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梦华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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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去做官。”
李言亭听了,不悦道:“做官本无错,梁公子不曾听过‘齐王见田骈’的故事么?只要……”梁词辅的一张白脸,瞬时给刷成了浸血猪肝。
不少人窃窃笑了,李言瑾却不曾掺和。他越想越不明白,敢情不是莫决而是他五哥?抬头看看元翊,还是黑着张脸,不发一言。
二更过半,各人均有些乏了,莫决宣布散席。
元翊刚踏过门槛,李言亭就快步追上他。他回头看李言瑾一眼,脸色不好地同李言亭扯开断距离。
“主子,咱回罢?”顺子叫了叫发呆的李言瑾,“主子,依小的看,五殿下和元公子,不搭调啊。虽说五殿□子弱,元公子看着硬气些,但这俩人站一块儿还真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大半夜的,两道白花花的影子……”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好……”李言瑾正数落着顺子,忽觉得腹下一阵胀痛,想起之前元翊给自己喝的酒,一下明白过来,愤愤地抬头瞪了一眼,却早已没了元翊的踪影,只有咬咬牙对顺子道,“算了,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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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景霄·博弈 。。。
午门鼓钟响,一跪三叩头。
这是黑灯瞎火地上朝了,大殿上静得针落有声。
皇上清了清嗓子。不光清了嗓子,还动了嘴巴,大臣们不光站直了身子,还竖尖了耳朵。
皇上说:“原……”
大臣们心里跟着念:“元……”
皇上说:“……算了,今日就到此罢。”
众人险些瘫倒于殿上。
太子少保,一个看似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正二品,做个泥人儿捏死了都无人问津的小喽罗,却让多少人急得抓心挠肝好不爽快。
这年头,谁有兵有铠有粮草,谁便有钱有权有声威。
皇上把一半的兵力给了太子,还有一半的给了莫决,那他给自个儿留了多少?或则没有,或则一半,或则全部,无人猜得透。莫将军按兵不动,大皇子静观其变,谁知又冒个五皇子出来,拿小命去换了个功勋,病腰板儿一下挺硬了,皇上除了生闷气还是生闷气。
放任不管实也不打紧,只是正二品小么?耗损了太子在宫中的实力不说,新科状元才拜官从六品,上月好容易让他疏通上了正四品。三鼎开外那就是进士同进士,全给拉去做编修史令,说白了,打杂而已。这元翊翘考,皇上发话让他当一辈子草民来着,六十多岁的一把骨头自扇耳光啪嗒啪嗒不见得真多响亮,倒是能吓死弱鸡一打。
天下人擦亮眼睛唰唰盯着,元翊却一屁股钻进屋,躲起来可乐非常。
李言瑾这日触了霉头,天光未点,便给推推搡搡踹出了屋外。然还没定过神来,他媳妇又气冲冲地将他拎进屋。他瞪圆了眼睛是如何都摸不透其中奥理。
起身后,李言瑾边用早膳,顺子边在一旁把事儿都疏了疏,还一抽一抽地说居然全给主子料中了。
李言瑾叹息曰:“顺子,你记了,这男人真是碰不得啊。还是媳妇儿好。”
他媳妇斜眼一瞥,拿筷子屁股叩了叩桌子:“哼!”
昨晚李言瑾让顺子别再查那得以出入元翊卧房的贵少爷了,而是反过来看看五殿下是否就是那人。话传出去,再传回来,是了。
八殿下头上给某人扣了绿帽子,趴在桌上寻死觅活,腹下又给某人下了情药,充血肿大要死不活,如此一来,陆施琴哪儿还吃得消?
“琴儿,我给你上御花园采花去,你莫生我气了。”
李言瑾左右手各牵一小宫女,乐乐幔п'地进了他爹的菜园子,让俩抖抖索索的小太监红红绿绿地胡乱采了一通,五颜六色抓在手里别提多俗不可耐。坏事干尽,正打算回去,却瞅见不远处站了一排人,给横七竖八的花草挡了,看不大清。李言瑾当下带着那帮哭丧了脸的宫女太监凑热闹去。
“宝贝儿,看清楚什么没有?”
“回主子,好像是有人在下棋呢。”
“主,主子,是皇上!”
“啊?”李言瑾愣了一下,拉着两人转身便跑,然……
“瑾儿?”两双宫女太监扑通扑通跪倒在地,李言瑾笑得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李言瑾堂堂八尺男儿,被他爹抓着打也不是一回两回,然大丈夫雍容大度能屈能伸,何况他爹又不能真把他给打坏,是故李言瑾屡教不改已成惯犯。可这时候皇上因外人在而不曾打他,李言瑾却觉蒙受了莫大屈辱,直想逃回寝宫。
皇上一言不发地和元翊对坐,李言瑾垂头丧气地跪着,矮人一大截。
“草民参见八殿下,殿下千岁……”元翊站起来,作了一辑,还没等他千岁千千岁地唱完,便被皇上打断:“如他这般若活到了千岁,天下岂不要大乱!”
