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丞-花开有时,颓靡无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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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少爷,你看,就这么一小盒东西,还是半成品,一口价万两白银啊,为了,我一狠心就买下来了,如何,对得起金少爷的身价吧,不委屈你吧?”
“这小东西可不得了啊,别看这针这么细,可坚硬着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制的,陨铁啊,边藩每年上供的,加起来也不过几十斤,还不是时时都有,用这陨铁打造一把兵器,动辄要几万两黄金,这套针叫做万骨寒,你听我往下讲,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了,要说这针,就非得用陨铁造,若是银啊铜啊的,还没到骨缝,恐怕到筋脉处就要打弯儿了,这就达不到效果了,要锻造这么细的针,本就是要下功夫的活儿,造好了就要浸泡在用九九八十一喂药味成的寒毒里,然后封到寒窑冰窖里至少三年,时间越久毒性就越强,可惜我急着要用,这才封了不到两年呢,效果自然是要打折扣的,不过也够你受的了,哦,你还不知道怎么用呢,其实很简单,把这些针尽数插到你全身各处关节中,里面的寒毒就会留在你体内,插的时候自然是很疼的,不过不是最疼的,以后每到天阴天冷的时候,你浑身的关节处就会如万蚁啃噬般的痛,痛的你死去活来,痛的你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部件都给拆了,痛的你恨不得从来没生在这世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这万骨寒最大的特性,不致命,而且拔出针来在表皮只能留下细细的针眼儿,细不可见,一两天就消失,但是却会让你痛苦一个辈子,以后你就是个废人,一到下雨天和秋冬,你会痛的意识都不清醒,而且随着寒毒一遍遍的侵蚀,几年之后你会慢慢变成残废,变成瘫子,不过我想你挺不到那个时候,早就自我了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等他讲完,小宝已经受不住的大叫起来,“不要!!!不要!!!啊啊啊啊!!!齐晓彬!!!!你敢!!!!不要!!!!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害怕了?你当然害怕,娇生惯养的金家大少爷呀,几时受过罪呀,你可曾想过你有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报仇的时刻终于到了!!终于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齐晓彬歹毒的看着不断挣扎喊叫的小宝,回头冲那老叟一个眼神,将盒子递还给他。
那老叟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捏起了一根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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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晓彬!!!!我操 你 妈!!!你这个人渣!!败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把你四肢都………………啊……………………………………”凄厉的尖叫声瞬时贯穿了整个地牢,一根闪着灰败的银光的寒针插进了小宝的左肩关节,一种尖刺的酷寒的疼痛钉进了骨髓,疼的他全身抽搐,寒意从肩窝出蔓延开来,很快他就觉得全身都如置冰窟,那种痛如利刃凌迟般尖锐,仿佛从骨头缝里往外透着切割肌理的寒气,然后这还没有结束,当他觉得肢体已经快要冻僵了的时候,又清楚的感觉到了体内的气血在顽力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冰寒,沸腾了一般在体内翻涌燃烧,除了肩关节的寒针一带始终是彻骨的冻寒,处于末梢的手指脚趾开始有气血流窜,这冰与火的猛烈撞击只让他更加痛苦,仿佛自己冻僵了的身体在被烈火焚噬,一寸寸苏醒的肌理如被千万根针来回穿刺,小宝从未受过这样极端的疼痛,体内两股难容的气流来回争斗,一波较一波弱,却不知何时这可怕的折磨能停下来。
连让他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右肩处也加注了同样的痛楚,小宝的痛叫声被堵在喉咙里,因为他逐渐模糊的意识听到了地牢深处他爹娘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他只能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
齐晓彬狂妄的笑声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耳畔,眼前也渐渐失了焦距,身体所能承受的痛苦仿佛没有极限一般,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么疼了,他还不快点昏过去,肩,肘,腕,指,胯,髋,膝,踝,趾……疼痛加剧蔓延,此消彼长,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异常的漫长,每分每秒都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他现在即使想叫也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干涩,一身大汗让他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眼前模糊了一片,也不知是泪是汗,他从来没听说过折磨人还有这样的法子,听的话也要双腿发软,亲身经历的话,果真是痛不欲生,他根本不想逞什么英雄,如果求饶有用的话,他给齐晓彬磕一百个头都行,可他一看到齐晓彬的眼神,就知道除了往死里整他他别无他想,其实他宁愿谁能一刀了解了他,实在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
连滑过脸颊的泪都能烫的他浑身直哆嗦,短短几天内,他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么恐怖的境地呢,他就要不行了,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他爹娘固然是种因得因,可是如果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他也许不用受这样的罪,不用忍受心身的双重煎熬,这如炼狱般的分分秒秒,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犯了什么罪才需要经历这些呢。
谁能来救救我,爹,娘,好疼啊,小宝好疼啊,爹,娘,小宝好疼啊。
苏胤?你不是说很快回来?怎么不回来?我好疼,太疼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等不下去了。
招财?进宝?不是说一定会来救我吗?怎么还不来?我快要死了呀,我疼的快要死了,你们怎么还不来??
