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脑海滚出去-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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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妈供你上学,有妈在,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原本想早点来看你的,但没想到大学的学费要那么贵,前两天刚攒到一万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
“阿文,妈知道自己坐过牢不光彩,你别跟人家说你有我这个妈,”杨慧一句接一句地说着,生怕杨文博不搭理他,急着把想到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妈,我爸是谁,这句话在舌尖打了几个转,都被杨文博吞了回去,他只道:“妈,吃过饭没。”
杨慧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想过阿文会叛逆,会冷漠,会抗拒,唯独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认了她这个妈,拿袖子抹了眼泪,杨慧胡乱点了点头,说:“我吃过了,你的事要紧。”
“我还没吃,”杨文博挽住杨慧的胳膊,“陪我到食堂吃饭吧。”
杨慧仍是胡乱点了点头,“好好,饿了得赶紧吃饭,小孩子经不得饿,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杨文博把母亲领到了食堂,买了两份快餐。
杨慧一下车就到学校来找人了,哪里有空吃饭,先前见到儿子太激动没觉得,饭菜端到面前才感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儿子这样贴心懂事,应该高兴才对,可她却很羞愧。
阿文太优秀,却不是自己养大的,她的出现更像是凭空来占阿文好处的。
“妈,等会儿我们就出去订个旅馆,您先住几天,时间太晚可能就订不到了。”
“不用了,我下午就走,”杨慧连连摆手。
“怎么这么赶。”
“我只跟厂里请了两天假。”
“我送您回去。”
“别,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你这来回又折腾又费钱。”
杨文博没有太坚持,他们毕竟还不熟,吃完午饭在校园略逛了逛就把人送到了火车站,陪着买票候车。
杨慧上了火车,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妈,一万块钱放您包里了,我不缺钱用,您收好了,给自己买点吃的穿的,别太省。
“让让,让让,”杨慧推开拥挤的人群,挤出了火车。她着急上火地在偌大的火车站里狂奔,想早点找到杨文博,把一万块钱给他,在火车开动前赶回来。
S市这样的大都市,火车站的复杂性不消多说,杨慧已经完全忘了该找人指路,她只是机械性地沿着一条路狂奔,期待这就是出口,发现不对时失望地沿着另一条路狂奔。
眼前的景物忽然模糊起来,耳边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杨慧晕倒的最后的动作是,紧紧抱住怀里的包。
收到地铁工作人员的呼救电话,救护车来得很快,医生在车上给杨慧做急救措施时竟然取不下那装着一万块的黑色小挎包,只得吩咐护士先拉开拉链,掏出证件登记,给手机上唯一的一个联系人打电话。
杨文博赶到省人民医院的时候,医生皱眉看了看他,问:“你家大人呢?”
“我家只有我和我妈,请问我妈是什么病,有没有事?”
“杨慧女士的病因还没确诊,我们初步判定是重型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医生撕了一张条给杨文博,“请到一楼预缴两千先期费用,我们好做进一步的检查。”
杨文博的脑中嗡鸣一声,图书馆的杂书他看了不少,对于各种重疾都有些了解。
再生障碍性贫血是因骨髓造血功能降低或发生障碍所致的贫血,长伴内脏出血、严重感染,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目前最常用的治疗手段就是免疫抑制治疗和骨髓移植。不管是哪一种,都花费巨大,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担的。
最彻底的治疗方法自然是骨髓移植,但要找到合适的配型谈何容易。
杨文博浑浑噩噩地到一楼交了费,在病房外等诊断结果,结果毫无悬念,确实是重型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预缴的两千自然远远不够,杨文博又添了杨慧带来的一万块钱。
由于杨文博还未成年,医生在杨慧醒后就将病情尽数告知了杨慧,让她选择免疫抑制治疗亦或骨髓移植,如果是后者,现在就要着手在中华骨髓库寻找合适的配型,也科普了下大概的费用。
潜台词是,没有钱治疗就尽早出院。
杨慧沉默着听完了医生的话,这个病,她知道,她厂里一个同事的女儿经常到厂里面玩,后来死了,就是因为这个病。
她去同事家里帮过几回忙,小姑娘眼睛出血看不清东西,尿里也带血,喉咙、肛|门都烂了,在医院治了一个月花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不少外债,出院在家治疗两个月就发热活活烧死了。
不行,她不能治这个病。杨慧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四处搜寻,“我的包,我的包呢?”
“包在这,”杨文博连忙把黑色挎包递给杨慧。
杨慧拿过包就发现手感不对,她慌忙拉开拉链,急切道:“那一万块钱在哪?”
