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和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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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叹,何止变态可概括也。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妖儿姑娘嫁过去之后,定是不会像表面上那样风光的。
喧天的锣鼓声由远而近,坠着红纱的大轿,打着锣吹着号的小厮们,洒着鲜花瓣的花童们,映得骑着骏马的章老爷一脸春光无限。
两旁的人纷纷祝贺,那章老爷哈哈一笑,爽快地招呼着:“章某在鸿宴楼摆了三天流水宴,各位吃的喝的全算在章某头上,还望各位多去捧场。”
旁人大喜,乐呵乐呵地应道:“一定一定!”
出手倒是大方,只可惜口味太有问题。苏言在心底暗咐。
苏言没等他看到自己,就跟老鸨告辞:“我去寻我的梨花姑娘,万万不可让章老爷知道我在这,他的请帖我都不知道丢到哪个疙瘩角落里了,免得到时候令他不快。”
老鸨知道苏言不待见章老爷,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明白。”
苏言这就进了院里,到了一个挂满红绫的房间前,对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女道:“老鸨请你们去前院帮个忙,章老爷已经到了,快去伺候着吧。”
两人知道这是鼎鼎有名的苏大公子,也不敢多说,两人鞠了鞠身,这就退下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苏言推了门进去,就见一抹艳红色身影呆坐在桌前,他勾唇一笑:“恭喜妖儿姑娘。”
妖儿眉目如画,眉心却紧紧皱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却暗淡无光,朱色的唇仿佛要滴下血来,只映得脸色更为惨白。她透过苏言看向他身后,却再没有人来,半晌苦苦一笑:“桃之凄凄,枯藤无芽。之子于归,毁其家室。”
“姑娘大喜日子怎的如此悲伤?莫不是在盼什么不可能会来的人?”苏言打开折扇,轻缓地摇着,嘴边一抹笑却越发的冷了。
妖儿蓦地瞪向苏言,葱白的手怒到抖着指向他:“......你......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苏言却无辜的摇摇扇子,一副你可别乱说的样子:“在下不才,不明白姑娘的意思,但请姑娘明说。”
“你明知道木公子与我互有情谊,却从中作梗,棒打鸳鸯!让那姓章的畜生劫去我弟弟,逼我与他成亲!今日又不安好心地来看我笑话,苏言苏公子,我倒是哪里得罪了你?”
“妖儿姑娘真是聪明的很!在下佩服。”苏言笑着拍了拍手,目光里却是止不住的厌恶:“不过,姑娘倒也真是太抬举自己了。你对木头的情谊我是看出来了,可木头对你有什么情谊,我却是半点都看不出。还有,姓章的劫去你弟弟那是姓章的事,我只不过是跟他说了说你有个七岁的弟弟而已,其他事我也就没有立场干涉了。姑娘,我苏言宰相肚里能撑船,一些琐碎的小事也从不放在心里,你倒是没有得罪我,我只是......单单就看不顺眼你而已。”叫你让木头那么记挂你!叫你和木头做那种事!叫你差点让我跟木头断绝关系!
妖儿突地站起身,气的面红耳赤,一双眸子里几乎要流下血来。半响只是瘫坐在椅子上,口中阵阵冷笑:“呵......苏言,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苏言见时候差不多了,朝着妖儿一施礼:“那在下就等着姑娘的报应了。苏某就在这里祝妖儿姑娘与章老爷白头偕老,永浴爱河。祝姑娘的爱弟早日金榜题名,封官加爵。”
转身走时,嘴上还不忘念着:“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妖儿一双粉拳几乎要捏碎了,却也无可奈何,她斗不过他......
夜里,苏言坐在木子房里,故作惊奇地道:“你听说了吗?红院的妖儿姑娘今日嫁人了。”
“哦!”木子不知他为何要跟自己讲这个,只好傻傻地应了一声。
“是妖儿姑娘!”他有些不确定地再重复了一次。
“她出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木子纳闷地盯着苏言,他今天怎么了?
