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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桃花前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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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竑整个人呆了一瞬,一把抓住他:“那幅画里的人有消息了?”
     “是啊,那画不是落款‘是非辨然’吗?有人说金灭之前,有个叫辨然先生的写过不少书,大力宣扬伐金……”吉容被抓得紧了,挣了挣才说得出话来,“那个辨然先生的书封面之下都有一个印章,是‘辨然先生’四个字。其中‘辨然’二字的字体,和那画的落款很像。”
     赵竑跳起来,极度狂喜几乎能冲破心口,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什麽,只在屋里跳了几下,走来走去:“小陶,一定是小陶!一本书总要印刷发行,小陶留了这麽大的线索给我,我居然没发现!”
     那辨然先生他其实也听说过,只不过他一看到繁体竖排字就头大,自然一页都没读。因为他不感兴趣,他身边臣子在提过之後只当不得皇帝欢心,自然也就很少去看。这人这书在南宋很是流行,偏偏在朝中不曾引起注意,因此今日才有人发现其中联系。
     赵竑接过画和一本辨然先生的书,只见那印章果然字体仿佛。再看那书,书名竟然叫“射雕英雄”。赵竑一傻,顿时满心懊悔。
     ──他确实是不太看书的,包括这本原著他也没读过。但小陶向来喜欢这类书,他於是让秘书把情节大略和重点语句都整理出来,用来找话题。因此至少知道这书是谁写的,写的又大概是什麽事。
     他打开翻了两下,发现书里对人名和年代做了些处理,但内容应该还是大致相仿的。他翻到结尾,是作者的後记──金国被蒙古所灭,那麽大宋呢?
     赵竑看到这段话,激动稍去,不由怔住了。
     他对历史再无知,也知道是蒙古灭了南宋。因此当蒙古向他提出联合抗金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耍了个心眼,让蒙古和金两败俱伤。那时候南宋上下臣民都认同他的做法,是不是因为看了这本书的关系?
     赵竑一直都以为他改变了历史,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但他现在不由开始在想,是不是他的小陶一直都在做著什麽,而且一直都在找他,他却一直错过?
     赵竑一想到他让小陶等了那麽久,便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如果他能多留意一些,如果他能细心一点,如果他多知道一些历史……
     他摩挲著这本书的封皮,吉容还以为他在思考这书的名字,便笑道:“说起来明非好像也看过这本书,他後来讨伐蒙古的时候,还说铁木真‘只识弯弓射大雕’……”
     赵竑听到明非二字,不由从对小陶的思念中稍稍清醒,正要说什麽,忽然整个人傻住:“你说什麽?”
     吉容愣了下,重复道:“明非做金相的时候,写过檄文,里面说铁木真‘只识弯弓射大雕’之类的……”
     “不可能,这句话不可能是他说的!”赵竑拉住他,一双眼瞪得极大,脸上表情甚是可怖,“一定有人说过他再重复,这句话绝对不可能是他说的!你胡说八道!”
     “那时候几位大人还议论过,说明非肯定是看了辨然先生的书,才拿出这麽句话形容那铁木真,皇上难道没听到?”吉容其实也没看过这书,不够他记心很好,尤其在琐事上,便回想起来曾听过的对话。
     赵竑一双眼中尽是惊恐,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书和画卷。他低下头看了眼画上的人,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陶你最是清高,你说过若你在襄阳城内,定会玉石俱焚,你怎麽会是他呢,绝对不是!”
     他的声音到了最後拔高,语气惊恐混乱之极,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吉容吓得不轻,便道:“皇上,皇上你没事吧?孔大夫说你太过操劳……”
     听到“孔大夫”几个字,赵竑眼睛一亮:“对了,不是的,明非是双眼皮,我看得很清楚……”他握紧手,掌心被指甲划破,他却显得高兴,“对,不是他……我看过的,不是他……”
     他这麽说著,心中却依然恐慌不已。他拿著画轴,转身向礼宣殿跑去。他要亲眼再看一看,亲眼确定他是对的──
     他的小陶,绝对不是明非,不是那个已经被他折磨得几乎要死去的明非!
     
  尾声
     赵竑从太後宫中出去,在靠近寝宫的地方见到吉容,然後飞速跑去礼宣殿。这一路并不算太远,他跑得极快,半刻的功夫,人就到了殿外。
     推开门,那间耳房他这几日也走得熟了,直直闯进去。
     耳房内却有好几个人,在他进来那一刻,猛然抬头的,正是完颜守绪。而在一旁的,还有刚刚派去找他的太监,有孔成丹,和观雪。
     小太监看到他,连忙施礼:“皇上,安乐侯刚好在宫外求见,我就让他进来了。”
     完颜守绪想到自己如今地位,即使心中有气也不敢表现出来,便下跪施礼。赵竑哪里管他,一挥手:“你们先退下,孔大夫……”
     他刚开口,完颜守绪一抬头,看到他手里的画卷,忽然“咦”了一声:“这不是明非惯用的画轴麽?”