“我拿去交了医疗费,”杨文博以掌覆在杨慧粗糙的手背上,安慰着,“妈放心,您的病不难治,很快就能好的。”
“那是你的学费啊!你怎么能就随便拿去用了,”杨慧抽开了自己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对儿子如此疾言厉色。
医生知道患者遇到了最大的难题,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只有离开让这对母子商量是去是留。
“妈,我真不缺钱用,平时在网上翻译材料、代建网站都能赚不少钱,”杨文博再度握住了杨慧的手。
杨慧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什么钱不是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她突然道:“阿文,帮我买份饭吧。”
“医生说您胃部也感染了,要吃流食,您想吃粥还是面条。”
“都行。”
杨文博走后,杨慧再也忍不住呜咽起来,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她不怨,村里人都那样。
上不了中学,她不怨,她爹生她养她已经是恩德,她没权要求更多的东西。
被沈明远骗得团团转,未婚生子,她不怨,是她太蠢。
在牢里蹲了十四年,她不怨,谁让她犯法的。
她恨的是这老天,不给她一条活路。
她在狱里都想好了,出狱要好好工作,攒钱给儿子上学,攒钱给儿子买房,看着儿子结婚生孩子,如果儿子儿媳愿意,她就帮他们带孩子,现在,都毁了。
她为什么要从火车上下来,那时直接死在火车上该多好。
她为什么要拼命争取减刑,死在牢里也挺好。
只这半天工夫就花了一万多,要再拖那么三四天,让儿子欠上外债,还不如现在直接死了利索。
对,她该现在就做决断,儿子是那么优秀,未来会有大好的前程,怎么能被她给毁了。
杨慧挣扎着坐起来,极目四望,只见这个多人病房的阳台很高,她现在没这个力气爬上去,再说病房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让她爬上去。
跳楼可行性不高,杨慧只好想别的方法,目光不自觉落到了自己的黑色挎包上,取出里面的一个指甲刀,狠狠地往手腕上划了一下,只有浅浅的血痕,于是在原来的伤口上又划了一刀。
杨文博刚出电梯就有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再次回到了电梯,按下八楼。
还没来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一声尖叫,杨文博心里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病房最外侧的病床上,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杨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悬空在床边的手腕处滴滴答答地淌着血,娴静又凄艳。
作者有话要说: 口号:我们的目标是——作收百万
☆、520025
“医生!医生!”杨文博声嘶力竭地呼喊,已经乱了方寸,还是旁边床位的病人家属帮忙按了呼叫的按钮。
一番抢救后,杨慧流血不止的手腕才止了血,但伤口还是感染了。
医生不忍地告诉杨文博,杨慧这次输了太多的血浆,以后还要定期输血,最好在这两个月进行骨髓移植,否则会错过最佳移植时间,再做其他治疗效果就不会大了。
若是在中华骨髓库找到全相合的骨髓捐赠者,起码得预缴三十万才能手术。术后排异反应强烈的话,还要花上百万不止,眼前的少年能负担得起吗?
杨慧已经醒了,看到红着眼的杨文博,她就知道自己没死成。
“妈,我知道你怕花钱才想到死,”杨文博缓缓地开口,“但那点钱算什么呢,您才三十出头,把病治好还有六七十年可活。假设您再工作三十年,每年最低赚两万也有六十万。等我有了孩子也不用找保姆,每年能省个几万。治个再障,顶天不过二十万,现在苦一点就熬过去了。”
二十万和一百万在杨慧的眼中没有区别,都是天价,她只知道现在的难关就过不去,“阿文,算了吧,赚再多钱也是以后的事,现在的难关就过不去。”
“这有什么,我找老师同学借点就有了,妈你病好后工作慢慢还呗。”
“你同学那么有钱。”
“我们学校还找不出几个没钱的。”
“他们肯借那么多,”在杨慧心中,二十万已经是了不得的巨款了。
杨文博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安慰道:“多朝几人借就有了。”
杨慧暂时被安抚下来,但谁知她会不会再次做傻事,身边必须有人守着。
趁杨慧睡着的功夫,杨文博坐在医院前面的石墩上翻着手机通讯录里的联系人,翻了半天,一个也没打出去。他嘴里说的轻松,却不可能真的和同学借钱,都是每个月等着家里汇生活费的月光族,能有什么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给辅导员打电话请了几天假,辅导员提议他休学一年,他没答应,学费都已经交了,而且他也不想耽误一年的时间,只说尽快回去上学。