“爹,你怎这样说我?”李言瑾不高兴地抬头扫了他爹一眼,吓得没趴地上。
“朕种的芍药说给糟蹋就给糟蹋了?你说,怎么回事?”皇上没问李言瑾,而是看向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太监。
那太监大着舌头颤颤巍巍道:“回,回皇上,保林娘娘今儿小,小恙,殿下说,采些花儿送给娘,娘娘。”
李言瑾点头如捣蒜,还好这厮没说娘娘同殿下闹别扭……
而元翊也算识相,没赖着不走看李言瑾的笑话:“皇上举棋若定,落之已是笼中鸟逃无可逃,实在羞愧。既然胜负已定,落之便先行退下了。”
“落之无须谦虑。就下棋而言,你比这让朕头疼的老八强上数十倍。先回去罢,朕改日再同你磨磨。”
待元翊退下,李言瑾少不了一顿好打,完了还发誓再不上御花园来偷他爹种的菜,才给他爹放回条生路去。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直到第十五日,一下早朝,元翊便被招进宫,晌午回去,听他自己说是每日每日都给杀得片甲不留。
那天李言瑾给他爹揍完后,腆着脸凑上前偷看了棋盘,心中默算,划去贴子,黑棋只赢了两目半。和皇上下棋,谁人敢赢?但凡输得有些手段的,均是输个半目到三目半之间,并不值得惊奇。
可近来元翊样子有怪,某日在御书房内,李言瑾见他步步狠招,全然一副置人于死地的架势,却还是输了两目半。
“落之,你近日棋艺大涨,朕很是欢喜。”
元翊苦笑着抬起头刚想开口,却让李言瑾打断:“爹,你年龄足足大了他两倍,得了便宜可勿再卖乖。你似元公子这般大的时候,可有他厉害?”
皇上眯了眼睛骂道:“兔崽子,反了你!朕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确无落之老练,但定比你强上不少。”
李言瑾撇撇嘴,不说话了。
第二十六日清早,李言瑾正欲出门,顺子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跪在一旁低头不语。
“顺子,你让开罢。”
“主子,您不能去。”
李言瑾叹口气后退两步,打开旁边一扇小窗,嗖地一声儿翻了出去。
顺子冲出房间,匍匐于地,死命拽住李言瑾脚脖子:“主子,您去了可会出人命呐!”
“我再不去,元落之就死了!”
李言瑾从顺子手里挣脱出,瞥了眼立在不远处的莫淳珊和陆施琴,两人朝他点点头,李言瑾便往霜和殿走。
皇上这会儿正和元翊对弈,用不着伺候着,得了闲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太多乱动,都不吭声地站在寝宫里。李言瑾没问他爹在哪儿,而是问那只麻雀。
小太监也没多想,李言瑾要,他就将那金钩笼子给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像是怕一颠簸,毛就要给抖落了。
掐了掐时间,李言瑾在心中对那麻雀默念了句:“宝贝儿,全靠你了!”便屏气慑息地提着笼子上御书房去。
虽李言瑾已吩咐了外头卡着的太监不许通报,每个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但麻雀会叫,估计早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不能再等,只有硬着脑袋往前走。
这时候正有一个小太监从御书房里出来,看他鬼鬼祟祟地冒了个头,一时没收住声儿,叫道:“八殿下,您怎……”
谁知李言瑾揪准机会大惊失色,“诶哟!”地整个人扑到了地上。这一扑,钩子便在他腕处狠狠划了一道,顿时血流不止,他因给那圆滚滚的鸟笼咯到,滚了一圈,四仰八叉地躺着。笼子的搭扣也松了,麻雀受惊,顶开笼门哑鸣着冲上了天。
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到了李言瑾身侧,却被一个人推开。
李言瑾咬住下唇坐起身,望着元翊脸色煞白地冲到他身边跪下,脱下外衣拿袖子在他臂上用力打了个结,又轻轻按住伤口抱在自己怀里。
还没等他感动,他爹已一拳头砸了下来:“你怎这样不小心?”
“爹,麻雀飞走了,请爹责罚。”李言瑾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地望着皇上,皇上也怒忧参半地盯着他。他赌爹会心软,果然没多久,皇上抑郁地移开了眼:“快先进去罢。”
待几个太监惊慌失措地将太医领进屋,给他包扎了伤口,所有人才松口气。
刘太医说擦擦汗,唠唠叨叨一大堆,道:“八殿下这口子再往下那么一点点,就要割到命脉了。殿下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
太医说完,皇上又照着他脑门儿给来了一下,元翊看不出什么表情地就那么盯着他,李言瑾这时候才觉害怕,冷汗直往下流。
他自然不曾想过要为这么点破事儿丢了性命,哪怕磨坏块皮他都舍不得。原本只打算在他们棋快下完时,放了那只他爹最爱的秃雀儿,搅合了他爹的心静让元翊赢上一把,若是不行,干脆就上御花园里翻土去,大不了跪三天祠堂而已。
“瑾儿,你带那雀儿来此,是为了何事?”