“没关系没关系!”苏言见木子没什么反应,立刻就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抱着木子就不肯撒手。
木子的纳闷全被不自在给盖过了,僵硬的身体就像老僧入定,硬邦硬邦的。
苏言却仍是抱的不亦乐乎,快速地脱了两人的衣服,快速地吹熄了烛,快速地躺进床铺,再快速地将他一把抱住。
苏言只是将他抱住,嘟着嘴轻吻了下木子的唇,这便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就这么睡过去了。
只可怜木子,身子几乎僵了半个晚上,等放了松,睡去的时候,天都微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谈话
当木子醒来已是午时了,苏言不在,桌上放着几个包子,现在已经凉了。
他下了床洗漱好后就坐着吃冷呼呼的包子,又冷又硬很不好吃,可他却吃的津津有味。
今日天未晴却也不下雨,在江南这带,五天里能有一日是晴天就该偷着乐了。木子站在院里深吸口气,准备开始一天的美好生活。
他立在原地,扎了个马步,手上柔柔地开始推划着什么。动作慢慢悠悠,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名堂在里面。
但内行人一眼就明白,他打的是太极。
太极拳含蓄内敛、连绵不断、以柔克刚、急缓相间、行云流水的拳术风格是习练者的意、气、形、神逐渐趋于圆融一体的至高境界。是一种内外兼修、柔和、缓慢、轻灵、刚柔相济的拳术。
不过,年轻人却都不打此拳,此拳在上了年纪的人中还是享有颇高的地位。
木子却和常人反着来,他性墩厚,一眼就喜欢上柔和的太极,巧在苏老爷也爱打太极,在院子里就时常能看到一老一少互相切磋的身影。
院门被推开了,木子忙停下动作,礼貌地鞠了鞠身:“王叔。”
王叔是苏府的总管家,看着苏老爷到大的,在府里的地位绝不比苏言低。为人也是温和慈善的,从来没有摆过架子,蔑着眼睛看人。
“木子也在打拳呐?老爷刚刚还在念着许久没有跟你切磋切磋了,撵着我来拉你过去呢。”他耷拉着的眼睛虽没有年轻人的激情,却也没有上了年纪的人的浑浊,慈祥怜爱的模样只想叫人亲近。
木子乐呵呵地笑着说:“真巧,我刚也在想呢,王叔这就来了。我这就去,免得苏伯伯等急了。”
“嘿嘿,这叫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王叔爽朗一笑,并着肩和木子一同走着。
石子路旁是含苞待放的花朵,披着轻薄的雨露,花开的虽不多却别有一番风味。嫩绿的草芽拥簇着花群,伴着清风,微微起舞,让过路的人都不禁心境开阔起来。
因为环境好,府里的人都是面上含笑的,见着谁了,都会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满面春风的问好。
或许,这又是春天的魅力。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庭院里,远远地就看见苏老爷穿着一身短白褂扎着马步,手缓缓比划着。
“木子总算来了,来来,陪着我练练。”苏老爷声如洪钟,眉宇之间的俊朗没有被岁月掩盖,反而更添了成熟稳重的气息,盯着细看也只觉得不过三十出头,半点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全然没有属于商人的奸险狡诈,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木子快步上前,鞠了鞠身:“苏伯伯久等了。”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拘束,别搞这些虚的实的,来跟我好好比划比划。”苏老爷一扬眉,朝着木子比划着拳法。
“那木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语毕,认认真真地摆好架势。
苏老爷看似打的毫不经心,可掌掌里都是含着气力的,却被木子一一化解了。攻他面门,一个推手就消散了。攻他下盘,一个挡拦就被截住了。想来个偷袭,却又得不了逞。
苏老爷心下暗赞木子进步神速,满意地笑着:“短短几日,你这掌法越发的厉害了。怕是过些日子,就该强过我了。”
“苏伯伯廖赞了,我不过才学了两年,哪比的上伯伯多年的苦心修炼?”语毕,又是一招化去苏老爷的进攻。
“你倒是学了苏言那混小子满口的甜言蜜语,不过,却很受听啊。哈哈……”笑了笑却又板起了脸:“你性子最朴实,切勿被他的不良习性给带歪了。那混帐天天没个正形,流连烟花之地,十足的纨绔子弟,我这张老脸都快叫他丢尽了。”
“可他天姿聪慧,定是会有一番前途的。”木子和颜道,语气里满是自信。
苏老爷怪笑着扬眉:“天资聪慧顶什么用?问题是人不争气,再怎么聪慧也没有出路。都是从小被我惯的,这让我怎么去面对他死去的娘......”
“苏伯伯快别这么说,苏言但非池中之物,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望伯伯切勿对他伤心。”木子忙停下,朝着苏老爷深深地福低了身子。
苏府有件家喻户晓的事,就算事隔了近二十年,但仍未被人们所淡忘。
苏老爷当年深爱一青楼女子,每日约她吟诗作对,渡舟划船,只盼抱得美人归。当时苏老爷的爹娘是极力反对的,气的快去了半条命也终是不肯让那女子进苏家的大门。
那女子也暗自嫌弃自己出身低贱,配不上苏老爷,与苏老爷好了几日后,耐不住流言,偷偷离开了。
其中隔了十个多月,苏老爷也整整找了十多月,当中从未停歇。而后有一日,一个老婆子抱着个小娃娃就来找苏老爷。
那老婆子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说女子是五月前倒在她家门前的,身子板瘦的瞧不见肉,一个肚子又鼓又大。老婆子知道她怀有身孕,念其可怜就把她留了下来。
那女子在前几日难产,在保大保小的问题上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死去,孩子是生下来了,可女子......