     赵竑一惊:“什麽?”
     他手颤抖著展开画轴,展在完颜守绪面前:“这幅画……你见过吗?”
     完颜守绪看了一眼,摇摇头:“没见过。”
     赵竑心中稍微放松了下,却听完颜守绪继续道:“但是这画的风格,一看就是明非的自画像嘛……咦?这枚印章倒没见他用过……”
     赵竑顿觉高楼失足,天崩地陷。他抓住完颜守绪,表情都狰狞起来:“你说什麽?”
     完颜守绪也算是个雄主,而且看到明非的惨状,心里一直憋著气,此刻也不管那麽多了,便喊了起来:“我说这是明非的自画像,怎麽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半长不短的头发,极为好看的容貌……後来是生了场病,才弄得一脸疤的!你折磨他这麽久,现在又想做什麽?”
     他这话落下,见面前人完全傻住,抓著他衣襟的手不停颤抖。完颜守绪伸手推了一下,赵竑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似的,一推就倒。
     孔成丹连忙扶起这位皇帝,他一点都不知道前因後果,便笑道:“皇上何必这般失态?这病人脸上的毒现在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皇上想知道他长相的话,看一看不就行了?”
     赵竑被他扶起,只觉全身无力,呆呆道:“麻烦扶我过去……”
     孔成丹扶著他到了床边,赵竑伸出手去,颤抖得无法找到绷带边缘。他慢慢地向前伸,手终於触到打结的地方,那布条便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手碰上去便能被吞噬掉,一种剧烈的疼痛传了上来。
     他知道这是错觉,他只是害怕,怕这布条下的容颜。
     可是他终究还是一点点揭开布条,一圈一圈的散开,渐渐露出布条下的容貌。先是唇,粉色的有点元宝状。然後是鼻子,很挺,有点秀气。然後是眼,双眼皮,没了那些肿胀,形状也有微微的变化,更加桃花了。最後是眉,微微地扬著,有些意气风发,也有些骄傲。
     这是如此熟悉的一张脸,熟悉得可怕。
     赵竑呆呆看著,只觉天地一切都变成白茫茫一片,眼前只剩这个人。
     心口的洞猛地被刺进一只矛,在心中一绞,所有的血肉模糊起来,整颗心裂成千万,再没有一片完整。
     他看著这张脸,低低喊了声:“小陶。”忽然吐出一口血,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上.完──




(0。52鲜币)桃花前度 十四4

  赵竑身体强壮,将养了两天便又康复过来,照样若无其事地上朝议政,浑然不觉自己这样子有什麽不对。
  但他第一天重出现在臣子面前时,便把所有人都吓呆了──自家这位只有二十三岁的弘兴帝,在十来天不见的情况下,竟然已是满头白发。衬著他那张十分年轻的面容,显得十分之不协调。
  皇上是什麽?一国社稷所系。虽说事实上皇帝的安危健康并不一定真会对社稷产生什麽大影响,但弘兴帝显然不是那种傀儡皇帝。尽管最近经常不理朝政,国家大权始终在他手里紧握著。若是他真有个万一,刚刚平复下来的天下,怕是马上会战乱又起。
  众位大臣马上跳出来,道圣上保重的有之,哭诉妖孽误国的有之。前者赵竑懒得管,後者被赵竑斥责一番,就差没说发配岭南了。
  连皇上都为那人白了满头发,这些臣子就算再直言敢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那些个真心为国的,此刻已经有了退步的意思,甚至有人想到去通知後宫能联系到的人,尽量劝说那个明非──情之一字,本来就是强不得的。他们既然知道赵竑这头白发的缘由,自然不免想到:若是明非死了或者走了,自家这位皇上,会做出什麽事来。
  这些跟著赵竑打天下的臣子,受赵竑熏陶极深,做事更重实际。作为这个国家现在真正的脊梁,他们著实不愿为了皇家私事,来过於影响国政。
  於是他们便出面规劝赵竑,提醒皇上注意身体,不要为了其他事情过於费心。这一次皇上著作销遍大江南北,换来无数争辩,他们也心中有数。不过此刻的宋朝朝廷少游那种酸儒,倒不会因此引起什麽大风波。
  赵竑任他们劝著,敷衍答应了,道:“朕後宫中有些案子要问,刑部或是大理寺有没有人自告奋勇?”