李言瑾一愣,满口胡言道:“今日无意听闻爹的麻雀一上午的功夫忽得全秃了,我赶紧上您屋里去瞧了瞧。”
刘太医一听,赶紧辩解:“殿下还勿说笑,这怎可能。”
李言瑾才发现,那麻雀是刘太医给治的,只有继续胡诌:“我一看,羽翼丰满毛色润泽,好鸟啊,哪儿有半点落毛的样子?便想拿来求爹送给我……”
“好了好了,你都这副模样,给朕少说些话吧!”
“哦。爹,我没事儿了,你们继续啊继续。”
当日,元翊完胜。
待元翊退下,皇上才叹口气对李言瑾道:“你怎会想出这等下招,烂招,绝招?”
李言瑾抱着胳膊晃晃脑袋:“我也未想到事情会变如此。”
“瑾儿,你可知即便这般,我若想赢他一样可以把他杀得一穷二白?”
李言瑾点点头,道:“可是爹,儿子都这样了,你疼我不是?”
“朕看你受伤,的确是乱了阵脚,但那元翊则是心神不定。若不是见此,朕也不会输给他。只盼往后你能制得住他才好。”
李言瑾眉眼一弯,笑道:“爹放心罢!”
“听闻亭儿同元翊走的挺近?”
“诗友罢了诗友。”李言瑾心虚地移开视线望向了窗外。
至此,前任太子少保大人总算是真的死了。
10
10、大叫·夏歌 。。。
洛阳就是个大杂坛子。
你见那水榭高阁,蜿蜒而立,不知要流向何处,你听那词接口承,鸡零狗碎,不知要传至何方。你拍个巴掌打声喷嚏,即刻多少副耳根子凑来等候下文。这诺大一个城里,管你是三教九流还是五行八作,扬气的,丢面的,大家盯着,谁都掖不住秘密。
于是乎这一日,元府老爷喜怒交参。
元老爷虽腰缠万贯,却只是个士农工商中的第四等。好容易生个儿子,自小便有品竹调丝的文魁样子,养到二十多岁未谋一职也就指望他考个功名。不过既是独子,自宠着惯着,便也未苛求非得如何。可谁知他有殿不上,至今仍待字家中,时思落跑。
这故事前一阵儿还就到此为止,给闲来无事或别有用心的人拿来户告家晓了一番,元老爷做买卖抬不起头来,元夫人聊家常抬不起头来,连小丫头上街打酱油都低着头快快地走。丢人丢大发了。
然就昨日,皇上心地一个舒畅,莫名其妙拜了元翊的官。元老爷剃了脸,置了衣,赏了下人,又上云中居摆了桌酒。
然,元翊却下落不明。或是说元老爷一时高兴,忘了他人没了。
李言瑾听到此,眉开眼笑拍了拍顺子,顺子只气呼呼地斜瞥他一眼。
李言瑾愣了愣,继续听。
拜官加爵第二日早朝元翊便欠席。皇上替他辩解说,元大人是真的病了。
真的病了。这还得了?文武百官一下朝便争先恐后往元府赶,探病,贺升,拉帮派。
没半个时辰,元府上下堆积了大大人,小大人无数,一个个如年三十讨债的金主般够着脖子往里瞧。元夫人吓得不敢出门,元老爷抖呼抖呼出来赔罪,终禁不住那刑部尚书死缠烂打,全给招了。
元翊自上个月早先时候已离家出走。家中未有口角,不曾争斗,只是某日杀猪铺子王老八来过一趟,元翊送走他,当夜不知去向。之前元翊曾提及另觅房产之事,却也没在意,这时全然没了主张,胡乱找遍全城酒肆客栈青楼舞馆,正急得跳脚之时,听闻元翊去了莫将军府贺寿。老爷子得知这厮不曾遭至不测,气不打一处来,不再管他。
众大人听后,默了。
敢情这元翊给那王老八勾跑啦。
李言瑾赏了那躲懒说故事的挑夫一块整银子,满心欢喜地抱着他的残肢,同那顶着张茅坑脸的顺子一道,往李府走去。
额匾未换,开门的也还是那老妇,一瞬,李言瑾以为自己猜错了。老妇见了他们,比前次更显畏缩,疑神疑鬼地将两人拽进屋去。
一院子书。
李言瑾给吓了一跳。不光台上摊满了棋书棋谱,连地上都有,黑白交错,密密麻麻地用了朱色做标,老妇不敢收拾,只能出入时仔细着脚下。
顺子将贺礼放好便走了。
原来自从李言瑾将那地契交与元翊,他便一直住在这宅子里。李老爷移至新居,见元翊未寻找称心的仆从,先将她借出,供元翊使唤一阵。
李言瑾点点头,道:“元公子现可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