给辅导员打完电话,杨文博又给舍友打了电话,请他们帮自己在任课教授那说说情,实在不行他只能明年重修了。
第三天中午,崔浩、王峰、田复都来了,也没拎水果篮、鲜花之类的东西,直接送了一袋现金来。
崔浩把小塑料袋塞到杨文博怀里,“这是我们三个凑的,少了点,你也别急,我们再想办法凑。”
杨文博没有推辞,这点钱虽然不够,却足以解了燃眉之急,他只道,“差不多够了,你们别再为我奔忙了。”
够了才怪,崔浩也知道再障没个几十万是治不好的,不过他们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
这几天筹钱时,崔浩和田复都挺顺利的,王峰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崔浩勉强也算个小富二代,父母把小作坊发展成小厂子,各方面抠门得很,却不吝啬教育上的花费。他一说自己宿舍集体失窃,买电脑刻不容缓,家里立刻汇了五千来。
田复一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说丢了电脑,耽误学习,家里也立马汇了四千。
王峰也说自己丢了电脑,被父母训了半天,什么好多人没电脑不照样上大学,他寒暑假天天打游戏,指不定在学校也这样,还不如当初就不买呢;什么都跟他说了多少遍了,贵重物品要锁起来,他却当耳旁风吧啦吧啦。他又说同学妈妈重病,家里才勉强汇了一千。
三人又拿出这个月生活费的一半,凑了一万三,才给杨文博送来。
崔浩三人刚走,展鹏飞就紧接着来了。
杨文博见杨慧睡着了,把人带到走廊,找话道:“你怎么来了。”
展鹏飞不自在地避开杨文博的目光,“你这几天没回宿舍也没上课,我就问你舍友了。”
杨文博不想了解对方怎么知道自己这几天既没回宿舍也没去上课,连忙转移话题道:“好长时间没见展颜学姐了。”
展鹏飞的眼神黯了黯,把保温桶放在窗台上,“小颜暑假就去了北京的广告公司实习,她们专业大四没课,要到四月毕业答辩的时候才回来。”
“噢,”杨文博表示知道了,“学长今天没课吗?”
“没。”
冷场……
恰好此时临床病人的小孙女跑了过来,“杨哥哥,阿姨醒了,问你在哪呢?”
杨文博转过身,笑容很温暖,“我知道了,谢谢小雅。”
小雅捏了捏裙角,“哥哥不用谢。”一溜烟跑回了病房。
“小姑娘挺漂亮的,”展鹏飞带着醋意开口,“不过她看着比你大吧。”
对一个女人来说,人为加大她的年龄,就是最恶毒的做法。
杨文博不明其意,只道:“女孩发育得快,她其实比我还小一个月。”
展鹏飞哑然无语地跟在杨文博后面,看到病床上的女子,那一句阿姨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杨慧穿着蓝色竖条纹的病号服,比那身沧桑大妈装不知道时尚多少,本身的年龄摆在那,看着不比二十二岁的展鹏飞大多少。但不管对方几岁了,都是同学的妈妈,展鹏飞只有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阿姨好,我是阿文的同学。”
“你是阿文的同学啊,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展鹏飞的微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杨文博从书包里掏出零钱包,对展鹏飞道:“学长,麻烦你再看一下,我下去买饭。”
“等一下!我带饭来了,”展鹏飞从床底下拖出一开始来带的大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大的保温桶,“不知道阿姨能吃什么,我米饭稀粥都带了一点。”
“谢谢学长,”杨文博只感觉手中的保温桶有千斤重,他何德何能让一个人废那么大的心思。
“阿文还跟我客气什么,”见杨文博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展鹏飞高兴地转过头去和杨慧聊天,安慰她这种病是很容易治愈的。
吃了午饭,杨慧又陷入了睡眠,像这种多人病房想要完全的安静是不可能的,病人术后镇痛剂失效哀嚎连连,家属探病来来往往,常常是醒了又睡,睡了又被吵醒。
对杨慧来说,清醒的时候太痛苦,既留恋生命,又不想连累儿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也只有睡着了,才能不想这些。
杨慧睡着没多久,护士长激动地来了,杨文博连忙迎了出去,护士长见杨慧在睡觉,便在走廊告诉杨文博,与他妈妈初步匹配的骨髓捐赠者已经找到,下面的高分辨配型的费用要病人出,问他们有没有骨髓移植的手术费,没有的话也不用浪费这个钱了。
毕竟做一个高分辨配型就要一万多,还不一定成功。
杨文博一怔,开口道:“钱不是问题,请您尽