谁能来救救我?或者,谁能来一刀杀了我??
怀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短短的两个时辰,小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次昏过去,都有更大的刺激逼他清醒,身在炼狱也不过如此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老叟把针一根一根的拔出来,他开始还能清楚的数着,一根……两根……三根……十七根……四十二根……才到膝盖,他已经数不下去,到最后意识又坠入迷雾,剧烈的疼痛似乎开始减弱,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阴寒的毒气,已经留在了他身体里,寒气包绕着他身体各处关节,像一柄利刃在喉,时时提醒着他他已经深陷梦魇,再也醒不过来,逃不出去。
被拖回牢房的时候,他勉强能从半睁的眼缝中看到他爹脸色惨败,嘴唇发青,双目瞪的大大的,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艰难的呼吸着,那样子仿佛垂死一般,他娘扑到了他身上凄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颤抖的扒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而他依然被冰寒的疼痛包围,眼角渗着泪水,却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指趾关节太过密集的寒毒已经让他的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只剩下麻木的一片痛。
只听到那把阴毒带着得意的声音在空荡的囚室中响起,“三日后你们连同富润商会一干人犯,要被押解上都城蔺安,由皇上亲自问斩,以警天下。北上之路,何止万里,介时天寒地冻,痛入骨髓,还不是今日施针之痛可以比的,金小宝,你好好享受吧。”
第六十四章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生。。。…此夜……明月……明年?
被泥污浸染的手举到头顶,恰巧能握住从透风口处漏进来的一缕月光,真是皎洁无暇,静影沉璧,今日是中秋月圆之夜,他却只能透过这一方小口窥视明月,外面该是怎样的景象呢,往年都是怎样的景象呢?
往年的这时候,金家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从早起就要开仓放粮,来领粮食的人能排出三里地去,整个金府都要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满院飘着桂花香,到了晚上宴八方宾客,上门送礼的人能踏破了门栏。
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年的中秋,自己会躺在死静的囚室里,对着月光试着活动好不容易有知觉的手指。
指腕关节的针口,果然如齐晓彬所说的,经过两天后,几乎看不出来了,可是浑身七十八处关节,没有一处不冷,如今虽然已是中秋,幸好天气并不算凉,只是囚室有些潮湿,疼痛退散后,依然难受的让他两天都无法入睡,骨缝里往外冒着寒气,白天有太阳时还好些,太阳下山后他就会难受的辗转反侧,只觉得身子被打透了,想要站起来双膝就开始打颤,就算只是坐着也觉得髋胯无法支力,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像个废人了。
他爹就躺在他身边,那天齐晓彬走后不久,就有人进来给他爹看病,又是把脉又是喂药,很用心的在折腾,似乎真怕他们有什么意外,把他爹安顿好后,又把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确定了没有外伤,喂了他几粒药丸就走了,那药缓解了不少疼痛。
他娘也在他爹旁边睡着了,她也一样几天没合眼了,眼泪也几乎没停过,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有时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了,看的他又揪心又害怕。
他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走向未知的命运,他已经感觉不到害怕。
他看着自己的手,脏兮兮的,指缝中都是血渍和泥污,是自己抓的,仔细看还能借着月光看到细细的小红点,一只手上十四根针……密密麻麻的……十指连心啊,回想起来,手上的是最疼的,现在稍动弹都疼,而且僵硬的不像自己的手,他记得有个人表现的很喜欢这双手,躺在他腿上,拿着他的手把玩儿,一会儿掐一下,一会儿咬一口,然后抬起下巴眨着黑亮的眼睛笑着说这是猪蹄……
这双手盖在了眼睛上,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到身下的干草堆,没入其中,就没了踪影。
从关押处到苏州外城门,小宝走了这一生最长的一段路。
其实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有时是坐着奢华的马车,有时是骑着千里良驹,也有过徒步闲晃,无论哪次,莫不是前呼后拥神气活现,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囚车里,重刑加身,押赴都城问斩。
