓的忧伤。
俯身,叩首,仍是恭谨无害的话语满是可欺的乖顺,轻言:“苏言洛谨记。”苏昳宸道:“三天了,言洛可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苏言洛怔住半晌,抿抿唇角,只一句,微妙到几不可闻:“。。。。。。对不起。”
本以为接下来便是一如往日的重责,却不曾想抬眸时只视见苏昳轩清冷的笑,苏言洛只是失措地怔住。苏昳宸轻道:“言洛可知,千悦然于
30、末路 。。。
今如何?”苏言洛仍是波澜无惊的样子,轻道:“背弃无忧宫的人,人神共诛。是生是死,与苏言洛无关。”
苏昳宸道:“苏昳轩真真护短得很。说你‘自讨苦吃’,倒是不妨顺带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千悦然若是背弃无忧宫,此刻便不会在地牢受苦了。”
苏言洛闻言轻怔了下,眸子微闪,一阵恍然。千悦然自始至终的苦笑忧伤、临别相对的字字血泪,涌入苏言洛心底。千悦然并未背叛。若是他背弃无忧宫,便不会有人再相逼迫。日前,我已是清清楚楚地告知千悦然无忧宫信物的所在。要无忧宫分崩离析,已是足够。
那么自己于他的排斥不信任又算什么?!可笑,可恨!苏言洛闭上眸子,摇首道:“不,不是这样的。他是暗阁的左使,是他背叛了我。。。。。。是千悦然背弃了无忧宫。。。。。。”
苏昳宸冷笑:“你又何必要自欺欺人?!千悦然的背叛,自始至终,言洛也是不信的吧。你也早该想到,此刻千悦然不过如彼此迟夜。这样的技艺,这样的言洛,当真要我刮目相看。一步一局,将所有人蒙在鼓里,当真是好胆量、好心计!”
苏言洛勾起一丝苦笑,淡漠薄凉。
父皇,您错了,苏言洛没有胆量。若是,苏言洛便该逃出天牢与父皇分庭抗礼平分天下,要您在心中钦羡仰慕一向怯懦的自己,而不是束手无策跪在这里任您折辱打罚。
父皇,您错了,苏言洛没有心计。若是,苏言洛便该看清所有的暗涌谋划,在一切开始前尽数抹杀,留在您眼底的仍是彼时苏言洛,而不是任由这样的自己污了您的眼。
苏言洛如今方看清,如今方悔之无及。“殿下,您可还有牵绊?千悦然,愿效之以死。”“无忧宫,在您眼中抵得过性命;在悦然看来,不过浮云过眼。”“千悦然此行,别无他求,只愿殿下看清这世间万恶。”。。。。。。
苏言洛,到如今,你谁都对不起。九年了,苏言洛,你可倦了?
一切就到此结束吧。如悦然所说。。。。。。
不过浮云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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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知返 。。。
渊国至和三年,夏历辛卯年五月夏至,无忧宫分崩离析。然,无忧宫杀伐过重,难逃诛戮。名门兴师围剿,可错杀不放过。无忧宫无人主事,已是一盘散沙。门众四散,死者十七,伤者不可计数。盛极一时如日中天的无忧宫,自此销声匿迹。。。。。。
同年秋,渊国兵临殇城城下。是时,离渊两国实无悬殊,国力相比。离国不战而降,大开四门。渊国未损一兵一卒,吞并离国。经此一役,离国归入渊国版图,划为四府十一郡。
至此,渊国统一宇内。九月,迁都长安,改元“景初”。
——《渊国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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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长安。
盛世繁华,歌舞不休,不知离索。
朔方,不比江南。暮秋霜降,草木凄迷,寒气日重。苏言洛素居江南,偏又是一向畏寒,加之此间心境,便整日地耗在月落阁。以避寒为名,足不出户。
世事更迭,转瞬沧海桑田。无忧宫散,离国破灭,只在顷刻之间。门下死伤不可胜计;饰颜以身相殉,自刎殇城;凌末为宵小暗算,跌下无生崖。
够了,当真是够了。。。。。。如今的苏言洛,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愿听。就这样活下去,无悲无喜,无知无见,无助无望的活下去。。。。。。
月落阁内,苏言洛立在案侧,抚着墨迹未干的字句,怔怔出神——“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手指留连在“归去”二字,迟迟不肯挪开分毫。眸底却已寂如死灰,全无期许的影子。
心口一阵气血翻涌,苏言洛低首压抑地咳。殷红的血,流过精致单薄的下颔,跌碎在素净的宣纸上,像极了凌寒妖异的梅。苏言洛轻蹙眉心,抽出素帛,拭去嘴角的血迹。信手揉皱了宣纸,连同帛绢一起,掷入地下的火盆,燃烧殆尽。
“吱——”户门轻启,很快又被紧紧掩上。浓重苦涩的药味,让苏言洛的眉蹙得更紧。来人不由分说地将药碗塞到苏言洛手里,用着不容分辩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