  他这话说得满朝文武一寒,毕竟是在朝日久,深切了解这皇帝的脾气,已经听得出杀意。最近朝中某些和後宫有关系的臣子被下旨静养,他们也是知道的。这种事哪有人敢出面,都是唯唯诺诺。最後赵竑十分不耐,把问题交给刑部,让他们去找一个胆大的。若是办事不力,小心他们脑袋上的帽子。
  刑部回去之後找了很久,最後找到一极通刑律又胆子奇大的……书令史。因为品轶太低,刑部当夜把他提为都官,让他进宫去审案。
  赵竑接见了这位名叫官鹏旭的新任都官,给了他极高权限,包括皇後在内,任何人都可以调度询查,包括审讯。
  交代完之後,赵竑才回到书房。明非正在午睡,粉嫩的唇微微嘟起,极为可爱。
  他吃好睡好,这几天却又肥了点,勉强能把衣服撑起来了。他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过一会儿翻个身,把被子都翻掉了一大半。现在天热,他并没有穿太多的衣服,上衣翻上去,露出一截肚皮。
  赵竑脑中一热,随即却凉下来──那算那看起来白嫩嫩的肚皮上,也有深青淤紫,红色的鞭痕,以及灰得发黑的烙铁痕迹。
  他低下头,狠狠咬住牙,眼角余光却见一个身影走到床边,为明非拉好被子,坐在椅子上,带著些宠溺地笑了笑。
  是那名叫观雪的宫女,赵竑只觉这一幕碍眼得很,却完全无法。
  他本是连吃醋的资格都没的。
  床上的明非却被她轻微动作惊醒,慢慢睁开眼,对观雪笑了笑:“午时多少了?”
  观雪指著一边:“自己看去,刚送进来的稀罕东西。”
  明非看过去,微微一怔。
  观雪手指处是一台摆锺,那种很旧式的、用锺摆来走的表,做得十分用心,上面雕花极其细致。而表盘上分成十二份,写的居然是阿拉伯数字。
  明非自然之道这是谁搞出来的,当即冷冷道:“这种原理不难的奢侈品,在一开始就应该搞出来弄银子,到现在才想起来,未免太过迟钝了。”
  观雪歪头:“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原理、奢侈品?”
  “他以前也做过一座送我的,那时候他经常陪我去故宫,我在锺表馆提过几句,难得他记得。”明非叹口气,“事到如今,他弄这东西又能做什麽?难道他认为赔几句好话,让常保吉容宽解几次,再送点东西,我就能心软?然後幸福快乐过上皇帝和男宠的生活?”
  观雪微微皱起眉:“皇上只是送些东西,你不用想这麽多吧?”
  “他?”明非一撇嘴,“对商人而言,送出什麽就要等价交换回来什麽,哪有不求回报的道理?只是他未免打错了算盘,就算他把他那宝座送我,我也不会在乎的。”
  观雪便觉好笑:“这种话可不要乱说,万一被人听到,还不治你个罪。”
  她这话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脚步声,不由脸色稍变。这寝宫如今已经是後宫禁地,只有她常保吉容还有大夫来往,而那些人都不会在这个时间里过来。
  何况门外脚步声绵软,显然是女子。
  她起身,正要到门口拦人,却听当的一声,门竟然被撞开。
  门外女子极为妍丽的脸上尽是灰败,肚子高高挺起,一双眼死死盯住明非,脸上满是恨意:“明非,你个贱人!你到底是怎麽迷惑了皇上,竟让他不顾夫妻之情,抓我去审问──”
  明非愕然看向她,目光落在她小腹,不由皱起眉来:“我跟他说不要为难孕妇,难道他竟然不听?”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不是时候,江德妃一双眼顿时红了起来,便要上前撕打,口中也不清不楚的。观雪连忙拦住他,明非却叹了口气:“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肚中的孩子又怎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不管怎样,孩子总是无辜的。”
  “那又有什麽用?等孩子生下来,估计我这条命也快没了……皇上对你这般宠爱,我那样对你,他怎会容得我活著?这孩子、这孩子没了娘,在後宫又哪里活得下来?还不如我带他去了……”江德妃状似疯狂,高声道,“紫瑜、紫瑜她刚刚已经招了,说是我怂恿她的……”
  “紫瑜是皇後的人。”
  “啊?她……怎麽会是皇後的人?”江德妃脸一白,马上明白过来。
  “她都招了?”明非看著江德妃,皱眉问道。
  他是听说有刑部的人进宫审问,没想到是这麽一位好手,竟然三两下就把一切都问了出来……不过,大概也是皇後授意吧?伍贵妃亲手,江德妃挑拨。只要这两名妃子一去,後宫就只剩曾皇後独大。再把他除去,岂不就可以独揽皇宠?
  虽说不屑於这些心机,却不代表他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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