这苏州城的百姓,但凡长眼睛的,就没有不认识他的,索性他平素没有大奸大恶,只有指指点点嘲讽揶揄,但开始路过商街时就截然不同了,金家生意做的过大,把其他家挤兑的苟延残喘,逮到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一时从囚车外飞进了不少污秽之物,负责押解他们的官兵喝止了几次,见并不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那赤 裸裸的羞辱,让他们三人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打在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如同千斤的重锤一般,疼痛难当。
因为围观的人太多,行驶速度异常缓慢,等到出了城,天已经快黑了。
寒毒的毒性随着天气的变化隐隐有发作之势,小宝一想到齐晓彬说的发作起来要比施针时还要疼,就怕的恨不得一头撞死,蜷缩在囚车里紧紧抱着身子,小宝几乎是睁着眼睛在数着时间流逝,等着太阳出来。
变故在第二日正午时出现。
一行人正在树下整顿休息,清鸣的剑鞘分离之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十数条黑影铺天盖地的袭来,小宝在囚车内艰难的转过头,一打眼就看见了他熟悉的身形。
招财进宝!
虽然两人都蒙着面,可是那体型,那身法,他绝对不会认错。
黑衣人和押解的官兵打成一片,官兵人数本就不算多,一时被打的七零八落,很快就没几个站着的了。
身处的囚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接着是炸裂的巨响,眨眼间,囚车的木条已经在他周身分崩离析,却没有半片伤到他,一只有力的手掌一把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腾空带了起来,小宝猛然回头,对上了一双眼睛,同样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内眼角向下而眼尾上挑,眉形锐利修长,卷翘的羽睫在微微眯着的狭长双眸下打下一小片阴影,总是带着些贵公子似的傲慢和潇洒的眼里此时全是浓烈的怒火。
小宝失声道,“苏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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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内室一声巨响,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形不受控制的飞了出来,将脆弱的木门撞个稀碎,人也倒在了一片残垣中。
只见那人低吟了一声,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复又跪倒在地,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利,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从内室传来一声怒吼,声音震的人心肺都在颤动。
只听另一个声音急道,“请少主赎罪,属下已经派人追踪,不日定会有他的消息。”
“安排好的事都能让你们办砸了!!在手里的人都能弄丢了!!!!你们还能干什么!!!没用的废物!!!”
“……少主……”嘴角挂着污血跪在地上的人想说自己只晚了半个时辰,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只怕会引来更大的怒火。
“少主,请给属下三日,就三日,属下必将金小宝找出来!!”
说话之人被一脚踹倒在地,一条白影闪出了内室。
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用再多的赞美之词形容此人的容貌也绝不为过,只是此时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他一把拽起了跪在地上的人,“废话少说,我要亲自去找他,你去调派人马。”说完一刻不停的往门口大步走去。
脚还未踏出大门,一道低哑的声音轻易阻了他的脚步,“怀恩,你才回来几天,就开始拆房子了?”
白衣少年顿住了脚步,皱着眉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又进了一步,“我要出门,没空解释。”
“你做事又几时解释过?可你不解释,就当爹不知道吗?”为首之人,与怀恩穿了一样的一身白衣,容貌清逸俊朗,气质也甚为出众,单是负手而立,就隐有居高临下的迫人气势,但身形稍显消瘦,不易看出年纪,眼神锐利冰冷,眼底却似有浓的化不开的哀愁,此人便是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统教教主宗政予湛。
怀恩冷道,“你既然知道,就别挡着道,你要我做的我可都完成了。”
“恩,做的很漂亮,比我预期的还要漂亮,只是你跟那金家少爷的事,让我更加意外。”
宗政予湛说话时表情淡漠语调平缓,仿若没有一丝破绽般冰冷而疏离,尽管他长相并不凶恶,连威严都称不上,却让人打从心底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