老婆子话到这里又止住了,流着泪把孩子举到苏老爷的跟前,又道女子死前让她把孩子送来苏府,口上还不住地呢喃着:“‘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我这一生最遗憾的,就是这没能嫁给你,让你看看我精心画好的眉......”音落,就合了眼去了,嘴角的那抹笑却没淡去颜色,仍是那么温婉。
是了,那娃娃就是苏言,而那女子便是苏言的娘亲了。苏老爷将对苏言娘的愧疚都补在了苏言身上,打小就对他有求必应,半点苦头都不给吃。他从如今到现在,也未曾娶过妻纳过妾,着实一痴情好郎儿。
“他现在还小么?给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了却仍不自知。我能护着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他总该对自己有点担当了。”苏老爷拂袖而坐,语气里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木子楞了楞,觉得苏老爷说的有道理,却又不想他对苏言失望,只埋着头不讲话。
苏老爷静坐了会儿就叹了口气:“你与言儿相比却好得太多了,你年纪虽没言儿大,但你比他成熟稳重,不狷不躁,能吃苦耐劳。你虽不是我的孩子,可我却也拿你当做亲儿子看待,有些话我不好对言儿那个没心肺的说,只能让你多分担些了。”
木子心里一暖,忙道:“苏伯伯只要不嫌弃木子愚笨就好,其他的,木子愿意替伯伯分担。”
“我就知你最懂事。那我便直说了,过些日子我得去趟温赛,那有批绸布出了问题,怕来回也要两个多月。我若不在那混小子就该闹翻了天,我要你在这两月中督促着他的一言一行,不能让他整日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我会叫王叔领着他去学商,这天下第一布庄的招牌断不能砸在他手里了。”他一脸严肃,边说边将拇指上的扳指拿下递给木子:“这扳指代表着府里的权利,我现在交受予你。”
木子将头摇成波浪鼓,连忙摆着手:“不不不!这不行,木子断断受不的如此重要的东西,苏伯伯还是收回去吧!不论有没有苏伯伯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木子都是一心想帮着苏言的,你们从小待我就好,别说看着苏言这点小事了,就是伯伯让木子上刀山下火海,木子也绝不会说个不字!”
“那混帐哪是那么好管的?这扳指你先收下,若苏言不听你的,你就命下人天天跟守着他。我怕会有下人不服你气,有了扳指就不怕了。”他不顾木子的推脱,只管将扳指塞进木子的手里:“你们这么些年的情分了,他定是多多少少都会听些你的意见,到时候就得靠你多开开他的脑子了。”
木子无法,只好收下,扳指不重,在木子手心里却跟千斤一般,沉重无比。
“多谢苏伯伯信任,木子定然不会让苏言辜负伯伯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嗯,这便先辛苦着你了,我已经派了人去寻他,待会儿用过午饭,你们就跟着王叔去布院去熟悉下。”他点了点头,很是欣慰。
“......好”听到要一起用午饭,他忽变脸色,硬吞了口偌大的口水,才不自然的应下,又跟着苏老爷聊了些琐事,这便到了午饭的时间。
桌上刚上好菜,苏言就摇着他那把折扇缓缓而来。
苏老爷见了,张口就骂:“六伏天还没到呢,拿着把扇子瞎招摇什么?到了饭点人来的倒是快,平日里却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苏言乐呵呵地收了扇子,也不恼,只是坐下的时候跟木子咬耳朵:“倒也委屈我爹了,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娘的,到了中年还染来妇人家爱唠叨的毛病。”语毕,还夸张地叹了口气。
木子全当耳边风自动无视,此场面见得多了,已经完全麻木了。
开饭后,木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玲之势夹过桌上的菜,再端过饭碗躲在墙角里吃,借以躲过餐桌上无声的战争。
“啪”是什么飞到他的脸上了,拿下一看,两片菜叶。还好还好,“砰”一个瓷碗炸开在自己脚边,吓得忙收回脚,打算转移阵地。抬眼一看,四周一片狼藉,两旁站着的下人们有身上披着粉条的,头上挂着黄鱼的,脸泼上鲜汤的……异常狼狈可笑。
而正坐餐桌上的两个罪魁祸首,脸上都挂着温雅的笑,手上却你争我的菜我阻你的菜,山珍海味就这么直直地被甩飞出去,“啪”,落到一个倒霉鬼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